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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七十二個宿管阿姨

    蘇睫一邊在田埂上穿行,一邊分心觀察著身旁并肩而行的少年。

    自從告白后,他給人的感覺就……嗯、就跟下凡了一樣,忽然黏人了起來。

    目光掃過兩人相握的手。雖然只是松松抓握著彼此手指,輕輕一甩就能甩脫,蘇睫卻依舊有些臉皮發燙。

    她原先沒想牽手的。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隊伍解散后,學生們大都選擇在農場里亂逛游玩,走在路上隨時有可能被其他學生看到兩人牽手的樣子,就算在聯邦師生戀并沒有任何倫理與道德上的問題,但她和奧格斯特又沒有交往,這樣做總覺得不太好。

    滿肚子的話,在蘇睫對上少年小狗一樣濕漉漉又軟綿綿的眼睛時,又被她給吞了回去。

    奧格斯特看起來非常高興的樣子……一路走來,這只剛從天上掉下來的小天使一直控制不住盯著兩人的手瞧,金棕色的眼睛閃亮閃亮的,像熔進了碎金。如果他有尾巴的話,估計身后的尾巴已經甩得飛起來了吧。

    這種大男孩一樣稍顯幼稚的舉止,是平時的奧格斯特絕不會有的。但蘇睫卻覺得格外可愛,尤其是走到半路的時候,她發覺少年的掌心因為緊張冒出了汗水,就好奇地低頭看了一眼,結果奧格斯特居然紅著臉一下把手縮了回去,還結結巴巴同她道歉——她當時就覺得,哇,這世上怎么有這么可愛的男孩子呢?

    不過,因為這時候已經走到了開闊地帶,蘇睫就沒有再和他把手牽回去,而是笑瞇瞇地帶著有些沮喪的少年回了蘇家的小別墅。

    別墅里此刻正熱鬧著。

    除了來做客的如月,白天出門勘察地形的教官也被蘇爸蘇媽請了來,不是別人,正是薩瑞納。出于安全與紀律的考慮,校方在每一處學生下榻的地方都派出了至少一名教官壓陣,她與蘇睫就是一同看顧霞昀農場的負責老師。

    蘇睫與奧格斯特回來的時候,大家正坐在客廳一起包餛飩。蘇媽手上力氣大,負責立在一旁搟餛飩皮,其余三人則圍坐在桌子邊,在蘇爸的帶領下不甚熟練地用面皮包著餛飩。

    薩瑞納比蘇睫早來一天,看樣子與蘇爸蘇媽相處不錯。蘇媽手上用力搟著面團,嘴上也不耽擱,一會兒跟人聊明后天的天氣,一會兒同人講自家母雞孵了幾個雞仔,話題浮云般飄來飄去,偶爾還冒出幾個指向性明確的問題丟給女alpha,薩瑞納卻沒露出半分不耐煩。她的話依舊不多,問題也答得一板一眼,像套著模板一樣僵硬,但可以看出,女alpha臉上冷銳的輪廓要比平時柔和一些,身上也明確散發出“放松”的氛圍,就連坐姿也比平時隨意了些。

    不過全場最引人注意的當然還是如月。才短短半天,他已經完全俘獲了蘇爸蘇媽的芳心,三言兩語就引得蘇爸蘇媽笑容滿面,連稱呼也從“小如月”進化為了讓人聽了牙疼的“小甜心”。蘇睫在他脖子上看到了一條很眼熟的玉兔子項鏈,她回憶了一下,發現那是蘇爸的爸爸、她的外公(爺爺?)手工雕刻的眾多作品中的一件——玉雕是他的個人愛好。按華國的算法,如月是屬兔子的,這項鏈給他倒也相配,不過蘇爸居然舍得……

    “寶貝兒,還有小八月,你們可算回來了……哎呀,你這孩子到底去哪里野了,怎么滾了滿身泥巴!”

    蘇媽正同如月開著玩笑,一回頭看到蘇睫和奧格斯特,臉上先是一喜,隨后便被蘇睫沾滿灰塵的衣裳給吸引了注意力,一雙濃眉也倒豎了起來。

    與蘇媽不同,當兩人走到門口時,在場的兩名alpha卻不約而同將目光射向了蘇睫身邊的少年。靈敏的感知力讓他們自空氣中辨別出一股未消散的熟悉氣味,像烈焰舔舐過的松木香,激烈又綿長——那是獨屬奧格斯特的信息素味。氣味緊緊糾纏著少年與他身旁的女beta,像一條紐帶,或是條貪婪的蛇,身處其中的女beta卻一無所知,懵懂又無辜。

    她身上沾滿了灰,臉頰的血色也比平時更豐富,看起來就像進行過某種活動……但即便如此,她的表情依舊天真且柔順。很顯然,實際并沒有想象中的事情發生。

    女孩的身旁,感受到灼熱的探視,紅發的少年不著痕跡向左前方邁了半步,將蘇睫擋在后面,眸光冷冷掃過兩人,毫不留情進行了回擊。

    手上包餛飩的動作因此不約而同有了停頓,看著奧格斯特如宣誓所有權一般的反常舉動,桌邊的兩名alpha一人挑眉面露玩味,一人則悄悄陰沉了臉。但這些暗地里的風云翻涌都與蘇睫無關。連桌子都沒被準許靠近,在地上滾得臟兮兮的女孩就被蘇媽驅趕到了樓上臥室換衣服去了。

    “趕緊把自己收拾干凈,然后過來一起包餛飩——還有小八月也要包,我們家可是不勞動者不得食的哦。”

    “好的。”

    奧格斯特乖巧點頭,在蘇媽欣慰的注視下到廚房水槽邊洗干凈手,然后走到桌邊坐下,學著其他人的樣子拿了塊餛飩皮,在蘇爸細聲指點下舀了勺肉餡,指尖蘸水沿著面皮邊緣劃出小道,慢吞吞包起了餛飩。

    “對,就這樣,然后對折,把皮粘起來,最后再扭一下固定造型……很好,奧格斯特手很巧呢。”

    “哎?叔叔偏心,明明如月做的更好,怎么不夸夸如月呢?”

    奧格斯特包得臃腫的餛飩邊被放上了另一只餛飩,兩相對比下,更顯如月的作品元寶一樣憨態可掬。蘇爸掃了一眼,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又開始連聲夸獎如月。

    得到了想要的肯定,如月抬眸得意地看了奧格斯特一眼,卻見對手早已經低頭默不作聲包起了第二只餛飩,壓根沒在意這邊,一時間不由有種一拳頭打進了棉花的感覺,很是不得勁。

    恰在此時,奧格斯特伸手在蒸屜上擺了第二只包好的餛飩。動作間,一條細長的紅繩從T恤領口冒出,在雪白的膚色襯托下顯得格外明顯,今天下午才看到蘇睫用它綁過鑰匙,如月幾乎是立刻認出了它。

    “老師的鑰匙怎么在你那?”

    此話一出,屋中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到了紅發的少年身上。

    “這個?”奧格斯特恍然,從領口將項墜取出,光亮的珠母色一閃而過,有著七彩光暈的獠牙出現在眾人眼前,“這是剛才大黃從泥土里刨出的礦石蟲獠牙,老師把它送給了我,但我覺得太貴重了,還是給叔叔阿姨吧。”

    說著,少年就想將它取下,但被蘇爸阻止了。

    “不用,既然睫睫送給了你,你就拿著吧。我們農場的庫房里有不少類似的東西,也不差這一塊,是吧,孩子她媽?”

    “是啊是啊,難得寶貝兒帶朋友回家,我和孩子她爸還發愁不知道怎么招待你們好呢,這點小東西還請不要介意,盡管收下。”

    在兩名屋主人連聲的勸說下,奧格斯特點頭重又將項鏈塞回了衣服里,那珍視無比的動作,看得對面的如月妒火中燒,連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幾分。

    明明都是項鏈,但意義完全不一樣,他的項鏈是叔叔阿姨給的,傻狗的那條卻是蘇蘇送的……好羨慕!可惡,真是大意了,本來以為只是半天的話,傻狗肯定翻不起半點浪花。看他這樣子,剛才肯定有事情發生了……

    客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未幾,蘇睫穿著粉嫩居家服的身影走了進來。她先在蘇媽身旁看了會兒和面,又繞到桌邊饒有興致地張望了幾眼,然后走到蘇爸身后,胳膊肘撐著林素秋的椅背親昵地問:“我換好了……晚上就光吃餛飩嗎,要不要整兩個小菜?”

    “讓人從魚塘抄了點蝦,已經擇好了,就擺在水槽邊,準備待會兒下鍋的,怎么,睫睫想要露一手嗎?”

    “好呀,那我就不包餛飩,來負責燒大蝦吧!”蘇睫眼前一亮,得到了父母準許,立即收回胳膊屁顛顛往廚房跑。

    “老師我也來幫忙!”

    如月見狀,忙丟下手里包了一半的餛飩,追著蘇睫跑進了廚房——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他也想和老師變親近……

    “怎么,你也會用鐵鍋燒菜嗎?”

    看到身后的小尾巴,蘇睫拎了拎沼氣爐上的鐵鍋,朝“女孩”打趣地問。蘇爸蘇媽兩個人做菜的時候喜歡用燒秸稈的灶臺,但她只有一個人,燒菜時會來不及照管灶膛里的火,所以更偏愛用沼氣爐。

    如月不太高興地噘嘴:“雖然不會,但是人家可以學嘛……人家學包餛飩可快了。”

    “哎呀,真是可靠。那就幫我把洋蔥切成絲怎么樣?你刀工應該不錯吧。”

    “這當然,冷兵器也是學校必修課。”

    如月得意地挺了挺平坦的胸脯,從蘇睫手中接過菜刀與洋蔥,壓在砧板上“夸喳”一聲就切了個對半,然后像模像樣地擺好從圓邊的一端開始切絲。蘇睫看他干得挺像回事,就轉身開始張羅自己的事。

    她先把水槽邊挑好蝦線的大蝦從水里撈出瀝干,然后又打開柜子找出鹽、味精、料酒、辣醬、豆瓣醬等調味品,擺在一旁備用。準備工作做好,她才想起如月還在切洋蔥,轉身看去,卻見流理臺上切著洋蔥的少年不知何時居然已經哭得鼻子與眼圈紅通通了。

    “如月!天吶,是不是被洋蔥辣到眼睛了,快把刀放下吧!”

    擔心他切到手,蘇睫趕忙走上前把菜刀從少年手里取走,轉身剛想去找紙巾,手腕卻被人一把抓住。

    “老師……嗚、嘴里……嘴里好難過。”

    一邊說,一邊用另一只手指著自己的嘴。在洋蔥的無窮威力加持下,少年的眼睛不斷往外冒著淚花,透過厚厚一層水霧,如月無助又可憐地看著蘇睫,樣子像極了一只紅眼睛小兔。

    蘇睫聽少年說嘴里難過,忙叫他張開嘴給自己看,等如月不情不愿地打開口腔,這才發現原是少年不知何時偷吃了一根洋蔥絲。洋蔥這東西刺激性十足,擱不習慣的人嘴里,可不得辣著嗎?

    “快吐出來,怎么什么都往嘴里放。”蘇睫見狀覺得有些好笑,但看如月這可憐巴巴的樣子,笑話他又有些不厚道,只能強忍著嘴角上揚的弧度,努力不笑出聲。她舉起垃圾簍,少年張嘴吐出了嘴里的洋蔥絲,轉頭又喝了一杯蘇睫接的水。過了一會兒再看,不知為什么,少年的表情依舊顯得很痛苦。

    “蘇蘇、嘴里癢……好癢,幫我……”

    他捂著嘴,長長的睫毛沾著淚珠,像簾子一樣垂落,整個人看起來沒精神極了。

    按理說吐出來又漱過口,就應該沒問題了。蘇睫聰明的腦袋瓜發散了一下,懷疑如月是不是過敏了——雖然她沒聽說過有人洋蔥過敏,但誰知道呢,奧格斯特還對草莓過敏呢(奧格斯特:我沒有!)。

    過敏這事一向可大可小,擔心出什么大亂子,蘇睫忙讓如月再次張嘴,湊近細看,卻沒看到什么特別的。

    看起來應該不是過敏……才剛松了口氣準備撤離,女beta腦后忽然伸來一只手,將她朝前輕輕一按——身不由己地撲倒在少年懷中的同時,柔軟的唇彼此有了短暫的觸碰。蘇睫勉力仰頭,想要擺脫當前的姿勢,腦后的手卻又一次用力壓下。

    這一回,唇與唇的貼合,緊密無縫。

    不顧她的掙扎抗拒,柔滑而靈巧的舌頂開齒關,滑入口腔,潮濕,泥濘,粘稠,滾燙……鼻息交換間,她與少年有了一個洋蔥味的吻。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這不是我寫的,

    那我看完肯定要吐槽

    這沙比作者寫的什么捷豹玩意兒!

