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希子不算那種好奇心特別旺盛的人,既然不愿說,她也就不會繼續(xù)問下去。
車?yán)锏呐瘹夂艉舸抵瑴囟冗m宜,不是那種悶人的熱。
司機(jī)應(yīng)該是五條家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跟他們說一句話,給人很專業(yè),一板一眼的感覺,
被溫暖的氣流包圍著,她把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身上,安心地閉上眼睛。
亞希子不知道具體車程有多久,好像不太長,因?yàn)樗B夢都沒做完就感覺身邊的人把手臂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
轎車一停穩(wěn),她就聽見司機(jī)和五條悟說了句“少主,到了”,立馬睜開了眼睛。
五條悟見她醒了,又去戳前排的夏油杰:“杰,到了。”
突然被人叫醒,夏油杰的眼眸里仍帶著些許未褪盡的懵懂。
亞希子的目光落到窗外——
竟然是滑雪場。
“滑雪?”她訝異地問。
“不滑雪來滑雪場做什么?”五條悟反問。
今天的主要行程是去滑雪,在場除了亞希子,都有滑雪經(jīng)驗(yàn)。
壓力頓時大了起來。
滑雪場里已然有不少人在雪道上盡情馳騁了,大部分都是父母帶著孩子這樣的三口之家組合。
換上厚重的滑雪服,戴上頭盔和護(hù)目鏡,亞希子感覺自己像只剛學(xué)會走路的企鵝。
她試著踩在滑雪板上,拄著雪杖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隨即就踉蹌了一下,險些滑倒。
引得旁邊的五條悟發(fā)出一陣笑聲,就連路過的小朋友都投來好奇的眼神。
“哎,亞希子,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沒什么運(yùn)動天賦,你看人家小朋友滑得都比你好。”
亞希子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不就是滑雪嗎,腿內(nèi)八,身體前傾,這些我都知道。”
“哇,好厲害啊,這些都知道誒,亞希子是滑雪大師。”
五條悟邊鼓掌,語氣夸張得要命,就連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看不下去了,紛紛給了他一個肘擊。
“五條,你少說點(diǎn)吧。”家入硝子道。
亞希子不想理他。
區(qū)區(qū)滑雪,能有什么難度。
她又在幾個小坡上練習(xí)了一會兒,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看起來是在熱身找感覺,實(shí)際是怕她摔個狗啃泥。
但滑雪就是這樣,摔了滑,滑了摔,再接著滑。
亞希子的身體逐漸適應(yīng),反正帶著護(hù)具,也不是很疼。
“你們不用照顧我啦。”看出二人的好意,亞希子拍拍膝蓋上的雪,道:“我覺得可以去試試那個低級道。”
“真的可以嗎?”夏油杰懷疑地問。
家入硝子:“那我們一起去。”
“話說,悟呢?”亞希子后知后覺想起男友的存在。
忽然,一個身影從高級雪道上飛馳而下,動作漂亮又流暢。那人巧妙地轉(zhuǎn)動著滑雪板,避開障礙物的身姿輕盈利落,最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谘┟嫔希艦R起一片晶瑩的雪霧。
就連坡下的教練都忍不住為其喝彩。
而他只是揚(yáng)起下巴,臉上沒有一絲謙遜的神色,蓬亂的發(fā)絲都流露出自信與傲慢。
他心里肯定在想:那是你們都太菜了。
望著那頭沒戴頭盔的飄逸白發(fā),亞希子不禁感嘆這家伙簡直就是為滑雪而生的寵兒,他也的確有驕傲的資本。
低級道的坡度要緩和許多,也沒有障礙物,相對簡單不少。
亞希子站在坡頂,望著前面幾個人遠(yuǎn)去的身影,心里不禁生出幾分羨慕。
她深吸一口氣。
她學(xué)著五條悟的樣子,準(zhǔn)備滑下去。
