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幸福……

    原本清水村的人在聽說于家小聾子找到有錢親爹后, 第一反應(yīng)都是老于家要飛黃騰達了。

    原因無他，“于棠”這孩子雖然是個天生殘疾，但實在是十里八村都少有的孝順孩子。

    于永順因小兒麻痹導(dǎo)致身體半殘, 雖然也能自理，但到底不像普通人那般行動自如, “于棠”從很小的時候就承擔(dān)起照顧殘疾養(yǎng)父的重擔(dān)。

    數(shù)九寒冬最冷的天氣, 清水村也是會下雪的，但自從“于棠”能拿起掃帚掃地起，于永順就沒再親自掃過雪，也不用擔(dān)心院子濕滑影響他本就笨重的步伐。

    “于棠”沒有灶臺高的時候，就已經(jīng)學(xué)會站在板凳上燒火做飯, 又因在于永順家里柴火也金貴, 不論春夏秋冬“于棠”都要用冰冷的井水洗洗涮涮。

    力氣太小洗不動衣服還要脫鞋進盆里用腳踩著洗，天稍微冷點，手上腳上就長滿凍瘡, 即便如此，他手里的活從沒停過也從沒抱怨過，每天都笑呵呵忙來忙去, 像是不知道疼一樣。

    而且“于棠”不僅要洗衣做飯收拾屋子, 還在很小的時候就在別家的電視上學(xué)會按摩手法, 不論春夏秋冬都堅持給于永順敲腿按腳, 努力幫養(yǎng)父恢復(fù)下肢力量。

    也是因為養(yǎng)子實在乖巧懂事, 還一門心思想學(xué)更多的知識給他治腿，于永順才同意放這么個能干的小勞力去念書，當(dāng)然，前提是“于棠”不會耽誤給家里干活。

    要不是“于棠”上了學(xué)后就沒考過第二，村里人差點都以為“于棠”是個只知道干活的小傻子, 以至于誰提到于永順都要羨慕一下，祖墳冒青煙才能有這么好的兒子。

    見過孝順懂事的，但絕沒見過這么孝順懂事的，也是因為“于棠”這些年給清水村眾人留下了太過深厚的固有印象，是以即便他找到了有錢親爹要被認走，眾人第一反應(yīng)也是——于家老二要跟兒子進城享福嘍！

    就連于永順也是這么認為的，哪怕節(jié)目突然中斷，眼看著后續(xù)的尾款不翼而飛，他也坐得穩(wěn)穩(wěn)的。

    結(jié)果先是接到云市那邊的公安電話，又是把城里來錄節(jié)目的小少爺送走，等了又等也沒等來后續(xù)。

    要不是今年過年早，在城里打工的兩個侄子剛好提前回來，于永順都不知道節(jié)目組的人離開那天，全村都被“節(jié)目組新來的工作人員”給問了個遍，就連自家房子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于家人坐到一塊一琢磨，這顯然是不僅不想報老于家的養(yǎng)恩，還要往他們身上扣屎盆子，但說破天來，郁棠也是于永平在道邊撿的啊。

    于永順沒什么見識，但兩個侄子卻是常年在城里打工的，知道像自家小叔這種情況，哪怕沒有正式的收養(yǎng)手續(xù)也是正經(jīng)的養(yǎng)親，郁棠那個沒良心的就算不想著孝順養(yǎng)父，那邊也得把這份天大的養(yǎng)恩償還了。

    節(jié)目組走之前，于永順不止聽一個人提起過，郁棠的親爹比來這邊錄節(jié)目的小少爺家還要有錢，郁棠完全是掉進金窩窩里了，這樣的情況下，老于家必然要榨上一大筆。

    于永順腿腳不方便，兩個侄子——于槐、于楠當(dāng)仁不讓，連夜就離開清水村趕往云市。

    于槐、于楠在路上仔細查了查才知道，郁棠親爹曾經(jīng)是個大明星，現(xiàn)在雖然不干了，卻嫁進了頂級豪門霍家，郁棠繼父的有錢程度是他們完全無法想象的，那是要多有錢有多有錢。

    兩人滿懷期待跑到云市，卻發(fā)現(xiàn)連霍家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霍氏旗下的企業(yè)，卻說了沒兩句就被安保人員給叉了出來，差一點就被送進警局出不來了。

    好在他們還留著節(jié)目組的聯(lián)系方式和地址，雖然不同于霍氏企業(yè)那般安保嚴格，但他們依舊沒鬧出什么結(jié)果。

    于槐、于楠都有點案底在身上，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想去警局，但目前來看似乎也只有去警局詢問一條路了……

    兄弟倆坐在窄小破舊的賓館里，一邊抽煙一邊罵，正琢磨怎么辦才好，于槐的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

    《交換人生》的導(dǎo)演和總策劃的想法很簡單，現(xiàn)在圈里人躲著他們不敢用，主要原因就是郁清許搞出的勢頭太嚇人了。

    即便現(xiàn)在有不少人懷疑郁清許和霍明擇的婚姻關(guān)系是紙糊的，也輕易不敢上手捅破，畢竟誰也不像他們這樣已經(jīng)掉坑里，是真是假耐下心等總會有結(jié)果。

    導(dǎo)演和策劃一方面是擔(dān)心自己事業(yè)就此徹底葬送，另一方面也是真恨上郁清許了，但凡沒他兩人肯定能借《交換人生》賺個盆滿缽滿。

    而且以《交換人生》的開播勢頭，大概率會留下不錯的長尾效應(yīng)，成為他們可以吃一輩子的養(yǎng)老綜藝。

    名聲、成績、金錢……全都被突然冒出的郁清許毀了不說，那人還想借著霍家的勢找他們麻煩，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差點給郁棠植入人工耳蝸。

    問題是這不還沒植入么？也不想想不是他們郁清許有機會找到兒子嗎？！

    這次他們直接對著郁清許貼臉開大，霍家那邊要是依舊沒有什么反應(yīng)，那所有人心里就都有數(shù)了，兩人的婚姻不過如此，他們實在沒必要真將郁清許當(dāng)回事。

    不過導(dǎo)演策劃二人也不是沒腦子的傻大膽，雖然打定主意替于家人發(fā)聲，以此來戳破郁清許身前的虛假保護傘，但也沒親身上陣，而是找了一個一向以熱度為王的網(wǎng)紅。

    網(wǎng)紅急著蹭熱度，凌晨就把于家兩兄弟請進直播間了，標(biāo)題就是揭秘郁清許搶兒子始末。

    時間雖晚，但當(dāng)代年輕人各個都是修仙圣體。

    近期郁清許熱度居高不下，民眾關(guān)注度奇高，再加上該網(wǎng)紅本就有一定的粉絲基礎(chǔ)，開播不久就被自然討論度刷上熱搜，沒一會兒直播間觀看人數(shù)就破百萬了。

    【一分錢都沒給嗎？就這么把郁棠直接帶走了？】

    【蛤？郁清許都嫁入豪門咋還這么摳？人家養(yǎng)了十二年一毛都不給嗎？？？】

    【窮鬼實錘了，哎呀笑死，郁清許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跟霍明擇假結(jié)婚的事會這么快就露餡吧？】

    【yqx是想扯虎皮拉大旗，問題是大家又不是傻子，從他買七萬塊助聽器就漏了陷了，更別說還立即厚著臉皮去撿我家星河哥哥的剩飯[白眼][白眼][白眼]】

    【讓子彈飛一會兒吧，之前不是還有很多人懷疑郁棠是被拐來的嗎？那給個錘子錢，不鑿死他丫的就不錯了。】

    【前面的剛來吧，于家兩兄弟已經(jīng)仔細講過了，郁棠是于家老大在醫(yī)院附近撿到的病弱棄兒。】

    【我靠！該不會是當(dāng)年郁清許發(fā)現(xiàn)救不活，不想再浪費錢才丟的吧！？】

    【不至于吧我記得郁清許退圈前挺紅的……但有一說一嚴重的先心確實很棘手，我家親戚開胸三次才保住，郁棠只開胸一次就順利活下來相當(dāng)幸運了。】

    【郁清許當(dāng)年是紅過，但年齡不夠一直演的都是配角，而且那個年代的明星可不比現(xiàn)在的208[doge]】

    【點了，就他這個給親兒子買七萬助聽器的摳勁兒，我嚴重懷疑他當(dāng)年就是不舍得再給孩子砸錢了，現(xiàn)在兒子紅了他一下冒出來相認，嘖嘖，你們細品。】

    處于輿論風(fēng)暴中心的當(dāng)事人郁清許卻對此一無所知，準(zhǔn)確來說是一家三口都沒顧上看手機。

    父子倆睡了一路，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郁清許和霍明擇都不太餓，郁棠則睡迷糊了，原本沒想吃晚飯的。

    但郁棠還是被桃姐的報菜名給饞醒了，一聽說有佛跳墻，郁棠一下就精神了，郁清許也只能陪兒子又吃了一頓。

    霍明擇也以“不能浪費桃姐心意”為借口，跟著多少吃了些。

    飯后郁清許還帶著郁棠繞著湖邊散了會兒步，沒曾想十一點的時候，卻還是收到了電話小手表的低燒提示。

    彼時霍明擇才剛回房，他倒是沒有其他想法，只是覺得白天相處的很習(xí)慣，父子倆飯后突然一起消失讓他難免有些不適，到了睡覺時間也就順腿就走進來了。

    他也惦記他那張極為舒適的大床，郁清許不肯歸還，他就只能一起使用了。

    而且沈秘書發(fā)來的匯總數(shù)據(jù)他都看了，倒不是他多么關(guān)心那小……霍比特，單純是好奇這么明顯的人販子，霍比特小崽子還想維護不成？郁清許也能忍？他可沒有這樣的好脾氣，既然他名字都給起了，自然要承擔(dān)好應(yīng)盡的責(zé)任。

    霍明擇在書房胡思亂想兩小時，總算扒拉出足夠多的理由，結(jié)果剛進房間沒等他摸上床，郁清許就已經(jīng)著急忙慌翻身下床。

    霍明擇自認很了解郁清許，卻也沒見過他這么慌亂的模樣，看起來還沒完全清醒，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似的跌跌撞撞往外沖，霍明擇一把將人扶住：“怎么了？”

    “棠棠發(fā)燒了。”郁清許說完就要把人推開，霍明擇突然上了軸勁，心道那小霍比特發(fā)燒而已至于嗎？而且憑什么郁清許要推開他就得順著？他偏不肯配合！

    霍明擇就這么攥著郁清許的胳膊，陪著他一起快步趕到兒童房。

    郁棠小臉燒得粉撲撲的，整個人捂著肚子蜷成了蝦米，臉上還滲出一層薄汗將額前的碎發(fā)打濕，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郁清許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xiàn)實，腿一下就軟了，但還是撐著身體立即將孩子抱進懷里，一邊用手背測量體溫，一邊顫著聲音詢問：“棠棠，肚子疼是想上廁所嗎？”

    郁棠癟著小嘴痛苦地搖了搖頭，他已經(jīng)去過了，但即便感覺肚子就要脹到爆開也始終沒能成功。

    霍明擇原本是打算叫家庭醫(yī)生的，但見小霍比特難受得就要抽過去，他心里也跟著又悶又脹的，直接叫保姆給兩人各拿一件長款大衣，再把郁棠用毛毯一裹，他親自開車送醫(yī)。

    霍明擇以為這孩子是急性腸胃炎，結(jié)果到了醫(yī)院一檢查才知道，十二歲的郁棠積食了。

    雖然是面對霍明擇這種大人物，但醫(yī)生在問完孩子今天都吃了什么后，還是沒忍住袒露真實情緒：“一個漢堡、一杯可樂外加四份薯條小食，半下午又吃了牛排龍蝦，回來還吃了佛跳墻？！”

    霍明擇雖然也覺得這孩子的確吃了不少，但他清楚記得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很能吃。

    以至于桃姐經(jīng)常感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所以完全沒覺得孩子一下午吃了三大頓是多么夸張的事。

    實際上正常孩子六歲后消化系統(tǒng)逐漸成熟，積食概率會大幅度降低，但也不能說長大了就一定不會再積食，郁棠看起來又是個明顯發(fā)育不良的，胃腸功能弱一些也很正常。

    “……而且這孩子之前一直吃的比較差，分量也少，飲食水平突然提高，量也翻番增長，他這小胃哪里受得了？”

    雖然郁棠體溫已經(jīng)上了39℃，但因為沒拉沒吐很顯然就是積食引起的，醫(yī)生先開了點退燒藥，給孩子治治標(biāo)，然后教了一下揉腹的手法，讓郁清許給孩子揉肚子。

    郁棠本來就不喜歡吃藥，這會兒生病難受又窩在明顯對他擔(dān)心不已的親爹懷里，就更吃不下一點：“嗚嗚爸爸……難受嗚嗚嗚……不要不要喝……”

    小孩說完就把嘴捂住，一副說什么都不會配合喝藥的小模樣。

    說來也怪，以前在清水村缺醫(yī)少藥，大病小病都得硬扛過去不說，還得堅持下地做飯收拾屋子。

    那時候的郁棠從沒覺得發(fā)燒肚子疼是這么難以忍受的事情，這會兒卻只想在爸爸懷里哼唧打滾，看對方因心疼自己而手足無措眼圈泛紅。

    一直站在一旁的霍明擇沉默片刻，還是上前接過裝藥的小量杯。

    倒不是他多擔(dān)心這小小的霍比特，或是看小霍比特?zé)�紅一張小臉哭唧唧難受他心里也不好受，單純是覺得小霍比特這次生病他也得負一定責(zé)任。

    霍明擇原本是想硬灌的，拿起來才聞到甜味，越近味道越重，以他多年吃糖的經(jīng)驗這藥絕對不苦。

    低頭一抿，男人的眉頭瞬間散開，脫口而出：“誒，這是甜的！霍比特快別哼唧了，來試試這藥好喝得很！”

    不僅一點不苦，對他這種嗜甜如命的人來說，齁甜的口感恰到好處，實在讓霍明擇倍感驚喜，第一反應(yīng)這么棒的退燒藥他以前怎么沒用過？只有兒童款的嗎？！

    霍明擇思緒電轉(zhuǎn)的同時還負責(zé)掰嘴給孩子喂藥，完全沒覺察到他一不小心把心里話漏了出去。

    等郁棠也發(fā)現(xiàn)退燒藥比蜜還甜，乖乖捧著小杯子喝了起來，郁清許才皺眉問道：“霍比特？？”

    霍明擇：“……”

    “沒有，你聽錯了。”霍明擇鼻翼微不可察地動了動，一副就是不承認的模樣。

    郁清許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懷里美滋滋吧嗒嘴的好大兒，想了想還是沒去戳破男人的謊言。

    郁棠雖然眼巴巴想要續(xù)杯，但郁清許不讓他也就沒掙扎，又窩回爸爸懷里乖乖給對方揉肚子，以圖早些結(jié)束當(dāng)下的痛苦。

    不過看似注意力全被美味退燒藥吸引走了，實際上郁棠的小腦袋一直飛速轉(zhuǎn)著。

    不僅將親爹每一刻的焦急心疼盡收眼底，也沒錯過親爹和繼父間關(guān)于“霍比特”的短暫討論。

    不同于郁清許能瞬間和歐美大片聯(lián)系到一起，清水村長大的淳樸小孩只以為這是繼父給自己取的新名字，一時間心情很是復(fù)雜。

    雖然霍比特聽起來很洋氣像外文名，但他還是更喜歡自己的名字。

    即便繼父給他花了很多很多很多錢，他還是更喜歡親爹更想跟爸爸姓，但另一方面，他這個年紀已經(jīng)能夠理解改名換姓是一種對繼子的認可了。

    不過聽起來爸爸似乎很不贊同，只是霍叔叔想這么做？雖然不想改叫霍比特，但郁棠還是覺得自己又幸福了一點。

    似乎他真的可以放心信任他們了……

    但是，爸爸和繼父會幫他實現(xiàn)“娘”在臨終前的囑托嗎？他的親生媽媽又在哪里？

    第32章  這和……

    郁棠的胃腸功能雖然比同齡人弱一些, 但他到底已經(jīng)是十二歲的大孩子了，恢復(fù)起來也比其他低齡的積食患者快些。

    先用退燒藥降低體溫緩解不適，又被郁清許摟著好一番揉腹, 郁棠沒等多久就順利排出。

    不過如此折騰一番，時間也到了后半夜, 郁棠高燒一場, 雖然很快就吃藥降下來，但還是給孩子累蔫了。

    伴隨著積食癥狀大幅度減輕，郁棠幾乎是被扶回病床就倒頭開睡。

    側(cè)躺的瘦小身體依舊是蜷著的，卻和積食腹痛時渾身緊繃的模樣大相徑庭，眉目舒展嘴角還保持著一抹微微上揚的弧度, 一雙瘦巴巴的小手攏著郁清許纖長的手指, 熟睡的小臉輕輕依偎著他的手背。

    郁清許心間的重石卸下大半，一顆緊繃的心也變得柔軟起來，他小心翼翼俯下身在兒子凌亂的額發(fā)上落下一個微不可察的吻。

    繼而緩慢調(diào)整姿勢靠坐在病床邊, 打算今晚就這么守下去，雖然有電話小手表的溫度監(jiān)控，但他這會兒依舊難以入眠。

    此刻的郁清許不僅眼里只有郁棠一個, 腦中思緒也全都被兒子占滿, 不僅是因為孩子突發(fā)急癥。

    雖然回程在飛機上摟著大崽睡了一個小時, 但前一晚他幾乎沒睡, 白天又極為充實地復(fù)工了一番, 郁清許以為自己能睡得很好，尤其是他還在晚飯后喝下了桃姐精心準(zhǔn)備的補湯。

    結(jié)果他睡著了，但卻陷入了一個極為可怖的夢境。

    雖然郁清許一直努力冷靜自持，孩子抗拒不想說他就配合裝沒事，但從知曉書中劇情的第一天起, 他最為心心念念的事就是把兒子認回來。

    十一年前，他經(jīng)歷過前一天還在為兒子的二次開胸寢食難安，結(jié)果第二天就撞破了腦袋失去記憶，直接把兒子一丟出國了。

    即便處處透著不合理，卻真的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發(fā)生了，并維持了十一年整。

    雖然在他獲知書中劇情后，一切已經(jīng)發(fā)生巨大改變，但即便現(xiàn)在孩子來到他的身邊，只要清水村的問題一天沒有清除個徹底，哪怕沈秘書再三保證不會讓于永順有機會跟他搶兒子，郁清許依舊沒法真正安下心來。

    所以晚飯后他帶著孩子在湖邊散步，察覺到郁棠情緒比往常放松許多，也愿意對他袒露真實輕松的笑顏，郁清許就有些急切地提起了清水村。

    然而這次響應(yīng)他的依舊是孩子帶著驚恐畏縮的道歉，即便他認真承諾不論郁棠能否提供證據(jù)，他依舊是他唯一的寶貝，他會永遠愛護守護他，但郁棠還是無法配合。

