翌日一早,初三狗掐著點再次查崗。
[花椰子:我姐姐在忙什么呢?]
晾衣架前,蓮蓮擎著手機,俯瞰滿陽臺波瀾起伏的白色海洋,誠實做答。
[黑蓮花:曬毛巾。]
[花椰子:日常刷完了,獎勵領(lǐng)了嗎?]
花椰子指定獎勵,當然是她渣前任的聯(lián)系方式。
[黑蓮花:還沒。]
沉默了一會,查崗的小朋友發(fā)來了六個點。
[花椰子:……]
蓮蓮瞧著,感覺她情緒似乎有些復(fù)雜。
[花椰子:你是水土不服,臉上突然爆滿痘痘了嗎?]
蓮蓮吹了吹劉海,手捂著左頰,臉色難看地打字。
[黑蓮花:??]
[黑蓮花:干嘛咒我?]
[花椰子:那不應(yīng)該啊……]
[花椰子:以我姐姐的美貌,怎么能有人忍得住!不找你要聯(lián)系方式的!!]
一通極限吹捧,吹得蓮蓮格外和顏悅色了起來。
[黑蓮花:我觀察了兩天,他這個人面冷心熱,極其有分寸感,也不沾花惹草。]
蓮蓮剛發(fā)出去,似乎想起了誰,又打上補丁。
[黑蓮花:草還是惹了的……]
[花椰子:沾了那么漂亮的花,對我姐姐都不感興趣的。]
咦~
這個酸吶。
蓮蓮心疼之余,又深感有一絲好笑。
[黑蓮花:你是希望他對我感興趣呢還是不感興趣呢?]
微信顯示對方一直在輸入,蓮蓮卻沒收到只言片語。
顯然,椰椰子并沒有她嘴上說的那么豁達。蓮蓮沒打擾,端盆下了樓。
晨練剛結(jié)束。
一年級的筋疲力盡,三三兩兩互相攙扶著進門,看見蓮蓮裙擺搖曳,娉娉裊裊地走來,俱是眼睛一亮。
旋即,不少人又正色起來,正襟危立:“經(jīng)理。”
“!”
這個陣仗!
蓮蓮頭皮發(fā)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遁入洗衣房。
手機輕微地震動。
蓮蓮收納好衣盆,點進消息。
[花椰子:當然是!為你癡狂!]
[花椰子:為你哐哐撞大墻。]
這個“哐哐撞大墻”,不知挑動了哪根筋,蓮蓮咬唇忍笑。
[黑蓮花:高一有個學(xué)弟被女友甩了。]
[黑蓮花:深夜在網(wǎng)球場發(fā)瘋,為愛哐哐撞大墻。]
[花椰子:高一的老男人甩了也罷。]
高一的。老男人?
這得多因愛生恨啊,蓮蓮再也繃不住了,笑出聲。
[黑蓮花:不能跟他談?wù)剢幔浚?br />
[花椰子:談個p!]
[花椰子:他背著漂亮妹妹,滿世界撒糖的時候,還不忘雨露均沾。大師的定制巧克力,連夜給我送來。]
[花椰子:怎么?我是沒吃過喜糖?]
“……”
巧克力蓮蓮還嘗了一塊,現(xiàn)在再回想起來,竟微微有些反胃。
她沒再多勸。
[黑蓮花:我試試走群眾路線叭。]
消息剛發(fā)出去,進來了一位群眾:“經(jīng)理。”
蓮蓮抬起頭,見來人停在她身旁,低著腦袋操作wchat。
“我也算是個寶藏了,”男生很自然地點開了二維碼,“您掃一下?”
“……”
蓮蓮瞧著大寶藏,余光瞥見芥川也走了進來:“經(jīng)理。”
她點點頭,嘴角抑不住地上揚。
靠群眾們完成kpi這條路,她能一路走到黑!
“好啊,我掃你。”蓮蓮切出微信,登上另一個聊天軟件。
“寶藏男孩,”芥川胳膊搭在隊友的肩上,把人往外帶,“部長找你。”
“誒?”男生有些驚訝,“等等。”
芥川架著人走,“讓幸村前輩等你嗎?”
男生扭著身體,手機極力伸向蓮蓮,“我想……”
“不,”芥川一把捂住他的嘴,冷酷道,“你不想。”
蓮蓮一通操作,正準備掃一掃,二維碼卻突然長腿了。
她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二維碼離她越來越遠。
“……”
不是。群眾跑了,這群眾路線還能不能走了?