    =

    第72章 七十三個宿管阿姨

    濡濕,辛辣,夾雜著洋蔥的刺激性味道。漫長的一吻結束,蘇睫用手撐著流理臺,喘息不止。

    她從沒和人接過吻。看小說的時候,看到那種老套的“女主接吻不會用鼻子呼吸差點窒息”的橋段,她還曾經嗤之以鼻,但實際被自己的學生按著親的時候,因為過度驚訝,她腦子里瞬間一片空白,別說呼吸了,就連這個吻什么時候結束的都給忘了。

    她唯一記得的,是滿嘴辣辣的生洋蔥味,呼吸間飄過鼻端的淡淡水果硬糖香,還有分開的時候,唇與唇之間一牽即斷的一線晶瑩細絲……回彈的細絲在愣神的時候被她不小心吃進了嘴里,等反應過來,已經完全與唾液融為一體,沒辦法吐掉了。

    但還是覺得怪怪的。

    蘇睫側轉過身,從桌上撈過杯子倒了杯水咕嘟咕嘟漱口。

    如月的樣子看上去沒比她好上多少。掙扎的時候,蘇睫伸手抓亂了他腦后的頭發,還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嘴唇,讓少年——盡管外表看起來更像是少女——難得顯得有些狼狽。松開蘇睫后,他用手指掰開下唇,露出其下破裂的傷口,舌尖探出小心翼翼卷走一點猩紅血漬,濕潤發紅的雙眼同時像狼一般緊盯著蘇睫,仿佛要用目光將她整個吞下,嘴里如品嘗美味般嘖嘖有聲。

    那是一種強大獵人面對弱小獵物時的漫不經心與勢在必得。

    空氣中,除了生洋蔥的氣味,曾數次在如月身上嗅到過的水果硬糖味兒也越發明顯。廚房里,一種極致曖昧與焦灼的氣氛逐漸擴散開。

    早該想到的,其實遠不止這次……

    蘇睫漱完口,心情復雜地閉了閉眼,心中決心下定,眼看著少年又有靠近的意思,她回轉身一揚手就把杯子里剩余的水潑在了少年臉上。

    “清醒一些了嗎?”

    冰涼的水打在臉上,還有一些進了眼里。如月不適地眨著眼睛,眸底毫無遮掩的欲啊望總算消退,神智也似清明了起來。他乖乖站定,抬手將被水打濕后如海藻一樣微微卷曲起來的劉海一把擼到頭頂,露出其下光潔細膩的額頭,完美的肌膚在燈光下看去水嫩得簡直在發光。

    “唔……老師,好過分啊,把人家都打濕了啦。”

    少年抱怨著,翹起指頭勾了勾連衣裙領口,水滴順著尖尖的下巴滴落在衣襟口,印出深深淺淺的水漬。

    “呵,我過分……我還想問問你是什么意思?”

    蘇睫丟下杯子,因為太生氣沒把握力度,玻璃杯與臺面相磕,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女beta一向脾氣溫和,面團人一樣極少會生氣,但如月這一回實在做得太過分,加上自如月宅回來后,因少年說她像母親,蘇睫便時常覺得自己對如月有那么一分教導的責任,是以今日被少年強吻,憤怒之余,女beta更感受到了難言的失望。

    她雙手按著流理臺,兇狠地瞪視著眼前的少年,臉頰因為憤怒而浮現出亢奮的紅色,整個人看上去活像一朵燃燒的烈焰玫瑰,充滿了平日少有的攻擊性。

    少年愣愣看著眼前的女孩,感覺怎么也移不開眼。她生氣了——這是當然的,他未經允許就親了她,父親大人教導過,這樣對待異性是非常沒品的。可他不后悔,因為當時的老師,臉頰和發梢明明還殘留著傻狗的味道,卻要這樣毫不設防地靠近自己,還滿臉都是擔憂,顯得既可愛又可恨。明明是他覬覦了那么久的寶物,一個不小心就被傻狗鉆了空子,光是想想他就嫉妒得牙癢癢,滿腦子都只剩下想要與老師親近的念頭了。

    想要把傻狗礙事的味道消除掉,想要繼續在她心里做個特殊的存在,哪怕會惹她生厭也無所謂,也想要讓她知道,alpha芯子里都是野獸,不要傻傻地相信人,就連他也不可以……不,他當然是不可以相信的,因為即便是此刻,老師已經這樣的生氣,他卻依舊會因她兇狠的瞪視而起反應,脹痛到不行。

    他真的是個糟糕的家伙……不過這邊還是先道歉好了。

    “對不起,剛才人家嘴里發癢,想要老師幫幫人家,一時情急才這樣的。”少年垂下眼睫,乖乖道歉,看起來無辜極了。

    但事到如今蘇睫當然不會被他假裝出的樣子蒙蔽,她抬手就毫不留情地給如月磕了個腦瓜蹦,臉色臭到不行:“你覺得我會信?說實話!”

    “誒嘿,果然騙不到嗎……”如月豎起指頭戳著半邊鼓起的臉頰,大眼閃閃朝蘇睫賣了個萌,但遭到了女beta冷漠的無視了。不想再和他浪費時間打太極,蘇睫深吸口氣,主動展開了攻勢:“說吧,你是不是有戀/母情結?”

    “誒?”

    “那就不是了……所以你說我像母親的話也是假的?”從少年臉上一閃而逝的震驚中讀出了想要的信息,蘇睫深吸口氣,抬手扶著額頭,沒忍住發出了一聲呻/吟。

    好個如月……真是把她從頭到尾吃得死死的!

    “沒有啦,老師是真的很像母親大人嘛!”如月自覺不妙,趕忙補救。

    “不是說沒有戀/母情結嗎,那你會吻你的母親?”蘇睫眼神如刀,狠狠刮向面前的少年,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失望與諷刺。

    一想到過去少年借親近“母親”的名頭明著暗著占了她多少便宜,蘇睫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確實脾氣好,人笨,心還軟,可這不意味著她不會受傷。一想到那些她對少年的憐惜與心酸或許都只是單方面的一頭熱,她就心塞到不行。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那我希望你能夠勇敢承認,并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來追求與表達。今天之前,我確實沒想過你會對我抱有這樣的感情,但是說開了以后,我會認真考慮換種方式看待你。你已經成年了,有自己的判別能力,我愿意尊重你。而你呢,如月,你尊重我嗎,還是僅僅只想滿足你幼稚的占有欲?”

    “說實話,你今天做的事真的很讓我生氣,這是最后的機會,跟我道歉,然后把你的想法跟我說清楚,趁我還沒有完全對你失望……”

    “對不起!我錯了!”

    懷里驟然撞進一具身體,蘇睫抬手欲推,卻忽然感到肩膀的位置有些濡濕。她初時還以為那是少年身上被潑的水,可肩上的潮濕卻帶著不該有的熱度,滾燙燙地燒著她的肌膚。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了壓抑的、像是抽泣一樣的聲音,當蘇睫察覺到異樣,試著去扳少年的腦袋時,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別、別看……嗚……”

    如月掙扎了一下,這一次她聽清了,少年的聲音確實帶著哭腔。有心想要硬氣一回,把這個滿口謊言的小騙子從身上扒拉下來,但一看到少年不停顫抖的單薄肩膀,蘇睫的心一下子又軟了。

    他看起來是真的很傷心的樣子……流了那么多眼淚,不太像裝的。

    “你、你知道錯了嗎?”她努力硬起心腸,板正地問。

    “是的……對不起,我不該……不該這樣對老師……人家只是寂寞了。”如月依舊抽泣著,哭得結結巴巴,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喜歡老師……本來以為是因為……老師會讓我想起……母親大人,可是我錯了……今天看到、老師和……奧格斯特那么親近……我好嫉妒。老師,我是不是哪里有問題,我這里、這里好難受……”他嗚咽著,抬手撫上了心臟的位置。

    蘇睫的心情一下變得極度復雜。

    該相信他嗎?信他只是太過單純,弄混了對親長的仰慕與對異性的喜歡,信他是個初次接觸情/愛的新手,所以表達感情的方式也同樣不成熟。平時的如月,小惡魔一樣霸道又跳脫,對喜歡的東西占有欲也極強,如果他真的只是不懂感情……

    “老師,需要幫助嗎?”

    混亂中,廚房外忽然響起了奧格斯特的詢問。

    如月的身體陡地一僵。

    蘇睫偏頭,看到紅發的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廚房門口的陰影中,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在接受了對方表白的現在,蘇睫對他的感情早已不復過往的純粹,被少年看到自己與如月相擁的景象,蘇睫直覺地感到不太好。但她同樣不愿意讓奧格斯特看到如月哭泣的樣子——就算她分不清如月到底是不是在裝哭,但作為師長,她有義務保全少年的自尊心。

    于是蘇睫輕輕推了把如月,將懷中的少年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沒……沒什么事。只是如月被洋蔥辣到眼睛了而已,沒關系,菜馬上好,你去客廳坐著吧。”

    “真的不需要幫助嗎?”奧格斯特隱在黑暗中,執拗地又問了一遍。

    蘇睫動作微頓,最后也只是緩慢朝少年搖了搖頭。

    “不需要,謝謝你。”

    “……好的。”

    奧格斯特輕輕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看著紅發少年落寞的背影,蘇睫感覺自己的頭又疼了。她轉過身,以手叉腰兇巴巴看著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月此時已經止住了哭泣,只是眼睛與鼻頭俱都紅通通的,看到蘇睫瞪他,他乖順地垂下了頭,蔫頭耷腦的樣子,看起來極為可憐。

    “老師,對不起,我真的錯了。”聲音也嬌嬌軟軟,帶著鼻音。

    “……”

    看到他這樣,蘇睫噎了噎,滿肚子的指責一下子又咽了回去。到最后,她也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他都這樣了,除了原諒他,還能怎么樣呢……真是作孽!

    作者有話要說:

    如月在出局的邊緣反復橫跳

    雖然險險留在了場上,但優勢地位也沒能保住

    如——月——!

    ==

    第73章 七十四個宿管阿姨

    雖然心里已經原諒了如月,但蘇睫短時間內還是不太想搭理他。

    強塞了少年一個可有可無的削土豆任務后,她洗干凈鍋子,把各種配料擺到習慣的位置,然后便轉過身自顧自燒起了菜。

    如月也知道今天自己是觸了蘇睫逆鱗了,表現得前所未有的乖順,蘇睫叫他干嘛就干嘛,再也沒敢做任何出格的事。蘇睫放置了他一會兒,等大蝦蓋上蓋燜上了,這才抽空轉頭一看,結果發現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實心眼還是怎的,居然默不作聲把一簍土豆都給削了個七七八八。

    這下好,本來只是想燒個酸辣土豆絲的,為了避免浪費,蘇睫只好打開冰箱翻找了一下,臨時又給菜單增加了土豆紅燒肉、油炸土豆條等菜,并毫無憐憫心地又給如月布置了切土豆絲、土豆塊和土豆條的任務。

    如月正忐忑著,唯恐蘇睫還怪罪自己,得到了女beta布置的任務,非但沒有感到麻煩,反而顯得喜出望外,抱著一堆洗干凈的土豆怎么也不愿意撒手,那又嬌又憨的樣子,把蘇睫心里最后的一點氣都給整沒了。

    她盯著少年老實巴交的模樣看了會兒,搖搖頭,轉身打開蓋子,揮舞鏟子繼續翻炒起鍋中的大蝦。

    一旁的如月直到蘇睫背過身去,才敢委屈巴巴地正眼看她忙碌的背影。

    如果早知道那個吻能讓蘇睫那么生氣,他是絕對不敢再來一次的。今天是他失態了,先是梁吉潁,再有奧格斯特,不受控制的事接連出現,就算是他也沒忍住急躁了。本來走得還算穩健,今天一沖動,以前積累的好感度估計全清零了。偏偏這時候,那條傻乎乎的小狗奧格斯特就跟開竅了一樣,還學會了賣可憐,看他剛才離開那樣子把老師給心疼的,如果不是他動作快早早裝起了可憐,老師估計得把他好一頓罵。

    可惡的傻狗,他和老師之間絕對發生了什么……今晚一定要從他那問出來!

    案板邊的“女孩”恨恨咬著指甲,在無人注視的角落,一張漂亮的小臉扭曲成一團。

    與此同時,客廳里,奧格斯特獨自一人回去后,迎面對上了異母姐姐洞察的目光。

    明明剛剛離開的時候還一臉焦急的樣子,現在卻垂頭喪氣的。一眼就看出了弟弟的低落,女alpha挑了挑眉,聯想到剛才從廚房飄來的信息素味,輕易便將里頭發生的事猜了個七七八八。

    著實看不慣少年如今的模樣,薩瑞納輕哼一聲,戳心窩的話張口就來:“怎么,人家沒要你?”

    她這“要”字用得巧妙,聽在一旁的蘇爸蘇媽耳中,只以為女兒那邊人手足夠,便安慰地朝奧格斯特招手,喚他繼續來看劇包餛飩。可這話在奧格斯特聽來,卻仿佛帶了些被遺棄的意味,本就低落的情緒不由越發消沉。

    沒錯過女alpha口吻中的一絲幸災樂禍,他眼角發紅,一個不慎捏碎了手中正在包的餛飩。蘇爸一眼掃到,趕忙從少年手中接過破皮餛飩放到一邊,又幫忙取了條濕毛巾給少年擦手,那熱情的關懷勁兒,讓少年窘迫得臉頰發燙。

    “挺精神嘛。”薩瑞納以手托腮,懶懶將一旁的混亂從頭看到尾,看了許久才似覺得無趣,將目光移向了蘇家的老式立體投影。正當奧格斯特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時,女alpha的聲音卻再度響起,很輕,淹沒在電視聲中幾乎聽不清,但那涼意卻一直滲透進心底:“勸你一句,想要的東西還是盡早去爭取的好,別弄丟了才追悔莫及。”

    “……”

    少年的身體僵硬了一瞬,目光長久地在手中的餛飩上定格。

    蘇睫的土豆宴完成的同時,客廳里的餛飩也終于包夠了數量。蘇睫和如月才剛把冒著熱氣的菜肴端上桌,廚房的使用權就被蘇爸蘇媽接了過去,夫妻倆開始煮餛飩,作為主人的蘇睫則被趕出去招待起了客人。

    大家都比較熟,其實也沒什么好招待的。蘇睫到客廳的時候,立體投影中正在放一部科幻冒險題材的電影,蘇睫就在一旁的椅子上陪幾人坐了一會兒,眼睛雖然盯著屏幕,腦海里卻一會兒晃過奧格斯特的表白,一會兒閃現如月的吻,兩者錯雜出現,沒有個消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餐廳里終于傳來蘇媽的大嗓門。

    “餛飩好了,快來吃吧!”

