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
這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距離上回給陸晟讓打電話,已經過去有一周多了。這幾天一直在下雨,部分地區還出現了山體滑坡,泥路更難走了。
姜愿沒辦法,不得已將每周報平安一事推遲了。
怕他擔心,雨天放晴后的第二天上午,她就坐上了去往縣城的牛車,順便去幫大家去買些生活用品。
到縣城后,她直奔郵電所,撥通了陸晟讓辦公室的電話。
在等待電話轉接過程中,一旁的年輕接線員還記得這位年輕漂亮的女孩,笑著打趣道:“妹妹,又來給你男人打電話啊。上周末怎么沒來啊?”
西北的小縣城,很少見到這般水靈靈的女孩子,更像是被金玉雨露嬌養出來的富貴小玫瑰。
說話語調溫溫柔柔的,一點難聽的口音都沒有。
姜愿莞爾一笑,“前些天村子那邊下了雨,不方便來,就晚了幾天。”她從包里摸出一小把夾心糖,“陳姐姐,請你吃糖。”
陳蜜捂嘴笑,“那我就不客氣啦,妹妹。那邊的電話接通了,快來。”
“嗯嗯。”姜愿小跑過去接起電話,“喂?”
陸晟讓聽到熟悉的嗓音,“阿愿,是我。”
這些天他確實有些擔心,約定好的時間,等了一天都沒等來該來的電話。突發意外,他沒有沖動,耐心的等著消息。
阿愿身邊有保鏢,應該不會有大礙。若平道出了事情,電話早打來了。
“陸晟讓,對不起啊。我這邊下雨了,山路不好走就沒能來給你打電話。”姜愿扣著手指甲,怪不好意思的說。
陸晟讓:“沒事,你照顧好自己。”
姜愿連連應好,眉眼彎彎的和他說著最近發生的趣事。周身冒著不存在的粉紅色泡泡,那惹人憐愛的小模樣,看得沒對象的陳蜜起雞皮疙瘩,羨慕的不得了。
哎喲喲,小兩口感情真好吶。
掛電話前,陸晟讓說:“阿愿,最近你注意安全,有需要買的東西讓張田去買。盡量不要遠離他們的視線,好嗎?”
這次出行,原先接送姜愿的司機張哥作為保鏢頭子也跟來了。
姜愿察覺不對:“是京市發生了什么事情嗎?我來這邊前就感覺你好像在籌備著什么……”
陸晟讓扶額:“瞞不住你,原計劃將柳家一網打盡,沒曾想柳知辰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不過放心,這邊有我的人盯著,不會讓他跑出京市。”
那幾句叮囑,還是沒忍住擔心有閃失。
姜愿抿抿唇,“你們的人找他多久了?”
“好幾天了,京市上下都快翻遍了,也沒見著人影。”陸晟讓也納悶,柳知辰藏的太嚴實了些。
姜愿莫名想起了許久沒音訊的男主溫嶼,她有種預感,這兩人最后還是湊一塊去了。小說后期劇情,便是溫嶼和柳家聯手,將陸謝兩家擊垮,京市商界局勢大幅動蕩。
如今溫嶼和柳家人,各有各的窮途末路。這要搞在一起,必定是往死里去。
姜愿心臟突突突的跳著,干巴巴問出無厘頭的問題:“陸晟讓,你信我嗎?”
要她說原因,她總不能說是直覺吧。就只能看陸晟讓愿不愿意相信她了。
“信你。”陸晟讓的回答堅定不移,“阿愿是想說什么嗎?”
姜愿到嘴邊的話猶豫了兩秒,“我覺得你可以派人去尋溫嶼,應該能找到柳家人的蹤跡。”
“好,等下我就安排下去。”
見他稀奇的沒詢問原因,姜愿反倒有些坐不住了,怯怯的說:“你不問我為什么要浪費時間精力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上面啊?萬一因為我這提議,恰好讓柳知辰跑了……”
陸晟讓強硬打斷她的不自信:“現在找他的人不止我一人,阿愿,我不問你為什么,是我明白你不會害我,對嗎?”
姜愿神色不明的低下頭,聲若蚊蠅:“嗯。陸晟讓,我掛了,待會兒還要買東西。”
不等對面說好,她就率先放下了聽筒。
“陳姐姐,麻煩你了。”對陳蜜道謝后,姜愿走出了郵電局。暖洋洋的春光照拂在白皙無瑕的小臉上,連那層薄薄透明的細小絨毛都照的一清二楚。
住一起的李茹春見她出來,面色不大好的樣子,關心道:“小愿,怎么了?”
“茹春姐,你也打完電話了啊。我沒怎么,我……”姜愿心煩的拽了拽胸前的長發,欲言又止。
李茹春笑著說:“嗯,我家人都在忙,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你是和你丈夫吵架了嗎?這你上周末沒來城里打電話,也不能怪你啊。你們感情真好,哪像我家那個,一天到晚就知道掙錢掙錢,一句空閑話都不說。無趣得很。”
姜愿蹲在路邊,仰頭問:“茹春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就是,就是你有瞞著你丈夫的事情嗎?”
說完又覺得問的太隱私,改口道:“茹春姐你不用說,其實是我有事瞞著他,我以為瞞的很嚴實,但我感覺他好像早就知道了。不對,我也不確定他知不知道。”
陸晟讓對她的話太過淡定了,似乎無論她說出什么,都能輕而易舉的接受。
不免懷疑,他極有可能知道這具身體換了個芯了。那他是什么時候察覺的?又為何沒直接來問她?
一時間,姜愿思緒像理不清的毛線球亂糟糟一片。
李茹春詫異:“誰心里沒點小秘密啊。小愿,你說你丈夫可能知道這個秘密了,那他對你的態度有變化嗎?”
“沒有……”
“小愿,不是姐向著你男人說話啊。你男人在知曉后沒第一時間來問你,是選擇相信你。并且他覺得這小秘密不重要,他更看中的是你這個老婆。”
“可是,茹春姐,我覺得我瞞著的不算小事。”正常人誰能接受自己身邊人,悄無聲息間換了個人?心理素質也太強大了些。
李茹春看她還在鉆牛角尖,長嘆一聲,同款蹲姿,“你外面有男人了?”
這問題驚得姜愿都結巴了:“沒、沒啊,這怎么可能!”
背著陸晟讓找男人?嘶,她眼又沒瞎。
李茹春一拍掌,“那不就對了,對男人來說,除了這種事接受不了,其他都是屁大點事。你怕個毛線啊。”
她語重心長的勸導:“小愿,與其你在這里亂想,還不如現在回去打電話,直接問清楚。”
姜愿縮縮脖子,咧嘴一笑:“那還是算了,他忙。等我回去再坦白吧。”
她才不坦白呢,陸晟讓不問她就咬死不說。
李茹春笑著搖搖頭,這結婚沒兩年的小夫妻就是這樣愛折騰。挺好的,總比一潭死水的生活好。
“想通了就好,走,我們該去買東西了。”
——
姜愿的話,無疑是當下僵持局面的一個突破口。
陸晟讓當即就讓人去尋了溫嶼的住處,果然發現了藏匿已久的柳家人蹤跡。為避免柳知辰再一次逃脫,他好心給忙得暈頭轉向的警局遞去了消息。
自己的人也沒有撤離,而是在不遠處死死盯著。
當天下午,就有了好消息。警方抓到了偽裝后出門的柳叔和溫嶼。說到底,柳知辰是不信任溫嶼的,擔心他去告密,就讓柳叔跟著他一同出去。
柳叔不愧是侍奉柳家多年的管家,愣是沒從他嘴里撬出一句關于柳知辰的消息。可嚇破膽的溫嶼就不一樣了,三言兩語就統統交待了。
溫嶼大學都沒讀完,加上柳家人有意避著他,壓根不知道炸藥這玩意兒。
還在地下室悠哉悠哉喝茶的柳知辰,絲毫不見逃竄的慌亂急躁。
“先生,柳叔和溫嶼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柳一眼皮子跳不停,感覺會有大事發生。
外面像往常一樣平靜,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
柳知辰看了眼手表,皺起了眉頭:“外面有動靜沒?”
