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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許檸柚簡直懷疑季硯禮就是根本不想要他好過…

    不然怎么能問出這么清奇的問題?

    什么叫更喜歡遲由還是他…

    這還不都是他季硯禮一個人嗎!

    “這…”許檸柚顫聲反問, “這有區別?”

    “檸柚,”季硯禮覆在許檸柚后腰的指腹又輕輕摩挲兩下,提醒般道, “你最開始應該并不知道遲由就是我。”

    其實關于許檸柚究竟是什么時候發現這件事情的, 季硯禮也并不完全確定。

    但仔細回顧了一遍從許檸柚和自己成為室友起至今, 種種態度的轉變,季硯禮也已經能猜出個大概。

    總之在一開始, 許檸柚肯定是不知道的。

    因此, 他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你以前并不知道遲由是我, 可也給遲由留過那么多條“遲由這樣的到底誰在談”的評論, 那我當然要問一問,遲由跟我本人,你究竟更喜歡誰了。

    或者說,你是不是把對遲由的好感, 移情作用在了我身上?

    一聽季硯禮這么說, 許檸柚心底竟就當真升起了一瞬莫名心虛——

    就好像他真的很不專一, 移情別戀了一樣!

    可很快,許檸柚就在全身發軟腦袋混沌間, 全憑本能開了口:“不一樣,嗚…對遲由是…嘶,是吃香香飯!對你,嗯…是喜歡…”

    這真的是許檸柚潛意識里的最真實答案了,即便這種表述或許有些抽象,可并不妨礙季硯禮聽懂——

    喜歡, 許檸柚說喜歡他!

    換句話說也就是,許檸柚可以喜歡很多個“遲由”,但只會喜歡一個季硯禮!

    雖然并不知道許檸柚這份喜歡究竟是從什么時候萌生的, 又是什么樣的程度,可即便才剛剛萌生,即便只有那么分毫可以稱之為喜歡的好感,也足夠季硯禮為之欣喜若狂了。

    因為許檸柚這一句話,或者準確來說,是因為許檸柚對他表達了“喜歡”,季硯禮心臟劇烈跳動著,神經猛烈彈動著,血液更激涌到了極致——

    大概對于變態而言,欲望與愛意總是一樣強烈。

    譬如此時此刻,季硯禮就清晰感受到,自己對于許檸柚的欲望,已經陡然間激增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度。

    正以飛速旋轉上升,膨大即將爆發開來。

    想將許檸柚拆吃入腹,吞入骨髓,融為一體,再無分離。

    過度癲狂甚至病態的渴望在季硯禮心尖流淌涌動,甚至快要將他的胸腔都撐得爆炸。

    饒是許檸柚現在被沒入身體-內的洶涌震動磨得思緒漂浮理智全無,可也不妨礙他生物本能里拉起的警報——

    此時此刻,季硯禮注視他的眼神真的太過熱切了,那熱意近乎化作了有形,像是要將他的皮膚都燒灼起來。

    那種自意識深處涌起的危機感,是真類比成被最兇猛的野獸盯上也不為過,許檸柚背脊都不自覺又輕顫起來,尤其是還被季硯禮掌著的后腰…更是近乎顫栗到了極點。

    這副模樣自然逃不過近在咫尺的,季硯禮的眼睛。

    他忽然又沉聲反問一句:“害怕?”

    許檸柚急急搖頭否認:“不,不怕!”

    身體的本能反應是一回事,他自己的心理感受卻是另一回事。

    許檸柚心里確實沒有感覺到害怕——

    他只是因為從沒嘗試過,從而有些天然發怵罷了。

    可他本心里其實并不討厭和季硯禮進行像現在這樣的游戲。

    也并不覺得季硯禮會做出真的傷害到他的任何事情。

    可或許是他此時這副眼尾泛紅睫毛濡濕嗓音發顫講出“不怕”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太沒有說服力了,很顯然沒能讓季硯禮相信。

    季硯禮低嘆一聲,是真生生壓下了已經瀕臨頂點就要噴發的渴望,他微微闔了闔眸,解鎖手機終于將小海豹調到了最低頻率——五檔,原本一直覆在許檸柚后腰的手掌亦終于抬了起來,安撫意味十足一下下輕拍許檸柚的后背。

    “別怕,檸柚,”季硯禮的嗓音重新磨得溫沉,甚至語氣里都染上了過分鄭重近乎許下諾言的意味,“我會永遠尊你的意愿為最高意志,所以,永遠都不要怕我!

    許檸柚乍然從激流勇進變成了小溪漂流,頻率過大的變化反而更惹得他失神,尚未完全回攏的理智并沒能第一時間捕捉到,季硯禮這句話中沒能掩住的過高情感濃度,而也不等他再去細想,就見季硯禮忽然打開了一側車門下車,回到了駕駛位上。

    坐好關門落鎖,季硯禮就發動了車。

    許檸柚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季硯禮這是并不準備在車上再繼續做什么了。

    他沒有再問季硯禮“要去哪兒”,只是漸漸回攏的理智后知后覺想起來,自己就這么被季硯禮帶走了,好像一直還沒有給楚溫雨打聲招呼…

    而也實在很巧,他這個念頭剛起,原本掉在一旁座椅上的手機就忽然震動了起來。

    許檸柚忙垂眼去看,發現正是楚溫雨給他打來的電話。

    可他現在兩只手腕依然還被束縛著,根本自己夠不到手機,只能求助于季硯禮。

    恰好紅燈,許檸柚急忙叫季硯禮:“電話!季硯禮幫我接一下電話!”

    季硯禮微側身過來,長臂一伸就摸到了許檸柚的手機,抬手便要幫他接聽開免提。

    許檸柚又急切用氣音提醒:“關一下…那個,先關一下!”

    雖然現在頻率比起之前真的已經慢了很多,甚至基本已經不影響他正常講話了,可還是非常羞恥…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邊跟小雨打電話,邊一直還感受著這樣的震動,許檸柚就簡直羞恥得頭皮發麻。

    可季硯禮只是又扯了扯唇,十足惡劣講出一句“不關,第二次獎勵已經用完了”,之后最后一個字音還沒完全落下,就干脆替許檸柚劃了接聽并開了免提。

    楚溫雨的清亮聲音瞬間順著手機聽筒鉆出來,在車內回蕩:“檸柚,你說你是不是已經跟著那個不解風情高冷面癱怪跑了!”

    許檸柚頓時在心里大喊了一聲“救命”!

    楚溫雨這是要他命啊啊啊!

    原本楚溫雨就一直要叫季硯禮“高冷面癱怪”,結果自從自己之前同他吐槽自己戴了貓耳發箍,季硯禮都要說什么“質量不錯,很逼真”這樣的話,楚溫雨就又在這個稱呼前加上了一個“不解風情”的前綴。

    果然,楚溫雨這句話一出來,許檸柚就感覺到季硯禮的視線透過后視鏡睨了過來——

    戲謔惡劣,而又不懷好意!

    那個瞬間,熟悉的危險感再度涌上許檸柚后脊。

    還不等他來及做出什么補救,就感覺到身體-內的震動又在陡然間快了些許!

    這當然是因為季硯禮又將頻率調快了一檔!

    季硯禮還在紅燈的間隙,飛快偏頭過來,對許檸柚做口型講了兩個字:“懲罰!

    似是半晌沒有等到許檸柚回答,手機那頭楚溫雨又疑惑叫了一聲:“檸柚,你在聽嗎?”

    許檸柚生生壓下了到唇邊的哼吟,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忙應了一聲:“在聽,我在聽…對,我是和季硯禮先走了,抱歉沒來及跟你說一聲…”

    說到最后一個“聲”字時,許檸柚已經有些快要壓不住走調氣息。

    好在楚溫雨應該是還在夜店里,那邊環境過分嘈雜,才沒有讓他聽出什么異常。

    可許檸柚還沒來及松一口氣,楚溫雨的下一句話就再次“害”到了他:“我倒是沒關系了,就是看那八號男模后來一直喪得不行,看著就像被你傷得不輕!”

    和楚溫雨相熟,許檸柚當然知道他講話向來就是這種夸張風格,可這話許檸柚聽來是玩笑,聽進季硯禮耳朵里那當然就全然變了味道。

    當然又再次被刺激出了原本好不容易撫平些許的醋意…

    剎那而已,許檸柚就明顯感覺到,震動的頻率又變快了!

    他不得不用力咬住了下唇,放慢語速企圖遮掩破碎氣息:“我本來就,對他沒興趣…”

    楚溫雨立刻回道:“是是是,你只對那不解風情高冷面癱怪有興趣!”

    聽見這句話,許檸柚下意識抬眼透過后視鏡去看季硯禮,想要看一看季硯禮有沒有被這句話取悅到,能不能把頻率再調回去!

    可他還沒來及觀察到季硯禮的反應,就聽楚溫雨又緊接著機關槍般語出驚人:“可我合理懷疑他不行誒檸柚,我是說那方面不行,你懂我意思嗎?不然你都試探這么長時間了,他怎么就一直沒個明確反應?今天不會把你帶走還要接著跟你瑪卡巴卡叭!”

    許檸柚這下簡直要昏厥了,如果不是實在太過羞恥,他真的想要大聲喊出來,告訴楚溫雨“不!季硯禮他很行!又行又會玩!”!

    可很顯然,他講不出這種話,而季硯禮也是真被氣笑了——

    畢竟大概沒有男人能接受當著自己心上人的面被評價“不行”。

    而更讓季硯禮生氣的,或許是氣他自己——

    氣自己一直以來竟然都對許檸柚的種種試探行為做出了完全錯誤的判斷,從而白白錯失了更早互通心意的機會,最后還要落得許檸柚好友一個“不行”的評價。

    這一次,季硯禮干脆又將頻率調回了最高檔——一檔。

    而與此同時,許檸柚再用力咬住下唇,也無法再遮掩住難以自控自唇縫漏出的哼聲了。

    他頂著一張紅透了的小臉,顫聲而又飛快講出一句“小雨我晚些再給你回電話!”,就偏過頭去死死抿住唇瓣,不肯再多講一個字了。

    直到余光里看見季硯禮那只骨骼分明的大手又探過來,將電話掛斷手機鎖屏,許檸柚才偏回頭來,透過后視鏡瞪著季硯禮,氣不過罵他:“混蛋!”

    真的太羞恥了好不好!

    可他自己根本沒發現的,他此時早已被欺負得眼圈紅透滿臉淚痕,唇瓣都快被自己咬破甚至隱約滲出了血絲,聲線更是黏稠到了極點。

    因此這樣罵人時候不但沒有分毫氣勢,反而愈顯得分外勾人。

    季硯禮當然被勾得徹底,他啞聲“嗯”了一聲,承認起來倒是很坦蕩:“我是!

    話音落,車子停了下來。

    許檸柚這一路上都在與不斷變換的震動感與極度的羞恥感做斗爭,因此根本沒注意過路線。

    直到此時車停下來他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一個停車場內。

    車外環境隱約有些眼熟,許檸柚猜測這應該就是季硯禮家所在的停車場。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許檸柚在極度難耐間倒是小小呼出口氣——

    到家里還好,幸好季硯禮沒再要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可他這個念頭剛起,季硯禮就又打開車門從駕駛位下來了,轉而就又坐進了后座。

    他竟像是“良心發現”般終于直接關掉了那讓許檸柚羞惱的震動,更是直接抬手解開了一直束縛著許檸柚手腕的領帶,更輕柔替許檸柚輕輕揉按起手腕上被磨出的清晰紅痕。

    持續這么久的震感忽然停止,手腕肌膚還在被季硯禮溫柔輕撫,許檸柚本該徹底放松下來,可或許人的生理本能就是這樣古怪——

    他當然也早已被勾起了情-欲,只不過是先前的注意力并不在此,而現在心神一松懈,所有的感覺就都涌向了那個明確的位置,再無遮掩。

    當然第一時間就被季硯禮覺察。

    “我幫你。”他毫無猶豫,低笑講出這一句。

    許檸柚也沒什么猶豫就點了頭——

    一來他甚至已經要習慣季硯禮在這件事情上的幫助了,二來,今天他這樣本來就該季硯禮負責!

    可他點過頭后,卻見季硯禮唇角挑得愈高了,好像別有深意,可許檸柚卻又分辨不出。

    而也不等他再去仔細分辨,就聽季硯禮又忽然低聲道:“混蛋愛你。”

    講出這四個字,季硯禮就做了個完全出乎許檸柚意料的舉動。

    他用那條已經布滿褶皺的領帶輕易從后束縛住了自己的雙手。

    不等許檸柚問出“你這樣要怎么幫我?”,季硯禮就用實際行動給出了答案——

    他近乎臣服一般,在并不算充裕的車內空間中俯下了身。

    犬齒精準咬住了許檸柚長褲的拉鏈,下拽。

    任由小小柚倏地彈在他的臉上。

    又調整到了一個適合的角度,迎上許檸柚瞪得溜圓的眼睛,季硯禮薄唇張開,毫無遲疑包裹了上來。

    第52章

    那一剎那, 許檸柚是真全身都如同過了電般顫了一顫。

    極度的酥麻感頃刻便順著被季硯禮口腔包裹的位置,一路直直席卷頭腦,又通往心底。

    他頭皮在發麻, 心臟在狂跳, 連纖長睫毛都在簌簌輕顫。

    可同時, 許檸柚卻又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甚至無法開口講一個字。

    這對于他而言, 實在是前所未有過的刺激體驗…

    原本在與季硯禮相熟起來之前, 許檸柚甚至都很少自己替自己解決。

    他以為自己在這方面欲望淺薄, 而偶有的時候, 他也實在不懂得什么技巧亦或花活,勉強能讓自己釋放就已經是許檸柚會做的所有了。

    也并未從中獲得過多少樂趣。

    可遇到季硯禮,與季硯禮相熟起來,更有了季硯禮的幫助之后…

    許檸柚才知道, 原來僅僅是用一只手, 也能玩出那么多花樣…

    原來這件事情, 可以這樣令人愉悅到甚至仿佛身心都輕得像飄在云端。

    可原本這也已經是許檸柚的認知極限了。

    他從沒想過,竟然還可以更刺激, 更舒服,更歡愉…

    直到,此時此刻——

    季硯禮的口腔內壁溫熱而又濕潤,是與曾經他掌心并不相同的觸感。

    比掌心更軟滑而又潤澤。

    他舌尖所帶來的感覺也并不同于手指,舌尖比手指更精細,更靈巧…

    于是每一次輕掠亦或深吞, 都無一不激得許檸柚近乎神經都顫栗。

    他在毫無自覺間兩只無處安放的手已經沒入了季硯禮發間,隨季硯禮給予他的節奏不斷攥緊亦或放松季硯禮的發絲。

    許檸柚甚至覺得自己的靈魂和身體已經分離開來。

    靈魂緩緩漂浮起來,仿若虛幻而不真切。

    身體卻在難以自控中緊密注視著季硯禮。

    他竟是到這時候才注意到, 季硯禮今天身上穿的衣服有些不同尋!

    是一件質感極佳,且很修身的黑色襯衣。

    領口處有暗紋刺繡,還墜了一根金屬鏈條。

    許檸柚失焦眸光虛虛攏在那隨著季硯禮此時動作,而不斷輕晃的金屬鏈條上,心底莫名生出一種熟悉感。

    又過了半晌,他在失神間頭腦遲緩轉了片刻,才終于想起自己覺得眼熟的原因——

    這件衣服他確實見過。

    可卻并不是看季硯禮之前穿過,而是曾在遲由的作品中見過!

    有那么一瞬間,許檸柚眼前甚至已經浮現出了那幅作品的畫面——

    畫面中的遲由,或者該說是季硯禮并沒有露臉,只露出了喉結往下。

    瘦削而凌厲的喉結半隱在襯衣領口,修身襯衣一絲不茍勾勒出他過分完美的肌肉輪廓。

    不僅如此,畫面中的他甚至還戴了一副純黑色皮質手套。

    而那包裹在黑色牛皮下的修長手指中,竟還握著一條一看就質感極佳的長鞭!

    那幅作品是一個完全仰拍的角度,這樣的角度,在燈光氛圍渲染之下,加之季硯禮那完全不加遮掩自動作與姿態間流露出的掌控感,讓那幅作品dom感爆棚。

    許檸柚當時看得面紅耳赤,直呼帶感。

    可現在…

    現在,季硯禮穿著這件同款襯衣,所做的事情卻與什么掌控,主導,控制這一類的詞都毫不沾邊,甚至截然相反——

    充滿了臣服,虔誠,甚至自我獻祭般的意味。

    這樣堪稱兩個極端的反差,又怎么能不讓許檸柚為之心動?