    “哎,來了。”

    蘇睫應了一聲,同幾位客人走進餐廳,坐上了蘇家寬大的圓木桌。再多的念頭,在面對美食的時候也被拋到了一邊。許久沒做菜,蘇睫對自己的廚藝不太有信心,但看席上的所有人都贊不絕口的樣子,好歹還是松了口氣。

    就連薩瑞納也夸了她做的蝦好吃,蘇睫很開心。這稍稍沖淡了持續大半天的混亂帶給她的沖擊。

    飯后,按原計劃蘇睫是想同蘇爸蘇媽聊聊梁吉潁的事的,只是家里有客人在,沒那個環境。一群人一開始還坐在一起看電影,后來在蘇媽的提議下,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開始玩起了UNO牌,一直玩到快門禁才散場。

    中間梁吉潁和伊修塔爾先后發了消息過來。

    梁吉潁還是晚八點準時發來的問候。他先關懷了蘇睫兩句路上是否順利,一切平安與否,然后就開始啰啰嗦嗦跟她念起貓貓經,還發了好幾段殺手皇后的性感貓片。蘇睫當時忙著抓牌,就“嗯嗯哦哦”隨便應付過去了。

    至于伊修塔爾,蘇睫上午要工作沒空上線,他就幫忙把今天直播間發生的情況大概描述了一下。據說,今天上午到了蘇睫開直播的點,馮謙真的登上淅瀝淅瀝賬號興沖沖跑過來找她道歉了。馮謙的后面還跟著一大群圍觀的吃瓜群眾,一群人等了很久也沒見蘇睫上線,就在直播間的一片黑屏上刷起了彈幕。

    一些人覺得【小番茄】這是被網絡暴力傷到退播了,都怪馮謙和他腦殘粉,就算現在跑來道歉也無濟于事,說不定是在作秀。還有些人則惡意揣度【小番茄】是故意不上線的——“馮教授提早一天公布了會來道歉,這主播不可能不知道,她這是故意想讓馮教授下不來臺!”。另外也有些人覺得上頭那些人都想太多了,【小番茄】不上線說不定只是臨時有事,至于馮教授,他一心學術,哪有空作什么秀。中間夾雜著一些曾罵過蘇睫的人良心不安跑來刷的道歉彈幕,一時之間,黑黢黢的屏幕上飛過無數文字。

    馮謙道歉的態度良好,蘇睫沒出現,他就掛在直播間掛了足足一小時——當然,這段時間他現實世界里是不是做了些別的就不知道了。其他的人要么想要看戲,要么就是在跟人吵架,居然也無聊至極地陪馮謙一起等了一小時,其毅力之深,真是讓蘇睫嘆為觀止。

    “怎么樣,會不會稍微解氣一點?”大致描述完,伊修塔爾發來提問。

    蘇睫這時候剛好出完牌,非常有耐心地打字給少年發去了一句自我調侃:【聽說有那么多人想我,我確實覺得非常榮幸[吐舌][吐舌]】

    “看到你這么精神我總算安心了。”

    “不過我發現也有些人過度揣度了你的休播,我很擔心你會因此二次受傷。如果可以,還是盡快發公告解釋一下吧。”

    【是啊,要不就明天吧,反正我也已經解氣了。】

    蘇睫與友人商量了一番,最后決定明天掛公告。能讓馮謙忐忑自責一晚上,她覺得足夠了。

    晚上的牌局結束,蘇睫告別雙親,與薩瑞納等人一起回了隔壁宿舍樓。薩瑞納也住在員工宿舍,只是和蘇睫不在一層。剩下的時間,她和兩名alpha學生盡職盡責地陪蘇睫清點了人數,直到確認所有人都在門禁前回到寢室,這才告別離開。蘇睫與留下的學生們互道了晚安,關門之前,無意中看到如月的身影在奧格斯特關門的瞬間,強硬地擠進了紅發少年的臥室。

    這兩個人關系還挺好……

    蘇睫感嘆了一句,關上門走進屋里,把自己丟在床上。

    身體陷入柔軟被單的同時,疲憊與心累的感覺潮水一樣淹沒身體。女beta躺在床上,呆呆看著老舊的天花板,覺得今天過得真是相當混亂且奇妙——在同一天里,她收到了兩份表白,久違地同爸媽吃了飯,還和大家一起玩了牌。玩牌真的很開心,她好像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奧格斯特說得對,沒有回憶就努力去創造,總有一天,新的回憶會出現的……

    他是個很好的孩子……不能再叫孩子了,本來也只差了四歲而已,以后要換種方式看待他。至于如月——如月他……哎,頭疼。

    蘇睫在床上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就這樣睡了過去。直到次日清晨,被鬧鐘叫醒,她才揉著酸痛的胳膊,從床上爬起。

    今天是集訓第一天。

    匆匆忙忙收拾好,蘇睫跑下樓,先在食堂里坐了會兒,監督學生用過早餐,又和薩瑞納一起點齊人數,帶隊坐上等候在側的懸浮大巴,拉著一車人浩浩蕩蕩去了山間的一片河谷地帶。點名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奧格斯特和如月兩人臉上都有些青紫痕跡,看起來像是在哪里打過架……咦?

    蘇睫還沒來得及多想,湍急的河流與寬闊的山谷已然出現在眼前。

    第一天的集訓即將在這片河谷展開。

    作者有話要說:

    自從上黑名單沒有榜單后,我拖延癥越來越厲害了

    上周五欠一章,記著哈,改天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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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七十五個宿管阿姨

    集訓其實挺沒意思的。

    把學生安全送到集合地點后,一直到中午分發午餐前,后勤組老師都很閑。等到集合時間結束,集訓教官將隊伍整合在一起,正式展開授課,蘇睫便和后勤組、醫療組的幾名老師匯合,幾人一起坐到了旁邊臨時搭建的棚子里,望著在烈日下負重奔跑于河谷間的學生隊伍,邊吃零食邊聊起了天。

    零食是醫療組一名男beta老師帶的,魷魚腿、洋蔥圈、薯片、肉干,各種類別應有盡有。蘇睫叫不出這名老師的名字,他卻認得蘇睫這個新人,非常熱情地抓了一大把炒瓜子兒塞進蘇睫手里,拉她和眾老師一起聊天。

    在這之前,蘇睫曾以為老師們聊天的內容應該會比較學術,或者干脆是音樂美術之類高雅的興趣愛好,但實際聊起來后,她囧囧發現,其實不管身份是什么,八卦果然還是所有人類逃脫不了的天性。

    老師們在聊學生。從某個不聽話總是喝營養劑代替進食最后倒霉地胃萎縮的學生,說到前些日子休假跑回老家結婚的學生A,又從A聊到一個有名的高年級學生——就連孤陋寡聞如蘇睫也聽說過這名學生的名字,因為他曾同時與兩名omega交往,東窗事發后被兩名苦主在迅推上掛了一通,在校內轟動一時。

    雖然那學生事后辯解說是兩方都喜歡,分辨不出心意,因此感到難以抉擇,但這不就是腳踏兩條船嗎,真是渣……

    蘇睫嚼著嘴里香噴噴的肉干,正在心里吐槽得起勁,往嘴里塞肉的動作忽然猛地一頓——咦,等一下,她為什么會覺得這操作略熟?

    回想起自己先后曾對梁吉潁、奧格斯特與如月許下的承諾,蘇睫忽然有些心方。

    誒……誒誒誒,莫非她也在不知不覺中渣了一把?!

    “……蘇老師,蘇老師?”

    正走神,耳邊傳來一陣呼喚。蘇睫抬頭,發現周圍幾名老師正齊齊望著她,面帶催促。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給她零食的男保健老師推了推她胳膊,又熱情地塞了她一把芝麻糖。

    蘇睫傻著臉接過糖條,聽身旁另一名女alpha老師提醒說:“我們正在猜這一次生存訓練賽的第一名會是誰,蘇老師也快來猜一個吧。”

    “生存訓練賽?”蘇睫這時候總算明白了眾人為什么這么興奮。

    因為之前統計過食物方案,她對集訓的各大項目還是比較了解的。生存訓練賽是今年集訓新增的項目,它是對過去的野外生存活動升級改造后出現的新活動,特點在于新增加的學生對抗元素。

    在生存訓練賽中,學生會在開局領取到一枚號碼牌與一只背包。背包里放入了隨機道具——作為后勤組老師,蘇睫可以擔保,這里的“隨機”是真的非常非——常——隨機,從紙杯蛋糕到景區紀念品到豎笛再到鐳射槍,其內容之雜,極度挑戰人的想象力。借助包里完全看臉的道具,學生們需要自食其力,在茂密的叢林中生存三天,期間,他們不僅需要應對饑餓、疲憊和叢林中的危機四伏,更要隨時提防來自他人的偷襲,保護好自己的號碼牌。三天時間結束后,所有學生將按照手中號碼牌的數量進行排名,屆時校方會按排名給予學生相應的學分獎勵。

    為了增加比賽的趣味性,據說訓練賽場中還會投入幾名教官。運氣好碰到教官,并通過考驗的話,學生能從教官處獲得大量號碼牌獎勵。

    “我覺得冠軍應該是克利夫蘭,提塔普特和芬押的是奧格斯特,蘇老師呢?”一名老師問。克利夫蘭,就是與奧格斯特針鋒相對的那個金發。

    “都是N9號公寓的學生哎,還有別的熱門人選嗎?”

    “有希望奪冠的基本都是N9的學生吧,畢竟他們都很能打——順帶一提,我個人看好如月清和同學哦。”同在后勤組的安塞爾老師插嘴。

    “這樣啊……那我就選奧格斯特?”蘇睫在比較熟悉的兩名學生中間猶豫了一下,最后選擇了看起來比較靠譜的紅發小獅子。

    同樣選小獅子的特塔普特老師與芬老師發出了“呀吼~”的歡呼,強拉著蘇睫一起擊了個掌。

    “蘇老師真有眼光,我覺得我們隊絕對贏定了!”

    “畢竟那可是那位薩瑞納的弟弟呢,家學淵源啊。”

    “家學淵源?”蘇睫疑惑。

    “蘇老師不知道?薩瑞納也是阿特雷斯的畢業生,她在校期間,不僅學業全A,每年的集訓總分也都是第一,成績之優秀,就算歷數校史也極罕見。”有人八卦。

    “哇,這也太了不起吧!”蘇睫跟著感嘆,心中薩瑞納的形象一下子更加高大了。

    “說到畢業生,其實還有個人也挺有名的,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大概晚薩瑞納幾屆的梁吉潁。”另一人忽然道。

    “噗”,蘇睫當時正在喝橙汁,聞言差點沒把嘴里的飲料給噴出來。梁吉潁……難道是同名同姓?

    “蘇老師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喝嗆了而已。你們繼續。”見有人關切地看向自己,蘇睫連忙擺手,示意沒事。

    于是眾老師又七嘴八舌八了起來。

    “梁吉潁啊,當然也聽過。”

    “就是那個自稱‘想過平靜的生活’,所以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晉升,退伍回去當上班族的男alpha對吧。他指揮的那場芬洛蘭突襲戰打得很漂亮,據說當時聯邦曾有意破格提升他當少將,結果他根本不愿意。”

    想過平靜的生活,于是當了上班族……這描述,看來不是同名同姓,那人確實就是梁吉潁沒跑了。

    所以她這位相親對象還很有名氣?

    蘇睫豎起耳朵,想要再多聽一些八卦,只可惜這些老師說到這里,又話鋒一轉,點評起了哪個學生比較可愛。沒有聽到想聽的內容,蘇睫也沒氣餒,因為她發現,這些老師真的就是活脫脫的八卦中轉站,只是坐在一邊吃吃零食聽他們講講話,她就知道了好多有意思的事情。

    從這個角度來看,集訓其實一點也不無聊

    一上午的時間轉瞬即逝。午餐是從學生下榻的旅館與農場分頭送來的,由后勤組老師負責分發。發食物的時候蘇睫發現,一向形影不離的如月和奧格斯特居然好似在冷戰。

    確切來說,是如月單方面孤立了奧格斯特。這兩人平時的相處很適合用藤蔓與石頭來類比。如月就像纏人的藤,奧格斯特則是沉默的石塊,平時兩人間也是如月單方面找上奧格斯特,而奧格斯特默默接受這份糾纏。是以,當如月這條狗爬藤不再主動纏上奧格斯特時,這對默契的好友瞬間就生分了。

    分發完食物,蘇睫站在原地,看著遠遠相隔而坐,沉默地吃著飯的兩人,感覺有些傷腦筋。本來還有些困惑昨晚為什么如月要去奧格斯特屋里,看到他倆現在這樣子,再聯想到今早兩人身上出現的傷痕,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這兩人昨晚上打架了!