可還沒動,她就看見前方人的滑雪板在中途偏離了方向,直接失去平衡,栽進(jìn)一旁的雪堆里。
同伴上前關(guān)切地詢問,好在他人沒事,還沖同伴樂呵呵地笑,問相機(jī)有沒有錄上。
亞希子見狀,心想還是慢點(diǎn)來比較好。
她滑得很慢,幾乎是滑滑停停。
等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滑下去后,沒有見到她的蹤影,這才回頭看向坡,發(fā)現(xiàn)她還在坡上努力。
“要上去幫幫你姐嗎?”家入硝子問。
夏油杰了解亞希子的性格,知道她現(xiàn)在處于摸索階段,便道:“她學(xué).運(yùn)動之類的東西會比較慢,讓她自己試試就好。我們?nèi)ツ沁吇伞!?br />
亞希子自我感覺良好,感覺她已經(jīng)掌握了技巧,是時候加快速度了。
然而,等她站穩(wěn),做好動作,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讓一讓——”
女生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速度,驚慌地大叫著,整個人如同脫韁的野馬,橫沖直撞。
亞希子下意識躲避,突感腳下一滑,整個人已經(jīng)踩著滑雪板滑了下去。
她試圖降速,可滑雪板根本不聽使喚,反而越滑越快。她緊張地攥著雪杖,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斜,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
滑行的姿態(tài)完全失控,搖搖欲墜。
亞希子只能閉上眼睛,僵硬地等待未知的沖擊,祈禱自己不要摔得太慘。
然而,預(yù)期的疼痛并沒有到來,雪杖被甩在后頭,她跌進(jìn)一個懷抱。
只不過二人之間似乎隔了一層屏障,觸碰不到。
亞希子猛地反應(yīng)過來,睜開眼睛的瞬間,那層看不見的屏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和五條悟緊緊相貼的手掌。
由于慣性,他們向后滑了一小段距離,隨后才失重,雙雙滾倒在雪地上。
眼前閃過記憶的碎片。
也是在白茫茫的滑雪場,也有一個女人這樣抱著年幼的她從滑道上滾落,雙手護(hù)著她的頭。
兩人咯咯笑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山中,而她看不清那人的臉。
女人說:“亞希子,你完全沒有遺傳到我的天賦。”
亞希子的心跳聲轟鳴。
有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等來五條悟的欣喜,也有在這樣的時刻猛然想起親生母親的驚喜感。
這是頭一次,她也想不起太多。
女生的半個身子還在五條悟身上,而他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任由她趴著。
他的雙臂枕在后腦勺,是一個更加舒服的躺姿。
“我說,亞希子。”
“...嗯?”思緒被拉回。
“你傻了?”
她沒說話,只是從他身上起來,摘下了護(hù)目鏡,揉了揉被凍紅的臉頰和鼻尖。
五條悟還在說:“又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樣有天賦,你這樣急只會不停地摔倒哦。”
“然后把你那個勉強(qiáng)算是聰明的腦子摔笨了,到時候數(shù)學(xué)都算不出來,有你哭的。”
亞希子跪坐在雪地上,聽他說這些話,她也不惱,反倒是慢慢地牽起了唇角,低頭看他。
一道陰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她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湛藍(lán)的,不見一片云彩的天空。
和那天一樣。
“這樣啊,多虧了悟。”
亞希子捧起他的臉,迫使他做出丑表情,笑容和這陽光同樣燦爛:“謝謝你。”
“哈?”