    許檸柚原本以為自己喜歡的,就是像遲由那種充滿了掌控一切,而又游刃有余般的控場感。

    可他現在透過被淚水浸得些微模糊的視線,垂眼看到季硯禮此時模樣——

    額角已經沁開明顯汗珠,因略為急促的呼吸而鼻翼微微翕動著,原本棱角分明的臉頰在此刻因嘴里含著的東西,從而被撐出了些許堪稱滑稽的形狀。

    總之,無論怎么看都很罕見并不游刃有余,甚至些微狼狽。

    可季硯禮這副姿態卻讓許檸柚自心底升騰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滿足于這樣的季硯禮,只有自己能看到。

    亦滿足于面前這個對于外人而言,是那樣堪稱高不可攀的人,卻會為自己做眼下這樣的事情。

    且只會為自己做。

    尤其是,季硯禮現在將兩只手都束縛在了身后,是真完完全全只在取悅自己。

    這種心理上的滿足與欣喜簡直是無與倫比的,甚至超出了季硯禮所帶給他的生理愉悅本身。

    毫不自覺間,許檸柚眼眸都半瞇了起來,自唇縫間溢出一聲聲輕淺氣音。

    那模樣像極了被伺候舒服了,就忍不住發出小聲“呼嚕”的貓咪。

    透出種極其純粹的天然嬌憨。

    他根本沒有察覺到的,其實他每一分每一秒的情態變化,全部都落在季硯禮眼里,被季硯禮極盡捕捉。

    季硯禮的眸色也愈來愈深,氣息同樣越來越粗沉,肌肉輪廓緊繃,心跳更幾近紊亂——

    那同樣是副沉醉在情欲中的模樣。

    仿佛能夠像此時這樣用嘴為許檸柚服務,這樣全身心取悅許檸柚,又看著許檸柚因為他的服務與取悅,露出種種餮足而享受的姿態,這件事情就足夠季硯禮無比沉醉了。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他確實吃到了許檸柚。

    許檸柚全身上下從里到外,任何一寸肌膚任何一個部位,對于季硯禮而言都有極度堪稱超乎尋常的吸引力。

    品嘗不夠,永遠都不會有“夠”的時候。

    更想要許檸柚一直沉淪在自己的取悅之中,甚至著迷,上癮…

    這樣近乎病態的念頭涌上季硯禮腦海,他在這般念頭中做得愈發賣力——

    身形俯得愈低,時而舌尖輕舔,時而深深含住,甚至毫不介意抵進自己的喉嚨…

    一切只以許檸柚的感受是從。

    他確實在此之前也從沒有過這樣的經驗,畢竟除了許檸柚,他不可能為任何人去做這樣的事情。

    可卻又好像無師自通。

    與其說是輕易能夠習得技巧,倒不如說是太懂得把控捕捉許檸柚的神情狀態——

    許檸柚毫無自覺的一蹙眉一眨眼一哼吟,都能夠成為他的判斷依據,從而最及時做出調整,以服務得更好。

    ……

    一時之間,車內空間既安靜卻又喧囂——

    沒有外在噪音打擾,亦沒有人講話。

    可卻又充斥滿了許檸柚和季硯禮交織在一起的迷亂呼吸聲,些微布料摩擦的窸窣聲,當然,還有動作之間所難以避免的由,涎水發出的仿若小魚吐泡泡般的輕“!。

    這一切都仿佛讓車內空氣變得稀薄,黏稠而又曖昧。

    不知過去多久,許檸柚在頭腦已經混沌間,隱約有了即將要飄至云端的感覺。

    他不自覺又將季硯禮的發絲都攥得更緊,脖頸高高向后揚起,后腦勺抵在略顯冰冷的車窗玻璃上,等待最后那個白熾化的時刻到來。

    可也就在此時,季硯禮的服務竟戛然而止!

    許檸柚感覺到那里驟然一空,甚至因這樣突然暴露在空氣中,而不自覺微微抖了一抖。

    他眼眸茫然睜了睜,艱難從唇邊壓出一聲疑問:“怎…呼,怎么停了?”

    怎么可以停在這種時候!

    許檸柚此時是真難耐得厲害,他這樣問了一句,就已經不自覺想要垂手下去,自己繼續。

    可手指還沒來及碰到,就被季硯禮阻攔——

    季硯禮的雙手還被他自己束縛在身后,因此他干脆薄唇又抵了上來。

    可卻并沒有立刻再含住,只是薄唇在頂端處輕輕一蹭,輕易就又激得許檸柚輕“哼”一聲。

    “檸柚,”季硯禮就這樣含混開了口,嗓音喑啞到了極點,語氣中更是透出一股再難遮掩的偏執,“我是誰?”

    許檸柚細白手指收了回去,再度沒入季硯禮發間,他不懂季硯禮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問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可還是毫不猶豫急聲回答:“季硯禮,你是季硯禮!”

    回答中透出急切的渴望。

    渴望季硯禮能盡快繼續,盡快給他一個痛快。

    可卻聽季硯禮又接著問了下去:“季硯禮是你的誰?”

    這下許檸柚微微怔了一怔,在淺薄神智中他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了什么,好像明白了季硯禮這么問的用意。

    或者該說,是季硯禮想聽到一個什么樣的答案。

    不再遲疑,許檸柚遵從自己內心,亦同樣遵從季硯禮的渴望,給出了明確的答案——

    “季硯禮,是我喜歡的人!

    他聲線還裹著沒有褪去的情欲,語氣卻很認真。

    這個答案是許檸柚想要告訴季硯禮的,即便不是在眼下這樣“緊急”的時刻,他也同樣愿意給季硯禮這個回答。

    許檸柚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就感覺到季硯禮的唇重新包裹了上來。

    帶著比剛剛更為鮮明熱切的力道。

    仿佛要將自己吞噬,裹挾…

    一下更比一下深入至極。

    一下亦更比一下加快頻率。

    許檸柚的蔥白手指與季硯禮的硬朗黑發形成鮮明對比,在最極致間收到最緊。

    之后,某個倏忽間。

    他的手指又驟然松了力道,膝蓋亦猛然蜷緊,又緩緩放松。

    終于被送上云端,又輕輕漂浮。

    飄飄欲仙。

    這是此時此刻許檸柚理智出走的混沌大腦能想出的唯一一個詞。

    卻又是這般貼切恰當。

    好半晌之后,他才輕輕眨了眨眼,感覺走失的理智在慢慢回籠,眼睛也在慢慢聚焦。

    又在發現什么的瞬間,整個人都變得清醒了兩分。

    許檸柚瞪大眼睛看著季硯禮做了一個明顯吞咽的動作,而唇邊竟還沾了一抹晶透。

    “你…”他聲線都要被驚得劈叉,“你竟然咽下去了?”

    這種東西怎么可以咽下去!

    可對比起他的極度震驚,季硯禮卻顯得無比淡定。

    季硯禮瞳色都仿佛比往常更黢黑,他就用這樣的漆黑眼眸注視著許檸柚,因為努力了這么久薄唇明顯要比往日都顯得色澤鮮艷,而唇角還掛著那抹晶透…

    整個人近乎顯出一種男鬼般的陰濕氣質。

    片刻之后,他竟又忽然探出舌尖,精準無誤舔走了那抹晶透。

    眉眼間餮足意味更甚,季硯禮終于薄唇微張,格外虔誠般講出一句:“謝謝寶寶恩賜!

    第53章

    “家里只有茶葉和咖啡, 想喝其他東西的話我叫人來送。”

    季硯禮話音落下,等了片刻卻沒有等到許檸柚回應。

    轉身就見許檸柚正乖乖坐在沙發上,可眼睛明顯沒有聚焦, 一看就是在發呆。

    季硯禮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冰水, 從島臺走回到許檸柚面前, 抬手輕輕在他眼前晃了晃,低笑叫他:“檸柚?”

    許檸柚倏然一下回了神, 他下意識仰頭看向季硯禮, 可視線相觸一瞬就又立刻垂了頭, 慌亂得根本不敢同季硯禮對視。

    當然事實上, 自從之前在車上,見季硯禮竟然把他的那什么都全部吞了下去,吞完這人竟還要講出一句“謝謝寶寶賞賜”…

    許檸柚就羞恥得不敢再看季硯禮一眼了。

    他是真的真的想不懂,季硯禮究竟是如何能那么淡定自若, 講出這種話來的!

    不但叫他“寶寶”, 還把那種東西稱為“賞賜”…

    啊啊啊嗷嗷嗷嗚嗚嗚真的好羞恥!

    許檸柚在心里發癲, 蔥白手指都毫無自覺把衣服下擺攥得皺巴巴的。

    直到耳尖忽然落下一道極其輕淺的觸感,許檸柚才猝然再次回了神, 又遲了兩秒他才反應過來,是季硯禮在用指腹輕揉他的耳朵。

    許檸柚下意識輕輕縮了縮脖子,就聽季硯禮含笑嗓音又在頭頂響了起來:“在想什么?都把自己想得燒起來了。”

    語氣里滿是戲謔。

    許檸柚已經發現了,自從之前季硯禮出現在夜店的洗手間里,用領帶蒙起了他的眼睛開始,就好像是忽然之間褪去了一層之前一直牢牢包裹在外的外殼一樣。

    現在, 褪掉外殼的季硯禮少了一些溫和紳士,多了一些無傷大雅,只是引人過分害羞的惡劣。

    就譬如剛剛這句話, 放在以前季硯禮是絕對不會這么講的。

    可許檸柚心里其實很喜歡“變壞”一些的季硯禮,這讓他覺得更真實。

    不過心里喜歡那是心里,表面上,許檸柚卻還是要忍不住嗔季硯禮,語氣都染著不自知的嬌:“那…那還不是賴你?”

    如果不是季硯禮之前在車上講的那句話,自己至于一直羞恥到現在嗎!

    當然知道許檸柚是在說什么,季硯禮眸底笑意愈深,可他卻偏要故意道:“賴我什么?是我之前哪里給你服務得不夠好?你講出來,我下次一定改!

    季硯禮真逗起人來簡直是信手拈來,他甚至只需要拿出平時在工作談判時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伶牙俐齒來,就足夠逗得許檸柚臉紅心跳,不會反駁一個字了。

    現在當然就是這樣。

    許檸柚聽他又提什么“服務”,頓時就又羞得垂了眼,正要說不過就干脆阻止季硯禮再繼續講這個話題,可他卻在完全無意間瞥到了季硯禮腿間…

    那一剎那,許檸柚是真猛然瞪大了眼睛。

    季硯禮…怎么還石更著!

    這人竟然剛剛就是這么一直石更著同自己談笑的嗎!

    之前在車上的時候,許檸柚被季硯禮服務得舒服到了極點,當然也想要“禮尚往來”。

    可他才剛剛要低下頭去,甚至僅僅是做了低頭的動作而已,就被季硯禮敏銳覺察到了他的意圖,季硯禮又輕易利落掙脫了身后領帶的束縛,手掌伸過來抵住了他額頭,溫和卻又不容置喙拒絕:“不用你做。”

    許檸柚又想換成用手,可同樣是手指探到半空就被季硯禮握住手腕,竟再次遭到了拒絕。

    所以許檸柚這么長時間的羞恥里,有一半也是因為這個——

    他想給季硯禮也提供一下“服務”,可偏偏這人好像毫不領情。

    許檸柚是真的又羞又氣。

    因此一路跟著季硯禮進了家,許檸柚也任由季硯禮先獨自去沖了澡,沒再想多跟他提這個話題。

    可完全出乎許檸柚意料的是,季硯禮現在明明都已經沖完澡,還跟他講了半晌話了,竟然還是石更著的!

    這簡直不合常理!

    大概是注意到了許檸柚的視線落點與驚訝神情,季硯禮眸底笑意瞬間便淡了下去。

    他是真的不想嚇到許檸柚,更絕對不可能傷害到許檸柚。

    可有些事情既然能夠被稱作“癮”,大抵就確實很難一直維持表面的正常。

    季硯禮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欲望超乎尋常。

    準確來說,是他對許檸柚的欲望超乎尋常。

    在對許檸柚滋生出欲望的那一天起,就變得過分洶涌而難以控制起來。

    因此他一直不得不依靠很多不同途徑的手段去發泄,才能夠勉強維持表面的正常。

    譬如之前在蘇市和許檸柚同床共枕的十天里,許檸柚完全不知道,季硯禮每晚輾轉反側難以閉眼,一閉眼就會根本難以自控陷入對他的無盡幻想之中。

    季硯禮基本每個夜里都要至少起來再沖一次冷水澡,再使用至少一次手環的電擊功能。

    才能勉強勒令自己不會真的分不清幻想與現實,對許檸柚做出什么無可挽回的事情。

    亦才能勉強不讓自己像個純粹的變態那樣,支著某處睡覺…

    也正因此,在今天這樣一個收獲了真的從沒敢想過甚至沒敢夢過的意外之喜,真的得到了許檸柚哪怕半分垂憐的時刻,季硯禮是真的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可以對許檸柚適當表露曾經不敢表露的掌控欲,是因為知道了許檸柚竟也恰好對這方面有偏好。

    他亦可以極盡為許檸柚服務,無論如何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方式討好取悅許檸柚也不為過。

    但反過來,季硯禮卻真的不敢打開這個闕口。

    怕一旦開了個小口,欲望就會頃刻如同洪水般傾涌而出——

    他不敢讓許檸柚給他用嘴,既是舍不得,卻也是怕在許檸柚真的用那張柔軟唇瓣包裹上來的瞬間,他會再難忍住用手扣住許檸柚的后腦勺,迫使許檸柚每一下都吞得深入喉嚨,完全接納,甚至自眼眶沁出生理性的淚水。

    他也不敢讓許檸柚給他用手,怕會攥住許檸柚的手腕不放,直將他細嫩掌心都磨破。

    他更不敢真的將許檸柚“就地正法”,怕會難以自控按著許檸柚嘗遍所有花樣直至天明,即便許檸柚哭啞了喉嚨他也依然惡劣不愿停下。

    ……

    許檸柚才說了喜歡他。

    他絕對不能,也絕對不愿放任自己的欲望,嚇跑這許檸柚賜予他的,吉光片羽般的垂憐。

    因此季硯禮一直在拒絕。

    且剛剛一進家門就第一時間洗了冷水澡,又使用了一次手環上的電擊功能,試圖將身體內過分燃燒的欲望平息下去。

    但或許今天,季硯禮是真的精神太過亢奮了…

    他只要稍一想到許檸柚賜予自己的喜歡,腦海內稍一浮現出許檸柚在自己取悅之下百般沉淪的動情模樣,冷水澡和手環電擊就都雙雙失了效用。

    “季硯禮,”許檸柚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了起來,語氣透出一種純粹不解的疑問,“你明明就也很想,為什么就是不要我幫你?”

    在這個問題上,許檸柚是真的不明白季硯禮究竟是怎么想的。

    之前最初他以為季硯禮不讓他幫忙,是因為對他沒有欲望,才不想讓他碰。

    后來隱約覺得季硯禮是對他有想法的,可卻依然不讓他幫忙,許檸柚就以為季硯禮是還存有顧慮尚在猶豫。

    可到了今天,他們明明都已經互相坦誠心意了,甚至季硯禮都承認了他就是遲由,還給自己用嘴做了那樣的事情,但反過來卻依然不讓自己幫忙,許檸柚就是真的不能理解了。

    之前他又羞又氣干脆放任季硯禮去沖澡。

    可沒想到季硯禮的渴望這么…這么頑固,許檸柚就是真的再也忍不住直白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許檸柚就抬眼緊緊攫住了季硯禮的眼睛。

    不肯錯漏季硯禮分毫神態變化。

    可他看了半晌,也只看到季硯禮猝然闔了闔眸,緩慢而又低啞講出一句:“檸柚,再等一等!

    等你再多喜歡我一些。

    等我再多“討好”你,“取悅”你一些。

    或者,等再有好運降臨,讓我發現你其實不會被我的欲望嚇跑的那一天。

    后面的話,季硯禮當然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不可能講出口。

    而很顯然,許檸柚這一次沒能聽出季硯禮的“未盡之言”,他茫然眨了眨眼,完全不懂季硯禮還要再等什么。

    可還不等他再追問更多,就聽季硯禮又沉聲開了口,他明明那里就還明顯挺-立著,可聲線卻已經恢復了慣常的沉穩,語氣亦很篤定:“你先去洗澡,不用管我,等你出來我就好了。”

    許檸柚遲疑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又明顯不太信任問:“真的?”

    可季硯禮毫無猶豫點了點頭,再次篤定“嗯”了一聲。

    見他這樣,許檸柚只好先去洗澡了。

    一直目送許檸柚進浴室,聽見浴室門被關上,季硯禮才緩緩呼出口濁熱的氣,轉而進了練拳室,也關上了門。

    季硯禮家里有兩個浴室,許檸柚用的就是季硯禮剛剛洗過澡的,在主臥里的那間。

    本就和練拳室離得不近,季硯禮家的隔音也很好,加之水聲淅瀝,許檸柚當然是完全不知道季硯禮正在做什么。

    他也想不出季硯禮究竟為什么能那么篤定。

    兀自揣測了一陣卻毫無頭緒,許檸柚忍不住小小嘆了口氣。

    他甚至懷疑季硯禮是不是看了什么網上的奇怪攻略,講什么戀人之間需要保持一定神秘感,才要故意像現在這樣讓他好奇萬分,抓心撓肝!

    ……

    大半小時后,許檸柚長吁短嘆著從浴缸里出來,用季硯禮提前給他準備好的浴巾擦掉身上水珠,又換上了同樣是季硯禮提前準備好的家居服——

    都是新的,且家居服完全合適他的尺碼。

    季硯禮究竟是什么時候買的?