其實,從今天一早開始,蓮蓮就隱約覺得有什么很不對勁。隊員們對她尊敬得有點過分了,仿佛她是職業(yè)經(jīng)理人,明顯地少了點親切。
想不通。
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事,手機震動兩聲,蓮蓮低下眼,又切回微信。
[花椰子:等你好消息。]
[黑蓮花:一個壞消息。]
[花椰子:?]
蓮蓮簡約而挑重點地講述了二維碼被綁架走的始末,然后總結(jié)陳詞。
[黑蓮花:……他們真的排外。]
對面沒吱聲。
蓮蓮看了眼時間,背上電腦準備回教室上課。
路過衛(wèi)生間的時候,聽到里面熱熱鬧鬧,她便往盥洗室那邊望了望。
這一眼,相當窒息。
平時喪得想死,被路邊的狗踹了一腳,都懶得搭理的切原赤也,正用手臂鉗住芥川的脖子,把人往墻角一墩。
芥川手指摁著他小臂的青筋,似乎沒扯動,憋得直翻白眼。
蓮蓮看得呼吸一窒,剛想進去阻止,切原赤也松了勁兒,壓住芥川的肩,半濕的頭發(fā)滑落掩過眉眼,增了幾分躁戾。
“不是讓你別亂傳嗎?”
“咳咳,”芥川咳嗽兩聲,氣虛地抬手保證,“我、我真沒亂說。”
切原赤也哼了聲,不知信沒信。
芥川喘勻了氣,十分有求生欲。
“我只是從部長的美人刀下,”他手臂橫貼脖子,快速一拉,手起刀落,“救了條狗命。”
切原赤也放開他,懨懨地倚著墻,沒吱聲。
“我不是第一天呆在網(wǎng)球部。聽了你的話,也不知道理解的對不對,”芥川像是想起什么,嘆氣道,“我總感覺,和副部長搶老婆,頂多被他打一頓,但和部長搶老婆……”
他囁嚅著,像是不敢說下去,避重就輕:“所以提醒了他們一下。”
“嘩嘩”的水流聲停下,一直沖著腦袋沒說話的幻之第三人給他點了個贊。
桑原嗓音低沉:“企業(yè)級理解。”
“…………”蓮蓮悄無聲息地轉(zhuǎn)身離去。
雖不知他們在說什么,但蓮蓮從中得到了點啟發(fā)。
和部長搶老婆,很難頂。難道搶他妹妹的心上人就簡單了?
盡管她要個渣男,就是甩著玩,替妹妹出口氣。
看來還是得趁其不備,一鼓作氣。
下定了決心,蓮蓮立下軍令狀。
[黑蓮花:明天,我有個大動作。]
回到教室,收到了花椰歡欣雀躍地表情包。
[花椰子:沖鴨姐姐。]
[花椰子:不要劈叉!]
[黑蓮花:絕!無!可!能!]
*
突然搞點大動作,也并不是蓮蓮臨時起意。
她有天把書包塞回課桌里時,發(fā)現(xiàn)了自己前一天還給幸村精市的錢和紙條。
然后,蓮蓮起身走到后面窺視一二,發(fā)現(xiàn)網(wǎng)球部兩大排面兒——“神之子”、“皇帝”,晨練之前,會先來教室。
也不奇怪,畢竟不是誰都會像那位“廚神”,書包只是裝飯盒的口袋。
蓮蓮記下了這個知識點,決定用一用。
這天,蓮蓮起了大早來教室守株待兔。
她寫了幾道題,走廊傳來點動靜,接著,后門被輕輕拉開。
蓮蓮放下筆,含笑打招呼,“真田同學(xué),早啊。”
高大的男生幾步走到座位上,放下書包,面無表情地頷首。
“早。”
蓮蓮從課桌里摸出禮盒,提起掛在椅上的紙袋,直奔后桌。
真田弦一郎彎腰放置書包,還未起身,一個紙袋突然闖入眼底。
他歪頭,見蓮蓮站在一旁,不解地挑了下眉。
大寫的,“有事?”
蓮蓮垂著眼簾,長睫輕顫,像頗為不好意思。
“那天,謝謝你。”生怕聽到他問哪天,蓮蓮趕緊說,“yuki幫我買東西,沒接受我的轉(zhuǎn)賬,我想,不如請你們喝奶茶?”