    而郁棠無法安心說出真相，他就只能等待沈秘書進一步派人調(diào)查的結(jié)果。

    在這期間，他這個親生父親與于永順這個所謂養(yǎng)父之間就還需要等法律裁決，郁棠作為未成年孩子，他的歸屬權(quán)就始終是有爭議的。

    郁清許雖然一再安慰自己，一切都已經(jīng)發(fā)生改變，但睡著后還是順著他最不敢想的可能性，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噩夢。

    夢中他再一次發(fā)生意外，而這一次不再只是失去記憶。

    伴隨著他的離世，他的孩子再一次失去了親生父親的庇佑，剩下的就只有對他無比排斥的繼父霍明擇，和已經(jīng)構(gòu)成特殊收養(yǎng)關(guān)系的養(yǎng)父于永順。

    夢中的郁棠被趕出了霍家后依舊跟原劇情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肯回到清水村，他再次做出了相同的選擇，也是郁棠能夠做出的唯一選擇，他找上了節(jié)目組，懇求他們收留他。

    郁棠主動承諾愿意無條件配合他們，恢復(fù)履行曾經(jīng)那個已經(jīng)因生父介入而作廢的霸王合同，像每個因安斯傳媒綜藝走紅的沒背景小藝人一樣，主動成為安斯傳媒攫取財富的搖錢樹。

    只因他還太小，連十六歲都沒到，根本沒法做自己的主，想要留在云市他也只能這樣做，于是，被郁清許擾亂的劇情再次回到“正軌”，并以更加慘烈的模式繼續(xù)……

    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夢醒，但只要想到這里，郁清許的心臟就難以自抑再次抽疼起來。

    他薄唇緊抿，一雙水光盈盈的琥珀色眼眸緊凝在兒子粉白的小臉上，全然忘記病房里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郁清許滿腦子想的除了眼前的兒子，就是夢境中的兒子。他雖然會時刻小心，但當(dāng)年那般仿佛被劇情于無形中推動的意外實在防不勝防，他不能因自己已經(jīng)知道劇情，以為自己已經(jīng)改變劇情就放松一絲防備。

    逼迫孩子永遠是他的下選，而將孩子的身世真相告訴霍明擇同樣是他的下選，如果他這一刻就突然猝死，他一定會后悔沒有提早逼問兒子清水村的真相和告知兩人的父子關(guān)系。

    但他不想現(xiàn)在就屈服，所以郁清許確認兒子睡沉后就緩緩抽出手，轉(zhuǎn)身走進房間里的獨立衛(wèi)浴。

    先給蘇安發(fā)了一條信息，隨后又花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編寫了一封十分短小的郵件，只簡單提及他的兩性畸形和郁棠的真實身世，以及書中劇情有礙于霍明擇的部分。

    雖然從沒打算對男人和盤托出，但郁清許也是考慮過原劇情中霍成麒這個男主對霍明擇的威脅性，他會在帶孩子徹底離開前竭盡所能提醒對方。

    即便十三年前就徹底放棄了他的愛情，只默默保留下孩子，但他依舊希望霍明擇能好好的活著。

    遇到一個門當(dāng)戶對身心健全的愛人，組建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霍明擇值得擁有一份健全美好的生活，而不是被他拖泥帶水的自私選擇所干擾。

    郁清許設(shè)置了定時發(fā)送，只要他活著就會在郵件發(fā)出前及時取消，再重新設(shè)置定時，十天一次，萬一他在某個十天內(nèi)發(fā)生意外，這封承載著他全部秘密的郵件就會發(fā)送給霍明擇。

    設(shè)定完成，郁清許瞬間放松下來。

    雖然他可能會死，但只要想到會有霍明擇來接替他照顧他們的孩子，郁清許就覺得從身到心都是從未有過的輕松，甚至隱隱覺得也許他現(xiàn)在死了，對于他們?nèi)齻�人來說都不算壞事？

    郁棠可以做回堂堂正正的霍家小少爺，有著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霍明擇不必再憂慮性功能減退，為生不出繼承人問題發(fā)愁。

    而他也不需要再陷入永無休止的擔(dān)心，從十三年前擁有的每一刻都擔(dān)心被人拋棄，到十三年后找回兒子的每一刻都擔(dān)心自己再次失職。

    不過這個念頭只冒出一瞬，就立即被郁清許果斷壓回內(nèi)心深處，取而代之的是他從小就堅信的那句——他不相信任何人，他只能相信自己。

    媽媽走時想必也是認為外公外婆可以照顧他，才會早早喪失求生意志，可事實卻并非如此，他完全是靠自己頑強的意志力和忍耐力，才無比艱難地爬出泥潭。

    即便知曉書中劇情，他也無法確認霍明擇能否在他的提示下戰(zhàn)勝霍成麒的主角光環(huán)，誰都不能保證霍家不會成為下一個讓郁棠備受欺凌的利斯頓。

    只要他活著一天，就絕不會輕易死去，也不會讓郁棠有重蹈覆轍的可能……

    大概是恢復(fù)記憶之后，心弦始終緊繃著，無形中積蓄了太多的情緒，這一次，郁清許花了很長時間進行梳理。

    期間郁清許一直留意著兒童手表的健康監(jiān)控提示，確認兒子始終處于安睡狀態(tài)。

    等他再次走出浴室，已經(jīng)是一個多小時之后的事情。

    郁清許剛要往病床方向走，就被一直隱沒在陰影處的男人一把拉住。

    郁清許滿心兒子，雖然期間也想起過霍明擇，但完全忽略男人的實體也存在于同一空間里。

    加上對方一直靜靜守在浴室門口，就這么從他的視線盲區(qū)突然冒出來，郁清許的心臟差點嚇跳出來。

    雖然很感謝霍明擇陪他們來醫(yī)院還折騰到這么晚，但這其實沒什么必要，尤其是他已經(jīng)耽誤了霍明擇一個白天。

    雖然不論白天晚上這兩次都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霍明擇強行相伴。但這一刻，拋開那份猝不及防的驚嚇，郁清許對上男人黑沉的眸子更多的還是感到安心。

    所以更希望對方可以回去好好睡覺保重身體。畢竟，現(xiàn)在他們兩個人的兩條命，是兒子能否改變命運的重要保障。

    他捂嘴緩了片刻，才壓低氣音問道：“你還不走？”

    霍明擇正焦心不已，好不容易把人盼出來，卻聽到這種像是在趕人的話，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急轉(zhuǎn)直下，嘴皮一碰就是一句：“還以為你拉死在里面了！”

    郁清許：“……”

    如此不客氣的語氣，讓郁清許想忽略霍明擇的負面情緒都不行，他不懂霍明擇的氣從何來：“……抱歉，是耽誤你上廁所了嗎？”

    雖然這是間套房，外面也有其他廁所，但病房內(nèi)部的獨立衛(wèi)浴是工作人員剛剛重新清潔過的，可能更符合霍明擇的衛(wèi)生需求？

    對此，霍明擇偏開臉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才重新轉(zhuǎn)回頭一臉凝重開口：“我有話要問你。”

    郁清許心里咯噔一下，瞬間陷入類似關(guān)門質(zhì)疑的自我懷疑中，他是不是按錯了直接把郵件發(fā)給霍明擇了？

    不，不應(yīng)該，他記得他……但他已經(jīng)沒機會再拿出手機確認了，他只覺得心如擂鼓，而他無暇遮掩。

    郁清許無比緊繃地配合霍明擇走向客廳，病房的門剛閉合，就聽到身側(cè)的男人低沉開口：“我什么都知道了。”

    郁清許呼吸瞬間凝滯，猛地抬起雙眼。

    只見男人神色晦澀難明，郁清許再一次感到雙腿發(fā)軟，一時間他顧不上為失誤自責(zé)，也顧不上拉開兩人即將緊貼的距離，滿腦袋想的都是他該如何應(yīng)付當(dāng)下的局面，他還沒死，霍明擇就提前知道了……

    是解釋說孩子的降生只是一場他任性選擇的意外，才不想將男人牽扯其中，還是撒謊他并非故意隱瞞孩子的身世？

    然而在兩人視線交匯的一瞬間，前一刻還一臉復(fù)雜陰郁的男人立馬下頜微揚：“當(dāng)然，我不是擔(dān)心那個小霍比……小崽子。”

    話沒說完，郁清許軟掉的膝蓋瞬間變?yōu)殇摻铊F骨，霍明擇全然未覺繼續(xù)嘴硬道：

    “只是看了沈秘書的報告，不想繼續(xù)浪費沒有必要的投入，所以我要問一句，郁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和養(yǎng)母有關(guān)的事情？”

    “我也覺得不應(yīng)該，但我今晚剛問過，他還是無法安心坦白……”郁清許從容回完，才后知后覺從男人身上聞到了熟悉的淡香。

    一晚上從夢境到現(xiàn)實，他反復(fù)經(jīng)歷極致緊繃和驟然放松，早已身心俱疲，解除警備后精神越發(fā)松弛恍惚，意外聞到帶著一絲苦澀的木質(zhì)冷香，就不自覺湊得更近了些，鼻子就這么貼上了男人的頸側(cè)。

    霍明擇從矜到傲剛裝到一半，就被突然覆上來的熱息給燙漏了一拍心跳，他很想將人一把甩開怒斥對方不知分寸，可伸出手卻將飄晃的肩膀一把按進懷里。

    僅是幾秒的遲疑，他便將人徹底摟進懷中：“這十一年，你失憶了，對嗎？”

    是因為失憶才一直杳無音訊，否則早該來找他的……這是霍明擇看到相關(guān)資料時的第一個念頭，也是讓他最為耿耿于懷的一個念頭，但清醒的時候他別說確認了，連反復(fù)想起都會讓他一再想要自扇巴掌。

    所以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又瘋了，不然郁清許怎么會如此脆弱地靠近他懷里，一如當(dāng)年……

    既然已經(jīng)是幻覺了，那多一句幻聽也不算什么，他這么想著也就這么問了出來，可等了又等始終沒等來期待中的幻聽。

    霍明擇眉頭蹙起，片刻后垂下長眸，無比清晰的視線中是男人精致安然的睡顏。

    霍明擇：……？

    又過了半晌，確認自己沒犯病的霍明擇將人抱回房間。

    他神色陰森地卸下懷中的郁清許，狠狠將其安然無恙地“丟”進一旁的陪護床上。

    男人大步流星但輕手輕腳沖進浴室，洗漱過后又拿著熱毛巾出來，頂著一張五彩斑斕的大黑臉，無比輕柔地幫郁清許仔細擦拭了一番。

    緊接著毛巾一丟直接翻身上床，管他瘋沒瘋，這回連理由的懶得找了，只覺得再晚抱一秒他是真的要瘋了。

    就這樣，一米四出頭的郁棠自己睡在雙人病床上，一米九二的霍明擇緊摟著一米七五的郁清許擠在一旁的單人陪護床上。

    郁棠沒有復(fù)熱，郁清許也就沒收到健康提示。

    父子倆雖然睡在不同床上，但都一夜好眠，只有霍明擇一晚上醒了數(shù)次。

    陪護床對他來說不僅太窄，還太短了，他只能側(cè)著身體睡成“＞”，同時上半身還要緊黏在郁清許身上，如此以來屁股就難免外撅。

    正因如此，霍明擇每次都是感覺屁股要掉地上而驚醒，好在一晚都有驚無險。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霍明擇才總算睡沉，毫無所覺時身體卻起了每天早上必然存在的反應(yīng)。

    本就揣了一肚子郁憤難平，又是軟玉溫香在懷，他下意識將懷抱收得更緊，不自覺一再往身前蹭動，郁清許沒被他擾醒，但也在半夢半醒間做出了反抗。

    一個猝不及防的肘擊，沒用上郁清許平時的三分功力，就成功把霍明擇杵下了床。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咚”，霍明擇以“＞”的姿勢屁股墜地，而被他一并帶下來的不僅有被子，還有被子緊緊纏繞住的郁清許。

    整個過程簡而言之就是，霍明擇剛感覺屁股一陣鈍痛，郁清許就連帶著被子一起砸了下來，差點將他連根折斷！

    霍明擇一聲悶哼憋住，幾乎將牙咬碎。

    郁清許裹著被子還有霍明擇當(dāng)肉墊，自然是一丁點都沒摔到，但如此一番大動作他想不醒都不行。

    大概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一回事，他立即伸手確認，好在沒斷，只是稍微軟、不對、沒……嗯？？

    郁清許難以置信看向一臉冷汗的男人，手里越確認越夸張：“你……沒事？”

    霍明擇雖然疼得魂飛魄散，但依舊不影響他為自己超人般強悍的能力感到自得，冷汗還在往下滴答，腰就已經(jīng)硬得跟鋼板似的挺了起來：“這算什么？我一向很強，你不知道？”

    郁清許雙眼微微睜大：……啊？？？

    真的，完全，不知道。

    霍明擇見他一臉震驚，就更加滿意了，本就是晨起最危險的時候，那點劇痛也被他極具膨脹的男性信心給頂過去了，郁清許企圖抽回的手就這么被他一把按住。

    “看來你的確不太清楚……”霍明擇貼著他圓潤小巧的耳垂，將聲音壓得喑啞無比，“現(xiàn)在試試？”

    話音未落，郁清許的耳垂就已經(jīng)紅透了。

    霍明擇唇側(cè)的笑意更深，患處的傷痛不藥而愈，剩下的只有滿脹出的難、耐。

    “試什么？”一聲略顯稚嫩地提問突然響起。

    霍明擇興奮得頭就要爆炸了，壓根沒注意聲音不對勁，他脫口而出：“當(dāng)然是…啊唔！！！”

    郁清許被突然冒出的小腦袋嚇一大跳，腦子短路一瞬，既覺得扯身上的被子遮掩太過顯眼，又覺得時間上也來不及，他下意識就近取材——霍明擇不許他收回的那只手，就這么狠狠向下按去，像按電鈕一樣一按到底。

    并且在霍明擇胡說八道時，用另一只手一把堵住。

    這才對著一臉天真懵懂的好大兒尬笑著答道：“你霍叔叔餓了，想試試這邊的早餐。”

    郁棠正迷糊呢，聞言瞬間清醒，立即用微有些發(fā)啞的稚嫩嗓音興奮說道：“叔叔，我也要試！”

    至于對話中的霍叔叔本人……剛退下的冷汗唰的再次冒了出來，同時冒出的還有眼前不斷閃爍的一大片金星。

    第33章 爸爸的心，像石頭！……

    被郁清許一把按滅后, 霍明擇立即沖進浴室。

    等他好不容易緩和下來，可以找郁清許這個下毒手的人算賬了，司機秘書卻都等在門口了, 他不得不先去鄰市開會。

    實際上這場為期兩天的商務(wù)峰會他昨天就該去，不過每一屆的重頭戲都在后面, 他一向只參加最后一場, 并在晚宴開始前離開，盡可能避免時間被浪費。

    是以霍明擇洗漱了一番，換上司機送來的西裝就匆匆離開，直到會議開始前他才發(fā)現(xiàn)，口鼻附近依稀能看到紅色巴掌印, 正是郁清許之前情急之下捂出的。

    好在痕跡并不明顯, 只有預(yù)先知道內(nèi)情的人仔細看才能發(fā)現(xiàn)……

    雖然之前就知道郁清許力氣不小，但也沒想到他盡全力時手勁那么大！

    霍明擇閉了閉眼，下定決心要將今早的屈辱十倍奉還——不把郁清許的屁股打開花他不姓霍。

    不過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他排除了, 賭咒發(fā)誓太幼稚了，郁清許不配讓他如此自降格調(diào)。

    所以現(xiàn)在郁清許在做什么？有沒有在擔(dān)心他？雖然他不屑一顧，但作為個有良心的人, 不該這么快就忘記對別人造成的傷害吧？

    哦, 他忘了, 郁清許壓根就沒良心, 或者根本就是鐵石心腸。

    呵……！

    *

    這間醫(yī)院在郁棠看來, 跟利斯頓一樣處處散發(fā)著金錢的芬芳，所以他是真的很期待這里的伙食。

    但很可惜的是，即便郁棠自覺已經(jīng)腹中空空，依舊不能立即恢復(fù)正常飲食，就連米湯都不能馬上喝。

    郁清許一直惦記帶兒子做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趁著孩子被迫空腹的好機會，剛好就一起做了。

    之所以把體檢的優(yōu)先級排在更換助聽器之后，也是因為他知道原劇情中郁棠的身體一直沒出什么問題，以此反推郁棠的心臟缺損問題并沒有惡化，甚至可能已經(jīng)自愈了。

    郁清許當(dāng)年為了避免孩子二次開胸曾多方咨詢，對這兩種可能性也比較了解，只不過他當(dāng)年不僅不敢賭那份極低的自愈可能性，連早先做手術(shù)的醫(yī)院都無法再次信任，這才聯(lián)系了霏姐要帶孩子出國治療……

    雖然是超過5mm的缺損，自愈性很低，還可能會隨著長大缺損變大，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自愈的可能性，即便沒自愈，孩子現(xiàn)在還活蹦亂跳一點癥狀都沒有，就說明目前的缺損對郁棠的身體影響很小。

    體檢結(jié)果也的確如此，缺損雖然只自愈了一半，但相關(guān)指標(biāo)都很正常，建議繼續(xù)隨訪觀察，平時注意一些就可以，反倒是郁棠的營養(yǎng)不良嚴重影響發(fā)育，被醫(yī)生念了很久。

    郁棠父子倆的新聞鬧太大，醫(yī)生看樣子也有所耳聞，并沒有責(zé)怪郁清許這個親爹不負責(zé)，只是反復(fù)強調(diào)郁棠一定要盡快補上來：“……絕對絕對不能挑食偏食了，一定要好好吃飯、運動、睡覺！”

    郁棠聽完，小臉一路垮回病房，對上醫(yī)院提供的稀米湯，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一臉委屈地貼上郁清許的胳膊，猶豫片刻還是抱了上去，隨即仰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爸爸，沒有其他的了嗎？”

    郁清許摟住兒子的小肩膀：“現(xiàn)在只能吃這個墊一口，但等到下午回家后，醫(yī)生說可以給你煮點蘋果水甜甜嘴。”

    郁棠聽前半段時還滿懷期待，結(jié)果說到最后只是多了一份蘋果水，一雙藍汪汪的大眼睛瞬間熄滅。

    垂下眼轉(zhuǎn)了又轉(zhuǎn)，郁棠再次開口：“爸爸沒有積食，為什么要跟我吃一樣的？”

    雖然郁棠一副死活不愿接受稀米湯的小模樣，郁清許還是將孩子推到桌前：“我吃別的你肯定會饞，生病已經(jīng)很難受了，爸爸可不忍心再饞你一頓。”