    這個問題浮現出來的瞬間,有什么念頭如電光般驀然劃過許檸柚腦海,可實在太快,許檸柚并沒能精準捕捉。

    皺眉回顧片刻依然無果,許檸柚只好暫時將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后,推開門走了出去。

    季硯禮在客廳沙發上坐著,許是聽到了動靜,他抬頭看過來。

    目光相對,季硯禮就彎唇笑了一下,低聲問:“洗好了?家居服穿得還合身嗎?”

    許檸柚如實點了點頭:“很合身,很舒服!

    他邊說邊走到了季硯禮身邊坐下,同時視線掠過季硯禮某個位置,驚訝發現確實如季硯禮所說——

    已經“好了”。

    甚至季硯禮整個人的周身氣質,都好像恢復了他一貫對待許檸柚時的溫和。

    許檸柚一坐下來,他就把手機遞了過來,下巴朝屏幕點了點,溫聲道:“看一看想喝什么!

    許檸柚正要抬手接過季硯禮的手機,可他一低頭卻忽然發現,此時此刻,季硯禮的手指關節都明顯泛著紅。

    并不同于季硯禮平時指骨會透出的淡粉,現在這種紅看起來就像是被什么東西摩擦過一樣。

    摩擦。

    有一瞬間,許檸柚已經隱約想到了什么,他更直覺季硯禮現在指骨關節上的紅暈,跟這人能如此篤定平息欲望之間有著必然的聯系。

    可不等他真的想出來,思緒就被季硯禮打斷,似是提醒般的一聲:“檸柚?”

    許檸柚就這樣被拉回了神。

    他抿了抿唇qqzl,抬手接過了季硯禮的手機,卻并沒有立刻低頭去看,而是又抬頭看向季硯禮,迎上季硯禮垂落過來的眸光,許檸柚忽然開口問出一句:“季硯禮,我們現在算是在談戀愛嗎?”

    其實他原本想直接問,季硯禮剛剛究竟做了什么。

    可卻又覺得季硯禮很大概率不會給出明確回答。

    或許是因為季硯禮真的太保持神秘了,又或許是他們的關系轉變來得太過突然,即便聽季硯禮講過一句“混蛋愛你”,季硯禮還給自己用嘴做了那件事情,可先前所有刺激亢奮雀躍驚喜的情緒漸漸褪下去,許檸柚卻又莫名生出了些許不確定,亦或準確來說,是不安定。

    所以最后到他嘴邊被他問出來的,就成了這句話。

    他們現在,究竟算不算是在談戀愛?

    似是沒想到許檸柚會忽然這么問,季硯禮微微怔了一瞬,竟就立刻講出一句:“我會追你!

    語氣十足認真,近乎堪稱鄭重。

    這下怔愣的就變成了許檸柚——

    他們不都已經互表心意了嗎,季硯禮怎么又要追他了…?

    可還不等他提出疑問,就見季硯禮又傾身過來,竟無縫切換了掌控感爆棚的語氣,又補上四個字:“不許拒絕!

    第54章

    這晚許檸柚理所當然留宿在了季硯禮家。

    回到臥室, 季硯禮從浴室里拿出吹風機,就動作自然拍了拍床邊示意許檸柚:“過來,我給你吹頭發!

    僅僅是這樣一句話而已, 許檸柚之前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耳尖熱意就又燃起了些許。

    他支著兩只又些微泛紅的小耳朵, 乖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在這之前, 無論是在學校里時,還是他們在蘇市同住的十天, 季硯禮都沒有給他吹過頭發。

    當然了, 季硯禮不是不想, 而是不敢。

    可現在卻不同了——

    倚仗一個所謂“追求者”的身份, 季硯禮自認對許檸柚如何好都不為過,又遑論只是給許檸柚吹個頭發?

    很快,吹風機就轟響了起來。

    不過許檸柚立刻就感覺到了,季硯禮開的不是最熱風, 也不是最高速。

    而是很溫和的低速, 一如此時季硯禮落在自己發頂的力道一樣——

    許檸柚根本難以控制自己的思緒想, 明明季硯禮的手那樣富有力量感,甚至單手就能把自己托起來, 可現在撫在自己發頂,輕輕撩撥自己頭發時的力道又能放得這般輕緩。

    這樣的反差是真的很難不讓人生出正在被珍重對待的感覺。

    許檸柚心尖變得很軟。

    卻也很癢——

    因為感覺到珍重的同時,卻也難以避免因季硯禮的指尖若有似無掠過發根,而莫名滋生出某種曖昧意味。

    就好像正在被季硯禮輕挑慢撥的不只是發絲,更是心弦一般。

    ……

    于是毫不意外的,等近一刻鐘后季硯禮關掉了吹風機, 轟響停止時,許檸柚原本還只是微微泛紅的耳尖,現在竟又紅得像能滴血了。

    季硯禮看得好笑, 忍不住又抬手輕輕撥弄了一下許檸柚的小耳朵,就如愿看著那抹紅輕輕抖了一抖。

    像受驚了的小兔一樣可愛。

    “吹個頭發你也害羞?”季硯禮低聲開口,嗓音里染上了淡淡笑意,打趣般問,“這么容易害羞,以后可怎么辦?”

    許檸柚倏然回了神,可卻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季硯禮在講什么,他下意識吶吶問:“以后…以后怎么了?”

    可季硯禮卻又不立刻回答了。

    他垂眼注視了許檸柚兩秒,直把人看得睫毛都要簌簌輕顫起來,才不緊不慢“舉例說明”:“既然吹頭發要害羞,那我以后還會給你穿衣服穿襪子,給你洗頭發洗澡甚至洗內褲,出去玩你走累了我會背你或者抱你…檸柚,這樣你還害羞得過來嗎?”

    季硯禮每多講一句,許檸柚全身熱意就更要攀升一分,等季硯禮最后一個字音落下時,許檸柚已經感覺自己滾燙得要爆炸了。

    季硯禮究竟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語氣自然講出這么惹人羞恥的話的!

    許檸柚羞得根本不敢看季硯禮的眼睛,只小聲嗔道:“我…我又不是小朋友,不用你給我做這些。”

    其實恰恰相反,許檸柚自認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還算不錯,這大概得得益于家里自小的嚴格教育,以及早自三歲起許檸柚就開始被帶著參加種種舞蹈比賽,必不可少需要很早就自己照顧好自己了。

    可季硯禮卻說:“知道你不是小朋友,也能自己做得很好,但我還是想照顧你!

    這或許既出自于愛本身,也出自于所謂變態的掌控欲——

    就是恨不能任何事情即便再瑣碎至極的,也都會想要親力親為。

    只不過表面上,季硯禮卻將這樣的欲望包裹偽裝得格外無害,略微一頓,他還愈發磨緩了嗓音問:“檸柚,可以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嗎?”

    好像無形間又將自己姿態斂得極低。

    對上這樣的季硯禮,許檸柚又怎么可能說出任何拒絕的話來?

    他只能漲紅著一張小臉囫圇點頭,根本沒有發現季硯禮眸底一閃而逝的,得逞般的笑意。

    季硯禮見好就收,轉而語氣如常道:“不早了,快躺下睡覺,明天還得早起。”

    明天不是周末,要正常上課,他們得趕早回到學校。

    許檸柚再次乖乖點頭應“好”,就滑進了被窩里——

    或許是怕他不自在,季硯禮依然像在蘇市那樣多準備了一個被子,季硯禮的床也很大,因此其實他們雖然同睡在一張床上,也并不會就和對方真的貼在一起。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實在太過興奮,向來沒有失眠困擾的許檸柚今天腦袋沾在枕頭上,卻半晌都毫無睡意——

    甚至只要聽到身邊人的呼吸聲,就好像更精神了。

    片刻后,似是察覺到了他一直沒睡著,季硯禮忽然低聲問:“睡不著?”

    許檸柚頓了頓,睜開眼睛看向躺在自己身邊的季硯禮,小聲如實道:“好像還不太困!

    房間里并不是完全黑暗的,季硯禮的床邊有一圈光亮昏黃而又暖融的燈帶,將季硯禮那過于鋒利的下頜輪廓難得襯得顯出些許溫和。

    聽他低笑問:“那要不要聊聊天?”

    許檸柚毫不猶豫點頭,頓了頓,他找到一個話題,又好似只是自顧自喃喃般感嘆:“季硯禮,你竟然真的就是遲由!

    這是無論自己已經有過多少極其貼切的揣測,甚至季硯禮自己都已經承認了,可還是讓許檸柚一想起來就忍不住驚訝感嘆的事情。

    真的真的太過巧合了,巧合到了不真實的感覺。

    似是感知到了許檸柚的情緒,季硯禮又忽然坐了起來。

    他探過一只手來,手指虛遮住了許檸柚眼睛,同時再次打開了臥室里的頂燈。

    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么,許檸柚眨了眨眼睛,纖長睫毛輕掃在季硯禮掌心,小聲疑問:“季硯禮?”

    季硯禮指尖微蜷,片刻后才收回手,下床打開了床邊一側衣柜。

    “要過來看一看嗎?”季硯禮回頭看向許檸柚,朝他勾了勾唇,意有所指般道,“看完或許會讓你覺得有些實感!

    許檸柚急忙也跳下床走了過去。

    其實他已經隱約有了些許預感,可在真的走到衣柜前,看到里面的東西時,整個人還是不受控制般被震在了原地——

    季硯禮這么大一面衣柜,可里面放著的竟然沒有一件衣服。

    全部都是類型款式各異的道具…

    大部分許檸柚都很眼熟,因為他都曾經在遲由的作品中見過。

    有止咬器,口枷,項圈…

    亦有束縛帶,手銬,腳環。

    當然最多的,還是不同長度不同質地的鞭子。

    許檸柚僅僅是這樣看著,腦海內都已經浮現出了它們一一出現在季硯禮身上,亦或被季硯禮握在手中把玩時的模樣。

    也僅僅是這樣看著,許檸柚心尖都好像顫栗了起來,仿佛已經感覺到了某種無形威壓,他甚至不是很敢抬手去碰一下這些東西。

    可季硯禮卻是一副慷慨模樣同他講:“可以隨意取下來玩!

    許檸柚簡直想要土撥鼠尖叫了——

    取下來玩,他怎么玩?

    難道要他握著鞭子對季硯禮嗎!

    想一想都覺得那畫面很詭異好嗎!

    不過最后,許檸柚還是抬手取下了一樣東西。

    因為這件東西看起來和其他的都不一樣,許檸柚看不出它的用途,也確定自己之前并沒有在遲由作品中見過。

    那看起來就像一個擺設,還是黑天鵝的造型。

    不過握在手里的感覺有些滑膩,像是…蠟?

    許檸柚又多摸了摸,好奇問季硯禮:“這是用來做什么的?”

    季硯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聲反問:“給你演示一下?”

    邊這么說,他邊從許檸柚手里接過了那只“黑天鵝”。

    在尖嘴的位置輕輕一抽,竟就抽出了一截引線!

    季硯禮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找出一個打火機,將那截引線點燃了。

    “黑天鵝”就這樣緩緩燃燒了起來。

    放下打火機,季硯禮將它些微傾斜對準了自己的手背。

    許檸柚就驚訝發現,“黑天鵝”竟然流淌出了黑色的液體!

    或者應該說是蠟油?

    黑色蠟油滴落在季硯禮偏冷白的手背肌膚上,又很快凝固,極致的反差簡直像極了某種神秘莫測的印記,又透出一種別樣的性感。

    許檸柚近乎看得入了迷。

    片刻之后想到什么,他才急聲問:“這…這不會燙傷嗎?”

    “放心,”季硯禮垂著眼,動作沒停,只勾唇低聲道,“是低溫蠟燭,溫度只在40-55度左右,不會燙傷!

    許檸柚這次沒有立刻出聲,他又安靜看了片刻,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般,也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手背朝向季硯禮。

    輕吸口氣,許檸柚小聲說:“我也想試試!

    季硯禮動作微頓了一下。

    他又忽然接上剛剛話頭,卻是話鋒一轉道:“雖然不會燙傷,但還是會有燙感的,你確定要試?”

    對于季硯禮而言,無論他心底深處關押著的野獸有多渴望有多叫囂著,想要將面前這一柜的道具都一一實施在許檸柚身上。

    可那只是想而已。

    他對許檸柚講過的那句“永遠尊許檸柚的意愿為最高意志”,絕不只是說說,而是會永遠踐行的諾言。

    許檸柚其實是有些本能害怕的,畢竟這是他從來沒有嘗試過的東西。

    但此時好奇心還是壓過了心底那兩分怯意,且許檸柚對季硯禮是真的足夠信任,因此片刻猶豫,他就用實際行動給了季硯禮答案——

    又把手背更往季硯禮面前伸了伸。

    季硯禮垂眼看他,再次同他確認:“想好了?”

    許檸柚立刻點頭點頭。

    見他這樣堅定,季硯禮終于還是將手里的“黑天鵝”微微轉移了位置——

    離得稍高,傾斜對準了許檸柚的皙白手背。

    黑色蠟油緩緩順著天鵝頸滴落下去,墜在許檸柚手背上的瞬間,即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許檸柚還是不自覺微微蜷了蜷指尖。

    立刻就聽季硯禮問:“燙嗎?痛不痛?”

    許檸柚認真感受了一下,實話實說:“有點點燙,但是不痛!

    甚至…

    許檸柚睫毛又輕輕顫了顫,沒好意思說出來,他不但沒覺得痛,甚至在溫熱蠟油與皮膚相觸的那個瞬間,覺得有點點…爽。

    于是片刻之后,他還是沒忍住對季硯禮道:“再…再來一下?”

    許是敏銳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什么,季硯禮眸底笑意愈深,他低聲問:“喜歡?”

    許檸柚很不好意思承認,但也并不愿騙季硯禮,干脆抿起唇瓣不講話了。

    好在季硯禮倒也并沒有非要讓他給出什么回答,手中蠟油就再次滴落下來。

    不過這次并不再只是一滴了,而是滴一下,稍停兩秒,就又繼續下一滴。

    蠟油很快凝固,緩緩連成了線。

    許檸柚很快就發現了,季硯禮竟然給他滴了個字母“L”。

    而他再看向季硯禮的手背,才發現季硯禮手背上的形狀也是一個字母,是“Y”。

    兩個字母分別代表什么,簡直再直白不過。

    就像是給彼此打下了某種特殊的印記一樣。

    這樣想著,許檸柚便也直白將這句話講了出來。

    甚至因為這個想象,他眼睛都微微亮起來。

    可季硯禮眸色卻變得更深,喉結亦難以自控滾了一滾——

    許檸柚說得沒錯,黑色蠟油落在許檸柚過分皙白的肌膚上,確實很像印記。

    可比起手背,他其實有更偏愛的位置。

    譬如——

    許檸柚的后背,腰側,亦或大腿。

    但很顯然,這都不適合在今晚。

    于是季硯禮微微闔了闔眸,很淺嘗輒止地將手里“黑天鵝”熄滅了,嗓音微啞對許檸柚道:“好了,現在該睡了,下次再換個位置讓你感受!-

    許檸柚這一次躺回床上,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手背上的蠟油已經洗掉,可卻好像依然隱隱泛起癢意,直通心底,又讓人生出一種歸屬般的安定感。

    然而睡到半夜,向來一覺到天亮的許檸柚卻莫名驚醒了。

    他還困倦得厲害,揉了揉眼睛就準備翻個身繼續睡。

    可他翻過身去毫無意識間微一睜眼,整個人卻瞬間清醒了兩分——

    身旁是空的,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

    許檸柚倏然一下坐了起來。

    他下意識側頭看向浴室,可浴室沒開燈卻開著門,明顯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許檸柚這下慌了神,他立刻掀開被子跳下床,甚至連拖鞋都沒顧上穿就跑出了臥室——

    客廳的燈亮著,季硯禮坐在地上背靠著沙發邊緣,眉心蹙得很緊,臉色更是蒼白得不似真人。

    他應該是還沒有發現許檸柚已經從臥室出來了,正一只手用力抵在胃部,另一只手在面前的藥箱里翻找。

    可不知是因為一只手不方便,還是此時他實在太過虛弱了,總之,他好不容易從藥箱里找到了藥瓶,卻還沒能打開就手腕一脫力,藥瓶一聲輕響掉落在了地上。

    一路骨碌碌滾過來,竟恰好滾到了許檸柚腳邊。

    季硯禮抬眼順著藥瓶滾落的路徑看過來,卻在看到許檸柚的瞬間,瞳孔就驟然一縮。

    第55章

    在看到客廳里季硯禮此時模樣的那一剎那, 許檸柚甚至有一瞬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不然向來力量感十足,一只手能托起自己一整個人的季硯禮,又怎么可能虛弱成現在這樣, 甚至連個藥瓶都拿不穩?

    本就半夜驚醒的意識還很混沌, 一時之間許檸柚愣在原地沒能立刻做出反應, 直到藥瓶滾落過來,不偏不倚恰好就滾到了他腳邊。

    許檸柚才倏然一下回了神, 立刻蹲下身去將它撿了起來。

    也正因此, 許檸柚錯過了那一瞬間季硯禮投落過來的, 罕見可以稱得上倉惶的眼神。

    可等他再站起身時, 就聽季硯禮已經率先開了口,只是講出來的話完全出乎了許檸柚意料——

    季硯禮嗓音很沉,甚至聲線都在隱約發顫,可他卻語氣極其誠懇同許檸柚道歉:“抱歉, 是不是吵醒你了?”

