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特本以為這趟哥譚之行會一直安穩到他帶著小精靈回布魯德海文的時候。
小精靈目前可以短暫地起飛，不過不敢飛得太高太久，那樣傷處還是會發出抗議。
ta對馬特的態度已經變得十分不設防，從之前不太愿意靠近他，到隨便摸翅膀，到使盡渾身解數試圖被他帶出門，最后在口袋里呼呼大睡，到家毫無防備地被拿出來放回盒子里。
這過程中一直沒醒。
如果不是馬特能聽見ta的呼吸平穩，他簡直要懷疑小精靈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從口袋里撈出來的小家伙睡得四仰八叉，馬特晃了晃捏著ta的手，小家伙毫無反應。
他把ta放回盒子里，順手給盒蓋搭上去，擋住外界的光線。
＊
其實小精靈最開始有出門的想法是想要摸清路線偷偷跑掉回布魯德海文的。
ta知道自己失去飛行能力后在人類社會舉步維艱，所以想等自己養一養傷再策劃跑路。
但是ta又放心不下馬特。
隨著他們之間的相處，感情從路人的善意逐漸變成了真心實意的放心不下。
盲人先生每天有ta的幫助，才能及時找到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找不到的鑰匙，不至于出門遲到。
而且隨著相處時間的增長，ta也不想讓馬特傷心了。雖然對于馬特來說ta只是一只撿回來暫時養著的小鳥，可是小鳥都不會一聲不吭地走掉，ta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一聲招呼不打就自己溜走呢？
沒關系，人類說過還會回布魯德海文的，ta相信他。
＊
意外總是會在人們不注意的時候發生。
尤其在哥譚。
也許是馬特這一身西裝看上去實在價值不菲，而他又戴著墨鏡拎著盲杖，看上去分外好欺負。即使馬特已經足夠注意，也避開了夜晚在外的時段，今天走的這一段路線卻恰好遇上了一些膽大包天的不法分子。
這就是馬特為什么一開始不愿意帶小精靈出門的原因了，哥譚實在不是個安全的城市，小精靈除去飛行能力后一點都不適合被帶出來，ta實在太脆弱了。
“搶劫。”領頭的人說。
后面的同伙四散，呈半包圍之勢，阻擋了馬特離開的道路。哥譚的路人早已訓練有素地迅速消失在了這片地區。
口袋里的小家伙想要冒出頭，被馬特借著掏錢包的動作按回去了。
自從上次預言過迪克后，小精靈再沒主動開過預言——因為馬特看起來并不會往什么危險的地方去，ta也沒有接受到任何的被動預言。
小精靈莫名其妙地被按回口袋里，一時半會沒搞明白現在的狀況。
ta順著口袋的可視口往外看去，看見外面的人藏在身后的雪亮刀光。
？！？！
小精靈睜大了眼睛。
馬特不欲在帶著小精靈的時候和他們起沖突，畢竟西裝口袋的面料不太好抓，他很擔心打架的時候某個姿勢讓里面的小東西被甩飛出去，然后在一片混亂中被踩到。
他攤開雙手示意自己的無害，慢慢解開紐扣，把外套掀開，在劫匪的注視下拿外套內襯口袋的錢包。
“就這么點兒？”劫匪頭頭接過拋來的錢包，“你西裝看起來這么貴，就只有這么點錢？”
馬特冷靜道：“事實上，我只有這一套看起來很貴的西裝。見客戶總要表現出自己的能力，不是嗎？”
劫匪突然笑了一下，準確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馬修·默多克。”
馬特換了一只手提他的盲杖。他已經意識到這不是一場搶劫。
“你什么時候才能改改你老是濫發善心的毛病呢？窮人沒錢打官司，那是他們的命。而你，你既然來了這里，也是你的命。”
刀光與槍聲劃破天空。
＊
馬修·默多克是一位正直的盲人律師。
律師嘛，總是容易得罪一些人。
更何況馬特還是一位經常無償幫助窮人打官司的律師，被哪個罪犯記恨上遭受到一些報復，是完全可以想象到的事情。
如果馬特真的只是一位柔弱的盲人律師，也許襲擊者會獲得他們想要的結果。
馬特在對面的人說話時就開始脫自己的西裝外套，然后把它掛在一旁的長椅上。
