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密閉空間里,供桌上的燭火影影綽綽,火光中倒映出糾纏的黑影。
高大的神像好似在看著她們,滿眼的慈悲溫柔,它也不能發出聲響,只是沉寂地看著。
紅燭燃燒,卷起扭曲的火光,有光就有影子,那些黑色的影子像是纏繞的毒蛇在吐信子,不斷地攀上四周的墻壁,從地府里爬出來的厲鬼一樣,張牙舞爪地向前伸去。
細聽興許還能感覺到隱隱約約的叫聲,是風吹的呼嘯。
陰暗的空間里充斥著詭異氛圍。
季知言卻全然不顧這些。她只是貪婪地貼緊江念塵,冰涼的觸感從嘴唇傳來,但是除此之外,她就再沒有下一步動作,她在等啊,她想要對方更主動的吻。
季知言沒閉上眼睛,那雙藏著星星的眼睛就這樣彎著在江念塵眼前晃啊晃啊,燈影幢幢,恍惚不清。
這是蠱惑嗎。江念塵推不開對方,她不是沒有強硬的手段和力氣,她只是不想拒絕對方而已。
昨天才知道找到的容器是她,想要再做干涉也已經沒有辦法,說起來也太過可笑,一直隱瞞了這么多就是為了讓對方跟這件麻煩的事少些牽扯,結果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做的都是毫無意義的,真是無可奈何的笑話。
今天看見了這張無時無刻游走于思緒中的面孔時,心里卻莫名地感到一絲慶幸,即使知道不應該,可是能再見到對方就是不可抑制地感到愉悅。
朝思暮想聽起來太過浮夸,可是這就是事實。
可是那一瞬間的喜悅過后,就只能感受到一種無法控制對方邁向深淵的無力,這是她不想看見的,她絕對不會選擇的結局。
可是,江念塵看著踮著腳,用力拽住自己衣領,只為了貼得更近的季知言,毫無察覺自己已經流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掙扎了一會,理智暫時落敗,無論如何,至少現在……
季知言快要站不穩,以為得不到對方主動,雙眼故作委屈地垂下時,江念塵總算笑了一聲順著她俯身吻了下去。
輕輕地吮吸著唇瓣,舌尖再一點一點探入,溫柔地糾纏著彼此。
交換吐息,沾染上彼此的味道,久違的快感降臨在她們身上,季知言在越來越激烈的糾纏中滿意地環繞上江念塵的脖頸,她快要掛在對方身上,隔著外套,她能感覺到后腰被抵住。
她沒了力氣,一點一點后退,最后又坐回了木椅上。江念塵摟住她的腰,越摟越緊,好像兩人要融進彼此的血肉,即使江念塵已經沒了血肉。
被按在木椅上親,那種溫柔漸漸不存在了,季知言越來越難喘氣,呼吸節奏混亂,激動的血液翻涌著,刺激著她微弱的脈搏,她也沒讓對方停下,她享受著這種窒息的快感。
靠在椅背上,仰著頭,思維已經被親得快要停滯,季知言沒有什么想法,只是眼神迷離地看向上方。
雕像那雙仿若佛一般慈悲的雙眼凝視著她們,似笑非笑。
季知言半瞇著眼,她已經不夠清醒,江念塵的吻越發深入,她越發覺得恍惚,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不清楚。
注意力渙散,視線不能集中,看著高大莊嚴的神像,又看著神像前燒著的燭火,模糊得映出怪異的景象,紅色的火舌扭動著蜿蜒向前,黑色的影子一點一點爬出來,好像潮水一般不斷四散地蔓延著,蠕動著,像是扭曲的怪物。
季知言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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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清醒嗎?”
江念塵好笑地伸手在季知言面前晃了晃,看到對方沒什么反應,又把蒼白的手探入季知言后頸,預料之中地看見癱軟的人一驚后抬眼怒視著她。
“在這里親沒問題嗎?”
季知言瞪了對方一眼后突然有點不確定地說。
“不是你先開始的?”
江念塵不知道季知言在想什么,輕笑著捏了下對方已經被凍得有些發紅的臉,理所當然地又被瞪了一眼。
“主要是,老是跟神像對視啊。”
季知言又抬頭看了眼那座雕像,一邊好笑地說著。
“哦,那換個姿勢?”
