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二個宿管阿姨
“說一說吧,你今天為什么心情不好?”
“咦……你發現了?”
蘇睫將目光從殺手皇后身上移開,驚詫地抬頭看向身旁的青年。
“這么明顯,沒發現才奇怪吧。”梁吉潁雙手交叉環于胸前,一臉的理所當然。
因青年的這個動作,未系扣的襯衫袖口往內卷起,露出下方半截健康的小麥色胳膊。與梁吉潁偏清俊的相貌不同,無論是足有一米九的身高,還是他隱藏在襯衣西褲下敦實的肌肉,都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但踏實并不意味著他不氣人。看著梁吉潁毫無自覺的樣子,蘇睫被哽得一口老血含在嘴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什么啊,這么得意洋洋的,好像平時說了扎心話惹人不爽又一無察覺的不是他一樣!
不過……很難得哎,那個梁吉潁居然還會有這么體貼的一面。
蘇睫低頭,手指順著殺手皇后柔軟光滑的皮毛,在小貓咪的背上劃來劃去。懷中的變異貓被摸得“喵嗚~”了一聲,晃晃腦袋,在女孩又一次伸出指頭時,歪過頭在她指腹咬了一下。力道很輕,比起咬人,更像是撒嬌。
“哎呀……嘿嘿,殺手皇后這是想和我玩嗎?”
感受到指尖的一點濕熱,蘇睫舉起手指,稀罕地打量著指腹淺淺的牙印,臉上浮現一抹飄飄然傻乎乎的笑。
“它看起來很喜歡你。”梁吉潁見狀,也伸了一只手到殺手皇后面前,食指在貓咪眼前晃來晃去,努力想吸引貓貓的注意力。他堅持不懈的努力遭到了貓咪的無視,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欠奉,殺手皇后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就把腦袋埋進了蘇睫豐滿的胸脯里,閉上眼打起了瞌睡。
雖然這一次,雖然青年有很好地忍住臉上的表情,蘇睫還是從他收回手時僵硬的動作里,讀出了幾許消沉。
哎,看著就跟被主人一腳踹開的大型犬似的,怪可憐的。
“咳……那個、也許養久了就親近了。”實在有些看不下去,她輕咳一聲,組織語言安慰道。
“沒關系,反正早就習慣了。動物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要找到不害怕alpha的動物本來就難,如果殺手皇后不是變異貓,它估計早就逃走了。能收養殺手皇后我已經很滿足了。”梁吉潁聳聳肩,忽然又問了一遍,“所以你今天為什么心情不好?”
“……”
蘇睫還以為自己轉移話題成功了呢,結果繞來繞去,還是回到了這個問題。不過有些時候,確實把心事說出來要舒服一些,思及此,女孩嘆了口氣,把馮謙正在帶隊發掘拉蘭庫倫的事簡單描述了一遍。
“其實這件事我還是有七八分把握的,但就算這樣,越是接近答案揭露的時刻,心里就越不安。你說萬一馮謙最后沒有在拉蘭庫倫找到秦長城存在的痕跡,那豈不是意味著我錯了?就算我說自己沒說謊,網上的大家也會認為我是騙子吧,光是想想就很害怕……”
“真到那時候,你就道歉吧。”
“嗯?”
梁吉潁自上而下俯視著蘇睫,目光認真又專注:“我其實不太明白你在糾結什么。關于秦長城的事,你說謊了嗎?”
“沒有。”——除了“溯源派”藏書的事有所虛構,但這也只是為了讓穿越前得到的知識來源合理化的必要加工。蘇睫覺得這點虛構不算說謊。
“這不就得了。如果你是對的,就挺起胸膛往前走,萬一做錯了事,就低頭誠懇認錯道歉,人只要能夠問心無愧,管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怎么看。”
“……好簡單粗暴。”
梁吉潁點點頭,似乎全然將蘇睫的感慨當作了贊美:“人要簡單點才能過得高興。”
“這點我贊同。”想起眼前的男人曾無數次用直來直去的語言把別人說得七竅生煙,他自己卻能像沒事人一樣可樂得很,可不就是簡單點才快樂嗎。
如果蘇睫不是穿越來的,聽到這些話估計能夠釋懷吧。只可惜,那段破敗的秦長城同時還代表著她的過去,若是它不曾存在過,蘇睫將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自己腦海中那段多出來的回憶。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懂她此刻的心情……
想到這,蘇睫又沮喪了起來。
發覺女beta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勸解而開懷些許,梁吉潁以手握拳,舉在唇邊輕聲咳了一下:“外面太陽曬,要進屋喝杯茶嗎?”