    至于原因,鑒于昨天發生的事實在不多,猜也能猜得到,和她有關。

    所以這是情敵打架……而她成了紅顏禍水?!

    別啊,這讓人壓力好大。

    蘇睫很想找如月和奧格斯特好好聊聊,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系,讓這對好友起嫌隙。可轉念一想,她根本沒有立場做這樣的事——不如說,如果真這樣做,非但達不成目的,甚至可能讓這兩人的關系更糟糕。

    從頭到尾,她能做的只有端著盒飯坐在涼棚里,一會兒擔心地看看這個,一會兒憂慮地望望那個,愁眉不展,味同嚼蠟。

    她以為自己觀察得隱蔽,卻不知道,在經受過專門訓練后,兩名alpha學生早已對窺探的目光相當敏感。幾乎是在蘇睫望過去的同時,兩人就發現了她的窺視。

    老師在看他……她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在女beta低頭扒飯的間隙,紅發的少年抬頭迅速看了她一眼,并沒有錯過蘇睫臉上浮現的憂慮,少年借著調整坐姿的動作,飛快向女beta目光徘徊的另一處焦點探了過去。

    隔著人群,遠遠地,他與一雙漆黑如深潭的眼眸相對而視。短暫的目光相接后,兩人不約而同調轉方向,搶在蘇睫抬起頭前,先后恢復了原先的坐姿。

    原來老師是在擔心他和如月……

    察覺到這點,紅發的少年手指無意識收緊。失望,失落……還有淡淡的嫉妒。他一向知道,在他和如月之間,老師更偏愛如月一點。是因為看到如月一個人,感到心疼了嗎?

    明明知道老師不是這樣的人,不該有的念頭還是忍不住直往腦中鉆。無論如何努力克制,當少年松手時,掌心的一次性餐具已然變成了扭曲的一團。

    可是……不行,不能讓老師擔心。

    強忍著胸口的酸楚與煩悶,午餐后,奧格斯特還是主動找上了如月。

    兩人從蘇睫眼前消失了一段時間,再次回來的時候,體表的傷口又多了些,卻沒有再分開,如月還時不時湊過去跟奧格斯特嘀咕兩句,看起來像是和好了。

    遠遠看到這一幕,蘇睫以手撫胸,暗自松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

    ==

    第75章 七十六個宿管阿姨

    “這下滿意了?”

    這一邊,蘇睫總算放下了提起的心,那一邊,如月臉上雖然笑得燦爛,聲音卻有些咬牙切齒。

    就在剛才,在林子里,奧格斯特可是用拳頭與腿腳,好好把他“說服”了一通。雖然他也不遑多讓,原樣回敬了傻狗一番,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賺了,頂多是沒有吃虧而已。該說不愧是多年的戰斗搭檔嗎,他們彼此都太知道要怎樣戳對方痛處了,剛剛奧格斯特的每一次攻擊都對準了他的軟肋來,直到現在,腰側還在隱隱作痛。

    面對好友的嘲諷,奧格斯特難得沒有退讓:“你應該適可而止。”

    “你這么為老師著想,她知道嗎?”老師老師老師,整天老師兩個字掛在嘴邊,真是討厭。

    “不管知不知道,只要老師高興就好。”

    “那你呢?”看著眼前紅發少年面色如常,仿佛無欲無求的樣子,如月無端心頭火起,惡毒的話不要錢一般傾倒而出,“既然只要老師高興就好,那你當初就別跟她表白啊,反正除了你,有的是人愿意去哄她,說到底,你的表白也不過是讓她困擾罷了。”

    “我……”奧格斯特一愣,如月卻并不打算放過他,戳心窩的話仍在繼續:“承認吧,都是alpha,我們骨子里是一樣的,自私,霸道,善妒,暴戾,誰也不比誰高貴。你喜歡裝圣人,可以,反正老師就吃你這套,但麻煩你要裝也別把我扯進去。和你不一樣,我從不耐煩遮遮掩掩,想要的東西,即便用盡手段我也要弄到手。既然你敢搶跑,別以為以后我還會讓著你。”

    “我也不會讓的。”奧格斯特忽然開口,打斷了如月的喋喋不休。

    “嗯?”

    紅發的少年抬起頭,一雙金眼灼灼爍爍,光耀如輪,一字一頓重復:“我說,我也不會讓的。”

    “……”如月瞇了瞇眼,驚詫之余,心頭陡然劃過一絲危機感。

    因為出身的原因,奧格斯特從小就受盡了忽視與白眼。在艾德溫家已經有薩瑞納這個血統高貴、天賦絕倫的后繼者的情況下,沒有人期待過AB結合誕下的奧格斯特會是alpha——畢竟5%的幾率實在是太低了。即便后來經過分化,那5%概率奇跡般砸中了奧格斯特,但依舊沒人對他寄予多大希望。大家族里觀念守舊的老古板總是很多,一個雜血罷了,能有什么出息呢?

    不被期待,不被重視,不被尊重。

    雖然隨著奧格斯特的成長,他的光芒正在越漸奪目,但童年這段灰暗的經歷依舊給好友打下了深深的烙印。相比其他alpha,奧格斯特的性格要更加固執內斂。盡管在很多人眼中,他常常與兇惡、狂躁、暴力聯系到一起,但那也只是因為有人觸及了奧格斯特的底線,遭到了惡劣還擊而已。真實的奧格斯特,其實很少主動追求什么,就像一只因為害怕受傷而孤獨地據守在巢穴的野獸,固守著方寸之地,不愿放手,也不愿離開。

    而現在,這只膽小怯懦的獸第一次向外界探出了鋒利的爪牙。

    傻狗這次是真的認真了……

    接觸到好友眼中前所未有的堅定,如月心口一滯,濃濃的危機感霎時涌現,伴隨而來的,卻還有不合時宜的欣慰。這讓他眉心雖然皺起,嘴角卻高高揚著,表情看起來既高興又不高興,很是奇怪。

    無私的天使總算墮入凡塵,沾染了私欲。但欲/望的產生同樣也會讓奧格斯特更強……這時候再鬧別扭可不明智,再盯緊些吧,決不能再讓他把差距縮短。為友人高興是一回事,不愿輸可是另一回事。

    于是,小吵一架后,兩人重又回到了過去的交流模式,甚至比以往還要黏得更緊些——當然還是如月單方面黏奧格斯特。尤其是在休息時間,兩人堪稱形影不離,奧格斯特幾次嘗試找蘇睫聊聊天,最后都不得不作罷。

    蘇睫倒是沒想那么多。學生們能和好,她心里自然是高興的。沒有了煩心事,她總算有余力去關心下自己的直播間。

    下午上課的地點換到了不遠處的山林里。上課后,后勤與醫務組的老師依舊閑得發慌,不過這一次,因為靠近林子,比起坐著聊八卦,老師們更樂意散開在樹林中散步閑逛。蘇睫對這些看膩的風景沒什么執著。沒人給她聊八卦,她就叼著零食靠坐在樹下,登錄淅瀝淅瀝看了眼自己的空間。

    自從上午掛出請假條后,網友們各種不靠譜的猜測總算有了止歇,取而代之,不少粉絲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做直播,其中甚至包括馮謙的號【尊重歷史】——這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關注了主播【小番茄】,成了蘇睫眾多粉絲中的一個,他給蘇睫的留言“想當面致歉,請問何時回歸”更是被眾人頂上了熱評。

    除了詢問歸期的,評論中另一個主流聲音表達的是想看蘇睫在保護區做直播。自然保護區的生活與生態本來就是直播區經久不衰的主題,更別提【小番茄】還是那樣一個與眾不同的主播了,大家都很期待能看到這兩個元素相互碰撞會產生怎樣的火花。

    蘇睫原先倒沒考慮過直播這個,但看大家討論得那么熱烈,忽然也被勾起了興趣。如果說要做保護區的直播,那能做的真的太多了,九月正是梨子、石榴等水果成熟的季節,她可以直播摘果子;聽爸媽說,花圃里的菊花也開了,去賞菊也是個不錯的主意;除此以外,擠牛奶、釘蹄鐵、撿雞蛋、抓螃蟹……能干的新鮮事兒一大堆,只是她人眼下不太方便走開而已。

    但不方便走開,也不妨礙蘇睫做些別的。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后,蘇睫開始四處走動,舉著終端對準樹林,從樹根的青綠苔蘚,到枝杈間灰白的蜘蛛網,上上下下拍個不停,走了一圈回到原位,坐地上打開照片庫一張張翻看。

    終端自帶的相機性能一般,但照片一多,總能找到滿意的。挑挑揀揀選了幾張充滿意趣的林間風景圖po上空間,又簡略地寫了些介紹與感想,大概是慢工出細活,等編輯完畢發出去,蘇睫滿足地伸個懶腰,翻腕一看時間,已經快下課了。

    由于外出集訓對體力的消耗比較大,所以沒有夜訓,一下課師生就要一同回駐扎點用晚餐然后休息。遠遠看到來接人的懸浮巴士已經停在了不遠處,蘇睫從地上站起,拍拍屁股上的灰,慢悠悠往巴士的地方趕去。

    也是時候做好集合的準備了。

    與巴士司機交接好,又數了足夠數量的水與墊饑用的小餅干,蘇睫在巴士旁邊等了沒多久,林子里的集訓就宣告結束,大批灰頭土臉的alpha學生軍團像蟻群一樣,浩浩蕩蕩往車子邊涌來。

    頗一陣昏亂后,蘇睫總算點齊人數,并在薩瑞納的幫助下安撫好了一群因為疲勞與饑餓而格外暴躁的alpha小崽子,整隊回農場。

    晚飯是在員工宿舍的大食堂和大家一起用的。雖然蘇爸蘇媽一力邀請她回家吃飯,但作為一名老師,蘇睫還是想和大家接受同樣的待遇,她覺得這樣能拉近彼此的距離。不過晚餐后的休息時間,蘇睫姑且還是回了趟家。

    奧格斯特和如月原本想跟著,但外出訓練的強度真的很大,尤其這倆人中午還消耗大量精力打了一架。蘇睫看他們都有些灰不溜丟,滿身的疲憊就差拿張紙寫出來貼額頭了,哪還愿意勞累他們,好言好語勸著沒人聽,最后是不知哪里冒出的薩瑞納一手拽著一個,拎雞仔一樣把兩人拎回了寢室。

    走出食堂前,女alpha還回頭朝蘇睫酷酷地眨了眨眼。

    蘇睫覺得薩瑞納估計看出了她想與家人獨處,這讓蘇睫非常感激,也忙遠遠朝女alpha鞠了個躬。

    回到家時,蘇爸蘇媽已經吃好晚飯,正坐在客廳的立體投影前看電影。蘇睫走過去喚了聲爸媽,然后非常自然地坐在了沙發的空座上,與兩人一起看起了那部不知道多少年前拍的老片子。

    片子是好片子,非常感人的親情主題。看到結尾,主人公的父親在病床上死去,臨死前抓著主人公的手不肯放,叮囑他一定要好好的……屋里三個感情豐沛的beta不約而同哭得稀里嘩啦,淚流滿面,吸鼻聲此起彼伏。

    一部電影結束,緊跟著又放起了第二部電影。這次的是一部喜劇片,剛放個序幕,就密集出現好幾個笑點,把人逗得破涕為笑。沒看多久,三人低落的情緒又被歡快的背景樂與角色夸張的表演所帶動,抱著肚子嘻嘻哈哈傻樂起來。

    漫長的兩部電影看完,熒幕上開始插播廣告。

    趁這段時間,蘇睫調整情緒,猶猶豫豫開口:“爸,媽,前不久梁吉潁梁先生他……他跟我表白了,但我不知道該怎么回復。”

    出人意料的是,聽到這話,蘇爸蘇媽并沒顯露絲毫的吃驚。

    “寶貝兒,你愿意同爸媽商量這件事,爸媽真的很高興……不過,戀愛這件事是兩個人的事,爸媽只能告訴你,無論你最后的選擇是什么,我們都無條件支持你,至于決定還是需要你自己來下。”

    蘇爸也笑著伸手撫摸了蘇睫的頭:“對于戀愛,爸爸能教你的只有一件事:敞開心扉。試著接納他人的感情,也試著接納內心的情感,用心去感受,你的心會告訴你它的選擇。”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心意。”蘇睫皺眉,把腦袋依戀地往蘇爸掌心蹭了蹭。她喜歡這種被關懷的踏實感。

    “那就慢慢來,不要著急。”

    “是啊,有時候寧可慢一些,也不要弄錯讓自己后悔……”

    父母親一人一句,用自己豐富的人生經驗開導著蘇睫。溫柔的聲音像一雙雙無形的手,緩慢撫平著女beta內心不斷堆積的焦慮。

    時間在溫柔的對話中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到了該離開的時間。

    雖然除了看電影與聊天,什么也沒做。在父母的目送下走出家門的時候,蘇睫的內心卻非常寧靜。像無風時的凌江,平和如鏡。

    作者有話要說:

    哎,拖延癥晚期

    明天(今天)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雙更,欠的債總得還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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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七十七個宿管阿姨

    從家中離開時,蘇睫順手帶走了蘇媽的便攜口袋相機。

    她白天上傳的照片與配圖收獲了意料之外的好評,尤其是其中一張名為“優曇婆羅花”的照片,網友們反響相當熱烈。

    這張照片拍的是從樹干陰暗處冒出的一整排密集的雪白小蕊。小蕊呈橢圓形,很像縮小數倍后的米粒,表面光滑且圓潤,蕊部與樹干之間,由比頭發絲還細的白色須子相連,這讓小蕊看著很像一簇簇從樹干里冒出的花。