江念塵嘴上開玩笑一樣的語氣說著,可是行動卻不是假的,直接把人抱起來背對著供臺。
“這不是姿勢的問題吧……”
季知言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改變了位置。她其實是打算問清楚神像相關的事情,可是沒來得及再次提起這個話題,江念塵就又親了上來。
唔……又被堵上,也沒有掙扎的余地。這人怎么回事啊,明明是自己先主動的,結果對方反而越來越來勁……
季知言推了江念塵一下,但是對方毫不動搖,反而用左手把她的手反扣在后面,壓著她往后退去。
已經沒法后退了,隔著江念塵的手她也能感受到后面有東西擋著,是供桌。余光還能看見明晃晃的燭光,還有放在上面的貢品。真是大不敬啊……季知言好笑地想著,雖然說剛剛主動親江念塵的她也沒什么資格在這方面指責對方就是了。
背后有東西靠著,江念塵另一只扣在她腰上的手就更加用力,要不是隔著棉服,季知言都覺得會留下青印。糾纏的力度絲毫沒有減退,季知言只好又開始努力跟上對方的節奏。
季知言閉上眼睛,已經打算就這樣順從地享受起來的時候,突然聽見了門外傳來了聲響。
是腳步聲,走得很慢……聽起來是那位老太太。
好不容易跟上了對方的節奏,呼吸漸漸穩了些,現在卻又不得已地變得慌亂起來。季知言用力掙扎了幾下,可是江念塵還是沒有放開她。
手腕上被細細地摩挲著,激起一層密密麻麻的癢。季知言掙脫不開,只能睜開眼,委屈地垂著眉眼看對方,悶悶地哼出一點聲音,溢出幾聲嗚咽。
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前,江念塵終于輕笑著放開了她。
季知言滿腔的不滿,但一時也說不了什么,只是快速地坐回木椅上,歪斜著身體,一副睡過去的樣子。
門被打開了,季知言感受到亮光照射進來,她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動作,沒有動彈。
黑色的發絲垂下去,遮擋了一部分臉,看不清神色,胸腔平緩地起伏著,像是已經陷入昏迷。
江婉看了幾眼,看到人暈了過去,其他地方也沒什么變化就又把門關上了,而且還落了鎖。
腳步聲越來越遠,一直到聽不見了,季知言才睜開眼睛,直起身,動了動僵硬的身體。
“她是誰啊。”
季知言對著空氣發問。
她現在已經顧不上對剛才江念塵的行為進行反擊,她更想知道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外婆。”
江念塵又化成了實體,從季知言后面走了出來。
“是她想要復活你?”
“對啊。”
“這樣嗎……為什么啊?”
雖然愛孫女心切,所以想要讓對方重新活過來這種理由也不是沒有可能性,不過聽起來太超出常規,實在很難理解啊……也許有其他原因?
“要說為什么……”
江念塵有些沉默,不知道怎么說。
“嗯?”
“非要說的話,就是……”江念塵并沒有隱瞞的意思,畢竟人都已經到了做法場地了,她再隱瞞有什么用,她只是在思考著如何措辭,才能讓這件事顯得不那么可笑,“她覺得我對家族很有用,不能就這么死了。”
果然,怎么說都還是很可笑。
“……有用?”
“重振家族榮光……類似于這種吧,說白了其實就是因為之前由我來管理企業的時候,盈利了很多。”
……盈利了很多,真是委婉的說法,季知言從沈樂予那聽見的版本可不是這么簡單,不過硬要這么說的話也確實沒什么問題,反正挽回名聲,擴大規模,在社會各個層面的地位都有顯著提升這些事,說到最后都是為了賺錢嘛。
“那,你現在怎么想呢……想要活過來嗎?”
“這個問題我好像回答過啊。”
江念塵笑著說,當然是不啊。
“如果有其他方法?比如說不用傷害別人的方法。”
雖然不知道這種方法是否存在,不過季知言還是歪著頭問了對方。
“實話說我也不想上班了。而且也不存在那種方法。”
江念塵開玩笑的語氣說著,彎著眼睛看對方。
“其實是鬼我也不介意啊。”
季知言低著頭莫名其妙說了這么一句。
“我知道你不介意,可是你再不走,就不只是你介不介意和鬼待在一起的問題了。”
而是生命安危的問題。
江念塵安撫性地親了親季知言的臉頰。季知言的臉頰本來是冷的,可是現在卻有些發熱,她看著對方,眼眶發紅,漂亮的琥珀瞳孔對上濃墨般的眼睛。
顯而易見,誰都能看出季知言現在處境危險,不該留在這里。
“你有什么打算。”
季知言沉默了會才再次開口。
“天黑以后我放你出去,江時岑會開車送你走。”
“你信他?”
“他只是不怎么喜歡我,但還不至于泯滅了良心。”
“他看起來就不敢反抗啊。”
季知言想起之前對方第一次勸她離開出租屋的事,雖然勸了可也不強硬,大概是不敢違背江婉意愿的。
“那也不至于害死人。”
江念塵想起跟對方談的時候,對方比平時更加堅決肯定的樣子,那家伙也應該試著反抗一下了。
“是嗎……其實我不是要問這個。”季知言正視著對方,“我是問,你打算怎么辦。”
如果失敗了,大概又會被困去什么地方吧,除非江婉放棄復活江念塵這個荒謬的想法。
“還能怎么辦,隨遇而安吧……”
江念塵看起來毫不在意一樣,她只是十分慵懶地坐到供桌上,直接向后靠去,紅色的蠟燭穿透她的身體,她就像一個透明的幻覺一樣,如果不是剛剛還在觸摸著對方,季知言都要懷疑對方是否真實存在。
“真的嗎……可是你明明覺得很無聊。”
季知言走上前去,看著那張蒼白的臉說。
“這跟失去生命比起來,沒什么大不了的吧,我又不怕這個。”
江念塵說著直起身來,還故意輕快地笑了兩聲,可是季知言沉重的面色毫無改善。
“其實,只要你外婆放棄復活你這件事,你不就自由了嗎?”
季知言湊到江念塵面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