    許檸柚走近季硯禮的腳步都因此停了一停, 他原本很擔憂季硯禮現在的身體狀況, 正想問季硯禮要不要去醫院的,卻沒想到這人明明自己都不好受成這樣了, 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和他道歉!

    人真的有必要紳士到這種程度?

    許檸柚真的不能懂季硯禮的腦回路。

    他眉毛都在聽見季硯禮這句話的一瞬間皺了起來,可還沒來及回答,就聽季硯禮講出句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話來:“去把拖鞋穿上,當心著涼!

    雖然知道季硯禮這是在關心他,可許檸柚這下還是忍不住回了句嘴:“季硯禮,你能不能先關心一下你自己!”

    他倆到底是誰在身體不舒服!

    誰知季硯禮竟能一句更比一句語出驚人——

    或許他這一陣是真的因疼痛有些失了理智, 講出口的話也就有些不經思考,因而脫口便是低喃般的一句:“我自己哪里有你重要?”

    季硯禮講這句話的嗓音磨得極低,語氣亦很輕, 且是那么自然,仿佛把許檸柚放在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位置,是件多么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

    可他話音出口,許檸柚卻愣住了。

    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么的季硯禮眉心頓時蹙得更緊,只覺得本就翻江倒海的胃也絞痛得更厲害了——

    他真的很怕嚇跑許檸柚。

    畢竟追求的階段實在太講究循序漸進,情感太淡顯得不真誠,情感太濃卻也未必是件好事。

    季硯禮向來深諳此道,因此剛剛那句話,是真的一時失言。

    不過許檸柚也只是愣了很短暫的兩秒而已,他確實是有些驚訝于季硯禮會忽然講出這么一句話,也當然難以自控因為這句話而心跳加速。

    可現在什么都沒有季硯禮的身體緊要,因此許檸柚把不合時宜的思緒都暫時拋去了腦后,也不再同他回嘴,只是快步走過去跳到沙發上蜷起了腿,就貼在季硯禮身邊一迭聲問他:“你還好嗎?是胃痛嗎?要不要去醫院?”

    見他沒什么太大反應,季硯禮微不可察松了口氣。

    又因為被許檸柚這樣關心,季硯禮唇角忍不住微微揚了一揚,不過轉瞬而已,他就一一回答了許檸柚的問題:“我沒關系,是有些胃痛,吃了藥就好,不用去醫院。”

    他有意略微放緩了語速,斷句也更簡短,盡可能在掩飾因疼痛而難以自控想要不斷倒吸氣的本能反應。

    聽到季硯禮說“吃藥”,許檸柚才一下反應過來自己手里還握著藥瓶。

    他下意識準備把藥瓶遞回給季硯禮,可手伸到半空又收回,許檸柚又干脆問:“你要吃多少?我幫你倒!

    季硯禮此時明顯看起來還很虛弱,尤其是離得近了就能發現,他不僅臉色是蒼白的,就連唇色都很蒼白。

    看起來真的就像男鬼一樣。

    許檸柚很怕他自己倒藥會又拿不穩把藥片灑落一地。

    季硯禮倒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堅持,他低聲回答:“兩片就好,謝謝檸柚!

    許檸柚點了下頭就打開了手中藥瓶,不過打開時候他下意識看了眼瓶身,卻發現這個藥瓶是完全空白的,上面什么字都沒有,只在瓶底印有兩個很小的字——“特供”。

    許檸柚動作微頓一秒,想問什么,但他還是先倒出了兩片藥放在季硯禮掌心,又忙要站起身說:“等我去給你倒水!

    可他還沒來及站起來,手腕就被季硯禮輕輕攥住了——

    力道明顯比平時要輕很多。

    可許檸柚依然沒能掙開。

    或者準確來說,是沒舍得掙開。

    就見季硯禮干脆將那兩片藥送入嘴里吞了下去,聽他再次強調:“地板很涼,你沒穿拖鞋不要來回走動,我已經吃下去了,不用喝水!

    許檸柚這下是真的服氣。

    雖然他很想辯解說自己其實體質不錯,不至于光腳在地板上走兩步去倒個水就要受涼生病,可面對眼前這樣一個病號,還是過分關心自己的病號,許檸柚又哪里真舍得同他爭辯什么?

    反正季硯禮也已經把藥吃了,許檸柚干脆從善如流原蜷回了沙發里,又轉而問他:“你這樣一直坐在地上就不涼嗎?”

    “還好,”季硯禮一直抵在胃部的那只手又揉按兩下,他如實道,“這個姿勢會稍微舒服一些。”

    許檸柚視線從他臉上,移到他抵在胃部的那只手上,停留片刻又移回到臉上,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你這胃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實最初許檸柚只以為季硯禮是忽然胃痛,類似急性腸胃炎的那種,可后來看季硯禮的反應,以及那個根本沒有名字只印著“特供”的藥瓶,許檸柚就意識到了,這肯定不是那么簡單的胃痛原因。

    很害怕季硯禮其實有什么難治的病,許檸柚問這句話的語氣都格外小心翼翼,眼神里更是蘊滿了不自知的憂心忡忡。

    或許是猜到了他在擔憂什么,季硯禮唇角又勾起了一個很淺的弧度,竟還能在疼痛中講了句玩笑話:“放心,沒得不治之癥,不然我還怎么追你。”

    許檸柚頓時被他這一句話又惹得紅了耳尖,忍不住色厲內荏嗔他:“別亂開這種玩笑!”

    季硯禮見好就收,他神色認真了兩分,斂了眸回答:“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時候有次吃藥過量去洗了胃,后來胃就一直不太好,但其實也真的有段時間沒像今天這樣了!

    最后半句話季硯禮倒不是在寬慰許檸柚,他確實是有段時間沒像今天胃痛得這么夸張了,平時吃了辣喝了冰會有的那種短暫應激反應,其實他早已經習慣。

    可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段時間以來放縱得有些過分,尤其在蘇市的時候…

    許檸柚喜歡吃辣,他也就陪著一起吃了不少。

    于是積少成多好巧不巧,到了這個晚上就突然爆發了。

    聽了季硯禮的話,許檸柚眉毛就又不自覺再次皺了起來。

    雖然季硯禮這句話講得好像很輕描淡寫,可其中透出的意味卻根本讓人無法深思——

    小時候,吃藥過量,洗胃。

    許檸柚實在想象不出那究竟會是什么樣的情況,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誠然,最簡單的一種應該是季硯禮自己頑皮,誤把藥當成了糖果亦或零食,一下吃了太多。

    可很難說究竟是某種直覺,亦或是合理推斷——季硯禮這種明顯比同齡人要沉穩早熟的個性,小時候真的會那么頑皮嗎?

    總之,許檸柚就是覺得這件事情并不會這么簡單。

    可很顯然,他看得出來季硯禮并不想多聊這個話題。

    至少現在不想。

    因此即便心里疑問,許檸柚也只好暫時憋著不去問更多了。

    可很快,他就又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既然季硯禮說自從小時候以來,胃就一直不是太好,那么理論上,他平時應該飲食很注意才對。

    可許檸柚回憶起和季硯禮成為室友之后季硯禮的飲食日常——

    冰美式冰水從沒斷過,還經常和他一起吃辣…

    尤其是之前在蘇市吃酸菜魚那天,自己還點了特辣,季硯禮竟也沒有發表任何異議!

    許檸柚越回想越心驚,終于在聽到季硯禮又低低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時,他猛然跳下沙發蹲在了季硯禮面前。

    直直迎上季硯禮眸光,許檸柚直白問他:“季硯禮,你吃辣時候會胃痛嗎?”

    似是沒想到許檸柚在這個問題上這樣敏銳,季硯禮眸光微閃,下意識否認:“不…”

    可他堪堪講了一個字就又瞬時頓住了話音——

    這是大忌。

    作為早已可以在大型商業談判上獨當一面的法律顧問,季硯禮比誰都更清楚,往往對于一個問題不假思索的過度否定,則是對真實答案的一種遮掩隱瞞。

    可他剛剛卻犯了這樣的低級錯誤。

    季硯禮罕見生出一絲懊惱,不過表面他的反應卻又極快,只是停頓了極其短暫的一瞬,就又接過話音繼續道:“不怎么會,最多只是偶爾不太舒服,喝兩口水就好了。”

    許檸柚聽得有些將信將疑。

    其實季硯禮講這句話的語氣聽起來很自然,完全不像說謊,且這好像也很合正常邏輯——

    畢竟如果季硯禮每次吃辣都會胃痛,那為什么從來都沒有和自己提過哪怕一次?

    可很莫名的,或許又是某種直覺,亦或許是因為耳畔又極其突兀劃過了之前季硯禮那句好像脫口而出的低喃:“我自己哪里有你重要?”

    許檸柚眉毛皺得更緊,就是無法對季硯禮現在的答案全盤相信。

    一瞬猶豫,他不得不決定逼季硯禮一把——

    許檸柚整個人都向前傾身湊季硯禮更近,近乎要與他鼻尖相抵。

    這樣近的距離,好像只要一張嘴就會觸碰上彼此的唇瓣。

    實在曖昧得過分。

    許檸柚更已經明顯感覺到了季硯禮陡然間變得急促的氣息。

    可這樣近的距離這樣曖昧的氛圍,許檸柚講出口的話卻透著截然相反的冷酷意味——

    他一字一頓道:“季硯禮,你不要騙我,如果騙我的話,我保證你永遠都追不到我!

    第56章

    許檸柚講了這句就又倏然向后退開了, 和季硯禮保持了一定距離,以便他不會錯漏季硯禮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態變化。

    他真的看得很仔細,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可季硯禮的反應, 卻好像有些出乎意料…

    許檸柚本以為聽自己這么講, 季硯禮可能會有些心虛,會急于解釋, 然而和他預想的并不一樣, 他越看, 越感覺到季硯禮落過來的眸光愈來愈熱切。

    那溫度簡直有如實質般要將他灼燒。

    被季硯禮這樣的目光注視片刻, 許檸柚就有些頂不住了,他纖長睫毛都又簌簌顫了起來,很努力才忍住沒有率先錯開視線,還干脆略微提高了音量問:“你…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么?”

    可他耳尖又都已經染上了紅暈, 甚至開口時還打了個小磕絆, 于是質問起來就顯出了兩分色厲內荏味道。

    季硯禮又欣賞了片刻才終于低聲開了口, 喑啞嗓音竟透出些許沒能藏住的癡迷意味:“寶寶,你剛剛好辣, 那句話給我聽石更了!

    聽清季硯禮說了什么的瞬間,許檸柚耳尖紅暈頓時就在一張小臉上都漫延開來。

    他眼睛更是瞪得溜圓,十足震驚又難以置信低頭去看季硯禮腿間,在發現季硯禮這話并不是在過度夸大而是陳述事實的時候,許檸柚終于忍不住小小爆了句粗口:“靠…季硯禮,你是變態嗎?”

    怎么有人這樣都能石更的?而且還是在胃痛的時候!

    許檸柚是真的被季硯禮驚到了。

    虧他以前還懷疑過這人是個x冷淡!

    可季硯禮卻又在頃刻間變了態度——

    他垂了眸, 語氣亦沉下去,十足誠懇又同許檸柚道歉:“抱歉,是不是又嚇到你了?是我沒有控制好!

    他此時本就因胃痛看起來要比往常虛弱很多, 現在斂著眸沉著嗓音講這種話,簡直就像是斂起了利爪,又被雨淋得濕了皮毛的野獸。

    許檸柚又怎么舍得看季硯禮這副模樣?況且…

    況且,這種生理反應本身也不是季硯禮理智能控制住的。

    勉為其難替季硯禮開脫好了,許檸柚語氣就又軟了下去,他頂著依然透著莓果色的臉頰小聲說:“沒被嚇到,只是有些驚訝而已!

    頓了一下,許檸柚拒絕再深入這個話題,他急忙問:“你胃痛好了嗎?”

    不好應該不能石更叭!

    果然,就見季硯禮點了下頭道:“好多了!

    又仔細看了看季硯禮此時臉色,確認他面頰和嘴唇都好像恢復了一些血色,應該沒有再逞強,許檸柚這才終于小小松了口氣。

    可他還沒有忘記之前在意的問題——

    “季硯禮,”許檸柚又忽然加重語氣叫了聲季硯禮的名字,把話題原拉拽回去,“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你平時吃辣會胃痛嗎?”

    許檸柚的語氣又重新變得嚴肅起來,雖然沒再講什么“威脅”季硯禮的話,可很顯然,如果季硯禮還不肯講真話,那他是真的會生氣不理人的。

    季硯禮當然看得出來,他忍不住在心里低嘆一聲——

    看來這個問題今天確實是混不過去了。

    好在他已經有足夠時間想好了不算太過度的回答。

    片刻靜默,季硯禮終于還是點了下頭,如實回答:“會痛,但沒有剛剛這么嚴重,緩一緩就能好!

    可許檸柚聽后頓時就又皺起了眉毛,他聲線也更提了起來,脫口便問:“那你為什么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

    只要一想到季硯禮每次陪自己一起吃辣的時候都是忍著胃痛的…

    許檸柚就覺得胸腔里的心臟被漲得很滿——

    又心疼又生氣,還有些發酸。

    季硯禮究竟為什么要對他自己這么壞?

    “最開始時候,是不想給新室友留下一個覺得我口味挑剔的印象,”季硯禮輕描淡寫搬出組織好的答案,“后來慢慢習慣了也覺得不是什么大問題,反正也不是很痛可以忍受,就覺得沒什么必要說了!

    這個答案不算說謊,但確實盡所能隱藏起了對許檸柚過高的情感濃度。

    不然,季硯禮一直寧愿胃痛也要吃辣的真實原因當然只有一個——

    他想讓許檸柚跟他一起吃飯,但不要許檸柚為了他妥協什么,而是每頓飯都能吃得足夠盡興。

    于是稍一停頓,季硯禮立刻就又補上一句:“以后也一樣,檸柚,不用把我這個小問題放在心上!

    季硯禮是真的這么想的,可他越是這樣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許檸柚卻越是生氣。

    “這是小問題嗎?”許檸柚皺著眉毛一迭聲反問,“每次吃辣都會痛,這也能算小問題?”

    季硯禮怎么能這么不愛惜自己身體!

    許檸柚氣得要命,語氣當然也變得很沖。

    而直到這一刻,季硯禮才好像極其罕見生出種后知后覺的怔然。

    他薄唇微動,竟有些遲疑問出一句:“檸柚,你還在生氣?”

    季硯禮原本以為許檸柚是在氣他的不坦誠,所以他選擇了似是而非的坦誠,而許檸柚看起來也確實是相信了,至少沒再追究他一直隱瞞胃痛的原因。

    可雖然相信了,許檸柚卻看起來好像更生氣了。

    所以…

    季硯禮的語氣磨得更輕,甚至尾音都好像因極度的不確定而隱約發顫:“所以你是在氣我…不注意自己身體?”

    季硯禮此時狀態明顯變得有些奇怪,許檸柚當然發現了,可卻不懂季硯禮為什么會是這樣的態度,就好像自己氣他不愛惜身體,是件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想不懂,許檸柚干脆就不想了,他直白道:“那當然了!難道我不該生氣嗎!”

    他喜歡季硯禮,在乎季硯禮,當然看不得這人這么作踐自己的身體!

    誰知他講了這句話,就見季硯禮落過來的眸光中又升騰起了比之前更甚的熱意,眸底都好似籠了層奇異的光。

    好半晌,他才倏然闔了闔眸,兀自低喃般講出一句:“檸柚,你這樣,我會更想欺負你的!

    季硯禮講這句話的嗓音壓得極低,許檸柚離得這樣近竟都沒有聽清,他下意識追問一句:“你說什么?”

    可問出口卻沒有立刻得到季硯禮的回答。

    很快,許檸柚就發現了——

    季硯禮睫毛在輕顫,全身肌肉都好像繃得很緊,甚至就連那里,竟都又莫名其妙更膨大了一圈!

    許檸柚只敢匆匆瞥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羞得不行的同時強行要求自己大腦不要停轉。

    他終于隱約反應過來,季硯禮此時好像很興奮,很激動。

    自己會生氣季硯禮不愛惜身體這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卻能讓這人這么興奮,這么激動?