“啊,哦,好的。”
蘇睫也覺得自己在和人約會的時候想這些不太好。她努力趕走腦海里的雜念,跟在梁吉潁身后走進了別墅里面。看得出,青年是一個生活習慣良好的人,即使保持著多年的獨居生活,屋子卻收拾得整潔干凈,井井有條。別墅內的生活氣息濃郁,在屋子的各個角落,都能看到青年留下的痕跡——用繩子手動纏起的窗簾布、葉片殘留著修剪印記的綠植、擺放在茶幾上編織到一半的麥穗結手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置身于別墅中,蘇睫發覺自己正隱隱被一種屬于梁吉潁的氣息所籠罩。那是某種很難形容的味道,像清水一樣淡淡的,沒什么存在感,又無處不在,一定要說的話——枸杞泡水,里頭再撒點兒金絲菊花瓣,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梁吉潁招待蘇睫在客廳沙發落座,自己隨后去了廚房,端出兩只冒著騰騰熱氣的杯子。蘇睫松開抱著殺手皇后的手接過杯子,懷中的貓咪適時睜開眼,動作輕盈地從女孩膝上跳躍到了沙發角落里,身體蜷縮成圓圓一團毛餅子,調整到舒服的姿勢,重又睡了下去。
“好可愛……”
“是的,可愛。”
看到殺手皇后的動作,沙發上兩只人類一致轉向貓咪慵懶入睡的沙發一角,一前一后發出類似的感慨。
話音落下,兩人對視了一眼,似乎才反應過來,屋子里此刻只余彼此。
或許是身處對方地盤的緣故吧,梁吉潁的存在從未帶給女beta如此大的壓迫感,當青年的目光帶著難以忽視的熱度停留在自己身上時,蘇睫忽然從心底涌現一種無措的慌亂。倉促間,她低下頭,舉起杯子掩飾地喝了一口。水溫略燙,但勉強能夠入口,帶著絲絲甜味的熱水咽下后,淡淡的棗香殘留唇齒間,養血安神,健脾和胃——這居然還是一杯養生的棗茶。
可惜就算喝了茶,女孩的神也注定了安不下來。
“蘇睫。”桌子另一邊,青年將水杯擺放在茶幾,忽然鄭重其事地喊了女beta一聲。
“啊、啊……我在的。”
察覺到對方的鄭重,蘇睫也跟著將水杯放下,轉頭看向梁吉潁,目光閃爍。青年此刻正越過桌面,專注地凝視著她,眼神熾熱而明亮,像裝進了燃燒的恒星。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我認為我們很合拍,你覺得呢?”
“嗯……是的?”
蘇睫猶疑著,回答得有些不情不愿,
她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不能否認,她和梁吉潁在某些地方觀念與愛好出奇的一致,約會的時候感覺也還不錯,但即便如此,她依舊不時被對方一張欠嘴捅咕得七竅生煙。而且——是錯覺嗎,總覺得這里如果回答“是”,會發生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是在害羞嗎,回答得這么不肯定。”
青年罕見地笑了笑,聲音里透著淡淡的愉悅與寵溺。他好像真的是這樣認為的。察覺到梁吉潁笑容背后的含義,蘇睫的后背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頭的警鈴瘋狂大作,有那么一瞬間,她很想站起來不管不顧地逃走,可見鬼的,作為一個溫和守禮的正常人,蘇睫根本沒有撕破臉的勇氣。
只是片刻的猶豫,她就錯失了僅有的逃避機會——
沙發上,青年調換了一下姿勢,雙手交叉撐在膝蓋上,身體前傾,雙眸如鷹隼般牢牢鎖定對面慌亂的小兔,態度沉穩中透著幾許勢在必得:“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對你非常滿意……甚至迷戀。我想,既然你也覺得與我合拍,那我們是時候更進一步了。蘇睫,從今天起,讓我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吧。”
“……”出現了,一點也不像表白的表白!