    郁棠面上很感動，實則心底最后的光亮也啪嚓滅個徹底：完啦，連蹭飯的機會也沒啦……

    本來霍叔叔不在，他注定蹭不到什么香噴噴的肉肉已經(jīng)很絕望了，只能寄希望于從爸爸這里蹭點油香，沒想到爸爸更絕，竟然為了他干脆一起喝米湯！

    郁棠雖然越發(fā)確信親爹很愛他，照顧起來絕對是無微不至，但同時也忍不住思念起跟他一起狂炫麥當(dāng)當(dāng)?shù)睦^父。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想念起對方，原因很簡單，口味相近的霍叔叔肯定是最能了解他當(dāng)下痛苦的人！

    不像平時就吃得又素又少的親爹，在他說吃不下稀米湯的時候，對方只會以為他不餓，讓他先別吃了……

    郁棠苦不堪言，也只能跟著爸爸的步伐嚴格遵循醫(yī)囑，然而他喝完稀米湯沒等辦完出院手續(xù)，跑了一趟廁所就覺得胃腸全面歸零了。

    等他坐上前往星辰娛樂的車時，摸著自己癟癟的小肚皮，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拉過爸爸的手，讓對方摸一摸他可憐的小肚子：“爸爸……我現(xiàn)在劃火柴，是不是也能看到烤雞呀……”

    郁清許才倒出工夫看手機，聞言還是立即放下，摟住兒子輕輕親了親發(fā)頂，動作溫柔眼神柔和：“棠棠，那是烤鵝。”

    作為曾經(jīng)參演過《賣火柴的小女孩》兒童劇的小演員，哪怕過去二十幾年，郁清許依舊對其中大部分臺詞都記得十分清晰，即便是不屬于他的部分。

    而在這方面郁清許一向很是較真，就難免顯得有些不解風(fēng)情。

    郁棠：“………”爸爸的心，像石頭！

    就這樣，霍明擇和郁棠父子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在雙方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意外共鳴了。

    第34章  震驚三連……

    郁清許雖然不解風(fēng)情, 卻也不是不懂兒子現(xiàn)在肯定很想吃東西。

    但相較于帶兒子回家吃他今天唯二能享用的蘋果水，在郁清許看來還是找蘇安簽約的事情更為緊要。

    這次，他不僅要為自己簽約, 還希望給兒子多一重保障。

    父崽二人很快抵達星辰娛樂，雖然已經(jīng)過了下班時間, 但因著郁清許提早便打了招呼, 頂著一頭金棕色長發(fā)的蘇安，依舊守在辦公室等待他的到來。

    其實蘇安今天本也要找他，既然已經(jīng)決定合作了，簽約肯定是越早越好，但蘇安想不明白凌晨時分對方為什么突然給他發(fā)那樣一條信息……

    雖然他媽早已釋懷, 這些年甚至多次提起消失無蹤的郁清許和顧妤霏, 但他無論如何都忘不了星辰剛獨立出來，最為辛苦困難的時期，郁清許和顧妤霏是如何背信棄義將他們拋下的。

    他們讓星辰從萬眾矚目一下跌入谷底, 幾次面臨破產(chǎn)，即便努力轉(zhuǎn)型去賺同行們不愿賺的錢，也不過是勉強支撐, 所以他肯定不會放過從郁清許身上榨取錢財?shù)臋C會。

    這是他應(yīng)得的, 他絕不會手軟, 網(wǎng)上罵郁清許罵得再是難聽, 他也只當(dāng)那些是等待反轉(zhuǎn)變現(xiàn)的財富密碼, 巴不得多一些火上澆油讓網(wǎng)上罵得再兇一些。

    但相識多年，他就沒見郁清許對誰示弱過，更別說懇求了，偏偏這死人只說求他卻不直說是什么事，搞得他想當(dāng)周扒皮都沒法全神貫注, 蘇安在收到消息后第一萬次皺起足以夾死蚊子的眉頭。

    不過等到郁清許攬著兒子走進時，蘇安臉上已經(jīng)換上公事公辦的神情，唯一的笑容只在郁棠向他問好時出現(xiàn)過片刻。

    等郁清許將崽安排到會客室看電視后，蘇安不給他寒暄的時間直接切入正題：“你來的正好，我本來也要找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翻出兩份合約：“網(wǎng)上那些熱搜想必你也看到了，情況比之前預(yù)想的更糟糕。”說到這里蘇安嘲諷一笑，沒忍住嘴了一句，“霍明擇在搞什么？他不是愛你愛的要死要活，怎么現(xiàn)在摳成這樣分幣不掏？”

    要知道蘇安一開始準(zhǔn)備的預(yù)案都是針對郁清許當(dāng)年的黑料，以及可能會被網(wǎng)友質(zhì)疑以權(quán)壓人方面的，他做夢都沒想到郁清許和霍明擇結(jié)婚后，竟會因太窮而被質(zhì)疑婚姻的真實性。

    雖然他們之前都希望網(wǎng)上的負面言論越瘋狂越好，但霍明擇不給郁清許投資也就算了，連日常開銷都不管嗎？

    蘇安原本是平等憎惡郁清許和霍明擇的，這么一搞，果然還是霍明擇更討人厭一些！

    果然從當(dāng)年到現(xiàn)在，霍明擇不論站到何種高度，依然能精準(zhǔn)膈應(yīng)到他。

    久違的“熟悉感”讓蘇安忍不住在心里狠狠“he…tui！”。

    郁清許這邊雖然沈秘書一早就匯報過，但他也是不久前在車上才看到具體情況，不止是貧窮引發(fā)的工具人質(zhì)疑，還有于永順兩個侄子接受直播采訪，又在網(wǎng)上引起的新一輪質(zhì)疑。

    現(xiàn)在的主流風(fēng)向幾乎認定他就是沖著孩子在綜藝上紅了，才搶回來做搖錢樹的。

    面對蘇安毫不客氣地提問，郁清許正猶豫怎么措辭，才能對霍明擇更公平些，蘇安已經(jīng)自問自答起來：“該不會是你主動要求的吧？”

    他指的不是郁清許沒讓沈秘書處理網(wǎng)上的負|面言論，是對錢這方面，郁清許當(dāng)年就有這毛病。

    要說他腰板比鋼板硬，輕易不肯向人低頭，但他為了賺錢為了多謀些資源，從小就會主動參加一些飯局。

    撒嬌賣乖點煙剝蝦吉祥話說得一套又一套，盡其所能討導(dǎo)演制片的喜歡，也是運氣好碰上他媽這種人品清正的經(jīng)紀人會提前篩掉一些人渣，并全程陪同，郁清許才平平安安長到了十八歲。

    但說他愛錢如命，為了錢什么都能忍讓，當(dāng)年卻偏偏無法接受霍明擇送的昂貴禮物。

    那是唯一一次霍明擇主動拜托他幫忙出謀劃策，雖然蘇安依舊煩他煩的要死，但無奈當(dāng)時已經(jīng)知道對方是黎總的兒子，也只能含恨提供了一份郁清許最喜歡的禮物清單。

    霍明擇送了其中最貴的一輛跑車，也是郁清許當(dāng)時最渴望得到的東西，想要當(dāng)兩人間的定情信物，結(jié)果兩人差一點為此鬧到分手，到了最后郁清許也愣是沒收。

    此后也不肯要霍明擇提供的任何幫助，蘇安就是從那時候知道郁清許有這么個臭毛病的，也是因此和霍明擇結(jié)下了更深的梁子。

    以至于兩人分手后蘇安沒少忍受霍明擇上門耍酒瘋，好在沒多久那衰人就被霍家正式認回，也就沒時間來找他泄憤。

    雖然已經(jīng)過去很久，但想起來還是生氣！一個死人一個衰人，談個破戀愛就特么折騰他了！

    是以當(dāng)郁清許給出肯定回答后，蘇安立即將白眼翻上天，但還是沒說什么“又當(dāng)又立”。

    即便從當(dāng)年開始，他就因郁清許的臭毛病備受牽連，但他還是能夠理解郁清許拒絕的理由，他不想也不敢欠霍明擇太多。

    感情上已經(jīng)算不清了，起碼金錢上不該如此。

    “不對，你還是不肯花他的錢……難道網(wǎng)上說的是真的？”蘇安皺眉看向郁清許，“你們倆是協(xié)議形婚？”

    郁清許內(nèi)心汗顏，蘇安實在太了解他了所以才會顯得這么直覺驚人？

    好在他早有預(yù)案：“不是，其實是因為他已經(jīng)對棠棠付出了太多，那些本不應(yīng)該由他來承擔(dān)，但我又只能依靠他，所以我希望可以對他公平一些。”

    蘇安凝眉看了他半晌，突然丟出一句：“郁棠真不是霍明擇的？”

    按照郁清許的說法和做法，這倒是合上了，但蘇安既是從小粘在郁清許身邊長大的發(fā)小兼半個弟弟，還是全程旁觀兩人戀愛的局外人。

    不僅知道郁清許的取向，也看得清郁清許當(dāng)年是真動心了，而他把這些信息整合到一起，推出來的結(jié)果再是離譜，也有一定的可能性，那就是孩子是霍明擇的，否則郁清許怎么可能那么快速變心，甚至跟女人去生孩子。

    但看到郁清許把賬算的這么清，他心里的天平又偏向“男人不可能生孩子，郁棠不是霍明擇的”一方。

    郁清許聞言忍俊不禁笑了出來：“你為什么會一再冒出這種離譜的想法？”

    蘇安將信將疑地咕噥：“還不是因為郁棠那孩子……”雖然跟郁清許當(dāng)年一樣漂亮，神情比郁清許當(dāng)年更甜更可愛，但身上總是莫名散發(fā)著一股討人厭的味兒。

    也可能是他先入為主把郁棠當(dāng)成霍明擇的孩子，才會在見到郁棠的第一面，就想起初見就跟他兩看兩相厭的霍明擇。

    “棠棠怎么了？”

    蘇安接連翻了幾個白眼，然后一臉晦氣地甩了甩頭：“沒事了！”

    他把兩份合約往郁清許身前一攤：“看看吧，一份是55分成的經(jīng)紀約，一份是《游俠2》的合同。”

    能拿下《游俠傳奇2》郁清許并不驚訝，試戲時能拍板決定的導(dǎo)演和編劇都在，兩人對他的表現(xiàn)都是肉眼可見的滿意，但大概是其他方面還需要考慮，當(dāng)時并沒有多談。

    沒想到當(dāng)時還是一臉猶豫，竟然這么快就給他了答復(fù)？

    蘇安繼續(xù)說道：“游俠劇組傳來合同我已經(jīng)過了兩遍，你看下吧，爭取今天敲定，導(dǎo)演希望你能立即進組，所以明天我派人跟你飛去橫市簽約，然后你就直接進組，那邊經(jīng)費燒不起了。”

    按照原計劃，《游俠傳奇2》已經(jīng)開拍了，但因李星河出事，先是等待和李星河團隊的準(zhǔn)確答復(fù)，又是在延期拍攝和換人兩個選項中反復(fù)磋商，以及后續(xù)為安撫投資商奔走，再到為了換人選人傷透腦筋。

    耽誤了這么長時間，只要想到每一天燒掉的經(jīng)費數(shù)目，導(dǎo)演一秒鐘都不能多等。

    郁清許雖然有些始料未及，但考慮到兒子身體已經(jīng)做完檢查了，現(xiàn)階段最適合的助聽器也換上了，其余都不需要他們父子必須留在云市，明天帶崽進組雖然急了些，但也不是不行。

    “好。”郁清許思緒一轉(zhuǎn)很快同意，因著游俠2的合同蘇安已經(jīng)看過了，他很放心也就沒馬上去翻，而是指向了經(jīng)紀約，“這個我說過按當(dāng)年的合同37分成。”

    郁清許主動讓利，蘇安卻聽怒了：“你放什么狗屁呢？當(dāng)年不就是55么！”

    郁清許雖然一開始就簽的是正規(guī)大公司，但他們給新人的分利極低，尤其他還是個小童星。

    后來續(xù)約時重談，表面上是按照37分成，實際上經(jīng)紀人蘇麗云為他爭取了更多，只不過礙于郁清許未成年，賺到的錢只會進入監(jiān)護人的口袋，所以有兩成是從蘇麗云的賬目上走的，郁清許的實際分成是50%，去掉打入監(jiān)護人賬戶的金額，郁清許能到手的分成是20%。

    而現(xiàn)在，蘇安很清楚郁清許可以找到更好的公司談更好的分成，但對方卻主動要求37分成，這是什么意思？要彌補他嗎？！

    以為這些就能彌補他么！

    郁清許搖搖頭：“當(dāng)初的55分成其實相當(dāng)于云姨自掏腰包補貼我的，所以現(xiàn)在37分成才更合理。”

    不等蘇安再開口，郁清許就繼續(xù)說道：“而且我還要求你幫我尋找霏姐的下落，以及……我想讓你簽下棠棠。”

    突如其來的兩個請求，直接給蘇安砸懵了。

    “找霏姐、顧妤霏的下落？你們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嗎？！”他猛搓了一把腦后的頭發(fā)，直接把柔順的金棕色長發(fā)搓得亂糟糟，“還有我為什么要簽?zāi)銉鹤樱磕阏媸钦J他當(dāng)搖錢樹的？？？”

    郁清許只好從失憶前發(fā)生的事情講起，當(dāng)年他受人威脅，留在國內(nèi)極有可能牽連到蘇麗云母子，決裂對他們來說是最有利的方案。

    剛好當(dāng)時霏姐有機會到A國發(fā)展，她接下橄欖枝的條件就是把郁清許打包帶走，對面同意了郁清許也確實走了，不過歐美市場能提供給亞裔男性的機會本就十分有限，尤其是郁清許還是相當(dāng)精致的花美男類型。

    對他來說最適合的出路就是長高十公分，然后進入模特行業(yè)，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而顧妤霏雖然自己尚未站穩(wěn)腳跟，就一再對公司提出和郁清許打包進組的要求，郁清許一方面怕耽誤霏姐，一方面也是到了A國就遭遇了嚴重的水土不服，每天暈頭轉(zhuǎn)向嘔吐不止，他便以此為借口偷偷回國了。

    一開始只是想先回國緩一緩，但他很快查出有孕，便和霏姐重新約定，他先留在國內(nèi)，等孩子生下來情況穩(wěn)定了再帶孩子出國，霏姐則可以在這期間先打基礎(chǔ)。

    之后他們也一直保持聯(lián)系，只不過隨著顧妤霏的工作越來越繁重，他們的聯(lián)系逐漸變少。

    不過他擔(dān)憂她太過辛苦累垮身體，她也擔(dān)心他用畸形身體進行生育風(fēng)險太大，他們依舊是最親密的家人。

    顧妤霏原計劃要在郁清許生產(chǎn)前一個月回國陪他的，但因著臨時接到重要片約，顧妤霏無法錯過這種也許會讓她一飛沖天的機會，這才無比愧疚的臨時改變了行程。

    郁清許當(dāng)時不覺有異，還一再主動勸對方安心拍戲，一方面是他熬過孕早期的強烈孕反后情況一直不錯，沒什么可擔(dān)憂的，另一方面則是他本就更看重事業(yè)，不論是對顧妤霏還是對他自己，同樣的情況換他也會選擇抓住機會。

    然而這部大咖云集的電影卻至今沒有上映，甚至連顧妤霏在拍完這部戲后就神秘消失了。

    郁清許最怕的是霏姐也跟他一樣，是因劇情裹挾而突然“被消失”了。

    因為霏姐是與他聯(lián)系最緊密的人，他即便失憶，霏姐也會拼盡全力找到他，郁棠就沒法按原劇情那般在清水村長大。

    不過現(xiàn)在仔細回想起來，似乎對方在電影開拍前就有些不對勁。

    郁清許誤以為她是太興奮也太緊張，擔(dān)心把握不住這樣的天賜良機，實際上是當(dāng)時的他太年輕幼稚只顧著興奮了，差點因此提前生產(chǎn)，他把他的激動興奮投射到了顧妤霏身上。

    之后寶寶出生，先后被確診先心和瓦氏癥令他焦頭爛額，不僅打亂了兩人最初的計劃，他連能分給霏姐的精力都變得少之又少。

    兩人最后一次視頻通話是因為他想帶孩子出國治療，當(dāng)時霏姐有些猶豫，但在了解到孩子幾乎算是失敗的開胸手術(shù)后就立即同意了，并很快為他們父子辦理了全套的手續(xù)。

    當(dāng)時他心急如焚度秒如年不覺得有什么，但現(xiàn)在冷靜回想辦手續(xù)的速度也太快了。

    而且兩人原計劃就是他帶孩子在A國匯合，霏姐在他孕期沒少提到讓他生完就回來的話，并且還提前準(zhǔn)備了嬰兒房，滿懷期待要跟他一起養(yǎng)孩子。

    即便孩子的病情令人擔(dān)憂，但霏姐沒理由在他提出帶孩子回A國看病時，下意識反應(yīng)是抗拒猶豫。

    而他恢復(fù)記憶后也曾試圖找尋對方的蹤跡，卻只搜到了一些關(guān)于她消失的謠傳，無非是懷疑她攀上大人物直接退圈嫁人了。

    雖然他傾向于顧妤霏也“意外”失憶，藏在世界的某個小角落里安靜生活，但她消失前的異常反應(yīng)卻讓他每每想起就難以安心。

    郁清許巧妙把懷孕生子替換成腫瘤化療，將這些年兩人的遭遇原原本本講給了蘇安，直接把蘇安聽傻了，本就有些凌亂的長發(fā)直接被他搓成鳥窩。

    緩了好半晌才問道：“你……腫瘤化療，是惡性的？！”

    “是良性的，當(dāng)初就治療得很徹底，早就完全恢復(fù)正常了。”

    蘇安點點頭向椅背上一癱：“霏姐…不是…誰威脅你？難不成是……黎總？！”

    作為當(dāng)年的親歷者，蘇安能猜出來并不奇怪，實際上面對母親的寬容，他不止一次猜測過郁清許可能存在某些苦衷，其中就包括了黎清的介入，不過每一條都被母親否認了。

    但現(xiàn)在想來估計就是不想他再掀波瀾，蘇安思緒一轉(zhuǎn)：“那你怎么還會和霍明擇結(jié)婚？你瘋了！”

    郁清許沒打算跟霍明擇長久，也就根本不用擔(dān)心黎清會做什么，不過這些涉及他和霍明擇的協(xié)議婚姻，所以他順勢而為直接說道：“所以我要把棠棠托付給你，萬一我出了什么意外……”

    “呸呸呸！少說這些不吉利的！”蘇安剛才被消息砸了個猝不及防，這會兒又聽郁清許用留遺言的口吻托孤，眼圈瞬間紅了，“霍明擇是死的嗎！會看著他媽害你一次又一次？！”