“沒,先生,我覺得安靜過頭了。”柳一說。
他懷疑柳叔和溫嶼被抓了,這些天忍著沒出過門。原計劃著今天傍晚讓溫嶼實施計劃,這會兒卻出了問題。
柳知辰眸色一沉,放下了茶杯,似隨意的說道:“柳一,你跑吧。”
柳一吞咽口水:“先生,柳叔他真被抓了嗎?”柳叔的偽裝技術,鮮少有人能及。
柳知辰淡然安排著柳一的未來,“藏錢的地方你知道,這些年跟著我委屈你了。我老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好日子也過夠了。”
柳一慌亂的心頓時就有了歸處,眼神堅定的說:“不,先生我不走,當年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死了。我怎么能干出拋下您跑路的齷蹉事!”
柳知辰拍了拍他的肩膀,滿眼慈愛:“我沒有孩子,這些年見著你慢慢長大承認,有你的陪伴足夠了。柳一,你還年輕,他們要抓的是我,你聽我的,到時候趁亂跑出去。以后就別再回京市了,找個小地方落腳,拿著那些錢娶個媳婦兒,好好過日子。”
柳一眼眶發熱,咬牙一狠心做出了選擇。將一旁做好的炸藥捆綁在身上,“先生,我不會走的。今天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讓您離開這兒。”
盡管全程手在發抖,牙關發顫,再害怕也下定了這條沒有歸途的黃泉路。
先生宛如他的再生父母,在他的世界里,先生沒有對錯。
柳一紅著雙眼:“先生,警方的人應該就在外面,等會兒我出去制造混亂,您喬裝一下從后門跑。我會盡量為您拖延時間。”
柳知辰嘆了嘆氣,“傻孩子,你這是做什么啊?!我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你快把炸藥拆下來。”
柳一執著搖頭,退后幾步雙膝跪下,“先生,對不起,是我沒用。以后保護不了您了。”
柳知辰抹去眼角的淚水,“孩子,是我對不住你啊,我原想給陸晟讓一個重擊,沒曾想這炸藥要用在自己身上……”
柳一磕了個頭,“先生您保重。”
他起身穿上外套,將炸藥藏在衣服之下,毅然決然的往外走去。剛走出去,就有一隊人圍了上來。
“你們都給我退后!我身上有炸藥!”柳一激切的大聲喊著,并扯開外套露出了綁在胸前的炸藥。
小區的居民還沒來得及疏散完,聽到有炸藥后紛紛尖叫推搡。安靜的住房區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為首的警察神情嚴肅,抬手示意后撤:“退后,你們幾個快去疏散百姓。”
聽著外面亂哄哄的動靜,匆忙換了個模樣的柳知辰不屑嗤笑一聲,“真是個蠢貨。”不過蠢是蠢了點,還算有用。
再一瞧臉上,哪還有方才的慈愛之色。
只剩狡詐無情,自私卑劣。
第82章 82
柳一死了。
可能是一心想為柳知辰爭取逃跑的時間,在和警方僵持下當場被炸死。群眾被及時疏散,沒有傷及無辜。
罪魁禍首——柳知辰,在附近的死胡同里被陸晟讓的人逮住了,隨后交給了警方。
作惡多端的柳家,在一條鮮活生命的逝去中落下了悲涼的帷幕。柳家人將會為他們的行為應有的代價。
“唉,這事兒總算是結束了。這下我睡覺都踏實多了。”
終于得空的謝墨,拉著連續工作好幾十個小時的陸晟讓去新開的一家中式飯店吃飯。一路上那張碎嘴不停的叨叨叨。
“你說你,吃飯也不好好吃。你老婆不在家,就這樣使勁兒的折騰你這身體吧。真是的,大晚上我不回家,跑來找你吃飯,還給我甩臉子。”
“本來就比小嫂子大那么多,還不知道好好保養保養自己。呵呵,我看再過幾年,你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嫂子出去玩兒了。你唷,可就有心無力嘍。”
謝墨一張嘴,能頂幾百只嘎嘎嘎的鴨子。
陸晟讓腦子都被他念叨得嗡嗡嗡的了,面無表情的給他破嘴里塞了一個蘋果,“閉嘴,能不能安心吃飯?”
跟他出來吃飯,是今天做出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得嘞,又遭人嫌棄了。我啊,好心沒好報。”謝墨罵罵咧咧的吐出蘋果,悄咪咪祈禱小嫂子在那邊多待一陣子,讓老陸多過一段孤家寡人的日子。
這小嫂子不在京市,老陸這脾氣見長,怕是看誰都不順眼吧。
飯過半旬,陸晟讓突然發問:“我之前讓你調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謝墨吃得正香,一臉茫然:“什么事啊?”
陸晟讓幽幽的給他一記眼神。
謝墨一激靈,想起來了,“哦哦,你說的是小嫂子身世的事啊。這事兒不好查啊,過去太久了,李秀雪那邊我也派人去詢問過了,沒得到有用的消息。知道小嫂子身世的就寥寥幾人,還都問不出什么來。”
“唯一知道具體的,就是早沒了的姜家老兩口了。我這,這不能去挖墳吧。”
“好端端的,你查這個不是給人添堵嗎?要我說,你隨便捏造個假的消息,糊弄糊弄小嫂子得了。我也打聽過了,這姜家的老家那片地兒窮,很少有外地人過去。小嫂子以前身體不好,姜家人也費了不少心思,十有八九是被親生父母給遺棄在那里的。你說的那玉佩,大概真就是一個意外吧。”
現在兩人的小日子過得美美滿滿的,何必跑去追求那些殘酷的往事呢。這都查大半年了,要有消息早就有了。
陸晟讓按按太陽穴,“繼續查吧,若再沒消息,那便是天意了。”
他能感覺到,阿愿嘴里偶爾蹦出的‘爸爸媽媽’,不是姜大成和李秀雪,而是另有其人。是他傾盡全力都不可能見到的岳父岳母。
調查身世,只是他不想姜愿留遺憾。
“行行行,我這邊繼續。”謝墨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得意洋洋的告別,“老陸,你一個人慢慢吃啊,我到點要回家了。我家寶貝沒看到我回家,會睡不著的。”
有老婆跟沒老婆一樣的陸晟讓:……
他安慰自己:再過一段時間,阿愿也該回來了。
不羨慕,他一點都不羨慕!
——
兩個月時間一晃而過。
姜愿和還要繼續待的大家提出告別,踏上了歸程,還叮囑張哥等人不許提前和陸晟讓那邊通消息,想給他一個驚喜。
順便想看看,她不在家的日子里,陸晟讓有沒有背著她干壞事。
張哥攤手:表示無能為力。誰叫夫人給的太多了,兩倍工資呢。
夫人的話,他還是要聽的。畢竟在家里先生也聽夫人的話。為了他心愛的小錢錢著想,就只能委屈一下先生了。
一路顛簸,抵達京市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
姜愿看著時間還早,就先回家洗漱換身衣服。她可不想渾身臭烘烘的跑去和陸晟讓見面。
萍姐見著遠出的夫人回家,高興的不得了,各種吃的喝的端上去,生怕她餓著肚子。
“萍姐,小藥呢。”姜愿環視一圈沒見著小藥,詢問道,“路程太久了,臥鋪睡得也不踏實。我這腰酸背痛得很。”
萍姐臉色不大好,“夫人,小藥前不久離開了。”
提起小藥,她就憋不住火氣。這小妮子表面看著老實巴交,在先生夫人跟前那叫一個安分守己。在洋樓做工的這幾年,算得上勤勤懇懇了。
沒想著居然趁夫人不在家,脫光鉆進了主臥,蓄意勾引先生。
幸好先生警覺發現不對,沒中招。
萍姐在陸家干了幾十年,手下管教的人很少有看走眼的。小藥是唯一一個,讓她在主家面前抬不起的。她恨不得掐死小藥,在眼皮子底下做出這般齷蹉的事情,還差點釀成大禍。
她對不住夫人啊。
慶幸先生沒遷怒于她,還愿意將洋樓的管事交給她。
姜愿直覺不對:“發生什么了?”
萍姐不想夫人剛回來就聽到這掃興的事情,但夫人也有知曉的權利,羞愧不已的將事情說了出來,“夫人,是我疏忽了。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她的狼子野心。”
姜愿頭疼,“不怪你,走了也好。萍姐,我五點要出門,待會兒你給我煮一小碗面條吧。”
上樓走進臥室,發現里面的東西全都換了。款式和顏色雖和她挑選的一樣,但還是能一眼看出不同。
最顯眼的是那張大床,看著更好睡了,還沒洗漱就想上去感受一下。至于化妝臺上的那些化妝品,全是嶄新未開封的。那些衣服就不用說了,也是新的。
姜愿哭笑不得,陸晟讓這是把主臥全換了一遍嗎?表面看著和以前布局一模一樣,實際上沒一樣是以前的。
不過能理解。
姜愿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頭發用毛巾擦的半干不干就下樓嗦香噴噴的面條了。這兩月她可太想念萍姐做的飯菜了。
嗯,就是這個味兒,滿足!!