等劫匪的話音落地，他先是猛地一提盲杖，擋住刀鋒，再偏頭躲過后面的一發子彈。
“我真的只有這么一件貴的西裝。”柔弱的盲人律師單手舉著沉甸甸的盲杖，對著持刀的劫匪說，“請不要把它弄臟了。”
＊
小精靈突然換了個位置，眼睜睜地看著馬特被劫匪包圍。
ta急得不行，又生怕出來是給馬特添麻煩，只好縮在口袋里，試圖用眼神讓劫匪摔跤。
不過馬特看起來似乎游刃有余，那個持槍的家伙一槍未中，被一拳擊中下巴，三兩下就奪走了武器。
嗯？
小精靈突然感覺到自己騰空了。
？？？
發生了什么？
ta一臉懵，剛打算探頭出口袋看看發生了什么，就從可視孔看見馬特突然往這里沖了兩步，但被人海戰術攔住了去路。
還有一個家伙不計后果地飛撲上來，抱住了他的大腿，導致馬特行動受限。
只這么一下子，視野突然就轉換了，變成急速奔跑的雙腳和飛速移動的地面。
小精靈傻眼了。
ta在一片混亂中得出結論：
ta，ta好像又和衣服一起飛走了……
＊
“……”
盲杖距離劫匪的腦袋只有一公分。
劫匪看著深深釘進地里的盲杖，咽了一口唾沫。
這就是……柔弱的盲人律師嗎？
＊
小精靈終于搞明白發生了什么。
ta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趁著馬特和別人打架的時候，連著那件一看就很貴的西裝外套一起偷走了！
這，這就是哥譚嗎？
小精靈肅然起敬。
這份敬意維持了不到十秒鐘，ta就開始思考自己該怎么辦。
這位勇敢的小偷帶著西裝一路狂奔，現在ta已經忘了回去的路線了。
小精靈：……
小精靈：o.o
糟糕，這可怎么辦？
然后就是小偷拿這件衣服的時候只是匆匆拽住了一只衣角就扯起它狂奔，然后在路上才把它團吧團吧塞進懷里，現在小精靈保持著拽著西裝袖口的姿勢在空中沉思。
因為ta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被甩出口袋了，如果不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袖口，現在ta可能……
……ta可能就不會隨西裝一起被偷走了。
小精靈沉默，沉默，沉默。
這一瞬間，ta有點嫌棄自己太快的反應速度。
現在的情況就是，ta和西裝一起在這個小偷手里。那ta到底該提前脫離西裝自己去尋找回去的路，還是繼續呆在西裝里等待馬特的支援呢？
＊
馬特把盲杖從地里拔出來。
他顧不得審訊這幫劫匪，在確定那個拿走他西裝的人和這群人毫無干系之后他就優先選擇去追人。
人可以再審，小精靈丟了找回來可就難了。
＊
小精靈選擇了前者。
不是因為不相信馬特，而是因為如果ta在西裝上，很難躲過這個人類的搜查。而且ta要沒力氣了，這個人類跑得還是很快，差點讓飄起來的西裝袖子撞到電線桿上。
ta看準時機松開手，在地上滾了兩圈，滾進路邊郁郁蔥蔥的草叢里。
小精靈嫌棄地拍拍身上的泥土，找到一塊可以遮住ta的石頭，藏在它身后，才開始研究自己接下來該干什么。
ta剛剛已經看過周邊了，路徑有點陌生，ta不是很認識。
試著扇了扇翅膀，順著來時的路飛過兩三堵墻，翅膀根部就開始向ta發出抗議。還是沒有完全養好，小精靈不敢過度飛行，只能繼續依靠自己短短的腿，在路上龜速前進。
由于來時ta在半空，去時ta在地上，小精靈走了一會兒，成功發現自己迷路了。
左邊的路口看上去來過。
右邊的路口好像更熟悉一點。
ta站在分叉路口前陷入沉思。
＊
馬特正在跑酷。
他此時的樣子讓人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盲人，矯健的身姿令雙目健全者甘拜下風。
他抄了近路一路追擊，終于在一處小巷子堵到了小賊。
盲人一記盲杖就讓小賊暈頭轉向，他奪過西裝，都沒有摸口袋就發現里面的小家伙不見了。
“里面的東西呢？”馬特的語氣很陰沉。
還在地上做仰泳的小偷：“……不知道啊，我還沒來得及摸呢！”
＊