    “你誤會了，他不會……不是他的問題。”當(dāng)年是他主動放棄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現(xiàn)在是如果他死了，就意味著霍明擇也可能因劇情造成的不可抗力死亡，他才會想要給孩子多留一重保障。

    如此一來，即便他們都不在了，孩子留在云市也不至于落入安斯傳媒手中。

    當(dāng)然，這都是郁清許竭盡全力避免最糟糕的一種情況，他還是更傾向于從他清醒的那一刻起，一切的劇情禁錮都已經(jīng)化作齏粉，他會親手為孩子打造一個全新的幸福結(jié)局。

    得知真相的蘇安戰(zhàn)斗力直線下降，抽抽噎噎地配合著郁清許敲定了游俠2的合同，以及父子兩人的經(jīng)紀約。

    雖然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但蘇安腦子亂成一團無法深入思考，工作結(jié)束后他甚至拿著車鑰匙追到了停車場，企圖邊哭邊開車送父子回家。

    直到看到自家公司的小破停車場里，停著一輛閃瞎人眼的頂配勞斯萊斯幻影。

    定睛一看還搭配了西裝革履的專業(yè)司機，蘇安深吸一口氣，隔空對霍明擇默默豎起兩根中指。

    他吸了吸鼻子：“網(wǎng)上的消息盡早處理了吧，霍……那什么沈秘書如果不行就換我來吧……”

    郁清許笑著幫他捋了捋凌亂的發(fā)絲：“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還和小時候一樣呢？別擔(dān)心了，沈秘書很值得放心，我稍后就和他聯(lián)系。”

    送走郁清許父子，蘇安平復(fù)了一陣就撥通了《游俠2》導(dǎo)演的電話。

    雖然心里覺得這部戲已經(jīng)配不上郁清許了，他沒必要為了盡快復(fù)紅選擇如此有爭議的一條路，但他也知道郁清許只在乎事業(yè)成績，從不在乎罵名黑評，目前他能為對方做的也就是盡快促成簽約。

    沒曾想，電話那端的導(dǎo)演卻突然變得吞吞吐吐：“……哎呀、這個、這個事……現(xiàn)在有些難辦吶……投資方那邊……”

    蘇安直截了當(dāng)：“他們要撤資？”

    “不是，沒說一定要撤，但希望我們用指定的演員。”

    雖然導(dǎo)演一句話嘆了三次氣，聽起來十分為難，但蘇安也沒客氣：“既然讓你們用指定演員，為什么還讓郁清許去試戲？”

    導(dǎo)演狠吸一口煙：“我們也沒想到郁清許真會來啊……”更沒想到郁清許十三年沒拍戲，竟然還能演的這么好！

    試戲前他就是個投資方打哪指哪兒的提線木偶，現(xiàn)在他是真心想簽下郁清許，可惜他沒錢做不了主。

    他要是有錢，恨不能簽下郁清許把第一部也重拍了，畢竟他也是才知道編劇這本子就是照著郁清許寫的，只是當(dāng)年剛寫完郁清許就退圈了。

    但他現(xiàn)在能做的也只有提前一晚告訴蘇安真相，讓郁清許少跑一趟。

    時間長河早已將當(dāng)年沖動任性的蘇安打磨圓潤，對此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平靜地問了投資方的名字。

    然后掛斷電話，外套一摔就開始在辦公室上躥下跳，扯著嗓子破口大罵，反復(fù)將投資方的列祖列宗問候個全面，如此高強度的有氧運動持續(xù)了半個多小時，蘇安沒罵夠，但實在罵不動了才勉強停下來。

    他緩了幾口氣，正準(zhǔn)備通知郁清許這個噩耗，就被熱搜上#霍明擇為繼子投兩億經(jīng)費#的消息砸了個措手不及。

    蘇安：？

    蘇安：……！！！

    蘇安頂著一腦袋嘆號點進詞條，很快看明白這兩億是為了給耳聾基因治療投入的研究經(jīng)費，只為提高郁棠耳朵被治愈的可能性。

    靠，這衰人這不是挺舍得花錢的么？！

    一出手就是給郁棠砸兩億，分出個零頭給他哥投資拍戲也好啊……又不是賺不回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蘇安忽地神色一滯，仿佛有一道驚雷從天而降，一下就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不對啊！他哥向來把賬算的極為清楚，絕不會是那種哄霍明擇給沒有血緣的繼子砸兩億的人啊！

    第35章  兩億……

    到底是男人能生孩子的想法過于驚世駭俗, 尤其這個人還是跟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蘇安哪怕被劈通了任督二脈，依舊無法立即確信。

    他扶著腦袋緩緩坐進椅子里, 一邊快速翻動網(wǎng)上的新聞，一邊在腦中仔細地疏離起來。

    首先, 他哥這人很矛盾, 特別看重錢財，卻又特別舍得給身邊人花錢，基本上別人對他一分好，他就要回報以十分。

    就像十八歲以前明面上賺到的分成，絕大部分都進了撫養(yǎng)他的表舅夫妻口袋里, 但因著表舅和表舅母在他外公死前有過一點幫助, 這些年即便對他不好，但也沒有讓他冷到餓到，基于此就默許了這份償還。

    簡而言之, 他只會對外給出更多，但絕不會占身邊人的便宜。

    當(dāng)年兩人談戀愛的時候就是如此，霍明擇一開始裝成貧窮大學(xué)生假期兼職, 他哥直接將其衣食住行全面包攬。

    以至于他看兩人就是窮酸小白臉和冤種戀愛腦, 偏偏他哥相當(dāng)自得其樂, 他一度認為他哥這輩子真要被霍明擇這個軟飯男給賴定了。

    但之后霍明擇身份曝光送他哥豪車名表, 他哥卻沒收過一次。

    哪怕當(dāng)初決裂, 郁清許也沒提過拿走之前投進公司里的20%分成，雖然留下的爛攤子也讓蘇家頭疼許久，但恢復(fù)記憶一回國就要聯(lián)系他簽約，還是按37分成，哪怕他們曾經(jīng)親如兄弟, 郁清許也要第一時間償還。

    對于利斯頓發(fā)生的事情，蘇安相信郁清許會因走頭無路而求霍明擇幫他救兒子，但兩億的研究經(jīng)費……有必要這么急嗎？

    以蘇安對郁清許的了解，對方會自己拼命接戲賺錢，然后用自己的錢投進去，除非說晚一年投入研究，郁棠的耳朵就再也治不好了。

    因著霍明擇投入兩億研究經(jīng)費的消息曝出，很快就冒出很多相關(guān)人士進行科普，蘇安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郁棠的病情，緊急到值得郁清許再次放下原則的程度。

    更何況這不是兩千萬而是兩億，哪怕郁清許立即爆紅，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持續(xù)大爆，也要賺上多年啊！

    即便如此，郁清許依舊提出要37分成，想要優(yōu)先彌補星辰當(dāng)年因他和顧妤霏突然離開造成的損失，而不是盡快賺錢還給霍明擇。

    蘇安憑借對郁清許的了解，以及一點莫名的直覺，縝密分析了一番，越發(fā)覺得現(xiàn)實的發(fā)展與他所想存在著一些微妙的差別。

    然而他詢問多次，郁清許一直都神色自然地否認，蘇安確信以他哥從小練就的演技，只要他不想說，旁人就逼不出真相。

    按照這個思路繼續(xù)大膽猜測，已知郁棠是兩人所出，但如今兩人結(jié)婚了他哥卻依舊選擇隱瞞，很顯然，兩人的婚姻即便不是網(wǎng)傳的協(xié)議形婚，也是他哥沒打算長久維系的。

    分析到這里，蘇安眼睛陡然一亮！

    *

    雖然薛文星已經(jīng)被拘很久了，但網(wǎng)上關(guān)于他留下的謠言還在持續(xù)發(fā)酵。

    從郁清許是霍明擇假裝娶回的工具人，到郁清許窮酸不舍得給兒子花錢，再到郁清許試戲《游俠2》，證實他已經(jīng)窮到連李星河手里最爛的一塊棄餅，都要和一堆叫不上名字的糊咖去搶。

    一路反復(fù)實錘了他不僅沒能攀上霍家，現(xiàn)在還窮得掉渣，之前鬧那么大動靜，只不過是為了回來圈錢不惜與虎謀皮。

    而在之后網(wǎng)紅直播，在線采訪清水村于永順的兩個侄子，更是踢爆了他當(dāng)年拋棄病兒，如今看到兒子火了又立即冒出來相認，想把兒子當(dāng)搖錢樹使的無恥真面目。

    見過惡心的，就沒見過這么惡心的！

    一時間群情激奮，都開始質(zhì)疑起郁清許這樣的劣跡藝人是否有資格付出？

    【雖然郁清許當(dāng)年插刀前東家和前經(jīng)紀人，突然跳槽出國發(fā)展毀約無數(shù)，差點把星辰娛樂送走，但很可惜的是他的確沒沾黃賭毒……[閉眼.jpg]】

    【我靠，背信棄義難道不嚴重嗎？當(dāng)年要不是他說一套做一套，在劇組耍大牌不配合還自作主張?zhí)崆半x組，彭導(dǎo)會一再犯病最后沒等上映就心梗沒了？這種垃圾不值得娛樂圈同仇敵愾一起拒絕錄用嗎？！】

    【+1！！！雖然夠不上封殺標(biāo)準(zhǔn)，但值得一個全員抵制！！！】

    【點了，彭導(dǎo)的喜劇是我們一代人的童年回憶，當(dāng)年有多么期待兩人的再次合作，最后就對郁清許有多失望。】

    【郁清許肯定以為十幾年過去早沒人記得了，實際上當(dāng)年的觀眾只是老了不是死了，十幾年就想搞歲月史書那一套？別做夢了！我僅代表個人會抵制到底！】

    【抵制+10086！笑死，郁清許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沒等正式復(fù)出就迅速糊鍋了。】

    【u1s1他要是真攀上霍明擇我也得說他一聲厲害，結(jié)果只是借個面子情上趕子被利用……這就敢洗白復(fù)出？】

    【可不是么，我差點以為是真的了，畢竟郁清許那臉是真能打，誰看了不迷糊？】

    【好看沒用，心太黑了，拋棄親生兒子的事都干的出來，想想我都惡寒……這種人，千萬不要讓他再賺到錢！】

    很快，網(wǎng)絡(luò)風(fēng)向就從對郁清許窮酸的嘲諷，轉(zhuǎn)向?qū)λ�的全民抵制，其中《游俠傳奇2》首當(dāng)其沖。

    李星河受傷辭演本就讓游俠劇粉大失所望，但這種不可抗力誰都沒辦法阻止，他們有氣也沒地方撒，更何況李星河粉絲戰(zhàn)斗力一向驚人，且和游俠劇粉重合度高，兩邊很難鬧起來。

    然而讓他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李星河辭演后竟然會傳出郁清許試戲的消息，這下子不僅游俠劇粉受不了，李星河粉絲也坐不住了。

    雖然只是傳出試戲的消息，但兩方本就高度重合的粉絲群立即合二為一開啟全面集火，針對郁清許和《游俠2》劇組一頓狂噴。

    一副官方不出來說明，他們就要把游俠2從編劇到導(dǎo)演乃至背后投資方全都噴掉頭的架勢，扯上全民抵制的大旗后，火力就更猛了。

    還是《游俠2》內(nèi)部人扛不住了，先一步跑出來匿名爆料，聲稱投資方根本不會允許郁清許進組，只是沒想到他真會來，順便拿他炒下熱度罷了。

    【……沒辦法，李星河辭演這劇就垮了大半，郁清許這種人主動送上門貢獻熱度，也沒理由不蹭一波不是嗎？請大家放一萬個心，我用這輩子的財運發(fā)誓，游俠2絕不可能用郁清許的。】

    帖子剛發(fā)出來時質(zhì)疑聲還很多，懷疑是游俠2或者郁清許放出來的煙|霧|彈，沒準(zhǔn)是搞個緩兵之計拖延時間，拖到無人關(guān)注就默默開拍，等劇真播出指不定是多久后，到時候焦點早轉(zhuǎn)移了。

    但看到帖主直接用財運發(fā)誓，所有人肅然起敬：

    【臥槽好狠的誓言啊！哥們，信了，真信了！】

    【哈哈哈哈哈所以郁清許想去撿李星辰的爛餅都根本撿不到！？】

    【爽了，我真的爽了！游俠粉心滿意足！蕪湖~】

    【想不通郁清許為什么要跑出來丟人現(xiàn)眼，豪門貴夫人設(shè)倒了，愛子心切的真相被踢爆了，巴巴想復(fù)出卻被全網(wǎng)抵制，真是的，沒必要，我是他就立馬原地退圈。】

    然而就在此時，一條關(guān)于翁瀾教授的最新采訪被提前放上了網(wǎng)絡(luò)。

    里面不僅提到了此前瑞德醫(yī)療為達到宣傳效果，安排本不該安裝人工耳蝸的患者進行植入，還說起這位小患者的后續(xù)。

    因為郁棠耳聾基因的突變位點比較少見，按目前的正常研發(fā)速度來計算，這類突變基因的治療至少要延到二十年后，還很可能因為人數(shù)太少回報率過低而被無限擱置，畢竟資本投入研發(fā)的目的是要賺錢。

    但因為這位小患者的家人主動提供兩億研究經(jīng)費，翁瀾的團隊可以不計回報直接開啟針對少數(shù)人群的專項研究，對此，翁瀾當(dāng)著鏡頭也要替這部分患者感謝霍明擇的鼎力支持。

    并借采訪機會為自己打個“廣告”，翁瀾直言現(xiàn)在正在廣泛收集同類型病例，之后還會開啟臨床，有意者可以提前聯(lián)系。

    雖然申請臨床是當(dāng)小白鼠，但對于很多普通家庭的患兒來說，研發(fā)成熟后推出的治療費用太過昂貴，參與臨床實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翁瀾提到此事，一方面是真的很感謝霍明擇仗義疏財，另一方面也是想吸引社會各界的廣泛關(guān)注，希望可以為耳聾基因治療拉到更多投資，哪怕經(jīng)費不是投給她的。

    但在專業(yè)采訪里提到輿論熱門人物霍明擇為繼子砸錢兩億，多少會讓人覺得翁瀾這種首屈一指的專家也為五斗米折腰，才會在采訪中為霍明擇說好話，雖然打動翁瀾的五斗米值兩億吧。

    不過后續(xù)翁瀾借機“打廣告”的行為，還是巧妙地化解了她替豪富站臺的不適感，足以成功將民眾的關(guān)注點轉(zhuǎn)回耳聾基因治療和無數(shù)可憐患兒身上。

    但因著郁清許和霍明擇的婚姻正受到全網(wǎng)質(zhì)疑，翁瀾的采訪一經(jīng)放出，所有人腦中只剩一行大字——霍！明！擇！竟！然！給！郁！清！許！兒！子！砸！兩！億！治！耳！朵！！！？

    【兩億？？？人民幣嗎？？？？】

    【大襪子，這是中文嗎？？？！！！】

    【我勒個大靠！兩億？！我歡樂豆都不敢搞這么大的！】

    【橋豆麻袋……不是說兩人形婚嗎？霍明擇幫郁清許官宣解決麻煩，郁清許當(dāng)霍明擇對抗親媽的工具人，結(jié)果你告訴我霍總轉(zhuǎn)頭一出手就是兩億？？？這不對吧？？？？】

    【形婚個錘子啊，出兩億搞形婚，那霍明擇得愛成啥樣啊？超絕戀愛腦大冤種？】

    【不對不對，這個瓜我跟了全程，霍明擇真出兩億的話，郁清許沒理由給兒子買那么便宜的助聽器吧？】

    【就是啊，有沒有一種可能？郁清許是花小錢裝大逼，買通這個什么什么教授造假？她嘴皮一碰就是兩億，我還說我是秦始皇呢！】

    【臥槽！很有可能啊！就郁清許給兒子買的那種幾百塊的助聽器，狗都不用！】

    【樓上你先等等，你吃到的這是幾手瓜啊？郁清許給郁棠買的是七萬的助聽器。】

    【這屆網(wǎng)友是真的瘋，首先說造假的先去搜一下“翁瀾”，簡單來說她是國內(nèi)最頂尖的耳科專家，不會撒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

    其次，郁清許沒買最貴的是因為郁棠中度聽障最適合七萬的那款，而且最貴的那款也只是標(biāo)價看著高，了解這行業(yè)的都知道，實體店可以談很大的折扣，算下來也就比郁清許買的那款貴個一萬出頭，說郁清許窮酸不肯給兒子花錢，從一開始就是無稽之談。】

    【真的假的？之前怎么沒人提？】

    【沒錯！！！是真的！！！我之前也在評論區(qū)解釋過很多次，結(jié)果被人追著罵洗地機[罵罵咧咧.jpg]實際上但凡對這方面有點了解，都知道郁清許肯定是詳細做了功課，才給兒子挑到各方面都最適合的一款！】

    郁清許剛看到這里，就收到了蘇安發(fā)來的超長消息，大意就是安慰他《游俠2》吹了。

    蘇安覺得這是好事，他沒必要剛復(fù)出就替星辰去趟李星河的雷，而且游俠2的本子雖好，但就投資方這么短視垃圾，劇組也拍不出什么好東西，蘇安又找了一摞不錯的本子，明天想親自送來給他挑，問他方不方便。

    郁清許立即答應(yīng)下來。

    雖然很喜歡游俠2的劇情，但別說現(xiàn)在了，他以前也經(jīng)常被拒，即便有點失望也早習(xí)慣了。

    蘇安很快發(fā)來消息：【明天棠棠也在家吧？】

    郁清許理所應(yīng)當(dāng)回答：【當(dāng)然，怎么了？該不會你也找到適合棠棠的本子了吧？提前說明，棠棠的合約要在我死后才正式生效。】

    蘇安：【呸呸呸撤回撤回，你胡說什么呢！我這不是今天沒準(zhǔn)備好，明天想在孩子面前好好表現(xiàn)一下么！】

    兩人又聊了幾句，郁清許讓蘇安別破費，現(xiàn)在他和孩子什么都不缺，才切出聊天框繼續(xù)翻看起網(wǎng)上的實時反饋，他很快就看到和薛文星有關(guān)的消息。

    網(wǎng)上倒是沒人指名道姓說薛文星造謠生事，而是質(zhì)疑他們?yōu)槭裁礇]像上次那般直接讓霍氏官博出面逐一辟謠，簡而言之就是造謠的太多難以分辨，那就怪到受害者不及時澄清身上。