吃完又上樓折騰大半個小時,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下樓了。在平道的兩月,對她沒有分毫影響,反而精神氣都好了不少。
“萍姐,晚上我和陸晟讓應該不回來吃飯了。”姜愿出門前,不忘和萍姐說一聲。
張哥在把夫人送到公司外面,就離開了。
姜愿娉婷裊娜的走進那棟大廈,前臺接待的小姐姐認識這位有段時間沒出現的夫人,忙上前恭敬喊道:“夫人。”
“你忙你的,我自己上去就行。”姜愿蔥白食指放在唇前,溫柔的說,“不要打電話上去哦。”
“好的。”
目送夫人遠去,愣在原地的幾人立馬交頭接耳。
“最近夫人好像都沒來公司啊?”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夫人更迷人了嗎?嗚嗚嗚,夫人經過我身邊都好香好香的,不敢想陸總每天有多幸福。”
“膽小鬼,我就敢想。”
“……”
姜愿沒驚動任何人上了頂層,在過道和剛從辦公室挨訓出來的王助理遇上了。
王助理眼神熱切的像是見到了救星,幾乎是跑著上前:“夫人,我終于把您盼回來了。先生剛開完會議,現在在辦公室里。”
天知道,這些天他過的都是什么痛苦日子。
要不是工資實在得人心,他都想辭職不干了。
姜愿笑著說:“好,多謝王助理了。”
見夫人朝著辦公室走去,王助理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辛酸淚水。夫人回來了,最近可以早點下班啦。
姜愿站在辦公室門前,非常有禮貌的敲了敲門后才推門而入。
然后就聽得毫不留情的訓斥聲撲面而來:“又有什么廢話要說?干不了就盡早滾蛋!”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面色嚴厲肅穆,這語氣一聽就知道剛罵過不少人。
姜愿慢悠悠的走上前,笑瞇瞇的反問:“那我滾蛋了?”
再聽到熟悉的清脆嗓音,陸晟讓一瞬間以為是自己忙糊涂出現了幻聽,卻仍抱有希望的抬頭望去。
幾米外,站著許久不見的人兒。
他不可置信的閉了閉眼,睜眼發現這幻覺還在。
“阿愿?”
姜愿點點頭:“是我啊,怎么?這就不認識我了啊?”
陸晟讓大步流星的往她走去,步伐帶著些許急促,將笑語盈盈的小妻子擁入懷中。空蕩蕩的胸間,立刻充實滿足了。
“你回來沒提前和我說。”他似幽怨的道出事實。
上次打電話,他詢問什么時候能回來。姜愿沒說,還說她也不知道。
兩個月已經過去了,他一天、一小時都不想再等了。
在姜愿離開京市后,兩人就沒再見過。在柳家事情結束后,陸晟讓說過想去平道看看她。姜愿以麻煩、想專心做事為由拒絕了。
陸晟讓沒法,他不想惹得姜愿不高興,就按捺住了前去的心。
姜愿被抱得呼吸有些困難,推了推他:“你松開些,想勒死我啊。我要是提前和你說了,那還有驚喜嗎?”
原預定的就是這幾天回來。與其提前告知,還不如給個驚喜。
兩人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姜愿大半個身子都依偎在男人懷里。
“路上累壞了吧,你在家一樣也是給我驚喜了。”陸晟讓下巴輕靠在阿愿頭頂,鼻尖令他無比心安的玫瑰清香。
姜愿任由他抱著,軟綿綿的說著好聽話:“有點點累,但想到快見到你了,就不覺得疲憊了。”
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會兒閑話,姜愿有些嫌他熱,從他懷里鉆了出來。離他坐的遠遠的。
“你快去處理工作,晚上我們出去吃唄。平道哪里都能接受,就是飲食這方面憋屈死我了。我吃不來那邊的食物,感覺味道怪怪的。我太想念京市的美食了。”
陸晟讓皺緊眉頭:“說什么死不死的,這種不吉利的話少掛在嘴邊。”
姜愿敷衍的嗯了嗯,“知道了知道了。這都是封建迷信,信不得。”
“晚上有想吃的嗎?”
“呃……我什么都想吃。我感覺自己能吃下一頭牛。”姜愿笑著舉起了肱二頭肌,開玩笑道。
陸晟讓無奈失笑,耐心問道:“上回我和謝墨去了一家中式飯店,味道還不錯。就訂那兒了?”
“好啊。”姜愿坐過去扒拉著男人衣袖,得寸進尺的說,“讓讓,我還想吃西山家的糕點。”
陸晟讓別扭的咳了咳,繃著俊臉應聲:“嗯,等下我讓人去買。”
姜愿笑了瞇眼,“就知道讓讓你最好啦~愛你喲。那你忙吧,我躺會兒,你忙好了喊我。”
哎呀,老男人比她還不禁逗。
第83章 83
姜愿回京市后,忙得不可開交,連著好些天都有人邀她出去玩兒或吃飯。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么受歡迎了。
去年畢業后,陸小滿念家,掙扎過后還是選擇回了老家。她爸媽托關系在縣城里給她找了個清閑的工作,聽說近來在相親了。
而華柳接受了學校分配的工作,順利留在了京市。
這兩年,國家經濟政策有大幅度轉變,個體經濟興起。這讓不少人辭掉了固定的鐵飯碗,大著膽子開始經商或創業之路。
“華柳,我知道你腦子一向好使,如果想好了那就干!”姜愿中肯的說道,“不過這事不小,你和你家里人說了?”
自從溫嶼沒有威脅后,她其實很少想起小說劇情了。
在這個世界待了幾年,姜愿早沒了將這些人當成紙片人對待的心理。無論是女配陸苗,還是女主華柳,亦或是背景板的陸家眾人,都是活生生、有血有淚的人。
不是小說里被固定悲慘命運的角色,他們應當有自己的精彩人生,而不是寥寥幾筆的描述。
華柳很優秀,沒有礙事礙眼的男主,在大學里成績連續幾年蟬聯第一。是無數學子眼中的清冷學霸,更是值得學習的榜樣。
“沒有,我不想他們為我擔心。”華柳冷靜的說,“唐教授說,項目是封閉式的,這一去連他都不知道何時能回來。”
華父華母年紀大了,這些年也是真心把華柳當成了親生閨女來養著的,自是希望她以后能越過越好。家鄉的小縣城哪有京市好,畢業能留在京市是許多人的夢想。
被兩人忽略在一旁的宣霄,不滿的哼了哼鼻子,“都說了有我在,你想去就去。反正你記得寫信給我就行了。”
這話再次被華柳忽視。
姜愿倒是稀奇的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華柳,沒問這兩人現在是什么關系。她對華柳的選擇是驚訝的,這是一條和小說劇情完全不同的未來走向。
華柳在臨近畢業時,學院德高望重的唐教授覺得她是可塑之才,有意栽培她,想讓她以后跟著自己做研究。這年頭,不浮不躁、踏實能干的人才純粹是靠肉眼來挖掘。
華柳那會兒一心想掙錢,想把爸媽接到京市來住,便婉言拒絕了。
前不久,華父華母來京市的問題得到了解決,是宣霄托人幫的忙,住處也是他一手攬去幫忙的。
華柳一問他為什么要做這些,宣霄就支支吾吾的說:以前年少輕狂,做錯了事。他這是在瘋狂彌補錯誤。
這個離譜緣由,華柳還信了。
姜愿想了想,調侃道:“我和宣霄同學的想法一樣。你爸媽來京市了,你也能夠放心了。再不濟還有我們的宣霄同學呢,是不是?”
她說著,看向了在給剝蝦的宣霄。
宣霄拍拍胸脯,意氣風發的發言:“對,華柳兒你看吧,連姜同學都愿意相信我!”說完,還把盤子里剝好的蝦仁放在華柳面前。
在察覺到姜愿意味深長的視線后,他嘴硬解釋:“我這人就喜歡剝蝦,但不愛吃。正巧華柳喜歡吃。”那白凈臉龐愣是眾目睽睽之下紅了一片。
華柳聽他說過這個怪癖,面色自然的道謝:“謝謝啊。這些夠了,你別剝了。”出于對朋友的關心,她猶豫問出口:“宣霄,你很熱嗎?我和你換個位置吧,煙都對著你吹了。”
“我沒事!”宣霄羞惱的起身,撂下一句“你們先吃,我去洗個臉”就落荒而逃了。
姜愿笑得雙眼瞇成了兩道月牙兒,連火鍋里燙熟的牛肉都忘記撈起來了。
這兩人的相處模式也太神奇了吧。
“華柳,你和宣霄……”
華柳吃著蝦仁,沒聽到后續抬頭:“我和他怎么了?”