    季硯禮現在這副模樣,或者準確來說,是這種興奮激動的程度,簡直就像從來沒吃過糖的小孩,忽然得到了一顆其實很平平無奇的水果糖一樣。

    從來沒吃過糖…

    這個形容涌上腦海的瞬間,許檸柚就倏然心尖一跳。

    他想到了和季硯禮認識以來,就從沒聽季硯禮提過和父母有關的話題,想到了現在在的這套大平層,處處看起來都像只有季硯禮一人獨居的模樣,更又想到了季硯禮剛剛說的,“小時候吃藥過量洗過一次胃”…

    甚至,許檸柚思緒有片刻飄得很遠。

    飄回了大一寒假那年。

    他曾和季硯禮有過一次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交集。

    那天是那年的除夕夜,一個本該全家團圓的日子。

    可許檸柚卻因為在家被要求練了整整一天舞,還是沒能讓他嚴苛的姥姥和媽媽滿意,在受了頓毫不留情的斥責后終于忍不住跑出了家門。

    即便知道回家后等待他的會是更新一輪更強程度的斥罵,可在那個當下,許檸柚是真覺得在那個家里待不下去了,多待一秒他都會窒息死掉。

    當時已近傍晚,正是各家各戶該回家吃年夜飯的時間,因此街上基本沒有什么店鋪還開門,車和人都很少,偶有的行人一個個也都提著大包小包行色匆匆。

    因此,在漫無目的又轉過一個街角,碰上了迎面而來的季硯禮的剎那,許檸柚猛然頓住了腳步,甚至懷疑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在那之前,許檸柚當然就已經認得季硯禮了。

    畢竟季硯禮外形實在過于出眾,更因當時一進校的第一場辯論賽,就以碾壓姿態贏過了一位大四優秀辯手,而在學校里時常被談論不已。

    可也僅限于認得而已,兩人從沒有過任何交集。

    因此那天迎面遇到的時候,許檸柚其實本沒想要同季硯禮打招呼,他甚至不知道季硯禮是否認得他。

    可下一秒鐘,季硯禮就也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視線相對,季硯禮沒有講話,甚至沒有禮貌性笑一下,可許檸柚就是知道,季硯禮也是認得他的。

    而也是在那一刻,許檸柚驚訝發現,季硯禮右手骨節不知為何破了皮,還在往外流血。

    后來的事情很順理成章卻也沒什么特別——

    那就是在許檸柚家附近,許檸柚對那一片都很熟悉,于是成功帶季硯禮找到了一家難得還在營業的藥店,幫季硯禮買到了酒精棉球和創可貼,順便幫季硯禮處理了受傷的骨節。

    那天季硯禮從始至終都很沉默,只在最后對他說了聲“謝謝”,兩人就此在藥店門口分別。

    當時的許檸柚回家后果然又接收了新一輪的教訓,他無暇再去細思這個偶然的小插曲。

    而等后來開學再在學校偶然遇到季硯禮,兩人偶爾視線撞上,對視一秒,也都好像自然而然就又各自移開視線。

    就這樣一直到了大四這個學期,意外和季硯禮成為了室友。

    又漸漸熟悉到了現在這樣的程度。

    許檸柚現在再回想起那一次偶然的交集,只覺得那一天的季硯禮讓他很陌生——

    當然絕不溫和紳士,可也并不是高傲冷漠,反而整個人眉眼間都像攏著戾氣,看起來兇得厲害。

    可那天明明是除夕夜,季硯禮又怎么會一個人出現在那條街上,還是以那樣一副滿是戾氣還受了傷的模樣?

    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許檸柚想,或許季硯禮有個比自己更不快樂的家庭。

    “檸柚!奔境幎Y的低沉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把許檸柚倏然一下從遙遠思緒中拽回了神。

    許檸柚不自覺眨了眨眼,看向此時近在咫尺的人。

    聽季硯禮問:“又走神想什么去了?”

    許檸柚張了張口,卻沒能第一時間給出回答。

    他確實有不少問題想問,想問季硯禮是否還記得他們當時那次偶然交集,想問季硯禮那天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又為什么會受傷,當然還想問一問季硯禮的家庭情況。

    可卻又不知該怎樣開口。

    且最重要的是,許檸柚并不確定季硯禮現在是否愿意告訴他這些。

    于是片刻猶豫,許檸柚還是搖了搖頭,轉而回答:“沒什么,就是在想…在想,我以后要監督你!

    似是沒想到許檸柚會這么說,季硯禮微微挑了下眉,低聲問:“監督我什么?”

    “監督你不準吃辣不準喝冰水冰咖啡,”許檸柚語氣認真道,“你還要給我做個保證,保證你以后每次胃不舒服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果然,聽許檸柚這么說,季硯禮眸底就又暈開了他并不自知的亮光。

    好半晌,他才垂眸嗓音很沉問:“真的要這樣?不會覺得煩?”

    一聽到季硯禮后半句,許檸柚就又很想發脾氣,可想到自己剛剛回憶起的畫面,許檸柚最后只是看著季硯禮的眼睛,非常鄭重回答他:“要這樣,不會煩,你做不到我才要生氣!

    頓了頓,許檸柚又干脆說:“不只是胃痛這一個問題,季硯禮,以后你有什么想法什么需求,你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季硯禮這人太會藏起自己的情緒了,他可以一直忍著胃痛不說,那許檸柚毫不懷疑,他也同樣可以忍著有時不可避免的壞心情不告訴自己。

    畢竟之前看來就是這樣——

    如果不是之前季硯禮真的會到夜店里“抓”自己,后來還把自己玩得那么兇…

    許檸柚根本就不知道季硯禮其實格外在意自己去看男模表演。

    這人總是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無論是情緒還是胃痛,好像都是到了忍不下去的程度才會驟然爆發。

    可許檸柚不想再這樣。

    既然他們彼此喜歡,那他們合該隨時了解對方的身心狀態,這樣才好第一時間給對方提供照顧亦或安慰。

    許檸柚越想越覺得自己想得很對,于是他再次望進季硯禮的眼睛,很直白道:“比如現在,季硯禮,你現在就告訴我你在想什么,或者想要做什么!

    今天許檸柚講的每一句話都太出乎季硯禮意料了,對于季硯禮而言,是意外之喜中的意外之喜,而許檸柚現在離他這樣近,講話時候唇瓣不斷開合,甚至溫熱氣息都噴灑在了他臉上,這所有一切都比季硯禮做過的最好美夢還要美妙。

    于是這也終于成功擊破了季硯禮早已岌岌可危的理智,讓他再難克制隱藏,而是黢黑眼眸牢牢攫住面前那近在咫尺的柔軟唇瓣,講出了此時此刻,內心最真實的渴望:“檸柚,想要親你,可以嗎?”

    第57章

    許檸柚倏然瞪大了眼睛。

    他原本還沉浸在對季硯禮的心疼情緒里, 完全沒想到季硯禮現在腦袋里想的就是這種事情,還這樣堂而皇之講出來!

    這人真的…

    許檸柚第n+1次感嘆,虧自己以前一直把季硯禮當紳士!

    耳尖與臉頰原本消退下去的熱意頃刻間就又攀升上來, 許檸柚睫毛輕顫, 半晌才小聲開口:“這種事情, 直接…直接做就好了,不用特意說出來問我…”

    哪里有人親之前還要問一下“可以嗎?”, 許檸柚是真不懂季硯禮的腦回路, 只覺得自己要被問得羞恥爆炸了。

    可季硯禮卻表現出一副不贊同模樣——

    “那怎么能行?”他語氣聽起來竟很義正言辭, “我還在追你, 親你之前當然要先征求你的同意了。”

    頓了一下,季硯禮竟又緩聲問了一遍:“所以,檸柚,讓親嗎?”

    許檸柚羞得已經分不清季硯禮究竟是真的這樣認為的, 還是在故意使壞逗他了, 他支著兩只小紅耳朵囫圇點頭, 羞澀的許可從唇瓣間溢出:“讓你親…唔…”

    最后一個字音還沒完全落下,就被陡然間湊近的季硯禮封住了唇——

    季硯禮眼眸微垂, 濃密睫毛掩住了眸底得逞笑意,亦遮住了愈來愈亮的精光。

    其實那一瞬間,季硯禮薄唇覆上來的那一瞬間,許檸柚頭腦是完全空白的。

    他客觀感受率先蓋過了主觀認知——

    只覺得季硯禮真的靠得太近了,好像從來沒有這般近過。

    近到他能看清季硯禮根根分明的睫毛,近到他能清晰感知到季硯禮肆無忌憚噴灑而來的粗沉氣息。

    而唇瓣上的感覺當然更不容忽略。

    輕柔的, 綿軟的,像羽毛一樣緩緩廝磨。

    季硯禮的唇形看起來薄而近乎凌厲,沒想到其實觸感這樣柔軟。

    許檸柚暈暈乎乎間, 腦海里不自覺升起這樣的感嘆。

    又過了片刻,許檸柚才很后知后覺般,腦袋里涌出了第二個念頭——

    季硯禮在親他。

    他真的和季硯禮接吻了!

    這個念頭騰起的瞬間,許檸柚心跳就又在陡然間加快了兩分,心臟在胸腔里活蹦亂跳得過分。

    說來也很神奇,他和季硯禮之間的順序好像不太尋常。

    明明比接吻好像更進一步的事情他們都做過了,季硯禮甚至幫他用過嘴…

    可在這一刻,僅僅是同季硯禮唇瓣廝磨的這一刻,許檸柚卻還是感覺心緒分外激蕩。

    生理上或許沒有那么刺激,可心理上的愉悅感卻前所未有。

    第一次接吻就像一個標志——

    他們把自己獻給對方的標志。

    他們一同沉淪進所謂愛河的標志。

    許檸柚在這件事情上當然毫無經驗,他不知該如何深入亦或引誘,只在心臟怦然間恍惚想起,影視劇里主角接吻時候都是會閉上眼的。

    于是許檸柚纖長睫毛又簌簌顫了顫,他亦學著在影視劇里看過的那樣,輕輕閉上了眼睛。

    那一剎那,季硯禮呼吸都近乎滯了一瞬。

    許檸柚并不知道自己此時模樣——

    微揚著頭,紅暈染了一整張小臉,眼睛閉起獨留睫毛輕顫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太過乖順,仿佛像在發出某種無聲的邀請。

    而季硯禮接收到的倏忽間,就清晰感知到腦海里那根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名為克制的弦在此刻發出清脆一聲,徹底斷裂。

    原本因為是第一次,不想表現得太過急躁,更怕嚇到許檸柚,因此季硯禮只極盡克制,想要止步于唇瓣廝磨。

    雖不夠滿足,卻也足矣撫慰心底饑渴已久的野獸。

    可現在,他卻再難繼續克制下去。

    于是唇舌陡然添了力道,含吮的同時舌尖輕輕抵過唇縫,一邊安撫一邊進攻,輕而易舉便惹得許檸柚為他啟開齒關,放任他的舌如長矛般探入進去。

    ……

    其實對于季硯禮而言,接吻這件事情當然也是第一次做。

    可他卻又好像無師自通。

    或者該說是全憑本能——

    全憑本能以舌尖作武-器,掃蕩許檸柚口中每一寸角落,攻城掠地。

    全憑本能勾住許檸柚更為柔軟的舌尖,與其親密共舞。

    全憑本能舔舐過許檸柚的齒間,更全憑本能攫取掠奪許檸柚的氣息。

    那簡直不像是普通的親吻了,更像是入侵,汲取,占有…

    仿佛只恨不能將面前人徹底吞吃入腹,更永遠融為一體。

    先前入睡前,兩人都忘了拉起客廳窗簾,于是此時濃重夜色透過大落地窗彌漫進來,又被客廳頂燈過于明亮的光線打得散落開來。

    許檸柚早已淪陷在這個吻里。

    或者準確來說,是淪陷在季硯禮洶涌的侵略里。

    他頭腦發昏到了極點,甚至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修長脖頸難以承受般向后愈揚愈高,卻又陡然被骨骼分明的大手托住后腦,是支撐亦是掌控。

    他兩只手臂都不自覺環住了季硯禮脖頸,近乎以一個攀在季硯禮身上的姿態,那般依靠而又信賴。

    偌大的客廳,在地板上親密糾纏的兩道身影被燈光投映在窗玻璃上,影影綽綽不甚分明,又無邊旖旎。

    空氣那么靜謐,于是更將所有狎昵聲響都放大到了極致——

    兩人相互交雜的凌亂氣息,唇舌糾纏間溢出的黏稠水聲,偶還有許檸柚像奶貓般的哼吟聲…

    讓空氣都升了溫。

    不知過去了多久,久到許檸柚近乎覺得大腦缺氧呼吸不順,他原本環在季硯禮脖頸處的兩只手才終于在幾近憋悶間轉而下滑,由依賴暫時轉為了推拒。

    可他整個人都早已被季硯禮親軟了,那力道落在季硯禮胸膛,簡直和小貓撓癢一樣,毫無分量可言。

    早已理智潰散的季硯禮甚至沒有半分停頓,一只手輕而易舉便精準捉住了許檸柚的手腕,扣住下壓,與此同時竟就更加深了唇舌間的掠奪,近乎要深入喉嚨。

    這下許檸柚再難忍耐,氣息憋悶間他毫無辦法,不得不干脆咬住了季硯禮作亂不已的舌尖。

    以此阻止他不肯停下的惡劣行徑。

    大概是痛感終于喚回了季硯禮些許神智,片刻之后,季硯禮終于暫時終止了這一場毫無克制可言的侵略,終于暫時放開了許檸柚,并向后略微退開了些許距離。

    重獲充足空氣的瞬間,許檸柚就深深吸了口氣以調整呼吸——

    他是真的震驚了,季硯禮的肺活量為什么能這么好!

    明明自己平時也不是個欠缺運動的小趴菜,正相反,許檸柚多年練舞的運動量其實很大,他一直都自詡肺活量很不錯。

    可現在跟季硯禮比起來,才發覺比起這人自己還是差了不少。

    且,好像差的并不僅僅是肺活量…

    更還有…

    許檸柚又忍不住抬起頭看向了面前人——

    季硯禮也正在看他。

    眸色看起來比往常更深,垂落下來的眸光里染著絲絲縷縷的,尚未褪去的情欲。

    視線相對一瞬,許檸柚正要開口,就見季硯禮薄唇微張,先一步道:“抱歉,本來沒想這么兇的,沒忍住…”

    聽季硯禮這么說,許檸柚隱約注意到了他講話時候的視線落點,好像依然在自己的嘴唇。

    許檸柚下意識舔了舔唇,可這一舔就驚到了——

    血腥味順著舌尖席卷味蕾,季硯禮怪不得要給他道歉,這人竟然都把他嘴唇咬破了!

    許檸柚看向季硯禮的目光里更含了嗔意,他這次不再猶豫,把剛剛就想問的問題直接問了出來:“季硯禮,這…這是你初吻嗎?”

    似是沒想到許檸柚遲疑半晌,竟然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季硯禮罕見怔了一瞬。

    可很快,他就又勾唇反問:“為什么要這么問?”

    頓了一下,他還故意道:“這個問題很重要,可不能憑空玷污我的清白!

    他這句雖是玩笑話,可也很顯然從側面回答了許檸柚的問題。

    許檸柚聽得心尖都又輕輕跳了一跳,他抿唇小聲說:“那…那你怎么還那么會親?”

    親得他毫無招架之力,只是承受都已經耗盡全力。

    許檸柚自己根本意識不到,他打的直球殺傷力有多強——

    他話音落下,季硯禮眸色頓時就更深了兩分,寒潭般攏著面前撩不自知的人。

    凌厲喉結微微滾了一滾,季硯禮啞聲道:“檸柚,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還沒被親夠!

    許檸柚瞬時一凜,腦袋搖得像個小撥浪鼓,語氣亦隨之染上了不自知的討饒意味:“夠了,真夠了,再親會暈過去的…”

    那副模樣是真可憐又可口。

    季硯禮感受著某處愈來愈明顯的膨脹感,倏然闔了闔眸,強迫自己適可而止,他沉聲道:“好了,時間還早,上床再睡一陣!

    可經這么一提醒,許檸柚倒是又想起了什么,他垂下頭去看,果然,就看到了那里比之前還要更為昂揚…

    再次為此驚訝一秒鐘,許檸柚當機立斷:“我現在不困睡不著了,我幫你。”

    邊這么說,許檸柚就再次垂手探了過去。

    毫不意外的,亦再次遭到了季硯禮的阻攔——

    “檸柚,”季硯禮扣住許檸柚的手腕,嗓音比剛剛更沉啞,就像在竭力克制什么,“我說過的,不用你幫我做這個!

    可這一次,許檸柚并沒有從善如流收回手。

    而是皺起眉毛語氣嚴肅道:“季硯禮,你是不是又忘了我之前說的話了?你再拒絕我,我就只能理解為你不想讓我幫你,不喜歡讓我幫你了!

    停頓一秒,他故意講得更過分刺激季硯禮:“甚至我會覺得,你不讓我幫你,那就是想讓別人幫你做!

    季硯禮眉眼間漾開了無奈,即便理智上知道許檸柚就是故意這么說的,可情感上,他確實還是動搖了。

    “這么大頂帽子,”季硯禮語聲亦無奈,“可不能隨便扣。”

    許檸柚不想再聽他講這種似是而非的話,邊手腕同季硯禮較著勁,邊微揚起下巴用眼角睨著季硯禮,意思很明顯——

    你今天不讓我幫你,我就是要給你“扣帽子”。

    他態度實在堅決,就愈讓季硯禮早已岌岌可危而又搖搖欲墜的自控力瀕臨消散。

    終于,片刻之后,季硯禮驀然松了手,放開了許檸柚的手腕。

    可還不等許檸柚反應過來準備開始,季硯禮卻像是終于下定了什么決心般一抬眸,啞聲講出一句:“站起來,到床上去。”

    許檸柚微微一愣。

    不太明白季硯禮是要做什么,但總歸應該不是再要拒絕自己,于是許檸柚猶豫一秒就還是暫時收回手,站了起來。

    轉身向臥室走。

    季硯禮也起身跟了上來。

    進到臥室里,許檸柚才剛剛遲疑著在床邊坐了下來,就又聽季硯禮以發布命令般的口吻道:“背對我,趴好!