    好在薛文星的事情，沈秘書不僅告訴了郁清許，還在公司內(nèi)部放出了風(fēng)聲。

    當(dāng)然，薛文星平時在公司人緣極好，一開始很難有人把他和整日在公司八卦小群里造謠生事的人聯(lián)系起來。

    但薛文星先是突然被開，第二天就直接失聯(lián)，現(xiàn)在電詐橫行，親近些的同事自然要把人找到，結(jié)果找了又找最后報警得知這人被辭第二天就被捕了，理由是多年來惡意造謠重傷他人。

    不只是針對郁清許，之前那些和霍明擇傳過緋聞的名媛女星也被他嘴個遍，根本沒有影的事情，卻都被他造謠成費盡心思上位卻因生不出孩子慘遭拋棄。

    因著薛文星爆料馬甲極多，且多平臺流竄，每一次還都是三分真七分假混在一眾無良營銷號中，一直沒翻車過，不過他這次被抓個現(xiàn)行，此前的案底勢必要被警方順藤摸瓜查個清楚，判刑只是時間問題。

    是以目前雖然還在調(diào)查中，但知情人士也站出來幫忙說明了：【這次是直接報警了，匿名論壇上爆料形婚工具人，后面又帶節(jié)奏說郁清許窮酸的那位第二天就被抓了，100%蹲定了，其他跟風(fēng)造謠的那些也小心點吧，沒準(zhǔn)霍氏公關(guān)部正在收集你們的犯罪憑證……】

    郁清許又找了好半晌，他才翻到關(guān)注度最低的關(guān)于于家侄子直播的討論。

    霍明擇投兩億經(jīng)費的消息一出，絕大多數(shù)的謠言都不攻自破，但郁清許最關(guān)注的始終都是于家。

    不過目前也只是說他不缺錢，搶兒子當(dāng)搖錢樹的說法立不住，但依舊認定是他十一年前丟棄病弱患兒，現(xiàn)在有錢了理應(yīng)給于永順更多補償。

    郁清許看到這里，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去。

    倒不是真因為這種不明真相的言論生氣，實際上是他特意做給一旁的郁棠看的。

    父子回家后，郁棠雖然喝了多糖版的蘋果水，但依舊難以慰藉五臟廟，哼哼唧唧哀嚎不止。

    郁清許心疼歸心疼，但也高興一向過分乖巧的大崽愿意對自己表露真實情緒了，是以等郁棠哼唧了好半晌后委婉提出需要一些精神食糧安慰時，郁清許不僅欣然同意了，還讓孩子靠進他懷里以最舒服的姿勢看。

    不過郁清許對動畫片興趣不大，路上和沈秘書商量好后就時不時翻出手機看兩眼，而這會兒父子倆摟在一塊，崽子稍微一瞟就能看到手機上的內(nèi)容。

    郁清許也是突然通過屏幕反光發(fā)現(xiàn)的——歪靠在他懷里面朝前方看電視的崽子，實際正斜眼猛盯他手機上的內(nèi)容！

    這孩子什么時候養(yǎng)成了斜眼偷看的毛病？

    他之前完全沒發(fā)現(xiàn)……雖然很擔(dān)心孩子斜眼習(xí)慣了會斜視，但考慮到父子關(guān)系剛因著一場急癥拉進不少，郁清許索性將手機一拉到底。

    直接借此機會將于家兩侄子此前的發(fā)言，和目前網(wǎng)絡(luò)輿論都翻給郁棠看，同時表現(xiàn)出因憤怒胸口劇烈起伏。

    “爸爸……”

    郁棠剛開口，郁清許就像突然驚醒一樣收起了手機，并作出來不及遮掩情緒的模樣，有些慌亂地說道：“沒事沒事，爸爸只是在看你蘇安叔叔發(fā)來的劇本……”

    這則父子心知肚明的謊言沒說完，郁棠就猝不及防看到爸爸眼淚滴落的畫面，小手瞬間攥緊：“爸爸！”

    第36章  為什……

    以往郁清許演哭戲是要用些技巧的, 可現(xiàn)在只要想起被孩子這些年的遭遇，他的眼淚就會立即決堤。

    尤其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面對他的黑臉，他的孩子會下意識恐懼, 看到他落淚他的孩子也會迅速染紅眼圈，這一刻他是真的很想豁出性命去報復(fù)傷害郁棠的所有人。

    可他很清楚, 當(dāng)年郁棠就是被他親手丟下的, 是他忘了他曾發(fā)誓要用生命守護的寶貝，而這背后的始作俑者則是他根本無能為力的劇情推動。

    “爸爸真的沒事，就是一想到我的寶貝明明遭遇了那么的苦難，于家人還要在網(wǎng)上……爸爸非常難過也非常無力……”郁清許勉強將設(shè)定好的臺詞說完，一把抱住已經(jīng)淚眼汪汪的崽子。

    父子倆都哭得非常安靜, 即便淚如雨下也只有偶爾能聽到一兩聲的抽噎, 郁清許很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養(yǎng)成無聲哭泣的習(xí)慣，也就因此更加心疼兒子也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棠棠，我的寶貝……都是爸爸的錯……都是爸爸的錯！”

    郁棠同樣淚流滿面, 聽到爸爸痛苦嘶啞的自責(zé)，埋在郁清許懷中的小腦袋搖了搖，他已經(jīng)相信爸爸不是故意丟下他的, 是爸爸出了意外失去了記憶。

    十一年的時間, 他即便謹小慎微依舊活的十分艱難, 他不止一次想起他可能存在的親生父母, 也不止一次恨過、埋怨過對方為什么要將他丟進這種泥潭, 讓他時常感到生不如死，想要逃離卻看不到任何希望。

    大概是被這份恨意和“娘”留下的恐懼浸得太深，哪怕是被爸爸認回，郁棠也不敢輕易放松下來，他隨時都做好了被再次拋棄的準(zhǔn)備。

    一開始郁棠甚至不愿意相信爸爸所說的失憶, 因為一旦信了就意味著一切始于陰差陽錯，他這些年的恨就失去了正當(dāng)?shù)某隹凇?br />
    可實際上他又不舍得不信，因為拒絕相信就意味著他當(dāng)年是被爸爸丟棄的孩子，比起釋放淤積多年的恨和恐懼，他更渴望當(dāng)一個被愛的孩子。

    爸爸會給他買電話手表，爸爸會帶他吃甜甜的蛋糕、香香的烤肉，他不會因挑食被打，也不會因耳聾被嫌棄嘲笑，爸爸還會讓叔叔花很多錢替他治療耳朵……

    以及，他永遠無法拒絕生病被爸爸緊抱在懷時，那份被愛包裹的夢幻美好。

    所以郁棠選擇相信爸爸，相信爸爸是因為意外失憶才弄丟了他，也相信爸爸不會像娘的親人那般……這樣他就可以安心被爸爸寵愛了。

    “爸爸……不怪爸爸……那些人才是壞蛋嗚啊嗚嗚嗚！”郁棠緊緊摟住郁清許的脖子，伴隨著他的否認，一聲委屈至極的嗚咽被陡然拔高。

    郁清許意識到懷中的寶貝在對自己敞開心扉，他該把握機會問出孩子知道的真相，可聽到孩子第一次如此嚎啕痛哭，他的身心全被撕心裂肺的痛楚占據(jù)，只能顫抖著收緊懷抱哽咽安撫，并跟著兒子一起放聲痛哭。

    父子倆似乎要將多年積攢的痛苦悲傷都一股腦發(fā)泄出來，他們哭命運的不公，哭劇情的殘酷，哭這些年的陰差陽錯，哭這一刻的苦盡甘來。

    而另一邊，霍明擇頂著今日依舊格外紅潤飽滿的唇，懷揣著晨起時分險些被絕育的惱怒，以及那份他始終不愿承認卻讓他煎熬一整日的焦慮煩悶，一回到云市就立即回家找郁清許算賬。

    得知父子倆在影音室看動畫片，霍明擇的怨氣無端被拔高了一層。

    男人大步流星闖入，推開大門未等他釋放一二，就先被父子相擁痛哭的畫面驚得定在原地。

    霍明擇腦中思緒電轉(zhuǎn)，卻還是想不通兩人為什么會哭成這樣？難道是看了什么催淚大片？

    抱著這樣的想法，霍明擇用余光掃向遠處的大屏幕。

    屏幕和位置間的距離比他預(yù)想的還要遠，他又不愿偏頭，就只好將眼瞳斜到極致，然后就看到畫面中一只粉不拉嘰的小東西正陰陽怪氣攤手。

    他一只眼負責(zé)站崗盯父子，另一只眼則盯著屏幕上的淀粉腸看了一會兒，依舊沒發(fā)現(xiàn)這動畫片有任何值得兩人落淚的地方。

    霍明擇：？

    長得跟淀粉腸似的，到底哪里感人了？？？！

    更令他不解的是，當(dāng)他將視線重新聚焦回哭到不能自已的父子倆，看著一大一小極為相似的兩張臉哭得如此痛徹心扉，一瞬間他擁有了從未有過的共情力，心臟不再只是焦躁悶澀，而是像是被人當(dāng)沙袋暴擊后又緊緊攥住。

    霍明擇因這份莫名的痛苦一把按住心口，不露痕跡地深吸氣調(diào)整了片刻才繼續(xù)抬步走近。

    他聽到郁棠哽咽著重復(fù)“不怪爸爸”、“他們才是壞蛋”，霍明擇立即開口詢問：“誰是壞蛋！？”

    男人的聲線本就低沉冷肅，這會兒帶上七分怒意，以及三分壓抑痛楚的嘶啞氣音，落進郁棠耳中就如同驚雷，瞬間將崽子正努力醞釀的勇氣嚇沒了。

    他猛地縮進爸爸的懷里，試圖將自己縮成一團。

    郁清許立即柔聲安撫：“別怕寶寶，霍叔叔是心疼你才會問的。”

    話音未落，霍明擇的心臟頓時更難受了，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心臟又痛又悶的原因——這是他第一次見郁清許在戲外痛哭，卻不是為了他。

    霍明擇怨念陡生的同時又恨自己還如此在意，他像是踩了電門一般猛地炸起，下意識便厲聲反駁：“我為什么要心疼你的兒子？！”

    郁棠的小臉頓時更白了，哭得紅腫的雙眼和嘴唇都隨之變淺，淚水像斷掉的水龍頭一樣簌簌落下：“對不起棠棠錯了！”

    霍明擇心尖一顫，下一瞬對上郁清許哀求著搖頭，他胸口像是被捅了一刀。

    轉(zhuǎn)身離開時他依舊沒覺得自己說錯什么，他為什么要心疼郁清許的兒子？愛屋及烏是世上最惡毒的成語！

    可當(dāng)他回到書房時，口鼻上卻多了一個比早上更為鮮明也更大一圈的巴掌印，然而神色上卻絲毫看不出他已經(jīng)懊悔到自扇嘴巴的程度。

    吃藥后霍明擇冷靜了許多，理智恢復(fù)他很快意識到應(yīng)該是網(wǎng)上又出了什么問題。

    沈秘書雖然會及時匯報，但因他今天一直忙于公務(wù)，并沒有打開過。

    實際上霍明擇騙不了自己，即便不愿去想他也清楚自己抗拒的原因并非忙碌而是負氣。

    晨起痛軟也只是一條有的放矢的靶子，真正的原因是他再一次“清醒”，陷入不甘中反反復(fù)復(fù)。

    是以雖然是庸醫(yī)亂開的藥，并不值得他的信任，但他還是因為初次服用后的效果而再次服用。

    這藥不僅會讓他鎮(zhèn)靜下來，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沖突，不論怎樣他都不該將火氣撒在孩子身上。

    盡管他最初只是想替父子解決那些讓他們痛哭的壞蛋，但突然的失控讓一切都變得糟糕至極。

    果不其然，紛亂無常的思緒很快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鎮(zhèn)壓住，霍明擇趁著困倦的副作用尚未到來，快速翻看起沈秘書針對父子的匯報內(nèi)容。

    剛看了個開頭，霍明擇就直接將電話打了過去：“他沒用我給的卡？”

    沈秘書聽出電話另一端情緒不對，立馬坐直身體：“是、是的。”

    “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沒有告訴我！”

    沈秘書雖然有所準(zhǔn)備，但也沒料到對方的怒氣值會直接從0跳到999，甚至最后一個字直接喊破音了。

    沈秘書很想說之前您也沒說需要監(jiān)督郁清許刷卡花錢啊！但他知道這只會讓他頭頂?shù)睦鬃兊酶�多更猛：“是……這是我的失職。”

    承認這句話，就意味著他主動取消了即將到手的年終分紅。

    對此，霍明擇勉強默許他自己領(lǐng)罰，掛斷了電話。

    等霍明擇看完全部內(nèi)容，再次撥通電話時，沈秘書的聲音比之前沙啞許多。

    霍明擇并未在意，而是開門見山說道：“關(guān)于《游俠2》的分析做的很好，投資的事情由你全權(quán)負責(zé)，本該將功抵過，但清水村的事情處理太久了，懂？”

    沈秘書太懂了，這就是拿他的年終獎當(dāng)葫蘆卜吊起來，讓他提速拉磨，問題是他已經(jīng)是最高檔位全速前行了，清水村上下都長著同一張嘴，而郁棠養(yǎng)母死后就被立即火化了，他根本無從下手……

    “……霍總，我盡力。”

    “我不要你的盡力，我要兩天之內(nèi)出結(jié)果。”

    沈秘書：“……”你要個絕世大狗屁！我日你祖宗十八代，聽到了嗎！？我日你一整個族譜的！！！

    霍明擇完全不顧心腹秘書的死活，繼續(xù)說道：“做得到，年終翻倍，提前完成就繼續(xù)翻番，但做不到的話……”

    “好的霍總！！！一定做到！！！！”

    沈秘書根本沒讓霍明擇把做不到就讓他滾蛋的話說出口，這種開口就是翻番撒幣的絕世好老板，有點神經(jīng)病也沒關(guān)系，他這輩子絕對不離不棄！

    之后，沈秘書又在老板的明示下，將這三項特大喜訊第一時間轉(zhuǎn)告郁清許。

    【為了避免誤會，霍總希望您使用他的副卡，相應(yīng)的《游俠2》的投資也會很快到位，請您做好拍攝準(zhǔn)備，至于清水村的問題也請您放心，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全新的突破口，想必很快就會有好消息。】

    郁清許看到這條消息時，已經(jīng)是兩小時后。

    郁棠的確有點被霍明擇嚇到了，但郁清許仔細解釋過是自己惹對方生氣，才會導(dǎo)致他被遷怒，并且霍叔叔其實是很好的人，兩人間的所有爭執(zhí)都源于自己，又帶著郁棠回憶了一番霍明擇從利斯頓救人，砸兩億研究經(jīng)費，帶郁棠吃麥當(dāng)當(dāng)?shù)戎T多優(yōu)點后，郁棠才說自己其實沒有很害怕。

    這種程度的黑臉和大聲在以往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他有了爸爸變嬌氣了才會一驚一乍，郁棠還試圖反過來安慰爸爸。

    不過郁棠時隔多年再一次放聲痛哭，還哭了這么久，本來就沒吃什么東西的郁棠很快就能量告罄。

    雖然現(xiàn)在睡有點早了，但考慮到孩子胃腸恢復(fù)期間想吃吃不得，不如早點睡過去。

    將郁棠哄睡后，郁清許留在兒童房里待了很久。

    即便郁棠早已睡沉，根本不需要他的拍撫，郁清許的手也一直沒停下，紅腫的眼眸始終安靜凝望懷中的孩子，心緒卻始終起起伏伏。

    他沒資格指責(zé)霍明擇對孩子的遷怒。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霍明擇知道棠棠是他們的孩子，哪怕是誤傷都不會舍得波及到孩子。

    相認后孩子每一次謹小慎微的試探他都看得出來，棠棠每天的變化也是肉眼可見的。

    這還是只認回一半的雙親，郁清許不難猜測如果棠棠知道兩個爸爸都在身邊，一切只會更快恢復(fù)信任，也許幾天前就主動告訴他們真相解決了于永順，而不是今日這般被霍明擇的怒火打斷。

    造成這樣的局面，完全是因為他十三年前堅定地選擇去父留子，并至今沒有更改決定。

    郁清許曾認定自己絕不后悔，言必行，行必果，他從不美化自己沒有選擇的道路，即便在卷入書中劇情意外失憶多年。

    在他未覺醒意識前，書中劇情注定是他們父子命中的不可抗力，即便他選擇和霍明擇走在一起，結(jié)果未必不同。

    棠棠即便短暫成為霍明擇的孩子，也很可能會因為某些意外流落山村。

    而他也許可以憑借孩子順利進入霍家，但更大的概率是被消失，即便能夠幸運地排除萬難，在同性婚姻法通過后成為霍明擇法律承認的愛人，但也難逃愛情消失后的凄慘收場。

    再深刻的愛，也不過是多種激素作用下的復(fù)雜體驗，激素的濃度高峰不可能永久持續(xù)，甚至比大部分人以為的更加短暫。

    所以即便心痛，他也不曾后悔。

    可在不久之前，親眼目睹父子倆因他造成的多重誤會而產(chǎn)生爭執(zhí)時，他突然有那么一絲后悔。

    即便不相信愛情可以長久，但他也許不該剝奪父子相認的權(quán)利？霍明擇對繼子都能做到這種程度，可以想見父子相認后棠棠會多么幸福，他也不用擔(dān)心兩人會因誤會產(chǎn)生傷害……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被他打斷，有男主霍成麒的主角光環(huán)在，即便他提前十年提醒，霍明擇也未必能夠善終，郁清許不希望兒子卷入豪門斗爭再一次深陷險境。

    所以看到沈秘書轉(zhuǎn)達的消息后，郁清許依舊選擇將自己仔細清洗了一番。

    *

    霍明擇正對著計算機屏幕閉眼深思，試圖對抗幻覺，睜眼的瞬間書房的燈卻突然滅了。

    要不是身前的屏幕依舊發(fā)光，霍明擇都要以為他亂吃了雙倍的藥，直接把自己吃瞎了。

    不等他詢問，郁清許已經(jīng)主動出現(xiàn)，身上穿著微潮的真絲睡袍，領(lǐng)口微微敞著，平直的鎖骨一覽無余。

    絲帶將本就細瘦的腰線系得更加緊窄，仿佛不盈一握，削薄的身體也顯得更加修長。

    即便只有瑩瑩微光，霍明擇依舊一眼就認出這件黑色睡袍并非郁清許的尺寸。

    意識到這一點的男人被直接定住。

    別說他此刻正被幻覺糾纏，就是放到平時，看到郁清許濕身穿著他寬大的睡袍突然出現(xiàn)，他也無法保持清醒。

    更別說他已經(jīng)看到衣衫之下，挺立突起的漿果。

    “明擇……”郁清許有些急切地坐了上去，微涼的手指從男人硬朗的下頜線條滑過，一只手直接撫進頸后的衣領(lǐng)。

    另一只手則另辟蹊徑，按上更為緊要的位置，剛緩過來一點的霍明擇再次被一把硬控，他后知后覺，郁清許不僅身穿他的黑色睡袍，還只穿了這一件睡袍！

    而更令他震驚的還在后面……

    “你瘋了！”雖然察覺到郁清許急于償還，但也沒想到他會急到這個程度，扯開阻礙的衣擺就直接坐，霍明擇一把將人死死兜住，生怕被郁清許弄個兩敗俱傷。

    今天，他真的不能再承受第三次傷害了！

    郁清許卻不達目的決不罷休，趴在他肩頭唇貼著耳后敏感的皮膚，裹挾著灼燙氣息啞聲詢問：“你不行？是早上弄壞了？”