姜愿眨巴眼,“沒什么,就是好奇你倆什么時候關系變好了。今天出來吃飯,我還以為就我和你兩個人呢,沒想到還有個宣霄。”
華柳歉意的說:“姜愿,不好意思啊。我是準備一個人來的,但碰巧遇到了宣霄。”
宣霄幫了她那么大個忙,她爸媽到京市的那天還是他主動提出開車去接人回來的。她爸媽對宣霄印象不錯,時不時的就在她耳邊夸幾句。
姜愿看到遠遠走來的某人,笑著問:“沒事兒,這有什么啊,都是朋友。時間過得好快,我還記得當初你和宣霄初次見面的場景……”
宣霄一走近就聽到最后一句話,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坐下不經意的轉移話題:“姜同學,聽說前不久你去了西北,那邊風景怎么樣啊?”
靠!姜愿這女人不安好心啊!絕對是故意當著他的面兒提起不愉快往事的!!!
幸好他機智,今天跟著來了。要不然等這兩人吃飯聊天結束,他和華柳的關系得一朝回到解放前。
在明白對華柳的心意后,宣霄算是搞懂了以前對姜愿純粹就是在室友言語刺激下的一時興起,壓根就不是喜歡。他花了半年時間,才徹底認清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姜愿就是故意跟這人對著干,誰叫他當年給她添了不少煩心事呢。
“風景還不錯,勞煩宣霄同學關心了。幾年過去,宣霄同學性格都成熟了不少,話說的也沒以前那么不好聽了。”
宣霄臭臉一垮:“人都是會變的。”
他讓服務員上了一瓶啤酒,倒了滿滿一杯,對著姜愿鞠躬道歉,“姜同學,以前是我糊涂,做了讓大家不高興的事情。這杯酒我干了,就當是賠罪。”
姜愿看著他干脆爽快的行為,淡然的接受了道歉,“好,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這小子學精了,搞這一出。
但別說,怪管用的。至少她現在看宣霄順眼多了。
三人冰釋前嫌,有說有笑的吃著鴛鴦鍋,聊著各自今后的打算。
夜幕降臨,一輪彎月斜掛在深邃的夜空中,星光肆意點綴在其間。街道兩側是各種店鋪,來往客人絡繹不絕。
抬頭望去,無數高樓大廈正在悄悄升起,為這座城市增添幾分繁華喧囂。
“這里離你們家遠不遠?我家司機在那里,順便送你們回去。”姜愿指著不遠處的小轎車說。
華柳是覺得沒必要:“不遠,我走回去就行。當消食了。”
宣霄是想趁機和華柳獨處:“不用,我和華柳家很近,我送她回去就行。”
今晚這頓飯,吃的他食不知味。女人聊起天,他根本插不進去話……他就像個給女主人挑菜的苦命小丫鬟。
姜愿故意再問:“華柳,我送你吧。下回再見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在車上我們還能再聊會兒天。”
宣霄急了,想替華柳拒絕又怕自己擅自做主惹她不開心,在一旁神情憋屈的跟受委屈的小媳婦兒似的。
姐,求求你趕緊走吧。華柳兒有他送回家就夠了,你來瞎摻和干啥啊!
華柳眼底露出笑意,好心提醒道:“真不用了,姜愿。你光顧著和我們說話了,你看你身后是誰來了。”
姜愿茫然轉身,路燈下赫然站立著修長挺拔的熟悉身影,紅撲撲的小臉上不自覺的揚起了笑容。
“快去吧,我和宣霄可以回家的。”華柳沒有上前打招呼的想法,催促姜愿一聲后就和傻樂著的宣霄慢步離開了。
兩人走遠后,宣霄才感慨道:“沒想到他會來這種地方接姜愿回家。他們的感情肯定很好。”
他早不是當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拽小子了,步入社會后,才清晰認識到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陸家最近幾年可謂是出盡了風頭,他們宣家在陸家面前都不夠看的。
以前的自己可真他媽的蠢,還敢放大話挑釁。
華柳真心實意的夸贊:“姜愿也很優秀,他們站在一起很般配,感情好是應該的。”
宣霄認可的點點頭,抬頭仰望空中的皎皎明月,隨意問道:“華柳兒,你有想過以后和什么樣子的人結婚嗎?”
衣袖下的手,卻暗暗的攥緊了手指。
華柳怔住,半晌后才淡淡回答:“我暫時沒想過結婚。”
宣霄小心翼翼的問:“那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啊?就是,如果伯父伯母想讓你有個歸宿,你會選擇什么類型的人作為丈夫啊?”
這話問得算直接了,一般人能察覺到提問之人暗藏的小心思。可華柳不是一般人。
“不知道。大概是我爸媽喜歡就好。”在情竇初開時遭受溫嶼欺騙后,華柳就對所謂的愛情喪失了興趣。
愛情于她而言,可有可無。生活也并不一定需要這玩意兒。
眼看前路渺茫,在聽到這句‘我爸媽喜歡就好’后,宣霄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了起來。腦海里瞬間浮現出各式各樣討老人家歡心的法子。
嗯,這勉強算是個好消息吧。
另一邊。
姜愿幾乎是向著男人飛奔而去,“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呀?出門前我只和萍姐說了,但也沒說我去哪兒。”
她嘀嘀咕咕的猜測著,一下子想到了張哥這個間。諜,“是不是張哥跟你說的?”
陸晟讓毫不猶豫的把司機賣了:“嗯,怕你走丟,我順路來接你回家。”
姜愿蹙眉問:“那你是剛下班?吃飯了嗎?”
“還沒,以為能趕上吃兩口。沒想你和你朋友都出來了。”陸晟讓嘴角含笑的回答,“晚上吃的什么?”
姜愿翻了個白眼,“好好說話,這語氣好像我在吃獨食一樣。我吃的火鍋,你來了也下不去筷子。你看看都幾點了,還不吃晚飯。”
她小聲逼逼:“小說里的霸道總裁就是這樣餓出胃病來的。”
有詞語陌生,但不妨礙陸晟讓能聽懂,“我沒有胃病。”
姜愿一梗,在暗處不滿的戳了戳他的腰:“你要回家吃,還是在外面吃啊?”
陸晟讓身子一僵,準確無誤的捉住她使壞的手,低聲言語:“在外莫要動手動腳,外人看著不好。”
姜愿一巴掌拍到他手背上,陰陽怪氣的回懟:“有本事你在家里也別動手動腳啊!只要你答應我在家里手規規矩矩的,那我在外面保證離得你遠遠兒的。有多遠離多遠,絕不會影響你的好形象。”
這狗男人,碰一下都還有怨言了。
在家里,她說的沒一句話是聽進去了的。在外面一副清高亮節的翩翩君子模樣,呵,背地里跟條只會咬人的小狗一樣!!
陸晟讓松開了手,果斷做出讓步:“是我不對,你動吧。”
姜愿就知道他是這副不要臉的鬼德行,惡狠狠的揪了一把他腰間軟肉,頭也不回的上車了。
吃什么吃,一頓不吃餓不死。
一上車,她就沖司機說:“開車,回家。”
張哥看著后視鏡中緩步走來的先生,擦了擦額頭上莫須有的冷汗,“夫人,送先生來的車已經回去了。”
這要是不等先生上車就開走,那他大概率見不到明天的工資了。
這夫妻倆,又又又鬧啥矛盾了啊!
姜愿瞥了眼窗外,痛恨自己這該死的心軟,輕拍兩下小臉,暗罵自己一句:“心軟男人,姜愿你就等著挖野菜吧。”
陸晟讓上車就看到她在拍臉蛋,嘴里還嘟囔著什么“野菜”,偏過頭看了看白嫩臉蛋沒有變紅,好笑的說:“生氣打自己臉蛋做什么?”