小精靈義無反顧地走了左邊的路。ta借助了一位路人的單車離開，使用自己疲憊的翅膀飛到了車后座，避開好奇地往這里嗅聞的野狗。
路人騎著單車感覺不對勁，一回頭看見一只狗正猛追他的車，嚇得立即提速，轉眼間就竄了出去。
小精靈看著更加陌生的景色：噫，失策。
但是ta也不好現在就跳車，急速的風吹得ta感覺自己要起飛了。
路人終于甩掉了狗，呼出一口氣，車速減緩，慢慢停在了他的目的地。
小精靈趴在車后座上，一點也不想動彈。
四周人聲嘈雜，ta順著車后輪溜下來，躲進花壇里。
＊
“默多克先生？”
馬特現在的形象略有點狼狽。他一只手拎著盲杖，另一只手臂上搭著那件昂貴但變得皺巴巴的西裝外套，身上沾了點灰塵。
這聲音有點熟悉。馬特辨認出了聲音的主人，但這個人現在難道不應該在紐約上學嗎？
“彼得，你怎么在這兒？”
“我本來是和中城高中的學生們一起來這兒參加一個考試的，學校干脆給我們放了一天假。好不容易來趟哥譚，考完試了我就想在四周逛逛，沒想到能遇見你！”在這里遇到認識的人顯然令他驚喜，彼得歡快地說了一堆，突然意識到馬特之前似乎是在找什么，他關心地問，“默多克先生，你是在找什么東西嗎？你看起來遇到了什么事。”
馬特扶了一下自己的墨鏡，規避了后面的問題：“嗯……我養的一只小鳥，它不小心從兜里掉出去了。”
彼得剛剛熱情地表示自己可以幫忙尋找，就意識到自己已經和內德約好一起去逛哥譚博物館了。
“沒關系，和朋友去玩吧。”馬特擺擺手。
“我會幫忙注意路邊的，能告訴我那只小鳥長什么樣子嗎？”彼得不太好意思地問。
馬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它不太會飛，應該會落在路邊。”
“噢噢噢對不起默多克先生！我的意思是，我在路邊如果看到不會飛的小鳥會帶來給你看一眼不不不，給你認一下的！”
馬特沒來得及說什么，彼得已經和他的同學火速遁走了。
＊
哥譚博物館。
小精靈仰頭看著牌子。
人流量有點大，ta十分擔心自己被人踩到，就尋了一個偏僻一點的花壇，把自己藏在葉子下面。
完蛋了。ta現在既找不到迪克，也找不到馬特，連自己在哪里都沒法定位。
好在ta不吃飯也不會死，餓兩天當一只流浪小精靈，等翅膀慢慢地自我修復好再去找人也不是不行。
可是ta不是很想做流浪的小精靈。
如果這一切發生在ta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或許ta不會介意當幾天的小流浪。可是ta已經有過家了，再變成流浪小精靈總是令ta有些接受不了。
既然有了家，那么ta也有了“家人”吧？
迪克和馬特一定都在找ta。
唔……迪克暫時不算。不是因為他不是家人，而是因為他根本就不在哥譚嘛！
＊
彼得和內德一同來到哥譚博物館。
“人好多啊……”
看著排隊的人群，他們只好墜到隊伍的末端。
彼得一邊排隊，還一邊東張西望地觀察路邊的草叢。
內德拍拍他：“別看了，那位默多克先生在那邊找，說明小鳥就是在那邊丟的。不會飛的小鳥再怎么樣也不會隔了這么遠跑到這邊的。”
——默多克？
捕捉到某個單詞的小精靈頭頂葉子坐了起來，好熟悉的音節。
讓ta想想……噢！對了，之前那幫壞人和馬特打架的時候說過“馬修·默多克”！
不出意外的話，默多克是用來稱呼盲人先生的。
小精靈扭頭朝聲源望去：他們認識馬特？
＊
“嗯……內德，你覺不覺得有人在看我們。”彼得·帕克摸了摸后頸豎起的寒毛。
內德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彼得嘟囔：“怎么還是感覺有人在盯著我們？”
內德警惕地四處張望，他壓低聲音湊到彼得耳邊：“我沒有感覺，但這會不會是你的‘彼得一激靈’感受到的？”
彼得并不是一個普通高中生。自從被一只受到核輻射的蜘蛛咬了之后，他獲得了超越常人的能力，其中一項就是敏銳的感知，“彼得一激靈”，當然，他更樂意叫它“蜘蛛感應”。
“我不知道。”彼得同樣低聲回答內德，“但是我確實感覺有人一直在看著我們。”