    許檸柚隱約覺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卻又不是很確定,可他還是乖乖照做了——

    以膝蓋作支撐趴好了,將整個背部,還有明顯挺翹的PP都留給季硯禮。

    身形弧度格外漂亮,像舒展的貓咪。

    季硯禮眸底的欣賞與渴望都再無遮掩,他似提醒又似警告般道:“教你換個方法幫我,覺得疼了也不許反悔!

    許檸柚壓著又喧囂起來的心跳乖乖點頭,小聲卻堅定:“不…不會反悔!

    許是終于得了保證,季硯禮也不再遲疑,終于將壓抑已久的渴望揭開了一角。

    他掌心拍了拍許檸柚的腿,傾身在許檸柚耳邊,又緩了語氣低聲誘哄:“乖,再分開些!

    第58章

    鬧鐘響起, 許檸柚睜開眼睛的瞬間,困得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飄。

    他半閉著眼睛摸索到枕邊的手機關掉孜孜不倦響個不停的鬧鐘,又抬起手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才終于慢吞吞坐了起來。

    片刻之后, 許檸柚偏過頭看向身側——

    又一次空無一人。

    他陡然之間就徹底清醒了。

    雖然理智上知道季硯禮應該只是比他先起來了, 可腦海里還殘留了之前半夜驚醒時,看到季硯禮面色蒼白坐在客廳地上的畫面, 因此毫無猶豫, 許檸柚再次飛快掀開被子跳下床, 邊提高音量叫了一聲:“季硯禮!”

    下一秒, 側邊浴室門被從內拉開,季硯禮一身清爽走了出來。

    視線相對,他就彎唇低聲問:“醒了?”

    許檸柚吶吶點了下頭,忍不住仔細打量季硯禮。

    在確認了季硯禮看起來一切正常, 且明顯已經換好衣服洗漱好之后, 許檸柚才小小松了口氣。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 季硯禮眸底笑意愈深,他直接道:“放心, 沒有再胃痛!

    許檸柚認真點頭:“那就好!”

    可講了這句他忽然想起什么,又立刻警惕問:“你早上有沒有喝冰水或者冰咖啡?”

    “都沒有,”似是很享受被許檸柚這樣關心,季硯禮答得格外耐心,“只喝了一杯溫水!

    許檸柚這才再次滿意一點頭,想了想, 他還干脆走到季硯禮面前,抬手拍了拍季硯禮肩膀,玩笑道:“那你很乖哦!

    許檸柚發誓, 自己講這句話絕對沒有任何其他意思,就是心血來潮同季硯禮開個玩笑而已。

    可誰知季硯禮聽后卻就忽然挑了挑眉,他眸底染上兩分揶揄神色,語氣也好像變得玩味起來:“是嗎?不過比起來的話,還是檸柚你之前更乖一些!

    之前,更乖一些。

    季硯禮一句話,瞬時就將許檸柚的記憶又拉拽回了之前深夜——

    在他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之下,季硯禮終于妥協,愿意讓他幫忙了。

    只是幫的方法,確實有些出乎了許檸柚預料。

    在此之前,毫無經驗的許檸柚只知道可以用手,還可以用嘴…

    總歸都是他來出力。

    卻沒想到季硯禮的方法并不需要他出力,可卻更讓他羞澀難忍!

    竟然,用腿也可以做那種事情!

    且最重要的是,以前許檸柚一直自詡腿部肌肉含量不錯,畢竟他是個專業舞蹈生,日復一日都在進行腿部訓練。

    因此他是真的從來沒想過,自己大腿內側,竟然可以軟成那樣…

    不是柔韌度的那個“軟”,而是與肌肉相對概念的,柔軟。

    直到也就在兩個小時前的深夜,在季硯禮時而發力時而松緩的深入淺出之下…

    許檸柚才訝異發現,自己大腿內側的肌肉,或者準確來說是覆在單薄肌膚之下的那一層軟-肉,竟會像果凍亦像海浪般,顫栗著輕晃。

    當時許檸柚是真羞恥到了極點。

    偏偏季硯禮還要貼在他耳邊故意使壞般講:“檸柚,你這里好軟,像奶油一樣,會不會等下就被我磨化了?”

    就…

    許檸柚在滿臉熱意間想,什么彬彬有禮溫和紳士,果然都是騙人的!

    季硯禮明明這么會講這種渾話!

    不過當然了,皮肉畢竟不是奶油,不會真的被磨化,可卻會被磨痛,磨出大片紅痕。

    許檸柚以前也從沒想過,自己竟然可以那么嬌氣。

    明明平時練舞磕磕碰碰甚至受傷都是家常便飯,可到了這種時候,只是皮膚被磨紅了而已,他卻就根本壓不住唇間破碎的哼吟。

    當然,那或許也不純粹是因為痛…

    畢竟人的身體總是最誠實——

    痛苦亦或愉悅都是藏不住的。

    誰讓季硯禮這人那么會?

    明明他們也沒有真的做什么,可這人偏偏姿態間要極盡模擬最真實的頻率與節奏。

    一聲聲沉啞氣息交錯響在自己耳邊的時候,許檸柚是真生出了片刻恍惚。

    恍惚以為自己當真在被季硯禮入侵,占有。

    且過程之中,季硯禮還不忘適時給予恰到好處的安撫。

    他的吻如落葉一樣,一路從許檸柚的后頸,順著背脊滑至腰間。

    落了滿背,力道卻又與下方的進攻截然相反。

    磨得越兇,吻得越輕,近乎溫柔。

    ……

    于是許檸柚也無可避免自然而然,再度被卷入這一場浪涌之中,與季硯禮一同沉淪。

    “檸柚,”季硯禮含笑嗓音又驀然在耳邊響起,細聽便可以辨出兩分戲謔意味,“愣神這么久,是在回味嗎?”

    許檸柚倏然一下被拽回了神。

    毫不意外的,深夜里那染滿許檸柚耳尖與臉頰,甚至漫延修長脖頸的緋紅又再度向他席卷而來。

    他忍不住嗔了季硯禮一眼,知道自己根本說不過這人,許檸柚便干脆轉身往浴室走——

    只是背影怎么看都顯出兩分羞到極致,落荒而逃般的意味。

    季硯禮半瞇著眼看了片刻,唇角就又勾起了兩分無奈笑意——

    他的檸柚,他的珍寶,是真太過青澀了些。

    之前夜里有那么一個極其短暫的瞬間,季硯禮是真的要瀕臨極限,想要干脆惡劣到底,直接上正餐的。

    因為許檸柚實在太乖又太純,讓季硯禮覺得好像無論自己發出什么命令,提出什么要求,許檸柚都不會拒絕。

    或者即便是拒絕,也是軟綿綿的,是色厲內荏的,是只要稍加誘哄,就絕對能讓許檸柚繳械投降,甚至懵懵懂懂主動朝自己開放的。

    可這樣惡劣不堪的念頭也確實只是瞬間而已。

    落在實處的,也不過是季硯禮在汗水滿盈間閉了閉眼,又懲罰般重重向前一傾身罷了。

    同樣也正因為許檸柚真的太乖又太純,太不懂得拒絕了。

    于是讓人覺得用任何手段誘哄他,都好像是在犯罪。

    季硯禮不怕當個罪人,可面對許檸柚時,他并不想如此。

    也許對于他而言,愛與欲確實一體共生不可分割,可總有一方要占上風。

    所以最后的最后,季硯禮甚至沒真的弄臟許檸柚的腿。

    半是怕真的弄臟了,會更激得自己欲望不減反增,半是因為沒過太久,許檸柚就全身發軟跪不住了。

    于是季硯禮堪堪繃住了最后那一絲已近極限的,名為克制的弦,起身兀自進了浴室反鎖上門,替自己解決了。

    也只是哄著與他一門之隔的許檸柚,用像裹了糖漿般甜軟而黏稠的嗓音,多叫了兩聲他的名字。

    饒是這樣,已經足夠許檸柚羞惱成了剛剛那副模樣。

    可望著此時緊閉的浴室門,季硯禮卻清晰感覺到,骨頭里的惡劣因子又開始蠢蠢欲動——

    時間還早,不急著出門回學校,雖不夠真的再做什么,可稍微逗一逗還是夠了的。

    這樣想著,季硯禮就已經抬步走過去,屈指輕輕敲了敲浴室門。

    許檸柚應該是在刷牙,略顯含混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來,有種模糊的可愛:“唔…怎么了?”

    “拿下剃須刀。”季硯禮講得堂而皇之。

    下一秒,就看著浴室門被拉開了——

    許檸柚果然是在刷牙。

    一手握著牙刷,嘴角還沾了些許泡沫。

    目光相對一瞬,許檸柚不疑有他,甚至完全沒意識到季硯禮嘴唇上方干干凈凈甚至不見胡茬,就動作自然側了側身,讓他進來了。

    可季硯禮進來之后,卻只是站在門邊,并沒有下一步動作。

    許檸柚疑惑問他:“你不是要拿剃須刀嗎?”

    “嗯,”季硯禮點了下頭,面不改色道,“在你面前這個洗漱柜里,不急,等你刷完牙我再拿。”

    聽他這樣說,許檸柚就立刻轉過身去,加快了刷牙漱口的動作。

    也因此錯漏了季硯禮唇角勾起一瞬的惡劣弧度。

    直到他放好牙刷和牙杯,轉身準備先出浴室的那一瞬間——

    整個人卻陡然一懸空,竟就被季硯禮原地抱了起來!

    許檸柚還沒來及有所反應,就被季硯禮抱著向后放在了洗漱臺上。

    全身上下只有一件之前睡覺時穿著的大T恤而已。

    突然的位置變化與冰冷觸感讓他不自覺小小驚呼了一聲,回過神來,許檸柚就立刻晃著腿問季硯禮:“你…做什么?不是要拿剃須刀嗎?”

    他此時坐在洗漱臺上,而季硯禮站在地上,很難得的,高度差調轉——

    季硯禮需要仰著頭同他講話。

    可即便如此,這人神情間也沒顯出任何赧然。

    恰恰相反,他承認得格外坦蕩:“不拿,騙你的。”

    反正“陰謀”已經得逞。

    許檸柚被他雙手掌著腰,只要他不放手,許檸柚就根本不可能自己掙開。

    許檸柚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驚訝于這人騙得這么坦誠。

    卻更因此時姿態而羞臊不已。

    睫毛輕輕顫了顫,他艱難維持表面的淡定,故意微抬下巴又繼續問話:“那你進來到底想做什么?”

    這一次,季硯禮終于不再遮掩隱藏,而是直白道:“想要嘗一嘗你牙膏的味道。”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他就不再忍耐,原本掌在許檸柚腰間的一只手緩緩下滑,再次滑至了先前夜里百般欺負過的位置,指腹在那片紅痕上不斷流連摩挲,難掩狎昵。

    可與此同時,季硯禮卻又以此時高差,仰頭吻上了許檸柚的唇,飽含虔誠。

    第59章

    “檸柚, 你今天怎么穿得這么嚴實,不嫌束縛了?”

    藝術學院的練舞室內,還沒正式開始上課, 許檸柚才換好練舞服從更衣室出來, 迎面遇上張嫣, 聽她這么問,許檸柚整個人就微不可察頓了一頓。

    已是初冬, 海城沒有暖氣, 但練舞室內的空調向來都打得極好, 溫度一直相對偏高, 因此比起長袖長褲的芭蕾服,許檸柚向來更偏好連體的練功服,短袖短褲,下面只遮住一小半大腿。

    嫌熱是一方面, 且還有更重要的另一方面, 是許檸柚以前自己同張嫣講過, 他不喜歡被練舞服包裹得太緊實的感覺,會覺得束縛不自由。

    或許是自幼以來的家庭成長氛圍都太束縛不自由了, 因此在自己能夠做主的事情上,即便只是穿什么樣的練舞服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情,許檸柚也總會潛意識里更偏向另一個相反的選擇。

    可他今天卻很罕見穿了一整套長袖長褲的練舞服,甚至衣領還很高,遮住了一小半脖頸。

    “沒…”許檸柚根本不敢同張嫣對視,他莫名像做了什么壞事一樣心虛, 只垂著眼睛囫圇回答,“今天早上來上課前出門急,就隨手拿了這套…”

    這話當然是在說謊。

    事實恰恰相反——

    許檸柚今天是特意穿這套的。

    而原因當然也只有一個——

    就是為了遮住季硯禮給他留下的痕跡!

    不僅僅是在大腿內側的…

    還有今天早上, 季硯禮以“要拿剃須刀”為由進了浴室里,把自己抱在洗漱臺上接吻。

    最開始還只是接吻而已,可后來,在自己被又一次吻得頭腦發昏暈暈乎乎間,季硯禮的薄唇就又悄然下滑,滑向了自己脖頸。

    側頸下方臨近鎖骨的位置,季硯禮的唇落上來,由最初的輕吻轉而變成舌尖探出的舔舐,又很快加重力道,咬住皮肉吮磨起來…

    許檸柚覺得那一刻的自己好像變成了被野獸叼在嘴里的獵物,而毫無疑問,季硯禮就是那個想要吃掉他的野獸!

    于是也毫不意外,等季硯禮終于舍得暫時放開他的時候,他側頸處就又多出了一顆新鮮的草莓印痕。

    唯一慶幸的就是位置還算偏低,不然很可能穿今天這件練舞服都要遮不住了!

    “檸柚,”張嫣的聲音又忽然響起,將許檸柚倏然從羞澀回憶里拽了出來,“你最近真的走神很頻繁哦!

    她講這話的語氣含了明顯揶揄,許檸柚聽得頓時更羞恥了,他正要絞盡腦汁叉開話題,上課鈴聲就響了起來。

    與此同時,老師推門走了進來。

    許檸柚悄悄松了口氣,總算可以把腦袋里的羞恥畫面暫時清空一下了。

    這節是芭蕾舞表演課,任課老師就是之前帶他們去蘇市參加比賽的“張姐”。

    張老師一走進門,大家就都立刻七嘴八舌問她——

    “張姐,之前比賽出結果了嗎?”

    “我們是不是第一名?”

    “檸柚是不是個人賽第一名?”

    許檸柚并沒開口問,可他當然也很想知道結果。

    雖然對自己在比賽中的發揮有信心有把握,但畢竟還沒有塵埃落定,就不能夠徹底放下心來。

    “剛好五分鐘前賽委會那邊才傳來結果,還沒正式公布出去,”張老師也沒故意吊大家胃口,她環視了一圈練舞室里一雙雙殷殷期待的眼睛,笑著宣布,“祝賀大家,團體賽奪冠!”

    她話音落下,練舞室內安靜了極其短暫的一瞬,就又陡然間爆發出了歡呼。

    “我就知道我們肯定是第一名!”

    “強得可怕!”

    “超絕芭蕾舞團就是我們!”

    ……

    一群人頓時興奮得自夸不已。

    許檸柚的心也放下了一半,另一半,當然還等著聽個人賽的結果。

    可張老師頓了頓,任由大家興奮了一陣,又話鋒一轉道:“個人賽結果還不是非常明確,等完全明確之后再公布。”

    講了這句,她就拍了拍手收束話題:“好了,現在準備開始今天的課程!

    許檸柚卻忍不住皺了皺眉——

    很難說是出于直覺,還是出于剛剛張老師在說那句話的時候,好像若有似無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眼神讓許檸柚看不太懂,但許檸柚很確定,絕對不是喜悅愉快這一類的正向情緒。

    可已經開始正式上課了,許檸柚也只好暫時斂起沒有意義的揣測思考,盡力讓自己先專注于課堂內容,專注于跳舞這件事情本身。

    不是純理論課,邊學邊練的舞蹈實踐課倒不算難熬。

    一節大課一晃而過,下課鈴響后,張老師宣布了下課,許檸柚并沒有急于跟同學去搶更衣室,他有預感,老師可能會有話對他說。

    果然,下一秒就預感成真——

    “檸柚,”張老師叫他,言簡意賅道,“你過來一下。”

    許檸柚身形微頓一秒,抬步走到了張老師面前,低聲叫她:“張姐。”

    張老師從手邊抽了張餐巾紙遞過來,態度溫和:“先擦擦汗。”

    許檸柚接過道了聲謝,抬手隨意擦了擦額頭臉側的汗珠。

    聽張老師問他:“之前在蘇市的個人賽,你覺得自己跳得怎么樣?”

    許檸柚這次個人賽依然選了反串,跳的也是首經典曲目變奏——《吉賽爾》選段。

    同樣是很炫技的一首。

    再次在腦海里飛快過了一遍自己當時在舞臺上的發揮,甚至具體到了其中難點的處理,許檸柚抿了抿唇,即便現在預感不是很好,可他還是沒有故意委婉,而是實話實說道:“我自己覺得沒什么問題,到我自己的滿意標準了。”

    許檸柚不是毫無比賽經驗的新人了,恰恰相反,他自幼就在參加大大小小的舞蹈比賽,甚至有過國際大賽經歷且同樣奪得桂冠,說明他對自己的能力與發揮都有一個較為客觀的判斷標準。

    也因此,他自認滿意,那么理論上結果就并不會有太大出入。

    而他這句話說完,就見張老師點了下頭,語氣肯定道:“我也覺得你那天在臺上的表現非常好,甚至可以說是亮眼,那場發揮就是放去國際大賽也絕不遜色,而且當時評委們反響也都非常熱烈!