張哥在心里幽幽加了句:先生,你別光說啊,心疼夫人那您倒是把自己臉伸過去唄。
下一秒,車上前后擋簾一拉,后座就成了一小片的私密空間。
“阿愿,不高興打這里,我不疼。”陸晟讓拉過她的手往臉上去。
姜愿蜷縮起手指,冷著小臉說:“我不要,你松開我。你受虐狂啊你,還主動找打。”
說完,又覺得是不是太過分了些。本來在大街上動手動腳不是很好,陸晟讓說她的語氣也沒有很重。煩死了煩死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鬧不愉快了。這是哪一步出現了問題?
姜愿困惑不解的往車窗邊挪了挪,背對著陸晟讓亂七八糟的想著事。
陸晟讓對她的小脾氣很了解,猜到她應該是快來例假了。老中醫說過,女人在來例假前后,情緒多變是正常的。
耐著性子哄了好半天,終于在到家前得到了一個好臉色。
“我身上一股火鍋味兒,我就先上樓洗澡了。你想吃什么就讓萍姐做。”姜愿稀里糊涂的說了一通廢話,就一股腦的沖上了樓。
去了衛生間,才發現自己來例假了。
怪不得她今天覺得渾身不對勁,原來是這個原因。
下一秒,喜笑顏開。
嘻嘻,又可以過好些天的輕松日子了。
第84章 84
再次見到柳章青,是在一個春雨綿綿的下午。
姜愿去學校咨詢老師一些事情,在回來路上遇到了攔路的他,有些狼狽。眉眼疲倦,眼眶布滿血絲,看不出以前風光霽月的溫潤模樣。
想來柳家出事對他有很大的影響。
但柳章青不是說他早就和柳家沒什么聯系了嗎?柳家是做了許多違法犯罪的壞事,以柳章青和柳家的惡劣關系,不應該會是如今這副頹廢喪氣樣子啊。
姜愿想不通這其中緣由,索性就不去想了。
“你找我什么事啊?”她放下車窗,望向路邊撐傘的青年。
柳章青看了眼駕駛座上的司機,聲音沙啞的請求:“姜愿,我,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說。你能下車嗎?我沒有別的想法,也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好嗎?”
司機眼神警惕的盯向這人,有意勸說:“夫人,您還是別相信這人吧……”
柳章青到底是姓柳,嘴上說著和柳家沒關系,誰知道背地里是不是柳知辰的走狗。萬一那些表面是做給外人看的呢。
夫人身嬌體貴,絕不能在他手里出事。要不然怎么能對得起先生給的高額工資。
姜愿遲疑了幾秒,在那雙黑色眼眸里看到了絲絲悲涼,心頭說不出的滋味。她對司機說:“沒事,我和他就在邊上說幾句話。”
她撐開傘下車,率先走到三五米外的路邊,“你想說什么?”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春天的雨綿綿無聲,不溫不涼。
柳章青步伐高矮不一的跟上去,姜愿這才發現他的右腿好像是出了問題,“你腿怎么了?”
上回見著都還好好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
柳章青聞言一怔,眼底浮現一絲苦澀情緒,似輕飄飄的說:“沒大礙,不小心摔傷了。養養就好了。”
他這右腿,是不同意配合柳知辰的綁架計劃被活生生打斷的。雖然這個計劃沒有實施的可能。因為陸家,陸晟讓把姜愿保護的很好。
柳知辰的人就像無頭蒼蠅一般,根本找不到突破口。而當時的柳家危在旦夕,只差后面的人推一把了。柳知辰表面的溫文儒雅都是裝出來,里里外外不是好人,手上沾過的人命數不勝數。氣急敗壞之下,就只會來找他撒氣了。
柳家人的眼中只看得到利益二字,血緣親情于他們而言不過是維系來往的紐帶。一旦有人惹禍上身,被當做棋子拋棄是常態。
柳知辰倉促逃跑藏匿,哪還顧得上奄奄一息的他。還是陸家的人闖進來,將他送去了醫院。這條腿,就當是還給柳家養育之恩吧。
姜愿不知他腿受傷一事,那就不必知曉這些糟心往事了。
“我打算離開京市了。”他溫和笑著開口。
京市熱鬧繁華,現在更是幾乎一天一個樣。但這些都與他無關了。
姜愿以為他是不想再生活在柳家的陰影下,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作為朋友的身份關心一句:“挺好的,柳章青,你想去哪兒?”
柳章青笑容更盛:“這個就不告訴你了。”
還好,她并沒有因為柳家而厭惡他的存在,這就足夠了。
距離柳知辰被逮捕,已經過去小半個月了。諸多罪行被一一曝光,京市各大報紙瘋狂報道柳家這些年做過的罪孽。柳知辰名下的房產被查封,皆被受過柳家迫害的民眾扔垃圾等行為泄憤。
盡管柳章青沒對外說過他和柳家的關系,還是有不少人知曉他的身份。大家清楚他沒有和柳家同流合污,但異樣目光和背地里的議論從沒少過。
姜愿點點頭:“嗯。那你什么時候離開?”
“明天。”柳章青說。
一時無言,唯有細雨朦朧,雨勢小了許多。
柳章青此行僅為道別,心愿達成便無憾了,“姜愿,我說完了。你回車上吧。”
姜愿衷心送出祝福:“柳章青,祝你此去一帆風順。再見。”說完便轉身離去。
柳章青停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遠去。車門合上,小轎車漸漸消失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中,終不見來路。
“再見。”他喃喃作出遲到的告別。聲音很小,好像說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說。
這場春雨,不知不覺間停歇了。遠處天邊放晴,烏云散開,溫暖的陽光重新照耀在這片遼闊無垠的大地上,盡情撫摸著世間萬物。
柳章青釋然的笑了,收攏了雨傘,緩步朝著相反方向堅定的走去。
姜愿剛進家門,就見著一坨實心的黑色大團子從天而降,猛地砸在了她的懷里。十幾斤的沖擊力不小,差點閃了脆弱的老腰。
“小黑!!我是不是說過不許這樣撲過來!”她罵歸罵,手不自覺的摸起了小黑光滑柔順的皮毛。
小黑無辜貓臉:“喵~”
成年大貓,倆相當有實力的大鈴鐺,愣是叫得柔柔弱弱、斯斯文文。
“你看你,貓毛到處飛。陸晟讓見了又要嫌棄你掉毛了。”姜愿沒控制心軟了,抱著它往客廳走去,“你啊你,叫得這么嬌,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小母貓呢。”
小黑不滿:“喵!”貓貓這么可愛,掉點毛怎么了?
是那善妒的男人沒眼光!
姜愿本想去沙發上坐下擼貓貓,不料小黑輕輕一躍從她懷里跳了下去,一邊叫著一邊往回看。
“干嘛?”