他試探著環顧四周，很快在蜘蛛感應的幫助下確定了目光的來源——一個隱蔽處空無一人的花壇。
彼得十分迷惑。
“我想可能是錯覺。”他對緊張的內德說。
但是在隊伍慢慢移動，兩人已經往前排了很長一段時，彼得依然能感受到那道專注的目光。
他反復確認了蜘蛛感應為他指出的目光來源，的的確確就是那個看起來什么也沒有的小花壇。
內德提出建議：“我們去看看？說不定花壇里有什么攝像頭之類的？沒事，不著急。”
彼得同意了。因為他擔心蜘蛛感應是在告訴他那里有危險，哥譚這個城市的名聲十分奇妙，在這里小心一點是應當的。畢竟按照內德的控訴來說：“在哥譚你甚至會被一只鳥搶劫！”內德之前來過哥譚旅游，從此再也不愿意來了，如果不是這次中城高中和哥譚組織了聯賽，他又和彼得是好朋友，他說什么都不會來哥譚，更別提去參觀哥譚博物館了。
兩個人脫離隊伍，走到一半，彼得突然“咦”了一聲，他感受到那股視線消失了。
走都走出來了，兩個人來到花壇前。
花壇是普普通通的花壇，里面長了幾株綠瑩瑩的植物，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東西。
彼得認真地研究了一會兒花壇，還伸手扒拉了兩下泥土，確認里面真的沒有任何東西。
那股視線倏然出現，比剛剛所感受到的還要強烈。
“我還是能感受到有視線在看著我們。”彼得皺著眉對內德說，“就在花壇這。”
＊
他們走過來了！
盯了人半晌的小精靈猛地鉆到花壇的邊緣下端：看不見ta看不見ta……噢跟馬特生活久了ta都忘了ta本來就看不見。
ta看見那個不知為何總給ta一些威脅感的男孩蹲在花壇邊，看上去就像能看到ta似的，好幾次撥弄泥土都差點碰到ta，手像知道ta在哪似的精準地伸過來，還好他不知道為什么伸得很慢，ta躲得過。
為什么這個家伙給ta一種很怪的感覺呀？小精靈看著那個男孩臉上交替浮現疑惑、警惕，在心里思考這是一種什么感覺。
小精靈很少對某種生物有不太好的感覺，所以ta很快就找到了這種感覺對應的東西。
——噢！是蜘蛛！
蜘蛛織的網總會沾到許多小昆蟲，甚至有大蜘蛛織的網可以粘住小鳥。總之，對帶翅膀的生物極度不友好！
作為一只有漂亮翅膀的小精靈，不喜歡會結網的蜘蛛非常正常。
但是他明明是一個男孩，怎么會給ta蜘蛛的感覺啊？總不能是因為他也會吐絲吧！
＊
“你感覺還有人在看著我們嗎？”內德緊緊抱著彼得的手臂。
彼得凝重道：“……有。”
這個花壇里沒有攝像頭，沒有任何機械用品，他甚至沒在里面看到螞蟻，但就是有一道目光如影隨形。
內德打了個寒顫，感覺有一股陰風順著后背刮過。他把彼得的手臂抱得更緊：“可是這里真的什么都沒有。”
小胖子昨晚剛熬夜看了一部恐怖電影，此時的思維已經向著嚇人的方向狂奔而去，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你說……這里會不會有東西，只是我們看不到呢？”他輕輕地、用一種游絲般的語氣喃喃道。
彼得：“……”
內德悲憤道：“我單知道哥譚的犯罪率很高，連鳥都會兇悍無比地搶我的東西，卻不知道哥譚還會有鬼啊！”
彼得：“呃……”
他剛剛又把手伸進花壇里，試圖摸到點什么，但是只有一陣明顯與外界風向不符的氣流劃過他的手背。
小蜘蛛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是此時也免不了背后發毛。
內德聽上去快要哭了：“我們走了的話這個鬼會不會纏上來啊？”
彼得試著走了兩步，立刻感受到更加灼熱且有存在的視線：“呃呃好像……”
彼得：“……”
內德：“……”
兩個高中生被硬控在花壇邊，面面相覷。
＊
這個蜘蛛男孩在干嘛？
小精靈百無聊賴地在花壇里轉了個圈，差點碰到彼得的手。ta急速地扇了幾下翅膀穩住身體，離那只手遠了一點。
他們怎么看起來又要走又不要走的啊？
小精靈不知道，小精靈只是在看著他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