    照片的下方,是蘇睫出于某種惡趣味配上的文字:“優曇婆羅花,佛教傳說中一種祥瑞之花,據說可以生長在石塊、瓷磚、紙張等任何地方,無需任何養分,花期從數周至數月不等,見到它能夠得到好運——哦,順帶一提,照片上不是優曇婆羅花,是草蛉蟲的蟲卵,孵化期4至6天,能在今天恰巧被拍到,大概同樣預示了好兆頭吧[吐舌]”

    就這小小的調皮,得到了沙雕網友們嘻嘻哈哈大量的轉發與點贊。晚些時候,伊修塔爾甚至截了迅推上幾個營銷號的推發給她。這幾個營銷號有的原樣轉載了蘇睫上傳的照片與文字,還有的進行了一些調皮的創新,改成了“30秒內轉發這張草蛉蟲卵照片,你將獲得整月好運”或是諸如此類。聯邦對原創的保護力度很大,為避免后續麻煩,營銷號轉載時都謹慎地在推文的尾部附上了【小番茄】淅瀝淅瀝空間的鏈接,這導致蘇睫每次登陸,都會發現自己的粉絲又莫名其妙漲了一截。

    “大家都對你在保護區的見聞很感興趣,不過照片的局限性還是大了些,如果不方便直播,也許你可以拍一些短視頻,這樣解說玩梗也更容易。”伊修塔爾最后給蘇睫出了個主意。

    蘇睫也很高興自己的作品能得到認同,便采納了這個建議。

    于是,從第二天起,她就帶上了那臺便攜口袋相機。雖然是很老舊的款,相機拍出的照片與視頻質量畢竟要比終端出色。便攜相機在手,蘇睫就像個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路上看到什么都想湊過去玩一玩拍一拍,然后分享給別人,才一個上午,相機里就積攢了不少的拍攝素材。到了下午,拍完了新照片的蘇睫席地而坐,一邊與同事們聊八卦,一邊慢悠悠編輯手上的素材發送到空間。到了晚上再去看,不出意料又是好評一片。

    接下來的幾天,蘇睫醉心于新的消遣,整天相機不離身,忙著拍素材發狀態。或許是因為里面的芯子是穿越來的關系,她在林中拍攝時,無論是拍攝角度還是展開的聯想,都與時下熱門的風景類博主迥異,期間還會夾雜一些亂七八糟的豆知識,這種獨特的風格意外得到了不少人的吹捧。得益于某些營銷號的推廣,最近她的空間粉絲數量呈直線增加,不知不覺都突破了五千。

    馮謙的賬號【尊重歷史】也在執著地每天留言,問蘇睫到底什么時候開播,大有不當面道歉決不罷休的意思。蘇睫被他纏得沒辦法,看看日歷,從明天開始就要就是野外生存訓練賽了。訓練賽將在圈定的信號屏蔽區域內舉行,為期三天,屆時,醫療組老師需要隨時待機等候,后勤組老師卻可以在送走學生后放三天假。也就是說,從明天起,她可以休息三天。

    【明天上午十點開直播。】

    思索了一番后,蘇睫把這條通知掛上了主頁與直播間。

    大概是為了防止學生太過勞累,影響到明天的訓練賽,今天的集訓只持續了半天,中午訓練就宣告結束,學生被運回寢室放了半天假,養精蓄銳。蘇睫等老師下午還需要加一會兒班,驅車前往比賽場地邊緣安裝信號屏蔽裝置。這些裝置是為了防止學生使用終端作弊特地安裝的,造型模擬了林中常見的樹木,如果不是桿子上的枝葉實在太少,很容易迷惑人的眼睛。

    集訓場地占據了大半個保護區,面積巨大,盡管信號屏蔽器每隔三公里才要安裝一根,等老師們忙完時,也已經是傍晚了。

    如果光是忙也就罷了,關鍵回到農場的員工宿舍時,蘇睫本來還想好好放松一下,誰料推開宿舍樓大門,卻看到了一地狼藉。桌椅、板凳、碗碟還有不知道哪里來的鵝毛枕頭和棉被……宿舍的一樓大廳看起來就像被風暴肆虐過,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散落了一地,枕頭被子里雪白的羽毛與棉花團沾了灰塵飄得到處都是。

    蘇爸蘇媽和宿舍樓的管理員宋叔就站在門口,指揮著農場的雇工在那邊收拾,三人臉上表情一般無二,俱都驚愕中帶著愁苦。蘇睫與薩瑞納推門進去時,剛好聽到蘇爸小小聲在同蘇媽嘀咕:“alpha也太兇殘了,你說嫁給梁先生后我們睫睫將來會不會被欺負?”話中的擔憂與害怕,把蘇睫給聽得一囧。

    “老師!還有教官,你們總算回來了!”斜刺里跑來一個火紅的影子,風風火火跑到門口。蘇睫定睛一看,是穿了身紅裙的如月。或許是奔跑過的關系,少年的臉蛋紅撲撲的,透著股健康的粉,一雙黑眼睛又大又亮,像嵌著星屑。

    “如月啊,來得正好,可以說說這里發生了什么嗎?”

    “是這樣的,剛剛老師不在,瓦季姆和孫莉莉爭論鈴與嵐誰更好看,一言不合吵了起來,動手的時候把在一邊休息的湯姆森給卷入,湯姆森把兩人揍了一頓,拉比和孫莉莉關系好,就上來幫忙,凱達看到了也來湊熱鬧,于是喬恩跑去勸架,最后莫名其妙的,就這樣打了起來……不過不用擔心,大家最后都被我和奧格斯特阻止了。”少年扳著指頭,像模像樣地盤點著曲折繁復的過程,說到最后,他把腦袋往蘇睫身邊一湊,仰起的小臉上滿是“摸摸我頭夸夸我”的表情。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還是不了吧。

    蘇睫努力收住習慣性就想往少年頭頂跑的手,看著自家被打砸得破破爛爛的地板,長嘆了口氣,額頭隱隱作痛。

    這群不省心的alpha學生,真不知該說他們什么好——爭論鈴與嵐誰漂亮?這明明是一對雙胞胎idol好嗎,兩人連發型都一樣,只是穿的衣服顏色有區別罷了,這尼瑪有什么好爭辯的?!

    “蘇老師,你今天跋山涉水,也辛苦了,這些不聽話的小鬼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蘇睫正發愁,肩上搭來一只手,安撫地拍了她一下,力道不輕不重,卻讓人很踏實。蘇睫轉頭,看到薩瑞納唇邊含了抹冷笑,鷹隼般銳利的眸光刺向一旁角落里被繩子捆成一條條菜青蟲的alpha學生,兇相含而不發。

    薩瑞納看起來很生氣哎……

    一時間,蘇睫看向那群學生的目光竟帶上了幾分同情。奧格斯特握著繩子一端,就站在這群蔫頭耷腦的學生旁邊看守。發覺蘇睫朝他那邊看,少年罕見地露出虎牙,攥緊繩子朝女beta極靦腆地笑了笑。

    可……好可愛!

    蘇睫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去。就像目睹了醺醺暖陽下向日葵的綻放,有那么一瞬間,女beta都差點看呆了。

    而就在她傻愣著的時候,棕膚的女alpha已經氣勢洶洶地邁開步子,朝龜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學生們走了過去。

    薩瑞納對于自己不在時員工宿舍發生的一切異常震怒。她露出惡魔般的笑,堅持要獨自處理這件事,蘇睫勸說無果,最后還是乖乖被趕去吃晚飯了。女alpha做事一向迅速,等蘇睫吃完飯,事情也得到了妥善的處理。由薩瑞納出面,讓那些學生給在場所有人誠懇地道了歉,校方也將賠償蘇爸蘇媽一大筆維修費,回校以后,聽說還有好一通處罰等著那幾名學生。

    哎,聽著就累人。

    第二天又是一大早起來。

    今天需要送學生們上天——字面意思。生存訓練賽會用軍用直升機把學生隨機投放到場地的任意角落。

    督促學生用過早餐后,蘇睫與學生們坐上懸浮巴士,來到了第一天來時那個停車場。在那里,后勤組老師分頭行動,按學號順序給學生分發了號碼牌與背包。也不知是哪位老師出的餿點子,除了生存必須的水源過濾裝置、求救用的信號彈與一些藥品,背包里還會隨機放置一種道具,道具的種類五花八門,有些甚至稱得上獵奇,光是蘇睫幫忙塞過的奇怪物品,就有保濕水、牙簽盒和芭比娃娃。蘇睫覺得,要指望這道具派上用場,實在是看臉。

    領完物資,阿特雷斯包來的軍用直升機也到了。目送學生與幾名教官坐上飛機后,蘇睫等后勤老師的任務就此宣告完成。惦記著自己承諾的直播,委婉拒絕了幾名老師“去附近景點觀光”的邀請,蘇睫坐上車棚出租的懸浮車,徑自回了霞昀農場。

    今天,家里養馬場的馬匹剛好要換蹄鐵,這可是外頭很少能看到的光景,蘇睫想把在保護區的第一次直播內容選為釘蹄鐵。

    匆匆忙忙趕到農場,一看時間才九點出頭。釘蹄鐵的師傅十點才來,直播預告也是十點開,沒到直播的時間,蘇睫就先登錄淅瀝淅瀝,去了朱諾的直播間。

    朱諾火了。

    到底是什么時候、因為什么契機蘇睫不知道,但現在,打開朱諾的“錯亂流光”,她看到的再不是只有寥寥幾人在線的孤單直播,上百名觀眾擠擠挨挨蹲在直播間里,發著各種形態的彈幕給朱諾打call,屏幕上飛過的彈幕一條又一條,多的時候甚至能遮擋朱諾的臉。

    但即便有這么多觀眾在,當蘇睫進入直播間,屏幕前歌唱的少年依舊迅速發現了她,并一邊歌唱,一邊微微笑著朝屏幕wink了一下。直播間的觀眾一時間都瘋狂了,數十條彈幕一疊聲喊著“啊我死了”、“朱諾寶寶偷走了我的心!”什么的,更有不知哪里來的富婆(?)瞬間砸了10座星艦下去。那么多人在狂歡,卻只有蘇睫知道,少年是在同自己打招呼。

    他現在已經有近兩千名粉絲了……雖然在淅瀝淅瀝大站內,只能算剛起步,但是金子總會發光,相信只要有相應的曝光,朱諾的才能一定會得到更多的認可。

    喜歡的up主能夠火起來,蘇睫比自己漲了粉還要高興。在一種激動又亢奮的心情驅使下,一向摳門的她甚至花錢充值,也給少年丟了一座星艦。當標有【小番茄】字樣的星艦特效乘風破浪,從屏幕上駛過時,奇特的滿足感自心底涌現,蘇睫臉上的笑又燦爛了幾分。

    啊,原來這就是花錢捧愛豆的感覺……爽啊!

    作者有話要說:

    事實證明,重度拖延癥發病時,雙更是不可能雙更的

    不過我可以今天稍微多寫一點,試試明天能不能爆種子

    雖然我覺得也許……可能……依舊不行

    ==

    第77章 七十八個宿管阿姨

    鏡頭中精靈一般氣質空靈的少年得到星艦后,眉眼彎彎,歪頭極溫柔地朝屏幕笑了笑,模樣純凈中帶著些呆萌,把直播間一眾粉絲萌得尖叫不已,一時間,刷刷刷刷,又有數人不要錢一般給他刷起了禮物與直播豆。

    雖然朱諾沒說話,但蘇睫就是覺得他在對自己笑——這想法或許有些自作多情,但有時候讓自己高興點也沒什么不好。最后的一點肉痛也徹底被胸腔里“砰砰”狂響的心跳給壓了下去,蘇睫以手托腮,著迷地看著屏幕中沉醉歌唱的少年,覺得在那雨后森林般清新干凈的嗓音撫慰下,連自己的靈魂都仿佛隨著韻律輕顫起來。

    果然,不論聽多少次,朱諾的歌聲永遠能夠讓她感動。

    她就這樣靜靜坐著,在朱諾直播間充了許久的電,一直到接近十點,才遺憾地退出直播,帶上便攜口袋相機,與過來叫人的蘇媽一起往馬棚的方向趕去。

    釘蹄鐵的老師傅已經到了。所有人到齊后,釘蹄鐵正式開始。

    馬蹄的底部是厚約2至3厘米的堅硬角質層,如果直接與地面接觸,很容易因摩擦與積水的腐蝕而磨損脫落,蹄鐵就是為了保護這層角質層而存在的。距離上一次釘蹄已經過了快兩個月,舊的角質層生長過長需要清理。老師傅與他的助手取來架子,把馬兒一條前蹄朝后抬起架在架子上,先用鉗子撬下舊的蹄鐵,然后取來刮刀,將馬蹄底部的舊角質層刮下。

    這個過程與人類剪指甲類似,馬兒并不會感覺到疼痛,反而是觀看的人會從角質層被刀刮下的過程中獲得極大的舒適感,尤其當老師傅清理完舊角質,取來銼刀打磨的時候,看著馬蹄底部漸漸變得光滑平整,那種油然而生的滿足感,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彈幕里一時間全在刷“爽”和“舒服”。

    馬蹄打磨干凈,一旁爐子上的蹄鐵也已經燒紅。每一匹馬的馬蹄形狀都是獨一無二的,釘蹄師傅轉到火爐邊,根據目測的馬蹄大小,用鉗子鉗著發紅的蹄鐵,揚起鐵錘“叮叮當當”現場敲打了起來。這種古老的鍛鐵方式如今已經不多見,直播間里一時間又是一陣“哇哇”感嘆,認為這次直播不虛此行。

    敲出的新蹄鐵被丟進水中降溫,然后迅速撈出,按在馬蹄上比對,大小正合適。一旁的助手配合默契,不用老師傅吩咐,自發取來錘子與細釘,把依舊有些發燙的蹄鐵用釘子一顆顆釘在馬蹄上。

    “大家不用擔心,這個過程馬兒同樣不會有任何感覺,你們看,馬蹄的形狀是下寬上窄,師傅們也會把握角度,釘子釘上去后,在碰到馬兒有痛感的活體角質之前,就會從馬蹄側面穿出,全部釘完后,師傅會用鉗子剪斷露出在外面的細釘,然后用銼刀打磨,再擦上護蹄油,防止馬蹄開裂,并讓馬蹄看起來更美觀。”

    蘇睫將鏡頭拉近,給了正在釘蹄鐵的馬蹄一個特寫,然后把事先從師傅那邊請教來的知識傾囊授出。

    一只馬蹄釘完,彈幕里的大家都顯得意猶未盡。蘇睫征求了一下觀眾的意見,干脆把后面三只蹄子的釘蹄過程也給拍了,釘完牽著韁繩拉馬兒在棚里走一圈,聽著踢踢踏踏的蹄鐵著地聲,蘇睫和直播間的觀眾都覺得相當舒服。

    “時間差不多了……嗯,要不在直播的最后,我們一起體驗一下騎馬的感覺?”