該說什么呢?這家伙在某些方面不知道是真遲鈍還是假遲鈍。
他可是在嘲諷她啊。
“沒事,慢慢來嘛。”亞希子起身,拍了拍雪服上的雪:“畢竟我沒遺傳到我媽媽的運(yùn)動天賦。”
雪屑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散在空氣中,經(jīng)光照射如金粉般閃爍。
“總有一天能滑得比你好。”她笑道。
**
四人在滑雪場待了一個下午,又去周邊隨意溜達(dá)了一圈,坐上去旅館的車時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diǎn)了。
作為咒術(shù)師來說,這點(diǎn)運(yùn)動量算不上什么,但對于亞希子來說還是夠嗆。
她一上車就自動關(guān)機(jī),他們在說什么也不清楚。
等到車停下,她被五條悟叫醒。
一處溫泉旅館靜靜地隱匿于紛飛的細(xì)雪之中,宛若一幅細(xì)致淡雅的水墨畫,透著古樸而素雅的韻味。
從周遭的環(huán)境來判斷,他們應(yīng)該是在山頂上。
她看了一眼手機(jī),八點(diǎn)多。
環(huán)顧四周,竟看不到一輛車的蹤跡,這一切似乎都是為他們的到來而特意準(zhǔn)備的。
旅館的木制大門緩緩打開,身著和服的服務(wù)人員恭敬地上前,行了一禮。
“各位,請隨我來。”
雖說是有人帶領(lǐng),可亞希子敏銳地注意到五條悟那輕車熟路的模樣,看來從前可沒少來。
她跟在他身后,踏過鋪滿細(xì)雪的石板路,咯吱咯吱,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足跡。
庭院中的回廊被白色掩蓋,屋瓦上也落滿了一層毛絨般的雪,偶爾有幾片雪花順著屋檐滑落,留下一道靈動的軌跡。
這里的一切都典雅到了極致,似乎連呼吸里都透著微微的硫磺香氣和質(zhì)樸的木香。
“就是這里了。各位的房間彼此相鄰。”服務(wù)生低著頭依次介紹起房間。
亞希子的房間夾在中間,左邊是五條悟,右邊是家入硝子。
她推開房門,一股與外面的寒冷形成鮮明對比的暖意撲面而來。
房間的布置簡潔而舒適,榻榻米上擺放著一張低矮的木桌和幾個軟墊,桌上放著一套青色的茶具,方便隨時飲用。
床鋪也鋪好了。
亞希子拉開推拉門,想看看庭院的景象,一只手先她一步伸了進(jìn)來,指尖扒在門縫上。
她一驚,隨即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我。”
五條悟站在門口,他的氣息隨著風(fēng)雪一并涌進(jìn)。
亞希子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走啊,泡溫泉去。”
他只是專程來提醒她的,用的卻是不容置喙的口吻。
對于他而言,敲門示意一下自己的到來,恐怕真的很難。
......
室外的溫度已然降至冰點(diǎn)之下,天地被銀白所覆蓋。
男女湯以一堵墻分隔,保持私密性。
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在升騰著熱氣的溫泉池中,于瞬間便化作晶瑩的水珠,激起一圈圈細(xì)膩的漣漪。
即便落在肩頭、發(fā)梢,轉(zhuǎn)眼間也被溫暖驅(qū)散淌入池水,只余一抹清涼。
亞希子的浴巾被疊起來帶到了頭上,倚靠著石頭,她全身上下的毛孔在這冷熱交融中舒張,滑雪后的疲憊逐漸消散。
家入硝子在她對面,同樣背靠石頭,一言不發(fā)。
二人之間唯有彌漫的霧氣。
她和家入硝子算不上熟識,第二次見面就什么也不穿地在溫泉里“坦誠相待”,難免會覺得不安和尷尬。
墻的另一側(cè),五條悟與夏油杰的聊天聲不斷傳來,不愧是摯友,有那么多話可以聊。
亞希子泡得臉頰緋紅,她撐在石頭上站了起來,打算緩緩,身后傳來家入硝子的聲音。
“是溫度有點(diǎn)高了嗎?”
這話只能是對她說的——五條悟包場,女湯就只有她們兩個人。
亞希子:“有點(diǎn)。”
“你那邊靠近泉眼,過來一點(diǎn)吧。”家入硝子發(fā)來邀請。
一旦其中有一人先開口,就不用擔(dān)心之后了。
“說實(shí)話,看到你和五條的照片時嚇了一大跳。”家入硝子說:“這家伙說有女朋友,而且還是夏油的姐姐的時候,大家都是這個反應(yīng)。”
亞希子:“真的?悟說他在高專很受歡迎的。”
家入硝子:“......”
謎之沉默。
“可能他定義的‘受歡迎’和我們認(rèn)為的不太一樣吧。”良久,家入硝子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