    “怎么可能！！！”

    霍明擇兜臀的手立即往上移，作勢就要箍著腰線向下送上一程證明自己。

    然而剛觸上濕熱滑膩的腰側(cè)，男人的眉頭忽地蹙起，緊接著大掌右移精準(zhǔn)按住了腹部大半的疤痕。

    疤痕的長度超出了霍明擇的預(yù)計，他滿腦子都是為什么會多了這樣一條疤痕？

    為什么這條疤這么長！

    伴隨著霍明擇黑著臉凝眸深思，書房瞬間變得落針可聞，郁清許屏住呼吸，冷汗默默流淌。

    霍明擇將人放到書桌上，直接掀起睡袍下擺，幾乎露出了全部的疤痕，不過因郁清許不僅子宮畸形，位置也畸形偏上，所以當(dāng)年的刀口總體是橫切的，但尾端上揚。

    而此刻上揚的疤痕尾端剛好隱沒于睡袍的遮蓋，落在霍明擇眼中就成了比十厘米更長的疤痕，且蜿蜒向上不知盡頭。

    “這里為什么會有長疤？”雖是質(zhì)問，但望向郁清許的黑眸隱隱發(fā)顫。

    郁清許落在腿側(cè)的手指攥緊。

    他很清楚這種時候，他就該堅定告訴對方是闌尾手術(shù)留下的，但腦中卻突然閃過霍明擇遷怒時的悔怒交織，和郁棠被遷怒時的委屈……

    同一時間，霍明擇正瘋狂進行一個人的頭腦風(fēng)暴，相較于強烈的分離焦慮，他更不能忍受郁清許身上突然多出一道他所不知的長疤，而郁清許還要繼續(xù)隱瞞！

    然而他腦速雖快，但過量服藥的大腦一時思維受限，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近期印象最深的數(shù)據(jù)——“難道……你也開過胸？！”

    霍明擇說完死盯向郁清許，生怕錯過男人臉上的細微表情再一次被對方敷衍，過分用力都快擠成斗雞眼了！

    郁清許懵了懵：“……啊？”

    第37章 #霍明擇戀愛腦#……

    先心病進行開胸手術(shù), 雖然有從胸口開到上腹部的，但郁清許是真沒看過有弧度帶拐彎的。

    霍明擇的反應(yīng)實在太過離譜，直接攪翻了他的萬千思緒, 郁清許怔愣片刻，才在男人迫切的眼神中給出答復(fù)：“不是……只是普通的闌尾手術(shù)。”

    “闌尾手術(shù)……”霍明擇的眼神不再焦灼猛盯, 反而逐漸低垂失焦。

    他眉頭微微蹙起, 嘴唇動了動卻半晌沒發(fā)出聲音。

    郁清許雖然被霍明擇一波三折的詢問砸懵了，但還是很快察覺了男人的異常。

    “你怎么了？”郁清許依舊被按坐在桌邊，他俯下身伸手去摸霍明擇的額頭，然而沒等摸到就被男人一把攥住。

    霍明擇猛地抬起一雙混沌黑眸，失神問道：“很疼吧？為什么沒有告訴我？”

    每個字都透著破碎的心疼, 一如當(dāng)年兩人分手后, 霍明擇唯一一次找上門，向他詢問真實的苦衷……

    話音未落，男人已經(jīng)將郁清許的手按向自己, 緩緩閉上眼，抖著唇，輕輕吻上。

    郁清許依舊是一臉探究擔(dān)憂, 兩滴淚卻猝不及防奪眶而出, 自覺失態(tài)他立即不露痕跡地深吸氣調(diào)整情緒。

    霍明擇卻突然睜開了眼, 一雙渙散的黑眸癡癡望向他：“清許, 你怎么哭了？是傷口疼了嗎？”

    他眉頭擰成了川字, 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心疼，緊接著霍明擇突然站起身：“別怕，我去叫醫(yī)生！醫(yī)生來了就不疼了！”

    然而身體一個踉蹌，男人差點直接栽倒。

    “明擇，你到底怎么了？！”郁清許一把將人拉住, 高大的身體依舊在不斷打晃。

    霍明擇扶著額眼神越發(fā)渙散：“地面怎么在晃啊，清許……清許……你沒事……沒事吧？”

    郁清許將人一把摟住：“我沒事，你也不會有事！”

    *

    郁清許將人送進醫(yī)院才知道，霍明擇有在服用精神類藥物，這次出現(xiàn)問題則是因為他擅自服用了四倍的劑量。

    洗胃后掛上吊針，霍明擇就徹底清醒了。

    但他卻始終將小臂搭在臉上，遮住早已恢復(fù)清明的雙眸。

    最可怕的不是吃錯藥失了智，而是清醒后依舊對癡呆發(fā)瘋時的記憶歷歷在目。

    從他覺得藥物失效吃下第二遍，事情就徹底朝著失控方向發(fā)展了。

    雙倍藥的時候他就開始不正常了，只是當(dāng)時他還自覺十分清醒，第三次服藥是因為第二次服藥時想吃雙倍藥，忽略了他已經(jīng)吃過一遍，第四次同理……幸虧郁清許突然出現(xiàn)，否則他獨自待在書房，指不定要吃多少次的“雙倍藥”。

    這樣混亂的邏輯，他之后會對著郁清許的肚皮質(zhì)問開胸手術(shù)，也非常合理了。

    當(dāng)他的神智被四倍的藥量徹底席卷時，視線異常模糊，一開始他必須非常用力才能看清對方的表情，可到后來，他的視線和大腦一同陷入恍惚，只記得眼前天旋地轉(zhuǎn)。

    期間他根本看不清楚，竟幻想郁清許落淚，還猜測是傷口痛叫醫(yī)生，又以為劇烈的晃動是地震所致想要帶著人一起逃跑……其中最離譜的莫過于假想郁清許為他流淚……

    比起之前幻聽郁棠叫爸還要更加糟糕！

    霍明擇丟臉又難堪，一時半刻不想見到郁清許。

    奈何這人不僅全程陪同，還一路跟進了病房，這會兒像個木樁一樣釘在床邊。

    霍明擇以為他待一會兒就會走，畢竟他的寶貝兒子郁棠還在家里，可等他在腦中詳細復(fù)盤了半個多小時，針都拔了有一陣了郁清許依舊沒有離開。

    霍明擇難得平靜的心再次煩躁起來：“你怎么還不走？桃姐呢？”

    他語氣冷淡意思明確，他不需要郁清許的陪伴。

    “桃姐年紀大了，我讓她回家陪棠棠。”郁清許如實答道。

    霍明擇瞬間閉電。

    他習(xí)慣生病就有桃姐照顧了，近十年沒住院倒是忽略了桃姐年紀漸長的事實。

    但他依舊不服輸，憋了好半天還是突然來了一句：“今晚的一切都是藥物作用！你……”別當(dāng)真！

    然而沒等他說完郁清許就主動點頭承諾：“我不會當(dāng)真，我會全都忘掉。”

    霍明擇收到了超出預(yù)期的完美答復(fù)，心情卻更糟了，胸腔里仿佛同時塞了一百個尖叫雞，很想對著郁清許跳腳大叫。

    可惜了，他已經(jīng)洗胃了，失去了合理的借口。

    啊！！！

    *

    霍明擇為郁棠投資兩億研究經(jīng)費治療聽障的消息一出，此前再多對兩人婚姻的質(zhì)疑都顯得蒼白無力。

    即便再是難以置信也不得不相信，郁清許就是能夠在退圈十三年后，帶著十一歲的兒子嫁給頂級富豪，并在婚后輕輕松松讓霍明擇一擲千金。

    【omg憑啥啊？郁清許二婚帶著拖油瓶竟然……】

    【憑他長得帥，憑他是魅魔唄，還能憑啥？】

    【霍總也太不挑了吧，yqx除了帥沒有一丁點可取之處啊！】

    【樓上的酸味別太沖了，郁清許沒退圈前一直是國民度最高的天才童星，五歲拿下最佳新人，你家哥哥拍馬也趕不上ok？】

    【笑死個人，郁清許這豪門一嫁怎么還生出一群舔狗來？你怎么不提他是怎么退圈的？人品low就是垃圾，抱走李哥不約！】

    【這么看我家星河是真火了啊，豪門貴夫都上趕子搶他不要的爛餅[微笑]】

    【很可惜，搶不上哈哈哈哈！游俠劇組都出來說了，絕無可能！誰見了不得說一句游俠賽高不慕名利？】

    【李星河粉絲擱這團建呢？？？我是來吃瓜的，不是來看你們扯頭花的。】

    【要不是某些超絕敏感肌，我都要忘了李星河當(dāng)年是撿郁清許剩飯紅的了[狗頭]】

    【我說的么，怎么郁清許試個戲他們反應(yīng)這么大！】

    【少血口噴人！郁清許搞出那種爛攤子，要不是我們李哥，星辰娛樂早被他坑倒閉了！】

    【lgdl，誰不知道李星河當(dāng)年如何力挽狂瀾的？】

    【看吧看吧，還是沒否認是撿郁清許剩下的資源~看來河粉也心知肚明嘛[捂嘴大笑]】

    【跟黑子說不清楚！現(xiàn)在很明確就是郁清許想撿李星河不要的剩飯都撿不到呢[微笑]】

    【對對對，游俠劇組太提氣了！真的要讓某人看看，別以為錢是萬能的，low人五歲得個最佳新人算個蛋？我們李哥雙料影帝！】

    李星河粉絲借著游俠劇組的名頭好一番口嗨，殊不知被他們當(dāng)槍狂biu的發(fā)言當(dāng)事人嚴彧，這會兒都快哭死了。

    嚴彧是李星河的粉絲，也是《游俠2》的主要投資方，說白了就是嚴家挑了一個嚴彧喜歡的優(yōu)質(zhì)項目給他練手。

    沒曾想，李星河發(fā)生嚴重事故，沒辦法繼續(xù)拍攝，劇組只能臨時換角。

    對嚴彧來說，不僅自己喜歡的劇無法由自己最喜歡的演員來完成，手里穩(wěn)賺不賠的優(yōu)質(zhì)項目還極可能會因此撲街，實在沒有比這更糟心的事情了。

    所以在得知郁清許也要來試戲的消息時，嚴彧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了。

    他倒是不擔(dān)心郁清許被全網(wǎng)抵制會不會影響劇播，因為他根本沒打算讓他參演。

    給郁清許一個試戲的機會就是為了耍人玩，給自己解壓也給偶像出口惡氣。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郁清許這個爛人早已不是比當(dāng)年，黑粉別再盯著李星河說什么他撿郁清許的資源了，現(xiàn)在是郁清許想撿李星河不要的剩飯都沒資格！

    是以不論試戲結(jié)束后，導(dǎo)演和編劇怎么來游說，嚴彧一句“全網(wǎng)抵制的劣跡藝人，有言傳媒絕不錄用”就給頂了回去。

    并且在游俠2遭其牽連被罵時，特意注冊個小號上網(wǎng)賭咒發(fā)誓，看到自己討厭多年的人被全網(wǎng)謾罵他爽極了，更爽的是他設(shè)的套發(fā)揮出了更為劇烈的效果。

    不僅把郁清許釘死在李星河腳下，還讓游俠2的流量、熱度、名聲又抬高了一大節(jié)，即便損失了李星河，依舊做到了未播先火的超高熱度！

    然而嚴彧沒爽幾個小時，就被親爹通知他們有言傳媒對游俠2的投資已經(jīng)轉(zhuǎn)給了霍明擇，不僅如此，他身上副總的職位也被轉(zhuǎn)給了異母大哥。

    這位老嚴總，平時最疼寶貝小情人生的這個小兒子，嚴彧也一向嘴甜會哄人，是以老嚴總做夢都沒想到自家兒子會這么莽撞無腦，要知道他不久前還在嘲笑王家，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自己兒子竟一腳踢上了最硬的那塊鐵板。

    雖然霍明擇秘書一出手就是雙倍投資，但他寧愿白給贖罪。

    最后罪沒贖成，為了不把全家都搭進去，培養(yǎng)小兒子當(dāng)接班人的想法徹底打消，連國內(nèi)都不敢讓兒子留了，連夜將人打包送往外國。

    然后立即找營銷號、買水軍“自黑”，同時拼命往李星河身上轉(zhuǎn)移焦點，是以網(wǎng)友們很快得知《游俠2》也翻車了。

    準(zhǔn)確來說是賭咒發(fā)誓的當(dāng)事人翻車了，富二代胡作非為任性行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家里約束起來了，嚴家名下的有言傳媒也退出了《游俠2》，取而代之的是星辰娛樂。

    消息預(yù)熱了沒兩分鐘，《游俠2》就迫不及待官宣了。

    【？？？好家伙！！！星辰娛樂就這么水靈靈地攪進來了？？？？】

    【……剛看營銷號爆了兩個大料，一是霍明擇出雙倍的錢把嚴家砸走的，二是郁清許簽了星辰娛樂，我還說這怎么可能，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官！宣！了！】

    【此處必須@李星河粉絲，完嘍~好像不是撿不撿剩飯的問題喲，郁清許復(fù)出就和星辰聯(lián)合起來還首選《游俠2》，這一波感覺就是沖著李星河來的耶？】

    【霍總戀愛腦實錘，為了郁清許瘋狂撒幣啊……郁魅魔請出書！！！】

    很快#郁清許 《游俠2》、#霍明擇戀愛腦、#郁清許星辰娛樂……等一系列詞條相繼被自然熱度推進熱搜。

    看到這里，蘇安這個當(dāng)事人卻把拳頭攥得死緊。

    他倒不是不想郁清許早些洗清污名，而是他早先預(yù)想的#郁清許星辰娛樂世紀大和解#并沒有按照他的想法那般一步步呈現(xiàn)。

    他這個當(dāng)事人在這件事里相當(dāng)被動，根本沒來得及出手，一切就已經(jīng)天翻地覆，而現(xiàn)在郁清許和星辰闊別十余年再度合作的風(fēng)頭，還全被霍明擇的狗屁戀愛腦給蓋了過去！

    更重要的是，郁清許重新選擇了《游俠2》……那他今天換什么理由上門去看父子倆了？怎么驗證他此前的猜想！

    其實他本該有更高的參與度，奈何霍明擇的秘書直接包攬了一切，需要他做的實在太少。

    蘇安思緒電轉(zhuǎn)很快撥通了郁清許的號碼：“既然已經(jīng)確定了，咱們盡快去簽約吧！”

    雖然主要投資方換成星辰娛樂，不用被人催著趕著，但錢是霍明擇出的，蘇安了解郁清許沒法心安理得占便宜的個性，肯定比任何人都更不想耽誤劇組進程，以免浪費更多經(jīng)費。

    而郁清許現(xiàn)在走哪兒都帶上郁棠，他這個經(jīng)紀公司老板親自出面，陪著父子一起赴橫市簽約……不僅能讓他第一時間接觸到父子倆，還能順便將他期待許久的世紀大和解的版面補上！

    電話那端卻半晌沒回話：“哥？你聽到了嗎？”

    蘇安再次詢問后，很快收到了對面的響應(yīng)，卻是他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霍明擇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三分譏誚七分陰冷：“他聽到了，只是不想搭理你。”

    蘇安瞬間進入戰(zhàn)斗模式，然而不等他開噴，電話已經(jīng)被換回郁清許手里，隱約還能聽到小孩微弱的哭聲。

    “抱歉小安，我們現(xiàn)在需要帶孩子去一趟清水村，晚點再和你聯(lián)系。”

    第38章 清水村

    時間回到四小時前。

    天將亮未亮, 稀疏的星和暗淡的月尚未被明亮的天色完全覆蓋，霍明擇就已經(jīng)睜開雙眼。

    他眼下烏青，眼底血絲密布, 即便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他又因郁清許心亂如麻了一整夜。

    而禍害他的當(dāng)事人, 雖然堅持守他到凌晨, 在確認沒有危險了才躺進護理床，但躺下后卻立即入睡，而且一整夜都睡得異常酣甜！

    連他起床上廁所都沒有察覺到一點！

    霍明擇很是不悅，認為郁清許是明知自己睡眠質(zhì)量超好，還故意不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 所謂陪護只是做做表面樣子！

    霍明擇的不爽越積越多, 卻還是下意識放輕腳步。

    這會兒不知道是身體里有藥物殘留，還是徹夜未眠大腦過度勞累所致，他腦袋發(fā)木, 腳下發(fā)飄，但腦海中卻始終惦記著一件事——

    郁清許那疤痕真是割闌尾留下的嗎？

    雖然狀態(tài)不佳，但也比洗胃前好太多, 霍明擇反復(fù)回憶郁清許面對他質(zhì)問時一閃而過的恍惚, 和那種下意識的反應(yīng), 不自覺繃緊身體, 神態(tài)看起來也像在躲什么一樣閃爍其詞。

    很顯然是在隱瞞什么, 如果只是闌尾手術(shù)根本沒必要這樣啊！

    雖然不愿承認，但霍明擇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難不成郁清許當(dāng)年離開是有苦衷的，其實是得了某種惡性腫瘤以為時日無多不想讓他難過……

    奈何昨晚事發(fā)突然，郁清許大概是急著將他送醫(yī)，親自開車的確顧不上太多, 總歸是沒把他手機帶過來，之后司機將桃姐送來時他還在洗胃，也就沒顧上提到這茬，以至于他現(xiàn)在想和沈秘書聯(lián)系就只能通過郁清許。

    他也只能等天亮后安排人把手機送過來，再讓沈秘書調(diào)查一下郁清許身前那條長疤是怎么一回事。

    霍明擇有些心急，卻又不想太快知道。

    即便他小時候多多少少受到桃姐的影響，跟著看了一些電視劇，但也清楚，電視劇里的主角們分開后是去治病的，而不是弄出個十二歲的好大兒。

    他很怕查到的結(jié)果就是普通闌尾手術(shù)……那他此前的種種幻想就……太不堪了……

    不過沒等到天光大亮，郁清許就被沈秘書的電話擾醒了。

    正常情況下，沈秘書的匯報都是以文字信息的形式呈現(xiàn)，若非事出緊急，那就是清水村的事情有了眉目。

    這是郁清許現(xiàn)在最看重的事情，所以提前囑咐過沈秘書，有任何進展都請馬上聯(lián)系他。

    是以霍明擇走出衛(wèi)生間，就立即聽到了郁清許的聲音。

    “好的，我馬上帶孩子過去。”