“不必客氣,”真田弦一郎直起腰,目光落在袋里,“太甜。”
蓮蓮對連老師助理小o那出神入化,幾乎征服全內(nèi)娛的揺奶茶水平,還是信得過的,大力推銷。
“這個,”蓮蓮挑出一杯,推給他,“沒什么添加糖,但超好喝,這款奶茶風靡我國影視圈。”
男生盯著奶茶,研究的目光快刺穿茶杯,將信將疑。
“剩下的給yuki小同學(xué)。”蓮蓮觀察著他的表情,“其他人問過口味之后再請。”
真田弦一郎沉默點點頭,這次沒有拒絕。
“啊還有,”蓮蓮把禮盒放在桌上,隨手打開,“你的朋友,助人為樂但廢了條領(lǐng)帶,幫我還他。”
那天,有位朋友從網(wǎng)球部回來以后,襯衫的領(lǐng)口就變得自由奔放、無拘無束,領(lǐng)子快敞到肚臍。
是哪位朋友助人為樂但廢了條領(lǐng)帶,不言而喻。
真田弦一郎慢慢抬起眼:“為什么不直接給幸村?”
蓮蓮蓋上盒子,不慌不忙地與他對視。
“因為里面有東西,是留給你的。”
真田弦一郎覷起眼打量她,眼神深幽,讓人琢磨不透。
蓮蓮不由提起了小心臟,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鉤太直了嗎?被他看出來了?
“我……”
“校服,”真田弦一郎沉聲,幾乎和她同時開口。
“啊?”
蓮蓮低頭打量自己得體的著裝,應(yīng)該……沒毛病?
風紀委員長忍不住皺眉,“小了。”
“……”
懂不懂什么叫剪裁合體。
蓮蓮翻起眼皮子那個瞬間,瞟到對方的表情。
那一言難盡的樣子。
像極了大姨發(fā)現(xiàn)她冬天沒穿秋褲==
蓮蓮克制地跟他說了聲“回見”。
克制了大概三秒,她實在沒忍住,轉(zhuǎn)過身就打開手機跟妹妹吐槽。
因為吐得過于專注,走到樓梯轉(zhuǎn)角差點和人撞上。
蓮蓮止住步伐,百忙之中,抽空掃了對方一眼。
那人耷拉著眼皮子看手機,丹鳳眼瞇成單縫兒,困倦得快闔上了。仿佛用睫毛在互聯(lián)網(wǎng)一邊沖浪,邊躲開她,輕飄飄上樓。
蓮蓮又看了眼睫毛精,打聲招呼:“早,部長。”
幸村精市聞聲,慢吞吞地轉(zhuǎn)過腦袋,強支起眼皮,緩緩地點了點頭。
隨后,兩個人低頭擦肩而過。
真田弦一郎站在座位旁,仔細觀察了奶茶半晌,感覺這個顏色,嗯,他可以接受。
插管剛嗦了一口,后門再一次被打開,硬漢面無表情地對奶茶放手。
幸村精市關(guān)掉相機,徐徐支眼:“?”
“這么困?”真田弦一郎問,“你昨晚做賊去了?”
“差不多,”他捂嘴打了個瞌睡,深蹲下將書包塞桌里,“昨晚又有化學(xué)卷子。我翻遍所有題集,偷一個答案。”
真田弦一郎暼他,“你不會?”
“也不是。”幸村精市按了按眉心,踱過來,“森下老師前兩天找我談過,每錯一題,格外給我加一張卷子。”
“……他專治偏科。”
“化學(xué)試劑這些東西……”
說話間,幸村精市掃過他的課桌,微妙地一停頓,“哪有猛男的奶茶香。”
真田弦一郎捏緊了拳頭,“……經(jīng)理給佑希的。”
“哦。”
真田弦一郎:“你一會給她送過去。”
“你送。”
“……”
真田弦一郎斜乜他一眼,沒言語。臉上的字,寫得明明白白——
“為什么是我?”
“這個,”幸村精市手指輕輕點了點奶茶,懶散地笑:“封口費。”
真漢子從不向惡勢力低頭,“不——”
“我隨手拍了照。”
“……”
真特么隨手。
片刻后。受到要挾的猛男無能狂怒,拿起奶茶狠狠嗦了一大口,挑起紙袋。
“現(xiàn)在就送,走吧。”
“等等。”
袋子被拎走,原本壓著的東西暴露出來。幸村精市垂著眼,敲了敲禮盒。
“這是什么?”
“哦,”真田弦一郎猛地想起來,“打開看吧,經(jīng)理送你的。”
修長的手指隨意地一勾緞帶,挑開了蓋子,里面是一條藍白條紋相間的領(lǐng)帶。
“送我的?”
他興致缺缺地將領(lǐng)帶撥到一邊,目光一凝,指尖捏起一張精致的卡片。
“也有送我的,”真田弦一郎投去一瞥,不怎么太在意道,“你喜歡都拿走。”
低斂的長睫壓住了眼底的情緒,幸村精市順手牽走卡片,鼻尖湊近了輕輕一嗅。
他若有所思地危笑,“卻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