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晚皇上翻的還是孫常在的牌子。傳旨的公公剛離開，錦妃就去了養心殿。” 槿汐低聲回稟著。

    甄嬛倚在玫瑰紫緞繡鳳戲牡丹的軟枕上，嘴角諷刺地勾了勾：“隨她鬧去。都這把歲數了，還和年輕的宮嬪爭什么，她也不覺得沒意思！”

    槿汐笑了笑：“娘娘不怕皇上怪罪下來，說您管理不好妃嬪？”

    “年氏的性子，誰能管得住她？” 甄嬛無所謂地翻著手里的賬簿。快到年下了，雖然太后依舊病著，但皇帝下令，年底的合宮大宴照舊舉辦，沖一沖宮里的郁郁之氣。

    槿汐不再說話，跪下來輕輕地替甄嬛捏著腿。甄嬛一邊看一邊拿筆寫著，吩咐槿汐待會兒把簿子拿去給沈眉莊過目。這兩姐妹一起治理著后宮，倒是和睦得很。

    九阿哥去后，皇貴妃便不太出門了，太醫說是傷心過頭、老毛病又犯了。皇帝去看過兩三回，略坐坐就走了。她雖傾心于皇上，但也了解這個男人的涼薄，一向喜歡孩子的她開始對皇帝有些淡淡的，只試探著問他何時景寧公主才能接回延慶殿。

    “你還病著，景寧太小了怕過了病氣。九阿哥過后，朕不能不多為孩子們思慮著，現下景寧養在儲秀宮很好，有朝華陪著，她也漸漸不鬧著找弘曕了。你放心，等你身子養好了朕再讓惠貴妃把她抱回來。” 皇帝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耐心：“景寧是你從小帶大的，朕不如隔斷你們的母女之情。”

    母女之情？

    皇貴妃有些詫異地抬起了頭。

    “臣妾……景寧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臣妾不敢僭越。” 饒是皇帝再厭惡皇后，皇貴妃也要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不然下一個被厭惡的就是她了。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就站起往外走，沒有多言。

    “皇上起駕！”

    皇帝一行人浩浩蕩蕩回養心殿的聲音穿過層層宮墻，有人好奇有人鬧心。

    “皇貴妃人老色衰，皇上還肯去看她，看來這宮里啊還是要熬成主位才算出頭。” 孫常在有些惆悵，自從上一回被年世蘭截了胡，皇帝就沒召見過她，也不知年世蘭使了什么手段，皇帝一連幾日都去了翊坤宮。那兒的小廚房就做得這樣好吃？

    她身邊的小宮女歪著頭想了想：“奴婢覺得，成為主位娘娘固然重要，但有個孩子才是最要緊的。小主您瞧，這高位份的妃子們都是有孩子的，將來小主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一定能當上一宮主位。”

    孫常在稍微一掂量，點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就連錦妃這種罪臣家出身的也能降位后再封，肯定也有她生育過的緣由。皇家重子嗣，皇上年紀也不小了，老來得子肯定更加高興。”可興致勃勃了沒一會兒，她又想起皇帝那身子骨兒…… 面上的愁云又攏了起來：“這么久了后宮也只有莊貴人有孕，怕是我難有這個福氣……”

    見自家小主皺著眉頭，手里的嫣粉色繡鴛鴦絹帕絞到滿是褶子，小宮女眼珠子一轉，低聲道：“成事在人，謀事在天，小主不如想想旁的法子？”

    “哦？” 孫常在歪著頭琢磨著宮女的話：“那……你明日去太醫院要一副調理身子的藥方吧，藥材要用好的，不用省，把皇上最近的上次”

    小宮女高興地應了是。

    。

    可能是想著女兒，皇貴妃倒是日日遵循太醫的叮囑，一日三回的苦藥一晚不落，可病就是不見好。沈眉莊與甄嬛雖免了各宮妃嬪請安問好的規矩，但她們幾個交好的高位妃嬪總會經常見面，只是皇貴妃也已經很久未露面了，于是她們幾人這日便結伴去了延慶殿。

    從前皇貴妃的身子雖然弱，但調理后還是爽利不少，又有著景寧陪伴，人雖消瘦卻也氣色不錯，如今卻是面色蠟黃，瘦到臉上都有些凹陷了。

    “怎么才七八日，姐姐竟病得這樣重了？” 甄嬛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皇貴妃床邊，一臉擔心。

    皇貴妃想回答，一張口卻先咳嗽了好一陣子：“讓妹妹們見笑了。這太醫的藥我是日日喝著，但身子卻總也不見好，反而最近連夜里都睡不安穩了…… ” 話還沒說完，她又咳了起來，喘了好一會兒，她滿目關切地望著沈眉莊：“惠貴妃妹妹，近日景寧可還好嗎？可瘦了？每日和朝華公主一塊兒玩，她可開心？”

    沈眉莊語調溫柔，安慰著她：“姐姐放心，景寧公主很好，但是女兒哪兒有不思念額娘的？她盼望著姐姐早日好起來，趕緊搬回延慶殿呢。皇上十分寵愛景寧公主，前兒南方進貢了圓潤碩大的合浦明珠，皇上特意賞了一斛給景寧公主做珠串玩兒。嬪妾給繡院的繡娘們用幾顆墜在公主的斗篷上，公主穿起來可愛貴氣，公主說下回要穿來給您瞧瞧呢。”

    皇貴妃病成這樣，宮里講究避疾，景寧這樣小的孩子是不好過來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樣的話只是為了安慰皇貴妃罷了。其實就連皇貴妃自己也心中有數，這回啊，怕是自己好不起來了。

    站在邊上的敬妃看著這個從王府里便認識的老姐妹，唏噓不已，不禁悄悄抹起了眼淚。

    從延慶殿出來，幾個人默默良久。

    “幾位妹妹，昨兒我答應了溫宜教她繡蝴蝶，恕我就不能陪妹妹們散步賞雪了。” 走了沒多久，敬妃便笑著告辭。

    “一轉眼，溫宜公主都到了學繡花的年紀了。姐姐快去吧。”甄嬛也微笑著點頭，左右她們眼下也沒什么閑聊的興致。

    “方才瞧著皇貴妃病成這樣，我心里真是不好受，不如咱們去那邊兒的亭里坐一坐，去一去身上的病氣才回宮見孩子們？”望著敬妃匆匆離去的身影，沈眉莊有些郁郁地嘆了口氣。

    甄嬛與玉姝點了點頭，三個人往御花園去了。見有小主們往這邊來，宮人們早就掃雪備茶，只待娘娘們坐下后掛上遮風擋雪的氈簾。可她們凳子還沒坐熱，玉姝宮里就慌慌忙忙來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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