    原身從小生活在農場,身體早已記住了操控馬匹的全過程。穿越來之后,蘇睫趁假期稍稍惡補了一下,放身體憑著感覺走,也很快就學會了騎馬。她將口袋相機用綁帶固定在胸前,牽著馬兒走出馬棚,一手抓住韁繩,一手扶住馬鞍,抬腳踩住左邊馬鐙輕巧一翻,隨著視野陡然變高,人已穩穩坐上了馬背。

    “怎么樣,風景不錯吧。”

    她舒展了一下身體,低頭朝胸前的相機喊了一聲。柔和的聲音帶著笑意,被風刮得有些縹緲,直播間的粉絲還沉浸在這聲蘇到不行的輕笑里,下一秒,只聽女beta輕叱一聲,揮動韁繩,座下馬兒抬起前蹄,嗒嗒朝著前方歡快地奔跑起來。

    動了動了!馬兒開始跑了!

    在她看不到的直播間里,粉絲們已經瘋了——雖然受設備限制,拍攝的鏡頭有些抖動,也沒法拍攝全景,但這卻恰恰增強了真實感,因為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這直播看起來居然比游戲廳里的全息賽馬還要刺激。

    起先,馬兒還只是小跑,但在蘇睫的有意放縱下,馬兒越跑越快,最后撒開四蹄,在廣闊的草場上飛奔了起來。草場是馬棚與養牛場混用的,奔跑間,一人一馬經過草場一邊的草垛,幾頭奶牛正悠閑地甩著尾巴,在草垛邊吃草,飛馬奔過,奶牛群被驚動,紛紛停下吃草,抬頭朝著蘇睫的背影發出悠遠又綿長的“哞——”。

    陽光,青草,牛群,遠山……夢幻般的田園風光從屏幕前閃現,那勃勃的生機,壯麗的風景,廣闊的天地,自由的呼吸,讓所有看到的人都久久不能忘懷。一直到直播結束,屏幕轉黑,還有不少人留在直播間沒走,默默品味。

    而在這些人中間,一個人發出的彈幕尤其醒目——【尊重歷史】:等等!剛剛看釘蹄鐵看入迷了,我居然忘了道歉?!

    【尊重歷史】:小番茄你先別走啊!

    看到這,逗留在直播間的那些人不約而同發起了嘻嘻哈哈的彈幕,善意地群嘲起馮謙來。直播間一時間洋溢著歡快的空氣。

    至于蘇睫,騎過馬后,她回到馬棚,看到所有馬的蹄鐵都已經換好,就樂呵呵地隨蘇媽一起回家吃飯了。

    飯桌上,蘇爸蘇媽問了蘇睫直播的事,蘇睫說自己上班無聊在做直播,但沒肯告訴爸媽直播間的名字,好在兩人也沒細問,這事就這樣過去了。

    吃過了飯,又懶洋洋睡了會兒午覺。午睡醒來一看終端,居然有幾條來自梁吉潁的未讀消息。這家伙做事一向規律,如果不是有事,很少會在白天找她。蘇睫好奇地點開消息,發現梁吉潁發來的是一堆照片。

    照片上的梁吉潁看起來還很年輕,頭發沒有用發蠟梳到腦后,而是規規矩矩地垂著,發尾像藻類,稍微有些卷。他的長相沒現在那么成熟,青青澀澀,迎著陽光看去臉頰上滿滿的膠原蛋白,甚至隱約帶著點嬰兒肥,估摸著頂多不超過十八,意外的挺可愛。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廣闊的草原,看樣子像是北方的某個保護區。稚嫩的少年梁吉潁騎在一匹黑色的馬上,照片應當是抓拍,拍照時馬兒恰巧揚著蹄子在慢跑,背上的鬃毛與少年的頭發一并高高揚起,盡管當時的少年梁吉潁已經在學著控制情緒,但明眼人依舊能從他閃亮的眼睛與微揚的唇角看出,照片中的他其實相當高興。

    再往后翻,依舊是類似的場景,不是牽著馬匹,就是坐在草地上看落日。翻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睫總覺得梁吉潁好像有了些微妙的變化——然后她很快知道,這并不是錯覺,因為在照片發完后,梁吉潁還發來一段文字:

    “看到你直播騎馬,想起了過去在草原游玩的經歷。那里風大,玩的時候沒注意防護,回去時臉上皮膚都干裂了。”

    “噗。”

    看到梁吉潁的這段留言,蘇睫連忙翻開照片,對比了一下第一張與最后一張,可不是嘛,擺在一起看,最后一張的梁吉潁臉蛋真的糙了不少,這可真是太逗了!

    蘇睫當時就沒忍住,手捂著嘴悶笑了起來。

    【雖然臉糙了,還是很可愛。】

    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是梁吉潁上班的時候。蘇睫發完本來也沒期待立刻收到回復,畢竟在她的印象中,梁吉潁是個工作態度超認真的人,但出人意料,對面居然秒回。

    “可愛……”

    【?】可愛這個詞不能用嗎?

    蘇睫還在這邊疑惑,屏幕的那一頭,辦公桌后的男人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伸手將扣得密實的領口扯開些許。領帶被扯松,懶懶橫在脖子上,將青年身上禁欲的精英感沖淡,明明室溫恒定,他的臉卻微微透出些紅色。因這份難得的春色,整間辦公室的氛圍也瞬間變得曖昧起來。

    梁吉潁此刻萬分慶幸,作為公司高管,他有著獨立辦公室,這才避免了被他人窺見他此刻的模樣。

    蘇睫說照片里的他可愛……雖然可愛這個詞本身和alpha一點也不配,但當說話的人變成蘇睫,他居然也為此隱隱自豪了起來。

    所以說,在蘇睫的心里,年輕時候的他其實也很帥氣,想來應該不比她身邊那幾個學生差……

    因著這個念頭,青年從來古井無波的情緒竟罕見地有些激越。自從退伍后,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年輕時熱血沸騰的感覺了。修長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敲打打,猶豫許久才終于敲定一段回復。很難得,他這次突破了自己的“直alpha”天性,發的話有些黏糊。

    “你也挺可愛的,想看看你小時候的照片。”

    小時候的照片……

    看到這句話,蘇睫的手一頓,臉上的笑也不可避免地有些黯淡。她強打精神,婉拒了梁吉潁:【額……還是下次吧,我要出門做直播了。】

    其實直播什么的怎樣都好,她只是感到別扭,不想給梁吉潁看小時候的照片而已。因為那時候的她不是她,是“蘇睫”。

    梁吉潁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眉心微皺。

    “下午也要直播?”

    【是的,好長一段時間沒開直播,我要刷時長,而且難得在老家,多拍點這里的生態也挺好,可以順便宣傳宣傳這里的農家樂。】

    “如果有空,我會收看的。”

    【謝謝,那我去準備了,先不聊了。】

    “再見,注意安全。”

    結束了與梁吉潁的聊天,蘇睫一個人在屋子里坐了會兒,等心情平復下來,才下樓從倉庫找了漁網和釣竿,跟蘇媽報備了一聲,出門往附近的猛洞河趕去。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果然是妄想,繼續欠著吧

    馬蹄鐵那邊參考了微博挺火的一段釘蹄鐵視頻

    拉梁叔出來遛遛

    人家也曾年輕過哦

    ==

    第78章 七十九個宿管阿姨

    猛洞河是凌江的一條支流,聲勢浩大,水流湍急,在保護區成立之前,曾經是有名的漂流景區。在流經蘇睫家附近的時候,因為山脈的阻擋,河道出現了幾字形的彎折,河水的流速也因此有所放緩。

    蘇睫去的正是幾字的內圈。那里水流的速度較慢,泥沙淤積形成灘涂,大量的浮萍與水草生長在此處,成為了小型水生物的天然庇護所。根據經驗,像這種地方很適合放網捉些龍蝦黃鱔什么的。當然,最關鍵的是,這塊灘涂也包括在蘇家的私產中,只要不過度捕撈,環境署管不著。

    蘇睫帶的是抓小魚和龍蝦的地籠。來之前還從家里冰箱順了點中午燒剩下的雞雜,這是用來做餌料的。市面上的雞肉基本都是料理好的,絕大多數觀眾沒宰殺過活雞,更沒看過雞的內臟。他們對雞肚子里的內容物非常好奇,在蘇睫掏出雞雜的時候,一堆人發彈幕說想看看到底長什么樣。于是,在把雞雜塞進地籠前,蘇睫姑且把鏡頭對準雞雜,拍了個特寫。

    “這是雞心,這一條是肝,這是腸子……”她用手指在滑溜溜的紅黑一團中撥弄著,轉頭一看終端上的小顯示屏,卻見直播間屏幕上實時顯示的是一大團暗紅色的馬賽克。

    【風戽】:哈哈哈哈沒天理連這都屏蔽

    【滋兒哇滋兒哇】:看不清看不清,到底是啥樣好好奇……

    【忍】:小番茄快別播這個,會被愛雞人士強烈譴責的!

    不少調侃與吐槽的彈幕唰唰飛過。看到觀眾的提醒,蘇睫這才依稀想起,之前惡補直播須知時似乎看到過,聯邦對于全年齡向的直播管束很嚴格,像動物內臟這種東西,拍出來是會被智能識別強制打碼的,如果拍的次數多了甚至可能給她封號。

    蘇睫可不想被封號,反應過來后,她忙口稱抱歉,把攝像頭移開,趁機把手里帶著肉腥味的生雞雜往籠形的網子里一塞,確保從網外面看不出來,這才調轉鏡頭,重又開始直播。

    “像這種水草下面往往藏著很多小魚小蝦,我們可以先用竿子把水草撥開一些,然后把網子撒下去,一頭拴在岸邊的樹干上,里面有餌的情況下,只要等個大半天,應該就能收網了。”

    雖然自家就有魚塘,但魚塘里捉魚和野外捉魚得到的滿足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蘇媽喜歡追求刺激,有時候會帶蘇睫來這邊放網,次數一多,蘇睫也學了些皮毛。按照記憶中蘇媽的做法把網子放好后,蘇睫擦了把汗,正為自己丟網的技術得意,低頭一看終端電子屏,卻見大家已經完全把注意力放到了旁邊的另一樣東西上。

    【耗子尾汁】:哇,是船哎

    【糖豆人】:我還是第一次見木頭船呢

    【度嚕嚕嚕】:小番茄會劃船嗎?

    船?

    蘇睫轉頭,看向拴在一旁歪脖子樹上的木船。

    那是一艘三米來長的木船,造型與江南水鄉常見的烏篷船類似,但尾部不倫不類地安裝著以汽油為燃料的小型馬達。它是蘇媽的寶貝,蘇媽有時候會駕船到水中央撒大網捕魚,不過蘇睫沒有坐上去過,因為蘇媽不讓,說是河中央水太急了很危險。

    蘇睫水性一般,也不會操縱馬達,當然不會作死跑去劃什么船。但木船正用鐵鏈拴在岸邊,這里水流不算急,灘涂也淺,如果只是上船坐坐的話倒沒什么問題。蘇睫本身就對木船垂涎已久,再被直播間的觀眾一慫恿,也沒猶豫太久,就扯著鏈條把船拉近岸邊,抬腳小心地站了上去。

    剛走上去時,船還稍微有些晃。但蘇睫很快就適應了這份搖晃,扶著木蓬穩住身體,面朝河水的方向在船頭坐了下去。人安靜下來后,木船也變得平穩,隨著水流的方向在岸邊飄來蕩去。

    露出涼鞋外的腳趾感到了一絲暖意,蘇睫低頭,看到是腳尖碰到了下方碧綠的河水。水流潺潺,波紋像蛛網漾開,驚走了附近的小魚,抬頭,猛洞河沿岸風景極好,放眼望去,周遭全是連綿起伏的高山,偶爾有飛鳥從峭壁前飛過,留下一道深灰的剪影……

    “真好看。”

    蘇睫舉著相機,給觀眾實時拍攝了一下周圍的景色,直到大家都欣賞夠了,才取出身后的釣竿,低頭慢吞吞地穿餌。魚餌也是從蘇媽的釣具箱里順來的,紅紅的一團,里面還夾雜著像是紅線一樣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料做的。蘇睫跟捏面團一樣把餌捏成球,穿上魚鉤,然后毫不講究地一揮釣竿,把魚餌甩進了水里。

    “我沒釣過魚,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會不會有魚犯傻來吃,據說有動靜的話漁漂會往下沉,我們慢慢等好了。”把魚竿在船上固定好以后,蘇睫將相機對準漁漂的方向,自己則盯著終端電子屏上的直播畫面,和觀眾一起守候魚兒上鉤。

    直播間一群人傻乎乎對著水里的漁漂看了好一會兒,漁漂沒動靜,直播間的人倒是閑不住了。

    【牛奶泡泡】:光等著多無聊啊,小番茄講個故事唄!