    霍明擇快步上前，略過諸如“誰的電話？”“發(fā)生了什么？”“你要帶孩子去哪？”直接簡明扼要大聲提出要求：“我也要去！”

    *

    事情的經(jīng)過比預(yù)想中要順利的多。

    實際上沈秘書從接手負責(zé)郁清許父子后，就一直在查清水村的事情，在郁清許說出自己的懷疑后，他更是直接將于家當(dāng)成嫌疑犯來看待。

    當(dāng)然，也不只是因為要堅定擁護郁清許這位老板伴侶，而是于永順的情況實在太古怪了。

    一般來說，這種小兒麻痹導(dǎo)致半殘，看起來還有點腦癱問題的人是很難結(jié)婚生子的，更別說還是在偏遠山村，哪怕郁棠養(yǎng)母是眾所周知的“瘋婆子”。

    更別說有村民閑話時提起，郁棠養(yǎng)母也是花了不少錢娶回來的，可要問從哪娶來的，卻全都開始打哈哈裝聽不懂普通話。

    于永順自理糊口都很勉強，自然出不起“彩禮錢”，這筆錢是于永順親哥于永平出的，巧的是，郁棠也是于永順的這位親哥從城里意外撿到的。

    殘疾弟弟沒媳婦，于永平就給弟弟花錢娶媳婦，弟媳生不出孩子，于永平就又給弟弟撿了個孩子。

    偏偏這位十分照顧弟弟的好哥哥于永平，已于三年前返鄉(xiāng)途中意外身亡。

    不僅郁棠養(yǎng)母那邊的線斷了，于永平這個疑似人販子的關(guān)鍵人物也沒了，清水村上下什么都問不出來，沈秘書的調(diào)查就卡在這里無法推進。

    好在于家兩個侄子主動跑到云市，沈秘書能多查到些東西——老大于槐曾因多次調(diào)戲婦女被拘留過，老二于楠則是盜竊逃逸。

    正因如此兩人到云市討說法沒敢直接去警局，甚至在和網(wǎng)紅一起直播的時候，都盡可能避著鏡頭。

    不過這也只能說明于家家風(fēng)不正，與拐賣案搭不上邊，直到霍明擇拋出了年終翻番的巨型胡蘿卜，時間緊任務(wù)重，沈秘書不得不想出一些非常之法。

    兩兄弟被網(wǎng)紅妥善安置在酒店里，看效果隨時都會繼續(xù)合作，網(wǎng)紅還承諾會給他們分錢，兩人正是飄的時候，沈秘書就安排人逐個擊破。

    對老大于槐釣魚執(zhí)法的效果，就是他喝到爛醉也只吐露說郁棠養(yǎng)母是從金河村花錢聘來的，對此于槐意見很大，多次埋怨于永平給小叔娶媳婦花了那么多錢，卻沒給他弄個媳婦就走了，他快三十了還只能打光棍。

    至于老二于楠，被討債的上門暴揍了一通，就什么都交代了。

    在兄弟倆說的基礎(chǔ)上補充拼湊一下，大概情況就是郁棠養(yǎng)母的確是從金河村花錢娶的，當(dāng)年于永平妻子難產(chǎn)沒了，于永順的情況也娶不上媳婦，于永平就想著幫弟弟娶個女人回來料理家務(wù)生兒育女。

    于永平相中了相隔兩座大山外的金河村，沒爹沒媽的孤女劉書梅，不過劉書梅的叔伯都還在，一下就看出他給弟弟娶這個媳婦的目的不純。

    一起嫁給兄弟倆的情況在他們這種偏遠山村不是沒有，只不過一般人家不會接受這么喪良心的事。

    劉書梅的叔伯們卻同意了，不過前提是彩禮要多加一筆。

    后來又因劉書梅五年無所出，于家兩兄弟一度被認為沒種，于永平多次上門討要彩禮，不過看在后來劉書梅逃跑，劉家人第一時間抓到又給送回來的份兒上，這事才算了了。

    于永平自認在花錢娶劉書梅這事上吃了大虧，卻也因此“開竅”了，干起了拐賣婦女兒童的勾當(dāng)。

    郁棠是他在醫(yī)院病房偷出來的，因為身體太差還是藍眼睛，不僅賣不上價都未必養(yǎng)得活，這才扔給了于永順。

    除了郁棠，村里還有兩個孩子三個女人是于永平弄來的。

    這也就是為什么清水村上下都鐵板一塊，且對已逝的于永平相當(dāng)尊敬，整個村子除了人販子，就是參與者和包庇犯罪的人。

    兩個孩子被賣進清水村時都很小，一直以為自己是家里親生的，而三個女人瘋了一個死了一個，剩下一個見到劉書梅三人的前車之鑒，以及和郁棠一樣都見到“警察”沆瀣一氣的場景，再也不敢生出逃跑的心思，十幾年就這么過來了。

    實際上所謂的“警察”是于永平找人假扮的，專門備了套警服嚇唬這些不死心的。

    郁棠得知后很快哭成個淚人，當(dāng)年他和養(yǎng)母之所以徹底放棄逃跑這一途徑，就是因為認定周圍的警察也都是壞人，他們根本求救無望。

    所以養(yǎng)母才會在臨死前叮囑他，不要輕舉妄動，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離開清水村的希望，這世界太黑暗了，她只求郁棠在確定自身安全后，有機會可以去看看她那兇多吉少的小妹，是不是也被喪良心的親人給賣了。

    是以即便郁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在勉強壓下洶涌的淚意后哽咽著說道：“娘、娘…小姨叫劉書蘭，爸爸、我、我可以去金河村…幫娘找她嗎？我、我……我答應(yīng)過娘的。”

    郁清許原本就有想法親自去一趟。

    清水村的案子想要盡快的處理，去清水村所在的沅市立案能最快實施抓捕，解救剩余受害者。

    不過郁清許怕自己去，霍明擇又會帶孩子陪同，而帶著郁棠去又擔(dān)心會引發(fā)孩子PTSD，畢竟此前郁棠對這些事相當(dāng)抗拒，從郁棠角度考慮他好不容易才逃出魔窟，現(xiàn)在再讓他往回返他未必能接受。

    沒想到郁棠會主動提出要去金河村，郁清許既心疼又欣慰，他抱緊兒子任由臉上淚如雨下：“當(dāng)然可以，爸爸的棠棠是最勇敢的寶貝！”

    霍明擇再次目睹父子抱頭痛哭的場面，而且不同于上次的不明所以，他這次跟著聽了全程。

    霍明擇雖用手扶著眉骨，擋住了半張臉，但全程一聲未吭一動不動。

    雙眼微紅的沈秘書忍不住在心里蛐蛐男人的冷漠無情鐵石心腸：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行啊。

    他還以為老板舍得一出手就是兩億經(jīng)費，是打算視如己出愛屋及烏了呢……

    就在這時，霍明擇猛地站起身，拔腿便走，幾乎是奪門而出。

    沈秘書對著男人的背影撇了撇嘴，確認了心中的猜想：果、然、不、行。

    看來后續(xù)也指望不上他了，原以為霍明擇會跟上次似的像塊狗皮膏藥一樣黏著，霍明擇親臨很多事情都會更方便好辦，但老板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誰也沒辦法。

    沈秘書也只能略顯無奈地對著郁清許扯了扯唇角，并十分熟練地替老板找補道：“霍總他……”

    結(jié)果沒等他說完，門被再次被人“奪”開，已經(jīng)換好一身黑色勁裝，戴上了一款幾乎能遮住半張臉的純黑墨鏡。

    霍明擇雖然準(zhǔn)備同行，但又不甘心被人知道他竟然心疼郁清許的兒子心疼到眼淚狂飆，是以他將嗓子夾緊避免泄露鼻音，一開口就是冷聲質(zhì)問：“還等什么呢不是著急救人？走啊！”

    第39章 新的懷疑

    蘇安打來電話時, 霍明擇依舊保持著手扶眉骨的固定姿勢。

    雖然他此前特意選了一個最大框的墨鏡遮臉，但也只是正面遮得不錯。

    而這次他讓司機選了五座的SUV，跟父子倆一起湊在汽車后排, 這樣的座位安排，郁清許和那小霍比特崽子只要一側(cè)頭就能看到他之前為了忍眼淚, 在兩側(cè)眉角按出的痧。

    無他, 唯手勁大爾。

    區(qū)區(qū)小事也不是不能面對，只不過在小霍比特面前，他這個繼父不方便失態(tài)，至于對郁清許……再不愿承認也得承認，從他吃下四倍藥量開始, 他24h內(nèi)的丟臉額度早已刷滿。

    不過清醒后他打死不愿承認, 之前腦抽時吃雙倍藥量是想試試還能不能出現(xiàn)他想要的幻覺。

    霍明擇正憋屈著呢，蘇安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本來小霍比特都有些困了, 結(jié)果電話一響哼唧聲又拔了起來，這不純膈應(yīng)人么！

    掛斷電話，郁清許還要把孩子重哄一遍, 那他什么時候能有機會……

    思及此, 霍明擇又臉色一黑, 開始在腦中左右互搏起來, 即便腦子清醒他依舊時常受“不甘心又放不下”的復(fù)雜心緒影響。

    果不其然, 一直到上飛機，郁棠都沒有真正睡下，郁清許就一直摟著兒子貼貼溫聲安撫。

    也不知是不是怕吵到霍明擇，父子倆都是貼著彼此耳朵小聲說話，很多時候還夾雜著唇語, 哪怕挨坐在一塊，霍明擇竭盡所能把耳朵支楞起來都沒用。

    要是只有郁清許一人，霍明擇大概率是忍不住的，奈何兩人之間還夾了個礙事的小崽子！

    霍明擇只能戴著墨鏡，跟身前的屏幕大眼瞪小眼。

    好在上飛機后，郁清許就提出讓小霍比特崽子看動畫片。

    哀大傷身，本來孩子身體就不好，雖然先心問題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但醫(yī)生也說了要平時注意些，每年體檢都要仔細復(fù)查一番。

    所以與其讓大崽總是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中，不如看點動畫片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這也是郁清許沒有繼續(xù)深問的原因。

    他們是去還所有受害者一個公道的，而不是加劇所有人的痛苦，真相即將大白，以后的萬般痛苦都該由人販子和那些助紂為虐的人來承擔(dān)！

    與此同時，此前主動坐往稍遠處的沈秘書，即便在數(shù)萬英尺的高空上，依舊沒有停下對此前薛文星造謠帶來惡劣影響的討伐。

    很快，繼“兩億研究經(jīng)費”和“游俠2投資方大換血”后，普羅大眾又迎來“新瓜”。

    之前薛文星造謠一事沒少被霍氏內(nèi)部的知情者爆料，尤其在確認他注定判刑是板上釘釘?shù)淖锓负螅�不僅連當(dāng)事人的姓名照片被相繼曝出，連他愛醫(yī)美還喜歡在臉上動刀子的事都人盡皆知。

    不過因他美商不俗，手術(shù)、微調(diào)多年都沒有假面感，而他雖然是照著郁清許整的，但他原生基礎(chǔ)實在離郁清許太遠，不說手術(shù)工藝如何，就是兩款完全相同的水滴鼻，分別放在闊面和頭包臉上就是完全不同的兩模兩樣。

    更別說薛文星審美的確在線，即便出發(fā)點是想整成郁清許，也是經(jīng)過多方考慮過的，都是在保留個人特色基礎(chǔ)上升級換代的，是以這方面不僅一直沒什么人嘲，也沒什么人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模仿郁清許的臉。

    所以即便他造謠被捕的消息曝出，大家知道兩個攪弄全網(wǎng)的假瓜帖都是出自他手，卻也只以為他是想靠流量變現(xiàn)。

    還有不少人覺得只是這種程度的編造假瓜，被拘可以理解，但判刑是不是太夸張了？

    【要怪也只能怪這個薛某在太歲頭上動土唄，霍氏的精英律師團可不是鬧著玩的，只要稍微沾邊就必然能判到頂格。】

    【難怪我關(guān)注的所有營銷號都連夜刪帖、刪回復(fù)，甚至把點贊都取消了，惹不起，真惹不起哈哈！】

    【只有我覺得很悲哀么？郁清許嫁了個有錢老頭一下就了不起了……小老百姓隨便口胡兩句就得蹲大牢……】

    【老頭？？？霍明擇沒有很老吧！而且郁清許也過30了，怎么到你嘴里就像是他為了錢沒有底線一樣？】

    【互聯(lián)網(wǎng)果然換了一批人，霍總接手霍氏前網(wǎng)上照片超多的，只能說他就算七老八十也大把人往上撲。】

    【重點誤！什么叫口胡兩句啊！那是造謠！惡意重傷他人！點擊率轉(zhuǎn)發(fā)量都高到上千萬，網(wǎng)絡(luò)討論熱度甚至破億，導(dǎo)致郁清許被全網(wǎng)謾罵，你管這叫夸張？】

    【我也沒說薛某做的對啊，現(xiàn)在誤會不是解除了么？就感覺還是應(yīng)該得饒人處且饒人。】

    【……？？？真行啊，你去圣彼得大教堂把圣母雕塑敲了，你坐上去抱耶穌吧！】

    然而這么小眾的想法在乘上億的網(wǎng)民基數(shù)后，也能聲勢浩大得讓人始料未及。

    就在雙方吵得不可開交時，陸續(xù)有名媛女星在各個平臺發(fā)表了追責(zé)聲明。

    這些人的共同特點有兩點，一是都和霍明擇傳過緋聞，二則是都被各種謠言中傷過。

    雖然和霍明擇傳緋聞的，也有一少部分人為了熱度和逼格強行碰瓷過，但大部分人即便對霍明擇有意也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甚至個別根本不認識霍明擇，只是和其母黎清有過一定私交，就被扣上了不孕不育強行上位的黑鍋。

    不過，給女性造黃謠本就是互聯(lián)網(wǎng)常態(tài)了，很多營銷號無良媒體人更是把吃人血饅頭當(dāng)日常工作。

    這些被污名化的女性一部分選擇起訴澄清，一部分選擇清者自清，但結(jié)果都一樣，即便拿到了名譽權(quán)勝訴發(fā)布聲明，大部分人還是會繼續(xù)把她們當(dāng)成上位失敗的拜金女。

    直到這一次薛文星被捕，警方從他留下的各種記錄中翻出了大量惡意造謠重傷他人的內(nèi)容，郁清許只是許許多多中的一個。

    隨著辦案流程推進和一定程度的外力介入，這些造謠案的受害者都相繼收到了通知，一場針對薛文星罪責(zé)的討伐才算徹底拉開帷幕。

    同一時間，之前官宣兩人婚訊的官博再一次上線，直接將多日來匯總的涉及造謠誹謗罪的全部存證都打包發(fā)了出來，其中每一個網(wǎng)絡(luò)賬號背后的當(dāng)事人都將被提告，哪怕已經(jīng)刪除了相關(guān)犯罪內(nèi)容也沒用。

    要知道一口氣告上萬人，不是普通有錢就能做到的，其中涉及的巨大工作量必須有龐大且成熟的專業(yè)團隊進行支撐。

    即便像霍氏有這個操作實力，也未必會愿意在這種小事上浪費精力，完全可以想見近期霍氏總部及各分公司法務(wù)部的鍵盤都得敲出火星子。

    一時間物議沸騰，#霍明擇戀愛腦#和#郁清許頂級魅魔#的詞條再次雙雙被推上熱搜。

    對此，沈秘書推了推眼鏡，拒絕深藏功與名，給夫夫倆一鍵共享了最新進展。

    不過因著兩人正帶著孩子忙于跟沅市公安交涉，一時間顧不上網(wǎng)上那些事。

    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來解救被拐的婦女兒童，包括其中的一瘋一死，哪怕是局外人都會自發(fā)為其伸張正義，更不要說郁棠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至于劉書梅生前所托，不出意外她的小妹劉書蘭也被所謂的親人賣了，是以這同樣是需要盡快立案調(diào)查的特殊人口販賣惡行。

    因著主犯于永平已經(jīng)離世，所以警方這邊給出的方案就是直接去清水村將人都帶回來。

    不過根據(jù)以往經(jīng)驗，這種偏遠村落大概率不會配合，即便霍明擇帶了保鏢團，他們也需要向上級打報告增派人手。

    倒是劉書梅姐妹的案件可以先行處理，畢竟郁棠現(xiàn)在認回親爹，在外界看來已經(jīng)變得有錢有勢，想要替養(yǎng)母找小姨也很正常，而且劉家人的做法和普通的拐賣情況不同，在當(dāng)?shù)厝搜壑惺峭耆�合理合法的收彩禮嫁女。

    沅市公安立即和下轄派出所溝通，還派出不少警員同行，正要走的時候，郁清許注意到兒子欲言又止面露糾結(jié)，就低聲湊到他耳邊詢問：“棠棠，是有什么想說的嗎？”

    雖然是跟霍明擇沒什么關(guān)系的繼子，但他只要想到郁清許當(dāng)年丟失的孩子被拐進深山虐待，親身遭遇該是如何痛苦……擰成死結(jié)的眉頭就始終無法散開。

    男人拳頭攥得發(fā)白，額角的青筋都要爆出來了，滿心想的都是要將于永平挖墳掘尸碎成萬段。

    聽到父子倆的低語，霍明擇立即停下腳步：“有什么想說的都可以說，不論任何事叔叔都可以幫你完成！”

    雖然依舊黑臉，但卻不是沖著孩子來的，語氣也是難得的溫和。

    霍明擇說完還撫上孩子的肩頭，即便一直知道小霍比特崽子干巴瘦，但也沒想到套著厚外套還能明顯感覺到孩子的瘦骨嶙峋，頓時更心疼了：“大膽說！沒什么好猶豫的！”

    郁棠被男人陡然拔高的怒吼嚇得肩膀一顫，但從小的生存環(huán)境讓他對旁人的情緒相當(dāng)敏感，他還是能感覺到霍叔叔是出于好意。

    但當(dāng)著一屋子威嚴肅穆的警察面前，他心里還殘留著多年的陰影，依舊有些張不開嘴，最后攥緊爸爸的手才小聲囁嚅道：“我不太確定，但我好像聽到過于永平跟于永順說要出去躲一躲。”