小黑長大后,很少有叫得這么頻繁的時候,一下就猜到了小黑想讓她跟上去。她不解的跟上,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貓毛。
貓窩在客廳右側的單獨一個房間,里面各種小玩具、大玩具都有。傭人每天會來打掃衛生,味道不算難聞。
姜愿走近后,一眼看到了蜷縮在貓窩里的一只白色小團子,身上濕漉漉的,卻很干凈。
“喵~”白色小貓察覺到有人來,想要藏起來。撲騰了好幾下,都沒能站起來。
小黑貓頭湊了過去,給它舔了舔毛,“喵~”白色小貓掙扎的幅度肉眼可見的小了許多。
姜愿沉默:……仿佛被塞了一口貓糧。
“小黑,這你的崽啊?”她怎么瞅著不太像呢,剛出生的小貓崽沒這么大。
姜愿不太會處理當下這場面,出去把萍姐喊了來。
萍姐看到陌生小白貓,也是很驚訝:“這小貓哪兒來的?早上都沒見著呢。”
姜愿指了指小黑:“應該是小黑從外面叼回來的,我剛到家它就引著我來它貓窩了。萍姐,小白貓好像生病了,我看它站都站不起來。”
萍姐上前,一串熟練動作將小白貓拎了起來,小白貓在半空中無助的撲騰撲騰。“看著腿腳沒受傷。夫人,我去給它洗洗,外面野貓身上有臟東西,您先去客廳吧。”
姜愿幫不上什么忙,低頭想抱走圍著萍姐鉆圈的小黑:“小黑,跟我出去,你就別添亂了。”
小黑機靈一閃躲,躲開了她的雙手。
“喵~”
萍姐和善笑笑:“夫人,我看小白貓是只小母貓,說不定是小黑給自己找的小媳婦兒呢。瞧瞧,這眼巴巴看著,都不肯走呢。”
全程小白貓在哪兒,小黑就跟到哪兒。
姜愿扶額,“行,那你就留在這兒吧。”孩子大了,都知道自己找媳婦兒了。
小白貓就這樣住了下來。
五六月大的小貓,和成年大貓不太匹配,萍姐擔心小黑伸出魔爪,不得已只好將兩貓分開住了。小白貓更喜歡后花園的環境,時不時就往外跑,在草叢里撒野打滾兒曬太陽。
姜愿覺得它既然是小黑叼回家的小媳婦兒,自是不能虧待了它。就喊人在后花園里搭了一個半人高的小木屋,給小白貓當貓窩。至于小黑有沒有光顧,就不知道了。
小白貓有了新名字,大白。大白是只異瞳白貓,在眼光下那雙貓眼特別漂亮,清澈的像兩顆價值連城的寶石,熠熠生輝。
同小黑不一樣,大白不怎么愛親近人。除了姜愿和萍姐,其余人連一根貓毛都碰不到。好一段時間后,大白才肯在家里的男主人面前露個面。
為此,姜愿還好生嘲笑過陸晟讓,說他整天冷著張臉,連貓貓都不待見他。
嗯,眾所周知,嘴賤是要付出代價的。
六月末,大學畢業的陸苗拖上行李紅著眼眶的回了京市。
姜愿得到消息去接人,一見面,長得比她還高小半個頭的便宜閨女抱著她哭得稀里嘩啦。那止不住的眼淚都快她給淹沒了。
周圍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姜愿腳趾抓地,連拖帶哄的將人哄上了車。埋在懷里的陸苗還在抽噎著掉眼淚,一雙眼睛紅的跟兔子眼睛沒兩樣了。
就這泣不成聲的狀態,一看就知道現在問不出來什么。姜愿嘆氣又搖頭,當了一路的抱枕。以前她怎么就發現,這孩子眼淚跟水一樣多呢。
擦都擦不完。
許是哭了一路,見著親近的人又沒忍住哭了一場,陸苗回到家就依偎在姜愿懷里睡著了。
姜愿輕手輕腳的將人放進被窩里,捶著發酸的臂膀回臥室換了身裙子。領口處都被某人的淚水打濕透了。
下樓叮囑廚房備些陸苗喜歡吃的食物,就給陸晟讓打去了電話。具體什么都沒說,就說苗苗回來了,讓他晚上早點回家吃晚飯。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順著大開的窗戶照在屋內地板上。
姜愿從廚房出來,就見著陸苗從樓梯走下來,狀態看著好了不少。齊肩中長發濕潤著,身上穿著干凈衣服,顯然是剛洗漱過的。
“睡醒啦?快來,你萍姨剛炸好的肉丸子,可香了。”
陸苗努力揚起一個笑容,走過去接過插丸子的叉子,咬了一口:“哇,聞著就好香。這一口肉丸子我想好久了。”
姜愿像以前一樣捏捏她的臉頰,“不想笑就不笑,苗苗,你現在是在家里了。”
陸苗笑容消失,心虛虛的小聲問:“姜姐,你不問我發生了什么啊?”
姜愿拉著她去客廳窗邊添置好幾個月的搖椅上坐下,淡定的說:“分手了?”
雖說問句,但語氣很肯定。
她之所以這般肯定,是因為上輩子讀大學時,她有個室友隔三差五就要分手一次。又哭又嚎的,剛開始大家都還會去安慰,多兩次后就習以為常了。
這又是畢業季,小年輕分手多正常。
陸苗耷拉著肩膀,手里的丸子都不香了。她吸了吸鼻子,不,還是很香的!一口吞掉香噴噴的肉丸子,含糊不清的說:“就是分手了,他家里人想讓他和他的青梅竹馬出國留學。”
姜愿不知該說陸苗定力好,還是該說木淮那小子沒本事,大學整整四年時間都沒哄得陸苗跟他回家見家長。
陸晟讓說不插手陸苗的事,就真沒干涉過。
木家父母知道自家兒子在大學里談了個小對象,他們也不是那種不開明的父母,就說讓兩人一起出國留學,需要的費用就他們來出。
青梅竹馬,就純粹是木家隔壁和木淮年歲差不多的女孩,從小就喜歡他,快到了死纏爛打的地步。盡管木淮直言拒絕過多次,也沒用。那家不差錢,女兒想做什么基本上都是依照她的意愿。
木淮和陸苗提過出國留學的事兒,但陸苗不愿意。
她是喜歡木淮沒事,可為了一個男人去陌生國度待幾年,不可能。再加上前些天,木淮那青梅竹馬又跑來說了一大堆膈應人的話。
畢業事情繁多,堆積在心里的不滿情緒爆發了。
陸苗果斷向木淮提出了分手,轉頭就回京市了。她去S市讀書是深思熟慮過的,但不意味著未來還要留在這里工作、定居。
她是陸晟讓的女兒,怎么可能為了別的男人委屈自己。
陸苗平日笑瞇瞇的,看著和誰都能處得來。實際那只是面對不熟的人基本的禮節而已,畢竟這對她不難。
姜愿聽完她語序顛倒的描述,對她敢作敢為的行為表示表揚:“苗苗,你做的很對!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要為了別人讓自己難受傷心。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甭管有什么隱情,千錯萬錯就是木淮的錯。相戀幾年的女朋友都哄不好,有個屁用。
陸苗被逗笑了,伸手叉起一顆丸子吃掉:“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姜姐,你這話哪兒聽來的啊,還怪順口的。要不是你就我爸一個,還以為是你得來的經驗之談呢。”
姜愿謙虛道:“還好啦還好啦,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回來了好啊,我還擔心你一個人在那邊工作會照顧不好自己。”
“我一開始就只是想過去讀書,生出在S市工作的念頭也是因為姓木的。這下我就不用糾結了,嘿嘿。”陸苗神情張揚的說著,眉目間的憂郁逐漸淡去。
在S市她要想這兒想那兒,生怕哪里沒顧慮到。回到京市就不一樣了,底氣十足。就算是犯了錯,也會有彌補的機會。
她的家在京市。
聊著天,倒沒注意墻上時鐘指向了六點。
陸晟讓回來了,和往日歸家差不多時間。
姜愿無意瞥見時鐘,嗔怪道:“不是跟你說了讓你今天早點回家嗎?苗苗在路上沒吃好,肯定都餓了。”
不等陸苗說“我不餓”,她就聽到她爸在低聲道歉了。
“突然開了個會,沒控制好時間。明天我早點回來,好嗎?”
姜愿輕哼,“我說的是今天,你明天愛幾點回來就幾點回來。苗苗回來了,說不定明天晚上我們不在家里吃了。”
陸晟讓淡定吃掉她手里冷掉的丸子,“好,你想在哪里吃都行。阿愿,你和苗苗先去吃飯吧,我上樓洗漱一下。”
那是最后一顆丸子。茶幾上已是空盤子了。
姜愿氣得掐了一把他手臂上的肉,“你干嘛啊你,我的丸子!!”
陸晟讓頓住,說了實話:“我以為你舉起來是喂我的。”
姜愿瞪了一眼他:“……不要臉,誰喂你了,我是光顧著和苗苗說話去了,拿在手里忘記吃了。”
“煩死你了,你快去洗漱吧。”
陸晟讓轉身上了樓梯。
姜愿恢復溫柔神情,側目看向陸苗淺笑著說:“苗苗,我們先去吃飯。你爸很快就下來了。”
陸苗咽咽口水,湊到她身邊嘀咕:“姜姐,我都有點不認識我爸了。”好可怕,她爸跟換了個人似的。
“嗯?”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就我爸這樣子蠻稀罕的。好事兒,感覺以后都不用擔心被罵了。姜姐,以后我要是犯錯了你一定要罩著我啊。”
“好~罩著你。”
還沒走到餐廳,客廳的電話鈴聲響了。
陸苗笑臉一僵,干巴巴的提出建議:“姜姐,你去接吧。如果是他的話,你就直接掛斷。”
好吧,她還是有些抗拒的。嘴上說著不在意,不會為一個男人難過,心里那個坎兒卻不容易過去。
姜愿走過去接起電話,隨手按了下擴音鍵,“喂?哪位?”
聽筒里傳來一道急切的年輕男聲,“請問您是苗苗的家人嗎?我,我是木淮,她到家了嗎?心情怎么樣?還有沒有在哭?”