    張老師這一番夸贊略微出乎了許檸柚意料——

    如果照張老師這么說,那他的個人賽成績就不該有什么懸念了才對。

    可現在明顯另有問題。

    因此,許檸柚聽了夸贊也并沒有放松半分,只是輕輕點了下頭,等著張老師后面的話。

    可誰知張老師卻又忽然轉了話鋒,問出個更完全出乎了許檸柚意料的問題:“檸柚,你跟秦赫認識嗎?”

    完全沒想到會忽然在這個時候聽見“秦赫”的名字,許檸柚愣了愣,才點頭如實道:“認識,就是一起去蘇市的車上認識的,原本我和他要住一間房,不過后來您知道的,我搬去別的酒店住了。”

    當時他搬去和季硯禮一起住,當然有提前和張老師打過招呼。

    至于秦赫…

    自從那次收到了來自季硯禮的“匿名郵件”,發現秦赫也有那方面癖好,還好像對自己有些想法,許檸柚就有意同他保持了距離。

    后來在蘇市劇院每天為個人賽做準備的時候,秦赫還去找過他兩次,可許檸柚都表現得比較冷淡,再后來秦赫也就沒再找過他了。

    如果不是現在張老師又忽然提起這個名字,許檸柚都已經把這號人拋之腦后了。

    可許檸柚完全想不明白,秦赫能跟自己的個人賽成績有什么關系。

    不過還不等他將這個疑問問出口,下一秒,就率先等到了張老師的解答——

    張老師這次沒再繼續提問,而是壓低聲音直白告訴了他:“其實個人賽結果也已經出來了,你是第二名,第一名是秦赫。”

    許檸柚倏然瞪大了眼睛。

    并不是他太過自負,而是那天的個人賽,恰好秦赫就在他前兩個上場。

    許檸柚候場時候順便看了秦赫一整段舞,以客觀角度來評價——

    中規中矩,雖然基本沒有什么失誤,但也絕不出彩。

    且當時他也聽了評委現場評價,和自己所想的基本一致,反響并不算太熱烈。

    許檸柚可以接受自己是第二名,畢竟他也沒有看所有人的比賽,人外有人沒什么稀奇。

    但秦赫…

    許檸柚實在很難對這個結果感到信服。

    果然,就聽張老師聲音壓得更低道:“這個結果我個人和所有我們同年級教過你的老師都討論過了,我已經代表我們團隊向賽委會發出了成績復核,但你也要有個心理準備,畢竟秦赫跟你都是同校的,復核結果改變的可能性不太大!

    張老師這話講得不算太過直白,但也足夠許檸柚聽出話里含義——

    比賽結果很可能有黑幕。

    且很有可能是秦赫那邊做過了什么。

    但一來他們沒有實際證據,二來他和秦赫同校,第一名給到秦赫也并不算得罪校方,學校這邊很可能不會對這件事情深究到底上綱上線。

    這個結果讓許檸柚有些無語,說很失落倒也沒有,至少確定了并不是自己的問題,可當然短時間里也是開心不起來的。

    且同時還有些震驚與費解。

    震驚于秦赫竟又一次能打破自己對他的最初印象,最初在去蘇市的車上兩人聊了不少芭蕾相關的話題,許檸柚還以為秦赫是個對芭蕾舞有真熱愛的人,卻沒想到他會在背后搞這種小動作。

    同樣也不理解秦赫為了這樣一個實際上含金量并不怎么高的比賽,有什么必要搞這一出…

    現在許檸柚唯一慶幸的事情倒是——

    這個比賽從頭到尾他都干脆沒有告訴家里。

    本身就只是一個市級比賽,且是新舉辦的,當時學校這邊統一報名,許檸柚也只當多個練習機會,因此就沒有同家里人講。

    原本只是不想給自己再增添不必要的束縛與管教,卻沒想到誤打誤撞,能讓現在免去一些煩憂。

    或許是看許檸柚一直沉默,張老師輕嘆一聲,又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更溫和了嗓音道:“這次說來也有我的責任,沒想到這個比賽這么不合規矩。”

    如果事先知道比賽結果人為操作的可能性這么大,她是絕對不會鼓勵自己的學生去參加的。

    許檸柚回了神,忙搖頭說:“這不怪您,您本身也是為了我們好,想讓我們多一個上臺實操的機會,還得謝謝您愿意給我復核!

    許檸柚不是不分青紅皂白會隨意遷怒的人,恰恰相反,他向來懂得體諒他人。

    張老師沒再多說,只是又拍了拍許檸柚后背道:“好了,不管怎么說我們還是要盡力試一試去爭取一下,等確定結果出來之后我再告訴你!

    許檸柚點頭應下,轉身慢吞吞往更衣室走。

    和張老師談話這么久,同學們都早已經換完衣服離開了。

    許檸柚獨享空無一人的更衣室,他剛剛把門落鎖準備換下練舞服,手機就震動了一聲。

    下意識以為是季硯禮發來的信息,許檸柚急忙解鎖手機去看。

    可打開微信,彈出的信息卻讓許檸柚猝然瞪大了眼睛,甚至手指都顫了顫,險些把手機掉在地上。

    家庭群里正在對他進行輪番轟炸——

    母親:許檸柚,你現在可真出息了!去外地比賽都不跟我們講一個字,到底是翅膀硬了覺得不需要我們了,還是因為跳得太差心虛不敢讓我們知道!

    姥姥:第二名?就這么一個小小的上不得臺面的市級比賽你都拿不上第一,明年的瓦爾納你還能有什么指望!

    姥爺:檸柚,我們全家人一直全心全意為了你,就希望你能安心好好練舞,你就是這么回饋我們的?姥爺真的對你很失望。

    父親:你到底是不是談戀愛了?你上次回家來我就說過了,等你瓦爾納大賽得了第一,什么樣的女孩找不到?這就是你不聽我們話的代價!

    垂眼看著滿屏全方位指責,許檸柚卻已經生不出多少情緒,甚至有些想笑。

    他姥爺說對他失望。

    可他全家人倒是都沒讓他“失望”——

    他之前就已經預想到了,如果他家里人知道他在這個比賽里得了第二名,反應一定是會像現在這樣的。

    畢竟他全家人,無論是表里如一過分嚴苛的姥姥和母親,還是表面用懷柔手段可實際同樣是想要他順從的姥爺和父親,本質都是一個樣。

    對他們來說,重要的不是他許檸柚這個人,而是他會跳舞。

    也正因此,他們從來不會真的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著想,在出現這樣的結果時候第一反應永遠不是安慰他支持他,更不會去想會不會事情另有隱情,只會一味指責他,訓斥他,以此好像就能占據什么制高點一樣。

    早已經把家里人的本質都看清楚看透徹了,因此許檸柚對于手機上滿屏轟炸,也只是有種意料之中的悵然而已。

    比起為了這個已知事實再去難過,許檸柚現在更想知道的是——

    究竟是誰把他參加了這個比賽,還只得了第二名的結果告訴了他家人?

    目的又是什么?

    好像有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除了秦赫,許檸柚實在想不到還會有誰。

    可秦赫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許檸柚唇瓣抿得更緊,指尖已經不自覺暫時退出了家庭群的界面,轉而移動到了通訊錄里,秦赫的名字上。

    誰知還不等他開門見山發去質問,手機就又震動一聲,秦赫竟率先給他發來了信息。

    許檸柚眉心微跳,立刻點了進去——

    秦赫:小許學長,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把第一名還給你。

    這條信息完全來得不可思議。

    許檸柚沒想到秦赫竟然會就這樣承認了,還講出這么一句奇怪的話。

    實在不想再去費心揣測秦赫到底是怎么想的,許檸柚指尖飛動直截了當回復了一條——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赫秒回了信息,卻在答非所問——

    秦赫:我知道小許學長的長輩們一直都很在意你每一次的比賽結果,這次得了第二名,免不得要讓他們生氣。

    許檸柚是真想不通秦赫的葫蘆里在賣什么藥,他再次直白回復——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有話直說。

    可秦赫竟依然在自說自話——

    秦赫:一次市級比賽或許還不至于真能讓他們氣太久,可如果是國家級的,甚至世界級的…小許學長,你說如果你在瓦爾納大賽上馬失前蹄,你的長輩們會氣成什么樣?

    逐字逐句看完這條信息,許檸柚是真的被驚到了。

    他實在覺得荒唐,荒唐秦赫竟然這樣堂而皇之威脅他,同時也并不相信秦赫真的有能耐去左右瓦爾納這種世界級大賽的結果。

    許檸柚如是想,便也如是講了——

    你覺得我會蠢到相信你能在世界級大賽的背后還搞這種小動作?

    這條信息發過去,稍微等了兩秒才等到秦赫回復。

    秦赫這次竟直接發來一條語音。

    許檸柚點開,先聽到了秦赫竟好像很愉悅的笑聲,隨后才聽他說:“小許學長當然不蠢了,只是有些太單純,誰說我的小動作一定要針對賽方,而不能針對小許學長你本人?”

    聽完這條語音,許檸柚心尖就微微一跳。

    秦赫這確實已經算是明目張膽的威脅了,是自己先前思維沒轉過彎來,只想著這一次是賽方那邊有黑幕,秦赫買通了賽方,卻沒反應過來事實上,想要讓一個人在比賽上失利,確實沒必要這么大費周章,任何細節上的小手腳,都可能讓一個人在舞臺上出現問題,從而與獎杯失之交臂。

    許是等了片刻沒有等到許檸柚回復,亦或者是終于自說自話夠了,威逼夠了,秦赫又開始“利誘”。

    他又發來了一條語音,語氣聽起來比上一條要溫柔得多,只是現在聽進許檸柚耳朵里,卻只讓許檸柚覺得像被一條毒蛇纏繞上一般毛骨悚然——

    “當然,我剛剛說的都只是最壞結果而已,事實上我根本舍不得那樣對待小許學長,我也想看著小許學長在舞臺上閃閃發光,所以,小許學長,你別逼我走到那一步好不好?我想要的其實很簡單,不過是想讓小許學長的眼睛里也能看見我而已。既然那方面的游戲你能和季硯禮玩,為什么不能和我?”

    聽清語音里的最后一句話,許檸柚瞳孔驟然一縮。

    秦赫查到的東西,或許比自己原以為得要更多。

    可又實在有些好笑。

    許檸柚忍不住想,這算不算是季硯禮的翻車黑歷史了?

    季硯禮當初拍了秦赫在道具店買長鞭的照片匿名發給自己,而現在秦赫也反過來查到了他。

    可同樣的事情,許檸柚卻早已十足清楚自己內心——

    就是只能和季硯禮做,和秦赫不行,和除去季硯禮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且最重要的一點是…

    許檸柚又漸漸平靜下來,他一字一頓回過去一條——

    秦赫,你就那么篤定靠瓦爾納大賽能威脅到我嗎?我如果干脆不參賽了,你還用什么威脅我?

    反正他早已經有了以后不走職業芭蕾舞這條路的念頭,只是這念頭還沒同任何人講過。

    連季硯禮都還不知道,秦赫當然也不會知道。

    所以想當然覺得這會正中他痛點,會一擊必中。

    可如果他干脆不參加了,不就能讓秦赫的算盤直接落空了嗎?

    許檸柚這樣想著,情緒也越來越趨于冷靜。

    甚至發了這條趁秦赫還沒再回新信息過來,他干脆利落換下了束縛的長袖長褲練舞服,穿上了寬松的衛衣和闊腿長褲。

    把東西都仔細收好,許檸柚終于單肩挎上帆布包,推開更衣室的門往外走。

    他才剛剛走出練舞室準備下樓,手里手機就又震動一聲。

    秦赫回信息過來了——

    秦赫:小許學長,你真的比我想象得還要更有魅力。

    或許如果許檸柚當真為了一個比賽的威脅就對他妥協,真的放下身段去乞求他什么,秦赫倒是會很快失去興趣。

    可許檸柚明明看著那樣乖覺而又好脾氣,竟在這種時候顯露出意料之外的魄力,卻更讓秦赫覺得心癢難耐了。

    許檸柚現在只覺得秦赫有病,且變態。

    他十分后悔之前在去蘇市的車上認識了這個人,還曾把這人當一個不錯的學弟更加了微信。

    現在看著秦赫說這種話,許檸柚是真滿心厭煩,他一個字都不想再回復,正準備動動指尖直接把這人拉黑,可在拉黑的前一秒鐘,秦赫竟又發來了一條信息——

    秦赫:小許學長,就算比賽的事情威脅不到你好了,那男朋友的事情,也威脅不到你嗎?你的長輩們應該還沒人知道,你其實喜歡男生,還有個男朋友?

    許檸柚腳步頓住。

    可也依然沒有太過慌亂。

    他家里人確實還不知道他喜歡男生,且已經有了男朋友。

    即便季硯禮名義上還說在“追他”,可心里,許檸柚早已經默認了他們之間的戀愛關系。

    許檸柚也可以想得到,他家人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情,又會是怎樣一番雷霆震怒。

    尤其是在今天這種情況之下,在他全家才因為他隱瞞參加了比賽還只“得了第二名”而對他狂轟濫炸的前提之下,他如果再被迫出個柜…

    那很顯然,無異于是火上澆油。

    但許檸柚本身就從來沒想過要一直隱瞞。

    他不覺得自己喜歡男生和男生談戀愛有什么錯,更不真的覺得有什么對不起家人…

    這件事情遲早是會告訴家里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

    現在就算秦赫真的提前給他挑明了,這也不能稱之為威脅。

    這樣想著,許檸柚干脆只回了兩個字——

    隨你。

    發完這條,他就不再猶豫要將秦赫直接拉黑。

    可秦赫的最新信息竟又這樣及時彈了出來。

    這條信息終于精準刺入了許檸柚某根名為在意的神經,讓他大腦都有了一瞬空白,指尖更是懸在了手機屏幕上方,卻再也遲遲落不下去“拉黑”——

    秦赫:如果我告訴他們,甚至告訴全校同學,你的男朋友,全校知名的法學院季硯禮,不但是個有那方面見不得人的癖好,還為了獨吞家產而罔顧親情,能送自己親爸去坐牢的人…小許學長,這樣也隨我嗎?

    第60章

    將秦赫最后發來的這條信息逐字逐句仔仔細細看了三遍, 許檸柚頭腦都還在發懵。

    他算是終于體會到了網上常說的那種——

    “明明每個字都認識,可組合在一起卻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感覺了。

    他實在不懂“為了獨吞家產而罔顧親情,送自己親爸去坐牢”這樣的字眼與語義, 怎么可能同季硯禮牽扯上關系。

    因此許檸柚的第一反應, 是秦赫在故意說謊騙他。

    可很快, 許檸柚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想,秦赫如果不是真的查到了什么東西, 應該是不會憑空捏造這種謊話的。

    當然, 這并不是因為許檸柚覺得秦赫還能有些許所謂底線, 只純粹是因為完全憑空捏造的謊話太容易被戳破了, 更何況季硯禮是學法律的,秦赫如果真的完全胡說八道口說無憑,那他輕易就會讓自己陷入不利境地。

    看起來這人還不至于蠢到這種地步。

    可即便秦赫真的查到了什么,許檸柚也毫不懷疑, 事情真相絕不會是像秦赫說的這樣。

    從情感上, 他無條件相信季硯禮。

    從理智上, 許檸柚又想起了之前在季硯禮家,季硯禮竟會為了自己氣他不愛惜身體而驚喜不已…

    總之, 無論怎么看,許檸柚都很確信,即便季硯禮最后真的做過什么在外人看來所謂“不義”的選擇,那也一定是他的父親先對他“不仁”的。

    可許檸柚同樣也很清楚,自己這樣相信季硯禮,不代表別人會相信…

    他家人是一方面, 校內同學又是另一方面。

    無論哪一邊,許檸柚當然都不愿讓季硯禮去蒙受這樣莫須有的指摘。

    他愣在原地站了好半晌,直至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太久, 指尖都不受控制般打起了顫,才極其艱難找回了些許神智。

    許檸柚指尖終于落了下去,但卻并沒有點到“加入黑名單”,而是下意識打出一行字——

    你現在在哪?我們見一面。

    他不得不承認,秦赫準備堪稱充分,好像箭箭連發,而終于有一支命中了他的痛點。

    此時此刻,許檸柚滿心都只有一個念頭——

    先見到秦赫,親眼看見他究竟查到了什么東西,之后再想辦法銷毀或者交給季硯禮自己去處理。

    可就在要把這條信息點擊發送的那一倏忽間,許檸柚指尖卻又頓住了。

    早已岌岌可危的理智向他發出最后的警報——

    秦赫這樣句句威脅步步緊逼,想要得到的結果,是不是就是讓自己主動提出見面?

    自己如果真就這樣提出來了,也真就這樣去了,是不是就恰好落進秦赫的圈套里了?