    【QPDold】:贊成,講故事講故事!

    蘇睫剛好也無聊,就點點頭:“嗯……那我就講一個‘河神娶親’的故事?”

    【牛奶泡泡】:好耶好耶!

    于是蘇睫回憶著小學時看過的故事書,娓娓講述起了西門豹破“河神娶親”陋習的故事。故事講到一半,馮謙的【尊重歷史】不知道從哪里冒出,突然開始刷彈幕。

    【尊重歷史】:!!!

    【尊重歷史】:總算逮著你了小番茄!我要向你道歉!

    【尊重歷史】:秦長城的事是我不對,是我目光短淺,武斷自負,給你造成了極大傷害,真的非常對不起。

    【尊重歷史】:我愿意負擔起責任,給你相應的經濟賠償,還請稍后私聊我協商。

    “……哦。”

    【尊重歷史】:哦?

    “沒什么,就是原諒你的意思。”

    【尊重歷史】:……就這樣?

    “不然還要怎樣,我又不缺錢花……好了,你都打擾到我講故事了。”嘴上說原諒,其實還是有點想整整他,所以蘇睫特地壞心眼地小小懟了馮謙一下。她這話倒沒說錯,作為本地的大地主,蘇睫家本來就很有錢,之前她過得拮據只是因為被爸媽斷了生活費而已。這次回家與爸媽關系回暖,她可拿到了好大一筆零花錢,四舍五入,現在的蘇睫已經勉強算是個小富婆了,她是真不缺錢。

    【尊重歷史】:那好吧……

    “所以我剛才講到哪里?哦,村民們準備把孤女小花扔進河里祭河,這時候……”坐久了感覺有些累,蘇睫干脆坐進船艙里,背靠著烏篷在那邊閉目養神。木船在水波中有些晃動,搖籃一樣昏暗又安靜的環境很催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天工作累到了,坐久了蘇睫居然有些犯困,嘴里的故事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女beta的腦袋往前一點一點,不知不覺居然睡了過去。

    【度嚕嚕嚕】:是我的錯覺嗎,總感覺船好像在動……

    【牛奶泡泡】:好像……不是?

    【川浩作】:小番茄,人呢,快從船上下來!

    【川浩作】:喂!是睡著了嗎,快醒醒!

    就在蘇睫沉入夢鄉,對外界一無所知的時候,因為突發的狀況,直播間里已然亂成了一團。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原先好好固定在岸邊的木船不知不覺竟松脫了纜繩,朝著河中央飄去。離開淺灘后,水流的速度驟然加快,小小的船兒在水流的沖擊下迅速向下游漂去,固定在船頭的釣竿也因為角度變幻被甩下了河,只有蘇睫事先設定好的口袋相機忠實記錄著河岸邊飛快向后方掠過的風景。

    察覺到情況不對,遠在千里之外的都城,屏幕那端的兩人不約而同從椅子上站起。

    寫字樓里,一身西裝裝扮板正的青年焦躁地扯開領帶,雙眸緊盯著屏幕上閃過的河岸風景,臉色陰沉得嚇人。幾次呼叫無果,他直接放棄了在直播間做無用功,抬腕嘗試使用終端給蘇睫發去通話請求,可終端的反饋結果卻顯示占線——

    “該死!”

    不早不晚,偏偏在這時占線,保持了數年的冷靜淡定瞬間消失無蹤。青年低罵一聲,抬手暴躁地抓亂了固定在頭頂的發型,幾綹略帶卷曲的額發垂落,遮擋住男人越發陰郁的雙眼,一種危險又壓抑的氛圍在辦公室內擴散,隔著厚厚一層玻璃墻,同處一層的其余人幾乎同時感到背后一寒。

    得益于多年的戰場指揮經驗,并沒讓負面情緒接管身體太久,青年強忍擔憂,努力恢復了鎮定。一番權衡利弊后,他迅速找到了當下最優解,轉而撥通了與蘇媽的通話。

    “您好,是我,梁吉潁……”

    同一時刻,沉睡中的蘇睫忽然被手腕終端持續不斷的震動喚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她看到了來自伊修塔爾的通話請求。

    “喂?伊修塔爾嗎,怎么了?”剛睡醒的聲音還有些迷糊,嬌嬌軟軟,帶著濃濃的鼻音。只可惜無論是終端那一頭的人還是直播間的觀眾,此刻都無心欣賞。

    “小番茄,時間不多了,你聽我說,你的船沒拴緊,現在正載著你往河下游漂,繼續這樣很危險,你現在趕緊……滋滋……滋……”

    通話進行到一半,突然出現一陣滋滋喳喳的雜音,等到聲音退去,蘇睫發現屏幕上顯示通話已經停止。她試著回撥,但撥不出去,再退出通話界面一看,何止是通話,就連終端的屏幕也是一片空白,信號格完全消失了。

    她這是……

    想起剛才伊修塔爾說的話,女beta慌亂地將頭探出艙外,卻見不知不覺間,輕舟載她翻越山嶺,闖入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河道。并未錯辨不遠處河岸邊樹立的一根光禿“樹干”,混沌的大腦驟然清醒,蘇睫驟然意識到,自己這是漂到下游的信號屏蔽區了。

    而這里,此刻正在開展阿特雷斯學生的生存訓練賽!

    作者有話要說:

    小番茄漂走了

    害怕怕

    ==

    第79章 八十個宿管阿姨

    蘇睫粗喘著,在茂密的樹林中發足狂奔。她身后不遠處,幾名身著制式迷彩的alpha學生在林木間靈活穿梭,短短幾息,兩方的距離已經相當接近。

    “撲嗵”,就在這當口,蘇睫的腳下忽然被虬結的樹根一絆。平日就甚少運動的女beta毫無防備,因為慣性狠狠栽倒在灌木叢里。等她艱難地爬起時,那幾名學生已經將她團團圍在了正中央。

    “哎呀,可算抓到教官了。”一名棕發學生感嘆著從人群中走出。

    他看起來像是這群學生的領頭人,雖然表現得不慌不亂,態度閑適,可眼前的女beta才剛顯露出逃跑的傾向,棕發便立刻抬手朝蘇睫后方打了個手勢。立在蘇睫背后的一個alpha學生收到信號,“唰”地舉起匕首抵在了蘇睫頸側,同一時間,守在外圍的學生齊刷刷向內逼近,五六個人一起把蘇睫圈在了正中央。

    “從見面就開始逃跑,教官的試煉內容是什么、難道只要抓到你就能得到號碼牌嗎?”看蘇睫無力反抗,棕發緊繃的肌肉終于放松下來,湊到近前好奇地問。

    “都說了這是個誤會……同學們放開我吧,我只是不小心闖入的,不是給你們試煉的教官啊!”

    蘇睫小心避讓著頸側鋒利的匕首,心里一個勁感嘆這到底算怎么個事啊!

    就在不久前,偶然發覺自己乘船誤入生存訓練賽場地后,她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讓小船繼續漂下去。水流這么湍急,想來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離開賽場范圍恢復信號,屆時只要直接撥打求助電話等搜救隊就行。

    但事實證明蘇睫想得太簡單了。才漂流到半路,她的好運氣已然告罄。順著崎嶇蜿蜒的山勢,猛洞河在前方出現了一處急拐。蘇睫不會控船,還在那邊焦急如焚地摸索馬達要怎么操縱,木船已經在急流裹挾下身不由己地撞上了一旁岸邊的巨石塊,脆弱的船艙幾乎是立刻撞碎漏水,蘇睫運氣好攀住了伸到水面以上的一根樹枝,這才逃脫了與小船共沉淪的厄運。

    木船撞岸的巨響在樹林中驚起了一群飛鳥,蘇睫在樹枝上晃晃悠悠掛了一陣,直到胳膊感到酸痛,才驚恐萬分地松手讓自己落進水里。萬幸她掛得不是很高,落地后一番手忙腳亂,到底還是濕漉漉地爬上了岸。

    當然,如果只是孤身一人流落荒野,蘇睫還不會這么窘迫。畢竟她只是沿河漂流了一段路程,又不是迷路,只要逆著水流的方向返回去,慢慢走總會走到屏蔽區以外的。

    然而,才沿著河岸走了沒多遠,她就發覺自己太天真了——從木船撞岸開始,她已經被分布在賽場中的學生注意到。有意一探究竟的學生迅速朝蘇睫的方向趕來,被當作目標的女beta卻始終毫無察覺。

    當第一名學生從窸窣作響的灌木叢中躍出,揮拳打向蘇睫時,她正低頭皺眉看著自己被藤條纏上的腳踝。挾帶“呼呼”風聲的拳頭隨后落下,而蘇睫則因為蹲身解藤條的動作,僥幸與鐵拳錯開。

    落空的拳頭去勢不減,狠狠砸進了一旁的樹干里,帶來一陣木屑飛濺。蘇睫抬頭呆呆看著沖到近前的學生,還沒來得及為遇到人類同伴感到驚喜,就被他緊跟著拐來的第二下肘擊嚇得花容失色。

    眼見著蘇睫脆弱的鼻尖就要挨揍,“嗖”,密林中一支羽箭忽然飛射而來,揮拳者“嘖”了一聲,在空中以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身體閃開了羽箭。

    “是誰!”

    “運氣不錯,旁邊居然還有教官。”

    羽箭射來方向的樹叢一陣抖動,從里頭走出好幾名alpha學生。他們很顯然是一支隊伍,其中一人手執弓箭,在遠處進行掩護,其余人則兵分幾路,快速向蘇睫和鐵拳奔來。

    臥、臥槽,什么情況!

    蘇睫的大腦被接二連三產生的變故攪得一片混亂。就在她還呆愣在原地時,那幾名學生已經奔至近前,默契十足地與先頭那名鐵拳纏斗起來。雖然只有一人,那鐵拳卻也不是泛泛之輩,他靈活利用地形優勢,在林木間左突右閃,一時間竟與幾人戰成了平手。

    短時間內并沒有人襲擊蘇睫。而女beta也終于利用這得來不易的喘息時間,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是被誤認為教官了。

    為了提高野外生存訓練賽的挑戰性,校方在賽場中隨機投放了若干名教官。學生只要通過教官的試煉,就能夠從教官手上獲得數量不菲的號碼牌獎勵。校方公布的規則很籠統,沒有說明教官究竟有誰、試煉內容又是什么,這些學生大概是看蘇睫沒穿參賽者統一下發的迷彩服,所以產生了誤解。

    可她不是教官啊!

    Alpha之間的戰斗總是飛沙走石,聲勢浩大。蘇睫有心解釋,又害怕呆在旁邊被波及,稍作思考后,她轉頭便跑。那幾名學生打得專心,又從沒設想過負責考驗的教官還會逃跑的,一時不查便被她溜走了去。

    只是蘇睫畢竟只是個體力捉急的beta,又沒有學習過如何掩蓋行蹤。這不,才跑出沒多遠就被那支小隊追了上來。

    被圍在中央的蘇睫表示很慌,她起初嘗試跟學生們解釋自己只是誤入場地,但這些學生并不買賬。

    “沒有人說過試煉內容是戰斗,說不定教官您的試煉就是對謊言的辨別呢?”其中一個女alpha這般猜測。她的意見得到了隊伍絕大多數人的贊同,因為理由太充分,連蘇睫都差點被說服,只可惜她確實不是什么鬼教官,更沒有學生們想要的號碼牌。

    場上一時間陷入了僵持。剛才與鐵拳戰斗時引發了很大動靜,擔心繼續停留在附近會引來其他的對手,這群學生一番合計,決定用繩索把蘇睫綁縛起來,先帶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審問。蘇睫還惦記著要離開呢,哪里愿意,雙方眼看著就要起爭執,平地里只聽一聲興奮到極點的“呀吼——”,一根粗壯的樹藤忽然自上方蕩下,藤條的末端,一個留著齊肩短發的東亞“女孩”滿臉興奮地伸出手,在與蘇睫交錯而過的那一刻用力一撈,將女beta從包圍圈帶了出來。

    “如、如月?!”

    蘇睫只覺得身體一輕,一晃眼的工夫,自己已經被如月摟著腰幾下起落,跳到了一旁聳立的山石上。

    “追!”

    以棕發為首的學生小隊只怔楞了不到片刻,便迅速朝兩人追來。蘇睫擔心如月寡不敵眾,剛想催促少年逃跑,卻見少年豎起一根指頭在唇前,頑皮而俏麗地朝她拋了個媚眼:“老師安心,你看我的!”