陸苗瞬間就變臉了,沖過來罵道:“哭個屁!木淮你再胡說八道,我打爛你嘴。”語氣兇巴巴的,小臉不爭氣的紅了,就是不知道是氣紅的,還是不好意思。
姜愿暗暗發笑,低聲說:“你們聊,我去餐廳了。不高興的話,就掛電話。”
陸苗一把拉住她的手,“姜姐,你別走。”她怕姜姐一走,她眼淚就繃不住了。
姜愿輕嘆,“好吧,我在一旁看著。”
電話那頭再次傳來帶著哭腔的聲音:“苗苗,對不起。我和我爸媽說好了,我不出國了。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
陸苗咬緊唇內軟肉,狠下心腸:“不好!木淮,我和你已經分手了,以后你都別再給我打電話了。”
“不要。苗苗,我不要。”木淮情緒激動的拒絕,歪歪扭扭坐在輪椅上,腦袋上、胳膊、腿上都包裹著紗布。許是動作幅度太大,手臂有鮮血滲出,迅速染紅了白色紗布。
木母心疼壞了,想過去拿過電話:“小淮,你別動了。”又沖身邊中年男人喊:“快去叫醫生來啊,小淮繃到傷口了。”
木淮一下子避開她伸來的手,清亮眼眸滿是哀求:“爸媽,我沒事。你們能不能先離開,我在打電話啊。苗苗要跟我分手,她要不理我了。”
木母的聲音不小,電話那頭的陸苗也聽到了。
掛電話的手到底是沒放下去。
“你怎么了?”她問。
木淮見她沒掛斷,一個勁兒的傻樂:“苗苗我沒事,你等我,我明天就去京市找你。我真的不出國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木母不忍心自家傻兒子拖著傷體,遠赴千里迢迢之外,突然搶過了聽筒。
“對面是苗苗嗎?我是木淮的媽媽。出國留學這事是我們糊涂,沒處理好。小淮是真心喜歡你的,在家里經常聽他提起你。小淮他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今天上午他出了車禍,剛剛才醒過來。醒來就馬上來給你打電話……”
木母語速飛快,在電話被搶回去前一口氣把該說的都說了。
“媽!你說這些干什么啊?!”木淮把電話死死抱在懷里,確保誰也不會再次將其搶走,“苗苗,我真沒事兒。就是不小心出了個車禍,你聽我的聲音,是不是好好的。我媽就喜歡夸大其詞。”
在聽完木母說的話后,陸苗就抬頭望著天花板,眼睛睜得大大的。
她是陸苗,才不會哭的。這肯定是假的,是來讓她心軟、回心轉意的。
可在聽到木淮故作高揚的嗓音后,淚水還是一下子就從眼角滑落了。一滴又一滴,好像怎么也落不完。
姜愿在木母說完后,就悄悄的離開了,留給她足夠的空間。
看來這事還有回旋的余地,希望能有個好結局吧。
木淮許久沒聽到陸苗的聲音,慌里慌張的喊:“苗苗?苗苗!你信我,一點不嚴重,我好著呢,能蹦能跳的,我馬上蹦給你聽。苗苗,你不要不理我。”
說著就想強撐著起來,試圖讓對面聽到聲響。
木母抹了一把淚,哪能由他這般瞎折騰,就想和小護士按住他。
陸苗吸了吸鼻子,大聲吼道:“木淮,你敢蹦一下試試!”
盡管她竭力憋住哭腔,熟悉她的木淮還是聽出了不對勁兒。頓時不敢再造次了,乖巧的像只任人揉捏的小綿羊。
“苗苗,我,我不蹦了。你不要哭了,等我來京市后,你打我罵我都可以。”木淮低聲下氣的道歉。
陸苗沒忍住哇哇大哭,“木淮,你混蛋!”
第85章 85
陸晟讓走下樓就瞧見狗狗祟祟躲在門框偷聽的姜愿,好奇之色溢于言表,就差沒直接上前去聽了。
隱約能聽到客廳里說話聲和啜泣聲。
“在這兒做什么?”他走到姜愿身后,輕聲詢問。
太專注偷聽的姜愿,完全沒注意到身后多了個人。這突然出聲,嚇得她魂兒都要飛了。
“你走路沒聲兒啊?這要是半夜,我能被你嚇出心臟病來。”姜愿罵罵咧咧過后,不忘和他說明當前的情況,“苗苗那剛分手的對象,出車禍了。不考慮其它因素,那孩子感覺還行。苗苗也不像是能狠下心的樣子。”
“你是不知道,下午我去接她回家,哭了一路。剛才你看到沒,苗苗那雙眼睛又紅又腫。這打個電話,又哭起來了。”
本來是想著陸苗不小了,處理感情相關的事還是得讓她自己來。
姜愿一個人坐了會兒,放心不下,就跑去聽墻角了。
陸晟讓老神在在的點評:“感情二字,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的。阿愿,苗苗是成年人了,她會處理好的。也就只有你還把她當孩子看待了。”
姜愿皺皺眉,有些明白了那句話“在父母面前,孩子始終是孩子”的含金量。時間過得好快,她和陸苗相處有六年時光了。
雖然沒能把她當成閨女看待,但不可置否的是,陸苗更像是小她好幾年的妹妹。
姜愿幽幽嘆氣,“我還不是怕她受到傷害。你這個當爸的,對閨女是一點都不上心啊。”
陸晟讓冤枉:“我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陸家對小輩大多是持放養的觀念,只要不干違法犯罪的壞事,基本上是不會插手的。
除非小輩主動求助。
姜愿倒也不是責怪他,“算了,看你也不像是能開導人的樣子。等有機會我再仔細問問苗苗,能談就談,不能談就斷干凈。”
她剛說完,陸苗就走了出來,小臉上留有未擦干凈的淚痕,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爸,姜姐,你們怎么在這里呀?我打完電話了,我們吃飯去吧。”嘴角壓著,語氣透露出一絲絲雀躍。
顯然,這通電話的效果很給力。
不知陸苗和木淮說了什么,這一周姜愿都沒見她出過幾次門,電話一天最少一次。一次比一次膩歪,聽得姜愿起雞皮疙瘩,瞬間對她和木淮的感情一事沒插手的想法了。
這她還沒找機會問呢,就被迫吃了好多狗糧。
果然年紀大就是經驗豐富,陸晟讓說的話太有道理了。她還是太年輕了,小情侶分分合合再正常不過了。
木淮傷勢有些嚴重,得了陸苗的話就徹底安心先在S市養病了。
陸苗閑在家里,心里記掛著遠在南方的木淮,想著休息段時間再考慮出去工作的事情。于是天天纏著姜愿無話不說,白天一同出去逛街買買買,一天三頓至少有一頓都在外面吃飯。
就差沒晚上睡一張床上了。
陸晟讓一連好幾天回到家,都沒和姜愿吃上晚飯。一個人孤零零的,不知飯菜滋味。除了晚上睡覺回到臥室能說上幾句話外,更多的交流就沒了。
姜愿白天玩的盡興,回家洗漱洗漱就酣睡了。
自然就沒注意到陸晟讓的異樣。
這天早上。
陸苗一邊吃著鮮美的鮮蝦瘦肉粥,一邊和姜愿商量今天要去哪里,“我們去找昭曦表姐吧。順便看看她的工作,我回來有一周多了,也是時候該找工作了。”
她畢業回了京市,學校分配的工作自然就沒了。
姜愿舀了一勺粥,喝了一點便沒什么胃口的放在一邊,“我今兒就不出去了,等會兒想再睡個回籠覺。”
陸苗茫然:“那也行,姜姐,你不喝粥嗎?”
天天有萍姨做的飯菜吃,真是太幸福了。
姜愿咬了一口青菜香菇餡兒的小籠包,滿足的瞇了瞇眼:“今天不想喝,聞著有點腥。”她喜歡吃蘑菇,各種各樣的蘑菇都喜歡。
青菜香菇餡兒的小籠包,清鮮美味。
萍姐知曉后,更是換著法兒給她做蘑菇菜。
陸苗低頭嗅嗅碗里的粥,“不腥啊,這蝦甜甜的,好吃。”
用完早飯的陸晟讓拿著公文包從樓上下來,拐腳走進餐廳,冷聲打斷兩人的對話:“阿愿,爸媽晚上讓我們回老宅吃晚飯。”
陸苗吸溜小籠包里的湯汁,隨口一問:“爸,我要去嗎?”
問完就被她爸冷冷看了一眼,“還需我特意喊你嗎?陸苗,你回京市有小半個月,老宅一趟沒回去過,我看你是被姓木的迷傻了腦子!”
“還有,你已是成年人,成天跟著我夫人就沒正事可做嗎?”