    郁棠耳朵不好，雖然領(lǐng)到了免費的助聽器幫助很大，但于永順嫌他費電。

    或者說很多時候就是沒事找事想打罵郁棠，助聽器費電就成了一個很好的借口，時不時就要找茬罵兩句，對著郁棠摔打幾下，有一次差點把助聽器砸壞。

    其他郁棠早就習(xí)慣了，寧可扛著養(yǎng)父的打罵，也想早些恢復(fù)自己的語言識別能力。

    但他非常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助聽器，為了保護助聽器，也為了少一些矛盾，郁棠在家的時候都會摘下助聽器，用兩塊舊手絹小心裹好貼身保存。

    所以于家人都習(xí)慣把郁棠當(dāng)小聾子對待，很多時候哪怕需要背著于槐于楠，也都不避著他。

    于永平最后一次離家前來找弟弟說事時，兄弟倆都以為郁棠在睡覺，也就更無所顧忌了，實際上他不僅警醒著，還將兩人拔高音量的部分聽了個七七八八。

    聽到關(guān)鍵詞后，還偷偷把助聽器戴上了，這才知道因為攝像頭的高度普及，還有什么天網(wǎng)系統(tǒng)的存在，雖然還是有不少人選擇鋌而走險，但于永平卻早就拽著搭檔一起金盆洗手了，并且之前的尾巴都掃得干干凈凈，絕對不可能出問題。

    沒曾想于永平之前的搭子因賭博欠債，從兩年前就開始偷偷重操舊業(yè)，近期于永平收到消息，說是對方已經(jīng)進去了。

    雖然距離兩人上次一起賣孩子已經(jīng)快十年了，但于永平這人一向小心謹慎，總是怕自己被牽扯出來在家待得寢食難安，就跟弟弟于永順說要外出打工躲躲災(zāi)。

    于永平離開清水村后大半年，返鄉(xiāng)途中剛好碰上寧縣地震，誘發(fā)了山體滑坡失聯(lián)上百人，最后和于永平一起因下落不明被宣告死亡的有五人。

    即便一切都很清晰明了，但一想到于永平是故意外出躲災(zāi)的，郁棠就忍不住懷疑他是借機假死，并總覺得于永順得知于永平死訊后沒那么悲傷。

    郁棠之所以猶豫要不要把這份懷疑說出來，也是覺得這兩點懷疑大部分都出于他的主觀想法，怕耽誤大人們的正事。

    但在場所有人卻都覺得這兩點很值得考慮，負責(zé)此案的民警立即表示：“于永平非常狡猾，甚至提前教過被捕的同伙林洪平，不論誰被抓都謊稱對方是一位名叫芳姐的中年婦女。”

    “不僅可以替對方打掩護，還能給自己減刑，這樣的人順勢制造假死騙局并非沒有可能！”

    第40章  “明……

    而于永順的反應(yīng)也可以窺見一二。

    警方還是比較相信郁棠的“感覺”, 畢竟他是從小跟在于永平于永順身邊長大的，對朝夕相處的養(yǎng)父肯定更為了解。

    再者于永順沒什么生存能力，這幾十年都仰仗于永平的拉拔, 哪怕有郁棠這么個養(yǎng)子在身邊照顧，但郁棠三年前也才九歲。

    即便還有兩個侄子, 但到底是隔了一層, 從老大于槐對于永平給于永順娶妻一事相當(dāng)不滿就能看出端倪。

    于永平的死對于永順來說絕對算得上塌天大禍，不僅是至親離世，還是家中重要經(jīng)濟支柱倒塌，距離郁棠完全成長起來少說還要個五六年，沒了于永平的于永順肯定要擔(dān)心日后怎么活下去, 悲傷程度應(yīng)該相當(dāng)痛心疾首。

    因為不確定于永平于永順現(xiàn)在是否還有聯(lián)系, 警方怕打草驚蛇，肯定不能強行抓回來審問。

    而且以清水村的情況，現(xiàn)在增援未到, 強行抓回很容易惹怒全村進行奮力抵抗，雙方都可能因這場沒必要的打斗受傷，沒準(zhǔn)還會有人趁亂逃跑, 實在沒必要鋌而走險。

    幾方一合計, 最后決定為了不引起于永順的懷疑, 先將金河村的事情暫時放一放, 警方直接帶著郁棠父子去清水村“接養(yǎng)父”。

    既然郁棠多年來為了活下去, 一直在于永順面前扮演乖巧孝子，連清水村眾人都深信不疑，那郁棠認親后因病休整一周多，病愈后立即回村見“養(yǎng)父”也合情合理。

    尤其是兩邊還有撫養(yǎng)權(quán)手續(xù)沒有理清。

    唯二有點問題的就是沈秘書之前派人假扮工作人員，在清水村問了太多難免引人懷疑, 但這個可以裝成記者小報特意來打探消息的。

    至于，于永順那兩個代替他進城尋親的侄子，平日經(jīng)常偷雞摸狗，說成又犯事被拘即可。

    霍明擇一開始不免質(zhì)疑安全性，畢竟要是假裝回去接人贍養(yǎng)的話，可以帶保鏢，但就不能帶太多警察，有兩個也就差不多了。

    好在警方及時作保，沅市和下轄寧縣里能抽調(diào)出的警力，都會以便衣的形式暫時充當(dāng)保鏢，申請到的支持人手也會第一時間趕往清水村，作為后續(xù)保障。

    雖然臨近年根，外出務(wù)工的青壯都相繼返鄉(xiāng)，清水村目前是人數(shù)最齊整的時候，但加起來也就將近八十的人口，且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

    而霍明擇的私人飛機載了十五個精銳安保過來，又臨時在當(dāng)?shù)毓土硕�十個普通充數(shù)的，再加上警力補充，即便意外爆發(fā)沖突，也不需要擔(dān)心他們的人身安全。

    為避免走漏消息打草驚蛇，計劃一經(jīng)敲定就立即執(zhí)行起來。

    一家三口坐進安全性能極佳的越野中，前后左右都有保鏢車相護。

    雖然其中半數(shù)以上的人是臨時招募的，但有專業(yè)安保人員指揮調(diào)令，沅市本地的保鏢也很快融入其中。

    不算警車，就足足有九輛，在市區(qū)時相對分散還好，等駛?cè)氡P山小路時，排成了一條長長的車隊，將一家三口乘坐的車緊緊夾在最中間。

    要不是車身上沒貼喜字，都要以為是哪家的婚車車隊。

    即便有如此保障，但看著車隊逐漸向大山深處駛?cè)耄�郁棠的身體還是逐漸變得僵硬。

    他很清楚自己是去做最正義的事情，是替養(yǎng)母也是替自己，更是替許許多多跟他一樣悲慘的受害者報仇，而且警察叔叔、霍叔叔和爸爸都說了會很安全，他不必害怕也不必擔(dān)憂。

    但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一想到很快就要回到清水村，他的小腦袋就會止不住的回放起許多不堪的記憶，陰影中的恐懼如附骨之疽一般不斷侵蝕著他的勇氣。

    郁清許摟住兒子溫聲安撫：“沒關(guān)系，棠棠能答應(yīng)配合警察叔叔執(zhí)行任務(wù)已經(jīng)很勇敢了，你才十二歲，是個還沒長大的小朋友，會恐懼退縮是很正常的。”

    郁棠小臉慘白緊抿著唇：“可是大家都說很安全，不會有事……”

    他明明知道沒問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于永平不在清水村，于槐于楠被抓，就只剩下腿腳殘疾的于永順，哪怕沒有爸爸、警察、保鏢的保護，他也能及時跑開。

    郁清許輕吻了下兒子隱隱冒冷汗的額頭：“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大家’不僅是有更多閱歷的成年人，小時候也沒有遭受過和棠棠相同的噩夢，你已經(jīng)很勇敢了……”

    郁棠臉色稍霽，就聽郁清許繼續(xù)說道：“爸爸十二歲的時候第一次演舞臺劇，怕忘詞就非常恐懼，結(jié)果提前一晚發(fā)起高熱上臺前都沒退掉，然而恐懼到了最后還是完美收官，一個詞都沒錯。”

    “你是爸爸的孩子，什么都像爸爸……”當(dāng)然也會像爸爸一樣順利突破自己。

    郁清許意在告訴孩子，恐懼這座大山，只有你咬牙跨過去，才會發(fā)現(xiàn)它其實不值一提，這也是他多年來積累下的經(jīng)驗。

    當(dāng)然，雖然他很少失敗，但也不是沒有過失敗，只是他深信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哪怕一敗涂地粉身碎骨也只是暫時的，不論結(jié)果如何，都會讓他變得更坦蕩堅韌。

    然而后半句沒等說出來，郁棠的小臉就由白轉(zhuǎn)青：“我、我也會被嚇得發(fā)燒么？”

    他垂著委屈的狗狗眼，可憐巴巴地看向郁清許，恰好霍明擇上車后就一直半側(cè)著身體看著父子倆，郁棠的視線就這么跟男人的墨鏡對上了。

    霍明擇錯誤接收到郁棠征詢郁清許的可憐眼神，清了清嗓子順勢加入話題：“當(dāng)然不會發(fā)燒。”

    “我怎么記得你爸是六歲時第一次參演舞臺劇的？假定各方面情況相近，程度也差不多，但你都十二歲了，肯定不會像個六歲孩子一樣被嚇到發(fā)燒。”霍明擇自認詳盡地解釋了一下原委。

    郁清許：“……”

    郁棠：QAQ

    見郁棠泫然欲泣，霍明擇再不會察言觀色也能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他不能理解這事為什么要這么繞。

    壓著心口莫名的心疼，霍明擇直接說道：“要是實在害怕就先不去，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去金河村。”

    霍明擇見小霍比特崽子緊繃的小臉明顯一松，又繼續(xù)說道：“到了寧縣本來就要先去派出所詳細商定，到時候把計劃再改回去就完事了，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之后再等警方湊夠人去抓唄。”

    雖說最佳方案是把于永順騙出來，審問出于永平下落，再去抓他個措手不及。

    但豆芽菜一樣的小崽子，攢了十多年的恐懼也是客觀存在的，沒必要非逼著孩子頂著PTSD去，萬一搞砸了，那就是雙重PTSD了，他的繼子不需要遭受這些痛苦。

    協(xié)助警方辦案，盡力而為就好，至于再次更換方案帶來的影響差距，他可以用錢填平。

    退一萬步說，于永平還未必是真的假死呢，很可能他們嚴格按照第二套計劃將人哄騙出來，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崽子因霍明擇的話放松了大半，但還是面露猶豫：“但事情是我主動提起來的，卻又反悔做不到……”

    霍明擇推了推墨鏡：“你能提供這么重要的信息已經(jīng)是立大功了，一碼歸一碼，不要為難自己，懂嗎小h、不點？”

    話音落下，郁棠唇角隱隱上揚，他立即征詢地望向一直沒說話的親爹。

    郁清許笑了笑：“……你霍叔叔說的對，是爸爸習(xí)慣勉強別人了，的確沒什么必須做的事情。”

    霍明擇卻在一旁幽幽說道：“是習(xí)慣性勉強別人還是所有人？”

    六歲出演舞臺劇，嚇到發(fā)燒還頂著巨大壓力完美出演，難怪他當(dāng)年翻到的低清劇照，都能明顯看出小郁清許的臉比別人都紅了幾度。

    當(dāng)年的郁清許活得比他以為的更艱難，他怎么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一點？

    對于霍明擇突然冒出的提問，郁清許面上的和煦笑容突然變得有些無奈：“是啊，也不知怎么養(yǎng)成這種壞習(xí)慣了……”

    不得不說，不論是霍明擇的鼎力相助，還是對方及時掰正自己的慣性思維，都讓他能更好的守護孩子，對此他無比感恩。

    出于禮貌，郁清許暫時松開了棠棠，將身體挪正看向霍明擇，準(zhǔn)備再一次真誠道謝。

    “欠下”的錢他恐怕未來十年都沒辦法還上，好在霍明擇是棠棠的另一個爸爸，讓他能更心安理得的欠下去。

    “明擇，真的很感……”

    然而話剛出口，車子就猛地向下塌陷，緊接著便朝著外側(cè)山坡翻滾了下去。

    郁清許來不及反應(yīng)就下意識摟住孩子，霍明擇第一時間解開安全帶撲向了父子倆。

    不完全是因為過度驚慌失了理智，還因為霍明擇坐在外側(cè)，事發(fā)當(dāng)下他是第一個透過余光看清情況的，猝不及防的山體滑坡人類根本無法阻擋，從他的視角來看，車子會隨著道路塌方直接從外側(cè)的陡坡滾下，就算后續(xù)沒有繼續(xù)崩落砸下巨石，幾百米的懸崖也夠他們一車的人喪命。

    霍明擇奮力一搏，就是想用身體盡可能給父子創(chuàng)造一線生機。

    車體翻滾的過程中，郁棠一側(cè)的車玻璃在第一次“著陸”時就爆開了，不僅玻璃碎裂，碎掉的玻璃渣還將他這一側(cè)的安全氣簾扎漏了。

    但萬幸的是，車子沒有繼續(xù)向下滾落，而是被茂密的樹叢攔住了，且只是小范圍的山體滑坡，上方?jīng)]有其他塌方情況。

    否則，同時間多處一起山體滑坡，他們沒被摔死也得被砸死或者直接活埋。

    一共三臺車遭遇塌方事故，其中只有一家三口處于塌方中心位置。

    另外兩輛，一個及時打方向盤避開，另一個在發(fā)現(xiàn)后半車陷入塌方后立即猛踩油門，還是掙扎著靠前驅(qū)闖了出去。

    雖然是只有一家三口倒霉的世界，但坐在兩人中間的郁清許卻沒受傷。

    霍明擇因為擅自解開安全帶被撞了一腦袋包，郁棠原本被倆爹護得很好，沒想到車玻璃說爆就爆，不僅沒給予應(yīng)有的防護，反倒將安全氣囊扎破了。

    不過郁棠被救出來時只是臉色有點發(fā)白，被詢問有沒有哪里疼的時候也只是木然地搖了搖頭，看起來沒受什么傷，但被嚇壞了。

    反倒是霍明擇這個沒了眼鏡遮掩，眉角有著明顯淤血，兩側(cè)額角還被撞出對稱的紅腫大包的更為扎眼。

    劫后余生，被轉(zhuǎn)移到相對安全的地點后郁清許的腿都是軟的，他一手緊緊攬著兒子，于煙塵飛揚中怔怔望向男人，腦中一遍遍重復(fù)回憶著霍明擇危機時刻的奮不顧身，不可抑制的淚水奪眶而出。

    “你怎么這么傻啊！”

    霍明擇倒是淡定許多，他沒有郁清許因知曉原劇情而擔(dān)心意外的壓力，脫離危險一放松，第一個想到的是墨鏡飛了他之前在兩側(cè)眉尾一不小心按出的紅痧豈不暴露了？

    下意識扶額遮擋，一抬手卻摸到自己頭頂兩個巨大的包，每個都足有小半個乒乓球大小，十分突兀地鼓在兩側(cè)額角，不知道還以為他要長角了呢！

    真是傻逼死了。

    郁清許突然說話，霍明擇怕被發(fā)現(xiàn)丑態(tài)立即雙手遮掩，下意識反駁：“你才傻呢……哭、哭什么啊！”

    高大男人一臉驚慌雙手抱頭回嘴的搞笑模樣，成功讓嚇懵的崽子破涕為笑。

    郁清許這會兒心里堆積了一百句責(zé)怪對方?jīng)]有安全常識的話，但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霍明擇被他看得也同樣心亂如麻心如擂鼓，最主要的是他這戰(zhàn)損腦袋實在難繃，有種突然被愛人邀請開房卻想起自己身穿卡通內(nèi)褲的窒息感。

    “小不點你沒受傷吧？”霍明擇雙手捂頭，一臉復(fù)雜地強行轉(zhuǎn)移話題。

    郁棠大腦恢復(fù)正常運轉(zhuǎn)，相當(dāng)懂事地將笑意憋了回去，為了讓大人們徹底放心，他這次更賣力地搖頭：“沒有！”

    結(jié)果，一行血就這么被他甩了下來。

    郁清許顧不上落淚，霍明擇顧不上捂頭，一個掏手帕按壓止血，一個扛起孩子就往車上送。

    一行人立即原路返回，以最快的速度沖向最近的醫(yī)院。

    本就驚魂未定，郁清許在看到血浸透手帕?xí)r整個脊背都是麻的，卻也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狀若無事實則處處透著無法消解的慌亂，只能一遍又一遍蒼白無力地說著：“沒事，一定會沒事的。”

    霍明擇同樣大氣不敢喘一下，像個復(fù)讀機一樣重復(fù)著郁清許的“沒事的”。

    三人中只有淌血的郁棠情緒最穩(wěn)定，他從小到大實在見血太多次了，頭也不是第一次摔破，以前全靠自愈也都好好活下來了。

    現(xiàn)在雖然腦袋暈暈還有點疼，但他有爸爸和叔叔，還被立即送往醫(yī)院治療，一切都讓他覺得安心極了。

    他反而享受起被兩人合力抱在懷里的美好感覺，好在他是人類而非小貓，否則一定會忍不住發(fā)出幸福的呼嚕聲。

    郁棠堅信，這一刻的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霍明擇和郁清許像念經(jīng)一樣叨咕了一路的“沒事”，實際上內(nèi)心都慌的一批。

    郁清許就不用說了，本就擔(dān)心兒子擔(dān)心到全身發(fā)麻，還因過度腦補懷疑是書中劇情作祟，好在他從小到大最擅長的事情就是硬撐到底，哪怕就要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嚇到心慌腿軟，外表看起來依舊很鎮(zhèn)定。

    反倒是霍明擇，既顧不上遮掩頭上的大包、淤紅的眉尾，也顧不上否認自己是愛屋及烏，滿心想的都是孩子要是真出事郁清許該怎么辦啊？

    父子倆多年來深受分離之苦，孩子還因于家遭了那么多罪，這才剛好起來怎么就……

    汽車一路闖進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依舊是由更高大強壯的霍明擇將孩子抱下了車。

    因著路上提前聯(lián)系過，所以醫(yī)院一早就將急救用的平車推了出來，看到人來了立即推著車上前迎接。

    霍明擇雖然預(yù)料到這邊的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條件好不到哪里去，之所以會來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只是因為足夠近，郁棠頭部失血太多必須盡快止血和輸血，情況穩(wěn)定一些才能考慮往上一級醫(yī)院送。

    但他下車后還是被眼前破舊的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驚到了，先是擔(dān)心這地方能不能幫郁棠止住血，又懷疑這種規(guī)模的衛(wèi)生院是否具備輸血條件。

    有沒有充足的血袋儲備？附近有沒有中心血站及時供血？情況顯然是不容樂觀的。

    看著平車上的郁棠小臉慘白毫無血色，只有捂在頭頂?shù)氖纸伇蝗境闪舜棠康募t，霍明擇連不知何時趕到現(xiàn)場的蘇安都沒注意到。

    他直接越過兩名護士，朝醫(yī)生伸出胳膊：“我是O型血，我可以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