    話音未落,就見少年五指成爪,往山石上輕輕一掰。堅硬的山石像豆腐塊一樣被少年輕輕松松撬下一角,如月抓著那角山石,瞄準林中某個方向用力一丟,幾秒鐘后,那處傳來一聲悶哼,與此同時,一支偏離了方向的羽箭嗡響著釘在了不遠處的樹干上。

    是那個手拿弓箭的學生,他居然躲在林子里沒追過來!

    一直到如月大笑著翻下山石,同最先趕到的棕發學生纏斗起來,蘇睫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在剛才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到底發生過多少事,并為此驚出一身冷汗。

    身為臭名昭著的N9棟公寓的一員、并且是連同一棟樓的學生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如果是單打獨斗,如月的武力值絕對碾壓在場的所有學生,可眼下他要面對的,卻一支由五人組成的alpha小隊。才與棕發過了兩招,其余四人已然趕到,開啟精神力場強勢地攪入了戰局,自前后左右各個方向向如月發起突襲。局勢瞬間陷入了不利,就連性子張狂的如月也不由收斂起狂妄的笑,身上精神力場驟然展開,與其余五人的力場激烈地碰撞對抗。

    蘇睫缺乏對精神力場的抗性,只感到一股莫大的壓力從背上壓下,周圍的空氣就好像被灌入了水泥,一下子沉重壓抑起來。腦袋有些暈,氧氣也好似變得稀薄了,女beta渾身難過,軟趴趴倒在山石上,只一雙眼睛依舊關注著下方的戰場。

    如月的精神力場展開后,周圍五名學生的表情幾乎是同時一變。其中的一名矮個子學生似乎認出了如月,只見他驚慌地后退了兩步,脫口喊出如月那個“笑面惡龍”的諢號,喊完不等其他人反應,竟是轉身就往外跑。

    “萊納爾,站住!”棕發見狀面色一沉,臨陣脫逃是戰場大忌,隊伍的士氣很容易因此崩毀。他開口想要喚回隊員,如月卻在這時提膝上躍,狠狠擊中了他的肚子。

    “你就是隊長嗎?”

    “唔呃!”脆弱的腹部要害被擊中,棕發陡然發出一聲痛呼,身上的精神力場也因此不穩定起來。似乎是被對方痛苦扭曲的臉所取悅,如月嘴角大大上揚,扯起一道殘忍的弧度,他單手按住對方背部,另一手手肘屈起,對著棕發的心口處又是“嘭嘭嘭嘭”好幾下肘擊,每一下都狠狠砸進肉里,直打得對方毫無招架之力。

    這一場一邊倒的毆打持續了足有將近十秒,一旁剩余的三人才終于掙脫了如月力場的束縛,慌忙朝少年發動了攻擊。但這時候,小隊的核心棕發已經暫時失去了戰斗能力,他被如月一腳蹬開,少年則利用這一蹬的后坐力,身體向后躍出包圍圈,然后又故技重施,鯰魚一樣滑不溜丟地在三人間一陣游走后,他抓過其中實力較弱的一名女性alpha,抬手便朝她的下巴砸了一拳。

    饒是蘇睫不懂戰斗,也知道人的下巴非常脆弱,遭受重擊時很容易造成腦震蕩。那名女alpha被這一拳打懵了,如月手一松,就沙包一樣軟綿綿倒在了地上。

    短短一分鐘不到,六人的小隊先后失去了弓箭手、隊長棕發和兩名成員,余下兩人見此情況,對視一眼后,竟是不約而同轉過身去,朝密林中四散奔逃。

    一時間,戰場上站立的只剩下如月一人。

    這就……贏了?

    蘇睫看得目瞪口呆。

    作者有話要說:

    在外面浪夠了,我終于想起了我的晉江賬號密碼

    不孝阿紅給各位讀者爸爸磕頭了(跪

    =

    第80章 八十一個宿管阿姨

    八十一

    如月從不知哪處摸出繩索,動作熟練地把歪倒在地上的棕發和昏迷的女alpha學生背對背捆綁在了樹干上,然后收回身上的精神力場,朝山石上的蘇睫笑著擺擺手。

    “老師,你在這里等著我不要亂跑,我去去就來。”

    “啊……哎,你去……”

    充斥了方圓的精神力場消失,蘇睫渾身驟然一松。詢問的話只來得及冒出半句,就見少年陡然沉身下蹲,然后雙腿發力,纖細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虛影,三兩下起落就迅速在樹林中消失不見了。

    他這是去做什么……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個方向,依稀想起剛才似乎有一名學生就是往那跑的,就沒有太在意,而是轉頭打量起周圍來。

    剛才的一陣追逃讓蘇睫偏離了原計劃的路線,慌亂之中她一頭扎進了山林里,現如今的所在之處已然望不見猛洞河的影子。

    作為一個習慣了現代社會便利的人,沒有了終端幫助,蘇睫在偌大的叢林里稱得上睜眼瞎,連尋摸個方向都困難。這種時候當然還是依賴有經驗的人才是明智之舉。

    蘇睫沒有亂動,乖乖坐在山石上等待了一陣。這期間,遠處的山林里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陣又一陣的飛鳥驚起,“嘭嘭”悶響接連不斷,甚至有一次,蘇睫遠遠看到了一棵樹轟然傾倒——保護區的每一棵樹都彌足珍貴,根據雙方簽訂的協議,校方事后將為這棵樹賠償保護區一大筆錢。

    原地等待了大約十分鐘后,如月拖著一只臟兮兮鼓囊囊的背包回來了。與離開前相比,他身上增添了零零碎碎不少的傷,臉頰上也出現了一道滲著血的刮痕。但少年的心情卻很不錯的樣子,嘴角始終保持著上揚的弧度,口中甚至隱約哼唱著走了調的歌。

    當他來到山石前,看到乖乖待在上頭的蘇睫時,那抹笑容驟然擴大。少年丟下手里的包,加快速度幾下縱躍,輕盈無比地落到山石上方,朝蘇睫伸出手。

    “老師,我回來啦,來,我帶你下去。”

    “啊,好。”蘇睫忙把手放進少年掌心。如月一手抓著她手腕,另一手摟住女beta的腰輕輕一提——跟沒有重量一樣,蘇睫整個人被少年輕輕松松抱在懷里,在山石間跳來跳去,很快,兩個人就回到了地面。

    “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老師,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運的巧遇’嗎?!”把蘇睫放下后,少年繞著她轉起了圈圈,眼睛彎彎,語氣興奮,活像只發現了線團玩具的貓咪。

    蘇睫回想起剛才被那群學生圍住的場景,贊同地點點頭:“你別說,大概還真是。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你,我說不定完蛋了。”

    “可蘇蘇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你真的是教官?”

    “不,當然不是。說來也是我倒霉……”如月一問,蘇睫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今天的“漂流”經歷給說了出來。

    “所以蘇蘇是無意中闖入的?!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自己走出去嗎?”聽完前因后果,如月瞪大眼,嘴角控制不住地想往上翹,看起來似乎想笑。

    “很蠢是吧,你想笑盡管笑好了……我本來確實打算沿河走回去的,可我擔心再遇到把我當教官襲擊的學生,所以……所以你能……”越說越結巴,蘇睫老臉發紅,有些忐忑。

    如月還在野外生存挑戰賽中,她不想影響他的成績,如果只是單純要順著河流走回去,蘇睫是絕對不愿意麻煩他的,可剛才從林中冒出的那些學生卻讓她躊躇了。作為一名后勤老師,前些日子見過她的學生不在少數,如果他們也和剛才那幾名學生那樣把她當成教官襲擊,蘇睫很怕身嬌體弱的自己會落得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結果。

    好在如月一點也不介意。

    “比賽什么的怎樣都好啦,現在當然是蘇蘇的事最重要!”他意氣風發地揮揮衣擺撣去上面沾到的塵泥,把平坦的胸脯拍得“啪啪”響,“老師是要去農場的方向對嗎,我帶你去!”

    “可你還在考試……”

    “沒關系,我已經有八張號碼牌,成績怎么也不會差的,而且我還有這個呢。”邊說邊興致勃勃地從腰間的暗袋中掏出一個圓盤形物體,遞給蘇睫。

    蘇睫好奇地接過一看,發現這是個巴掌大的電子表盤。以中央標注著數字8的圓點為中心,畫滿了虛線格子的表盤上零散分布著好幾個標注了1的小圓點,其中絕大多數圓點都在不快不慢地移動。

    “這是……雷達?”

    “沒錯,這是我從補給包里拿到的秘密武器,能夠顯示半徑三公里號碼牌位置與數量的雷達,剛剛我就是看到雷達上有6張號碼牌在附近,才會跑過來的。”

    “我的天,那你運氣真好。”蘇睫目瞪口呆。

    為了提高求生賽的趣味度,學生出發前領取的補給包除了生存必備物資外,還會隨機塞入一樣裝備。雖然只幫忙填塞過一部分補給包,但蘇睫大概知道,如月抽中的這個裝備屬于相當高級的那種,因為她經手過的道具絕大多數都是些沒用的垃圾。

    如月點頭:“本來我沒覺得多好,不過看了其他人的背包后,我發現自己手氣確實不錯。”

    說完,他把手里拖著的那只破包拎到空中,倒轉袋口往下一倒,四張號碼牌一馬當先,骨碌碌從包里滾落,隨后掉下的是一套弓箭、一把匕首、一疊防水布和……一只機甲模型玩具?!

    “這是剛才那幾個學生身上的?”

    “沒錯,本想著從他們那弄點好東西,所以才追過去的,結果除了匕首和防水布還有點用,其他我都用不著。”

    如月撇撇嘴,蹲在地上一番挑揀,把號碼牌和需要的兩件東西裝進了自己背后的背包,然后又走到樹下綁著的兩人那邊,伸手在他們身上一陣尋摸,翻出兩塊薄薄的號碼牌、一雙合成纖維保暖手套和一把紀念品扇子。

    “哇,真窮。”照例嫌棄了一番后,少年把不需要的手套和扇子與其他雜物一起丟在了原地——這些東西上都有定位器,在比賽結束后會有專人回收。

    “好了,就要這些。老師,我們走吧!”包裹精簡完畢,他背上鼓鼓的背包,朝蘇睫伸出手。

    “可……帶著我真的可以嗎,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臨到頭來,蘇睫又遲疑了。她沒有接受過訓練,完全不會隱藏蹤跡,生怕會因此成為如月的拖累。

    少年卻顯得混不在意:“沒關系,有人找來大不了就揍他們一頓唄,除了奧格斯特,我還沒怕過誰呢。”

    蘇睫想想,倒也真是這樣,沒看如月剛才一對六都贏了嘛。于是,她放心地跟如月組隊,與少年一同往林木深處走去。

    蘇睫的體力不好,如月也不急著趕路,兩人走走停停,累了找地方歇個腳,餓了也有樹上的野果吃,居然悠閑得跟秋游有得一拼。

    半路上,因為帶著蘇睫,如月果真被人循著樹叢間遺留的痕跡找上來過,但這些人無一例外成了如月身上號碼牌的貢獻者之一。蘇睫起先還會因為襲擊者的到來緊張一下,次數一多她都麻木了。

    就這樣在密林中奔波了好幾個小時,猛洞河依舊沒見影子,天倒是慢慢黑了。蘇睫起先有些不安,但看如月胸有成竹的樣子,覺得少年興許是抄了近路,就沒有多問,依舊乖乖跟在他身后。

    樹林里能見度低,太陽落山后,四周都是漆黑一片。擔心蘇睫摸黑趕路會摔倒,如月早早停下步子,在山溪邊找了塊平地扎營。走了半天路,即使中間歇息過幾次,蘇睫依舊有些體力不支。趕路的時候還不覺得,在防水墊上坐下休息了一陣后,她發現自己腿部肌肉完全僵住了,爬都爬不起來。于是拾柴、生火、抓魚等等活計全是如月做的,吃完隨便洗漱了下,她就很快沉入了夢鄉。

    這一覺蘇睫睡得相當香沉,全然不知在她失蹤后的霞昀農場中,是怎樣的一番混亂。

    發現蘇睫遇險的第一時間,梁吉潁便撥通視訊,找到了蘇爸蘇媽。兩位家長當時還不知蘇睫究竟發生了何事,聽梁吉潁講述了原委后,他們第一時間奔至了河灣,發現木船確實已經不見蹤影,一時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叔叔,阿姨,請冷靜。我已經在趕來的路上,預計兩小時后到達,在這之前,還請兩位隨時關注蘇睫那邊是否有消息。保護區的詳細情況你們肯定比我了解,我需要猛洞河當前河段的河水流速、周邊水系的分布情況還有保護區的詳細地圖,這樣才能推算出她目前所處的位置……”

    軍伍生涯的多年歷練讓屏幕上的梁吉潁自有一番臨危不亂的氣度,他用沉穩的語調與聲音成功安撫住了慌亂的兩位家長,讓他們著手搜集需要的資料。

    兩個小時后,梁吉潁到達,三人匯合。

    根據蘇爸蘇媽提供的數據,在飛機上,梁吉潁已經大致測算出蘇睫可能漂流到的位置,根據推算,她現在應該已經漂出屏蔽區,來到猛洞河下游。可是,任幾人如何嘗試,卻始終無法聯系上她。

    這意味著蘇睫的漂流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順利——她遇到危險了!

    意識到這一點時,身體虛弱的蘇爸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農場里瞬間陷入了一片混亂。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拖延癥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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