    這個念頭浮上腦海的瞬間,許檸柚后脊都有一瞬發麻,他立刻指尖飛動又將屏幕上打好的字都刪掉了,轉而發去一條——

    你到底想怎么樣?

    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許檸柚想,季硯禮的家庭問題就已經是秦赫最后一張底牌,他現在亮出來了,當然就該同自己提條件了。

    果然,兩秒鐘后秦赫就發來了一個地址。

    并附贈兩句話——

    秦赫:小許學長,我想和你當面談,半小時內到這個地址來,晚一分鐘的話,我就不等你了。

    秦赫:要你自己一個人來。

    很顯然,他這依然是在威脅。

    所謂的“不等你”當然不只是字面意思上的不等離開,而是只要許檸柚遲到一分鐘,或者發現了許檸柚不是一個人去的,他就會直接把之前給許檸柚發過的和季硯禮有關的那部分內容,還有所謂的證據,都一同發出去。

    許檸柚將手機攥得極緊,甚至骨節都因用力而泛起了白。

    他是真的陷入了兩難境地——

    當然不想獨自去見秦赫,可卻也不是很想立刻把這一切都告訴季硯禮。

    秦赫的威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許檸柚能夠感覺得出季硯禮一直很抗拒聊到家庭方面的話題,如果將這比作季硯禮的一個傷疤,許檸柚實在不愿以這樣一種堪稱慘烈的方式去將這傷疤揭開。

    可現在半小時為限,時間分秒必爭,許檸柚實在沒有更多空暇再繼續站在原地踟躕不已,因此僅是片刻之后,他就先退出了和秦赫的對話框,轉而點進季硯禮的聊天框中,飛快發去一條——

    秦赫約我見面,說有之前舞蹈比賽的事情要當面和我說。

    頓了一下,許檸柚又直接把秦赫發給他的地址轉發給了季硯禮。

    之后不等季硯禮回復,許檸柚就不再耽誤時間,一路跑出學校,在校門口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拉開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這已經是許檸柚現在短時間內能想到的唯一解法了——

    他告訴季硯禮自己要去見秦赫,只是先不提和季硯禮家庭有關的話題,但以季硯禮對秦赫這個“情敵”的在意程度,許檸柚毫不懷疑他會在看到自己信息的第一時間,就立刻趕過去的。

    所以自己只要先在半小時內趕到地方拖住秦赫,拖到季硯禮趕到,問題應該就能迎刃而解了。

    略微定了定心,許檸柚又看了看秦赫發來的地址,看起來是家咖啡廳,至少是公共場所,許檸柚稍微松了口氣。

    他正準備退出微信專注盯著看時間,可手機卻又震動了一聲。

    以為秦赫又發來了什么令人作嘔的信息,許檸柚皺著眉毛不耐解鎖屏幕,卻發現這次發來信息的并不是秦赫,而是季硯禮。

    立刻點了進去,可季硯禮發來的信息,卻讓許檸柚倏然瞪大了眼睛——

    香香男朋友:別去。

    香香男朋友:我正準備和你說,我這邊剛剛查到了秦赫買通你們之前舞蹈比賽賽委會的確切證據。

    這個劇情走向簡直讓許檸柚始料未及。

    季硯禮和秦赫這兩個人究竟怎么回事?

    互相查對方,互相握住對方把柄?

    可很顯然現在不是感慨這個的時候,一瞬猶豫,許檸柚就立刻又發去了一條信息——

    季硯禮,那你還查到其他的了嗎?你知道他也調查過你了嗎?

    這已經是許檸柚能想到的最委婉提醒。

    畢竟調查季硯禮,當然也包括調查他的家庭情況。

    而事實證明季硯禮確實足夠敏銳,他立刻回過來了一條——

    香香男朋友:無論他和你說了什么,都不要信。

    許檸柚先立刻給季硯禮喂下一顆定心丸——

    你放心,我只相信你。

    發了這條,許檸柚又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一閉眼一狠心,直白又發去了一條——

    我已經在過去的路上了,他要我半小時內到,現在還剩十八分鐘,如果超時的話,他就會把查到的和你家庭情況相關的東西,全部都公開出去。

    許檸柚原本真的不想和季硯禮現在談這個話題,他想等一個季硯禮自愿主動告知他的機會。

    可現在看來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這條信息發出去的后一秒鐘,許檸柚手機就連續震動了起來,季硯禮直接打來了語音電話。

    許檸柚抿了抿唇,還是劃了接聽。

    接通的瞬間,季硯禮的低沉嗓音就透著聽筒傳過來,言簡意賅而又不容置喙:“不準去,不要單獨見他,他在誆騙你,我沒什么把柄能被他查到!

    雖然季硯禮這句話講得聽起來十分篤定,且好像可信度極高,但許檸柚卻并沒有立刻放松心神,他靜默一瞬,就反問了季硯禮一句:“真的沒有嗎?”

    許檸柚想,他大概無法忘記季硯禮之前無意間講出的那句話了——

    “我自己哪里有你重要?”

    如果季硯禮真的是這樣認為的,那現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極有可能像騙自己說“吃辣不會胃痛”一樣,也騙自己“秦赫查不到他任何把柄”。

    想到這里,許檸柚心神更凜了凜,他又加重語氣叫了一遍季硯禮的名字,強調道:“季硯禮,你才答應過不騙我的!

    手機聽筒里有了一瞬靜默。

    許檸柚能聽到季硯禮的呼吸聲,明顯比平時更沉。

    不過靜默確實只有一瞬而已,一瞬之后,季硯禮就又低聲開了口,依然是無懈可擊的篤定語氣:“檸柚,相信我,無論他能查到什么,都絕對不會是任何實質的東西,所以不用信,也不用怕。”

    許檸柚敏銳聽懂了季硯禮這句話的更深含義——

    沒有實質的東西,但并不代表真的什么都沒有。

    秦赫敢用這個來作最后的底牌,那就說明他手里掌握的東西,即便并不是真正實質的把柄,但至少用來詆毀季硯禮,敗壞季硯禮的名聲已經足夠。

    “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許檸柚又給季硯禮喂了一顆定心丸,可講了這句他又話鋒一轉道,“但是季硯禮,我不相信,不代表別人不相信,你再厲害又怎么可能堵得住所有人的嘴?”

    聽筒那頭,季硯禮不假思索道:“我不在意別人怎么想怎么看!

    他在別人口中是圣人也好惡人也罷,甚至是惡靈厲鬼亦或過街老鼠,季硯禮都真的毫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有且只有一個許檸柚而已。

    可許檸柚攥緊了手機,擲地有聲拋出三個字:“我在意。”

    他知道季硯禮對外向來冷淡近乎漠然,確實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

    可他很在意。

    季硯禮本就沒有做錯過什么,合該一直是所有人眼里光風霽月的天之驕子,又憑什么要因為秦赫這樣一個爛人,臨到現在快畢業了,卻要背上莫須有的罪名?

    即便后來能澄清,即便事實上大概也沒有人真敢當著季硯禮的面嚼舌根,可許檸柚還是舍不得。

    他舍不得聽人說季硯禮半分不好。

    許檸柚這句話話音落下,聽筒里就又暫時安靜了下來,只有季硯禮比剛剛更顯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片刻之后,再傳出的嗓音沉得近乎發啞,聲線甚至都透出了些微奇異的發顫:“檸柚,你這樣,真的會讓我更想欺負你的。”

    沒想到季硯禮會忽然講這樣一句話,許檸柚微微怔了一怔,又莫名覺得季硯禮此時語氣格外熟悉。

    片刻之后他才驀然反應過來——

    就是這個語氣。

    先前知道自己在氣他不愛惜身體時候,季硯禮的語氣也是像現在這樣。

    好像格外驚訝又隱隱興奮得過了頭。

    像是從沒被什么人這般在意過一樣。

    聽得許檸柚心尖都止不住發酸。

    可還不等他回應什么,出租車就在路邊停了下來,聽見司機回頭過來說了聲“到了”,許檸柚才后知后覺發現,他已經到目的地了。

    暫時斂去多余情緒,許檸柚急忙掃碼付了錢,邊開門下車邊加快語速對電話那頭的季硯禮說了一句:“我在意,所以我不會讓秦赫把任何對你不利的東西發出去,我現在下車了,你盡快過來!

    “不許進去!”聽筒里季硯禮的聲音陡然間提高了音量,語氣嚴肅到了近乎威壓,“我已經在路上了,最多十分鐘到,你在路邊人多的地方等我。”

    許檸柚看了眼時間,發現距秦赫要求的“半小時”,只剩下六分鐘。

    他抿了抿唇,退了一步道:“我最多等你六分鐘,如果六分鐘之后你還沒到,我就先進去拖住他,你盡快來找我就好。”

    頓了一下,為了能讓季硯禮安心,許檸柚又補上一句:“我看他給的地址是個咖啡廳,這光天化日的公共場合,他再有什么想法也不能當眾對我做什么!

    許檸柚確實是這么想的,因此才敢不等季硯禮一起,先獨自打車過來。

    可季硯禮的下一句話卻著實出乎了許檸柚預料——

    “咖啡廳?”季硯禮嗓音冷得像能掉冰碴,隔著聽筒都好像如有實質般冰到了許檸柚,許檸柚聽他一字一頓道,“檸柚,還是你太單純了,秦赫竟然能走到這一步,你真以為他會約你在普通咖啡廳見面嗎?那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咖啡廳,而是那方面的根據地,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聽清季硯禮最后半句話,許檸柚心尖頓時重重一跳。

    這確實是他根本沒想到的事情。

    那方面究竟指什么,許檸柚當然很清楚。

    只是在此之前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還有這種類型的咖啡廳…

    許檸柚下意識抬頭看了看面前店面的牌匾——

    花體英文,和秦赫發給自己的地址名稱完全一致。

    窗明幾凈,門口還立著一個廣告,在展示店內的招牌——玫瑰拿鐵。

    處處看起來當真就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咖啡廳,至少許檸柚在外面看不出任何異常。

    可他相信在這件事情上,季硯禮絕對不會騙他。

    又重重咬了咬下唇,許檸柚小聲說:“我知道了,我在路邊等你。”

    聽筒那頭季硯禮聽起來似是松了口氣,又很快聽他叮囑道:“不要站在店門口,以防秦赫會在里面看到你!

    許檸柚應下來,邊往旁邊走了走。

    時間分秒流逝。

    六分鐘,五分鐘,四分鐘…

    在還剩最后一分鐘的時候,秦赫又發來了一條信息,好似看戲般的口吻——

    秦赫:小許學長,你要遲到了哦。

    可季硯禮還沒到。

    他在電話那頭急聲道:“不要進去,我最多再要三分鐘。”

    他從收到許檸柚的信息那一秒鐘起,就從法學院狂奔出校園攔了出租車,一路讓司機風馳電掣,可還是和許檸柚有了些微時間差。

    許檸柚自己也覺得季硯禮來得已經夠快了。

    可還是不行。

    即便只是三分鐘,他也不能再等。

    許檸柚大腦飛轉,電光火石間,他只留給季硯禮一句“你快來”,之后不等季硯禮再講話,就直接率先掛斷了電話,轉而卡在最后的三十秒內,給秦赫撥出了一通語音電話。

    直接在路邊便利店門口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等著語音電話卡在將要掛斷的前一秒鐘被接起,不等秦赫講話,許檸柚就開門見山裝出一聲悶哼,隨后壓著嗓音講出一句:“我已經到門口了,但剛剛下車太急扭到了腳踝,現在不能走了,我就在路邊這家便利店門口的椅子上坐著,你出來見我!

    無論如何,許檸柚也做不到任由秦赫將詆毀季硯禮的任何東西就這樣發布出去,但他也確實不敢獨自進到所謂的咖啡廳里去了,怕進去之后就徹底受制于秦赫而變得完全不可控起來。

    現在這個有些拙劣經不起細究的謊言,已經是許檸柚在當下能想到的唯一對策。

    他只需要拖住秦赫三分鐘就好。

    “你說真的?”聽筒里秦赫的語氣明顯透著懷疑,“小許學長不要騙我,騙我對你沒好處的!

    “我是不是騙你你自己出來不就能看到了嗎?”許檸柚盡所能維持住語氣里的冷靜,“你如果出來看不到我,再想把那些東西發布出去也不遲,不是嗎?”

    聽筒里有了片刻安靜,許檸柚猜測秦赫應該是在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不過片刻之后,秦赫就又開了口,講出一句:“我現在出來,小許學長不要和我玩花招,如果看不到你的話,我就會立刻把查到的東西都發出去。”

    許檸柚平靜應了聲“好”。

    電話被秦赫掛斷,不到半分鐘后,許檸柚就看到了他從咖啡廳出來,轉而大步向自己走來的身影。

    秦赫很快走近了,他站在許檸柚面前,垂眼看了許檸柚片刻,才意味不明講出一句:“看來小許學長還真是在意季硯禮!

    許檸柚根本不接他話茬,只仰頭直截了當問:“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可秦赫并不回答,他視線從許檸柚的臉緩緩下移,以格外露骨的目光將許檸柚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最后視線停在了許檸柚腳踝處。

    秦赫勾了勾唇,又忽然問:“你說扭到了腳踝,扭的是哪邊腳踝?”

    許檸柚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內心作嘔,但所謂做戲要做全套,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答:“左…左邊。”

    答了這一句,他就又立刻把話題拉拽回去,又提高音量問了一遍:“你先回答我,到底查到了什么?”

    可秦赫依然沒有回答,不但不回答,他竟還直接在許檸柚面前蹲了下去,作勢就要伸手去握許檸柚的左腿,還一副溫柔語氣笑道:“不是扭到腳踝了嗎?我先替小許學長揉一揉!

    路邊人來人往,許檸柚是真沒想到秦赫竟然能大膽到這種程度。

    他用力把腿往回收,邊加重語氣厲聲道:“不要碰我!我們之間還沒有達成任何協議!”

    似是被他這句話提醒到了,秦赫動作頓了一瞬,就又仰起頭笑道:“你說得對,小許學長,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我可以現在放你走,但你離開的那一瞬間,就是我把手里東西公開的時候!

    略一停頓,成功欣賞了半秒許檸柚瞳孔緊縮的模樣,秦赫才不緊不慢繼續道:“第二個,配合我的指令服從于我一個月,到時我會當著你的面,把我查到的所有東西都銷毀!

    講完了自己的最終目的,秦赫竟又做出一副善解人意模樣,垂眼低聲道:“小許學長,給你五分鐘考慮時間,你邊考慮,我邊幫你揉腳踝!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的瞬間,秦赫就不再遲疑,大手干脆攥住了許檸柚的左腳腳踝!

    可那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還有第三個選擇,”許檸柚皺著眉毛努力搜刮出一句罵人的話,大聲罵道,“死變態去死!”

    與此同時,他沒有被握住的右腿就猛然發力,灌注了全身力道毫不遲疑重重踢向秦赫額頭!

    許檸柚這一踢是真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加之秦赫本就是蹲在地上重心不穩,且毫無防備,因此頓時被踢得整個人向后仰倒躺在了地上,更是在吃痛間下意識放開了原本攥著許檸柚腳踝的手。

    他簡直氣急敗壞到了極點,罵罵咧咧著就要起身再去拽許檸柚。

    可卻再也沒有了這個機會——

    做工精良仿佛不染塵埃的皮鞋重重釘上他胸口,不輕不重一碾,秦赫根本坐不起來,更完全難以自控痛叫出聲。

    那只鞋又轉而從他的胸口轉到了右手——

    正是他剛剛握過許檸柚腳踝的那只手。

    發狠的力道重重碾過手指,秦赫甚至懷疑自己已經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響。

    可這一次季硯禮甚至連痛叫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他被以完全掙脫不開的大力從后拖起來,一路徑直拖進了他之前想要誘騙許檸柚進去的那家咖啡廳。

    被用他原本為許檸柚準備的手銬銬在了座椅旁的鐵環上,嘴里竟還被塞進了一樣東西。

    那東西是圓球形的,填滿了他整個口腔,又靠束縛帶繃在了他后腦。

    秦赫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東西也是道具中的一種,是口枷。

    戴上會讓人合不攏嘴卻也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含混嗚咽還口水橫流…

    當然,秦赫從沒想過有一天這東西會被用在自己身上!

    不,今天后來發生的這一切,都全部讓他始料未及。

    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許檸柚敢反抗他還那樣大力踢他,更沒有想到季硯禮會來得這樣及時,且力氣竟能大到將他完全碾壓,讓他毫無還手之力。

    秦赫近乎是顫栗著仰起頭去看面前的季硯禮,當真像看到什么來索命的惡鬼般驚慌失措。

    誰知下一秒,季硯禮竟就更講出一句讓他驚懼到了極點的話——

    “秦氏董事長抽逃出資,挪用資金,欺詐發行股票,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季硯禮居高臨下垂眼睨著早已狼狽不堪的秦赫,神色冷得像在看一個死物,語氣卻又偏偏沉靜到了極點,慢條斯理一一宣告秦赫父親的罪名。

    略一停頓,季硯禮又略俯下身,抬手扣住秦赫脖頸,一字一頓嗤嘲:“秦赫,你既然知道我連親生父親都能送進牢里,又怎么敢來招惹我的人?是真覺得你父親干干凈凈經得住查,還是愚蠢妄想我會對他心慈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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