陸苗好久沒見她爸這副模樣了,險些筷子都沒拿穩:“爸,我,我今天本就是想去找昭曦表姐問問這事的。”
說到底,她還是個沒見識過社會險惡的大學生。工作賺錢幾字離她遙遠且陌生。家里待的安心愜意,心情都變好了,一點都不想去思考這些煩心事。
姜愿蹙起眉頭,伸手拽了拽男人衣角:“大清早的,你兇她干什么?”
陸晟讓:“我再不管管她,人都要躥上天了。你們下午先回老宅,我工作結束就往回趕。”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姜愿和陸苗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陸苗端著碗筷往姜愿那邊靠近,摸不著頭腦的問:“我爸方才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好像是。”
“姜姐,我爸這是怎么了?昨兒不都還好好的嗎?這給我一頓訓斥的啊,頭皮發麻。好家伙,還以為我爸改性了,沒想著……嘖。”
“你爸說的不無道理。你爺爺奶奶是該去看看的,他們真心疼愛你的。上回我過去,你奶奶還問我你畢業了要不要回京市呢。你爺爺嘴上沒說什么,但心里還是惦記著你的。”
陸苗羞愧的低下頭:“是我錯了。”
“知錯便好,你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跟他慪氣。”姜愿喝完最后一口豆漿,“苗苗,下午早些回家,我們一同回老宅。”
吃飽飯就犯困,她得上樓再瞇一會兒。
——
梅杰和陸建行雖上了年紀,但身子骨健康硬朗。前者閑不住,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后者閑空時最愛約上三兩老伙計去釣魚。
依梅杰的話來說,幸好大多數時候釣釣空鉤,要不然這家里都沒地方裝他釣回來的魚兒了。
老宅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四合院,有一處池塘。里面原本是有養著一些觀賞金魚的,還種有荷花。大概是北方水土不適合蓮藕生長,只長水面上的。
碩大的荷葉占據了大半池塘,星星點點的粉白色荷花亭亭玉立的點綴在墨綠間。偶爾會見到魚兒穿梭在荷葉籠罩的陰影下。
傍晚時分,陣陣清風自走廊吹拂而過,帶來些許涼意。
姜愿陪著梅杰在亭臺賞荷花,如同親母女般聊著瑣事,桌上放著消暑的吃食和清熱下火的涼茶。而一旁的陸苗見了亭臺外距離岸邊不遠的一朵粉色荷花,半蹲在那兒想要伸手去摘。
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夠著。
梅杰笑著說:“苗苗,小心點唷。實在不行,就讓人下水去摘。”
陸苗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撩起裙子半扎在腰間。下去前又害怕了,回頭問:“奶奶,這池塘有多深啊?我下去不會把我給淹了吧?”
她在老宅長大,這池塘一直都是有水的,從沒見干涸過。以前確實聽說池塘不深,成年人下去也就才到胸膛上下。邊緣處就更淺了。
梅杰也沒攔著:“你下去作甚?淹不了,不過池塘里淤泥很多,你身上的漂亮裙子是避免不了被弄臟了。”
這孩子,還是一副沒長大的頑皮模樣。
姜愿委婉勸說:“苗苗,水下有小蟲子,你還是別去了吧。荷花離你不遠,你去叫個手長些的就能摘到了。”
水下亂七八糟的蟲子多,她最害怕吸血的螞蝗了。軟塌塌的,據說還會鉆進肉里,弄都弄不出來。
她小時候隨著爸媽去鄉下走親戚,一不小心摔進了栽滿水稻的水田里。爬起來后就發現小腿上扒著一只褐綠色的螞蝗,嚇得眼淚亂飛,抬起小腿瘋狂甩動都沒能甩掉。
還是她爸上手給捉走的。
姜愿自那后,就怕的不行。離水田、池塘、河邊能有多遠就多遠。
陸苗不怕蟲子,大手一揮:“沒事兒,我不怕!”說著話就安心的下水了。
七月的地面燙腳,曬了一天的池塘水是溫熱的。踩下水的第一腳,腳底軟綿綿的,水面剛到膝蓋上一些。她再往上拽了拽裙擺,邁出另一只腳。
終于把臨近的那兩朵荷花摘到手,其中有一枝是快綻放的花苞,還不忘摘幾張荷葉。
姜愿擔心她出事,忙走過去拉她上來,“小心點。”
陸苗齜著一口小白牙,笑嘻嘻的將荷花荷葉遞過去:“喏,給你。插在花瓶里好看。”荷葉她特意挑選小的,不會遮住荷花。
姜愿愣了愣,“給我的?”
“對啊,我看你往荷花上瞟好幾眼了。我又不怎么喜歡這玩意兒,摘來干嘛。”陸苗不是愛花的人,先前還不理解姜愿每天在花園里摘花,只為給房間花瓶里換一束新鮮的。
香是香,好看也是真好看,但每天都要在這小事上花時間就不愿意了。
姜愿心口澀澀的,目光落在顫顫巍巍的花瓣上,“謝謝苗苗。”
陸苗在水邊洗去腿上的淤泥,“不用謝!我倆的關系說什么謝不謝的啊。”她又小聲且賊兮兮的說:“我爸這幾天可能看我不順眼了,等木淮來京市找我,姜姐你要幫我說點好話啊。”
嘿嘿,想了一天,她可算明白她爸今早為啥發臭脾氣了。
原來是她這些天霸占著姜姐,她爸只能苦哈哈的忙工作,羨慕嫉妒了唄。不敢沖嬌嬌老婆撒氣,那就只能沖她來了。
哼!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陸苗嘚瑟的想著。她才不會跟姜姐說這些,就讓她爸慢慢犯愁去吧。
梅杰將兩人的對話聽進耳里,滿是皺紋的臉龐上笑得合不攏嘴。還是年輕人更懂年輕人啊,她這老婆子老咯。
今天的陸建行運氣不錯,釣了一大條魚回來。轉眼就成了餐桌上一道美味的紅燒魚。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晚飯。
陸苗出于愧疚,想在老宅住幾天好好陪著爺爺奶奶。之后她若是去工作了,就不知下回再來是什么時候了。
姜愿惦記著剛插進花瓶里的荷花,暗戳戳的和陸晟讓商量:“要不今晚我們就不回去了?你看這荷花,是苗苗專門給我摘的。”
都插花瓶里了,也不好帶走。
陸晟讓掃視一眼,直接連花帶瓶的拿走,“這樣就不用擔心了。”
姜愿:……
她還能怎么辦呢,回唄。
這邊決定好要走,那邊就有人進來傳話。
“苗苗小姐,外面有位自稱你對象的青年找。”
在給梅杰講學校發生的趣事的陸苗,燦爛的小臉唰一下就僵硬了。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直視跟前的老人。
她這些天和姜愿玩兒瘋了,白天幾乎不在家里。木淮打來電話她也接不到,晚上許是怕打擾她家人休息,木淮很少打來電話。
突然發現,好像有三四天沒和木淮通電話了。
陸苗頭疼得緊,沒和他說過老宅的位置,這都能找上門來???還自稱她對象,放屁!分手的話姓木的是一點沒聽進去是吧。
她絞盡腦汁的想著借口,不料梅杰早看穿了一切,淡聲吩咐:“把人請進來吧。”
陸苗還不想家里人和木淮碰面,扭扭捏捏的請求:“奶奶,還是算了吧。我和他都沒關系了,要不我出去和他說幾句話,給打發掉。”
好煩,木淮來京市為什么不提前和她說啊?她之前在姜愿面前哭得那么慘,她爸也知道她為了個男人傷心又難過。姜姐和她爸還沒離開,等會兒肯定會撞在一起的。
啊啊啊!木淮就不能再晚點來嗎?搞得她好生尷尬。
梅杰認真詢問:“苗苗真不想他進來?”
陸苗小雞啄米般點頭,抱著奶奶胳膊難為情的辯解:“奶奶,現在還不是時候……”她還有些生木淮的氣呢,才不會讓他占了見家長的便宜。
不要臉的男人,就會使這些小把戲!!!
梅杰:“依你依你。苗苗,你要記住,凡事你自己開心最重要。奶奶認識好些優秀的男兒,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陸苗舔舔唇瓣,沒有應最后這句話:“奶奶,那我先出去了。我肯定很快回來。”
看著孫女略顯急切的步伐,梅杰無奈的搖搖頭。終是什么都沒說。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陸家家大業大,護住一個人輕而易舉,左右不會讓她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