蘇睫其實很想吐槽梁吉潁關鍵時刻的這番爹味發言,不過在這之前,她得想辦法在不傷面子的同時回絕了他。不管怎么說這節奏也太快了,她還完全沒做好準備……見鬼,哪里來的辦法,到底要怎么回絕,她根本沒經驗啊!
頂著滿頭的熱汗,蘇睫迎著青年灼熱的視線,僵硬地扯動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那個、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快嗎?我認識的朋友,都只在幾次見面后就迅速與心儀的omega結婚了。像我們這樣已經很慢了。其實如果你不介意省略中間一些過程,直接登記結婚也沒問題,我有足夠的財力支撐后續的婚禮與宴請事宜,你可以把一切放心交給我。對于婚后的生活,我也早就做好了規劃,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放棄這邊的工作和你一起搬到霞昀農場去,我曾在部隊擔任過中級軍官,也有在公司就職高管的經驗,想來能夠幫助叔叔阿姨管理好農場,你只需要隨心所欲就行……”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青年的長篇大論讓蘇睫深刻意識到,剛才說要交往的話,全部都發自他的內心。已經不是繼續自欺欺人的時候了,她必須也認真起來:“我只是、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想和我結婚呢。”
“你難道……喜歡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梁叔這番表白讓我卡文卡到瘋
嘖嘖嘖
第62章 六十三個宿管阿姨
“你難道……喜歡我嗎?”
蘇睫還在為自己大膽的提問不好意思,梁吉潁已經迅速給出了回復——“喜歡。”
因為回答得太快,反而給人不真實的感覺。
蘇睫的臉紅了紅。這是她穿越前后第一次被人表白,就算對方不一定是那個意思,還是難免有些害羞:“不,我說的不是那種朋友之間的喜歡,而是情、情……情侶之間的牽掛愛戀。”
“我說的就是這個喜歡。”
“是嗎……”蘇睫小心翼翼瞥了青年一眼,有些不太確定,“可我總覺得,也許你是把朋友之間的喜歡和情侶之間的喜歡給弄混了。你看,我們從認識到現在也才兩個月不到,算上這次,見面也才見過兩回,并沒有相應的感情基礎。你會覺得喜歡我,可能只是覺得我好相處,把這種朋友之間的親切感與愛情相混淆了。”
“不會,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蘇睫深吸了一口氣:“那你……你能說說,你對我是什么感覺嗎?”
她覺得,朋友之間和戀人之間,看待對方的方式是不一樣的。如果能聽聽梁吉潁的想法,也許她就能弄清青年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梁吉潁愣了一下,忽然調整坐姿,雙腿向外岔開些許,聲音顯得有些緊繃:“你確定要聽?”
“是的。”蘇睫點點頭,鼓足勇氣看向梁吉潁。
對方依舊保持著微微傾身的姿勢,像一個充滿耐心的捕食者,危險地蟄伏著,只一雙眼睛專注而深沉地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將自己整個吞沒。敏銳地感覺到空氣中某種沉重黏稠的氛圍沉沉壓下,她控制不住打了個寒顫——這久違的感覺,是精神力場?
多年的軍事化教育讓這個世界的alpha養成了如出一轍的習慣,除非情緒激動,或是遇到突發情況,在平時,他們很少會打開精神力場。他這是怎么了?
蘇睫沒忍住仔細打量著青年,被他眼底灼燒的烈焰猛地燙了一下。
“我覺得你性格很好,無論是做事認真的一面也好,偶爾犯傻的一面也罷,都非常可愛。與你交流很輕松愉快,就像睡前做肢體伸展運動一樣,能讓我感到渾身舒暢,并漸漸沉迷。自從上次在極樂鳥商場見過一面后,我更加確定,你就是我希望共同度過一生的存在。不存在什么混淆,蘇睫,作為一個正常的alpha,我會對你產生欲/望,想要吻你,觸碰你,還有……怎么說呢,雖然這個詞有點下流,不過,還記得初次見面的時候嗎,你當時就站在我面前,毫無防備,我一低頭就能看到你的后頸,聞到那里隨著汗水一起飄散出的信息素味,你或許不知道,那時候……我有感覺了。”
“……”
蘇睫“噌”地從沙發上站起,用看怪物一樣的目光看著沙發上的青年,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
“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沙發上的青年合了合掌,抬眸同蘇睫短暫對視,又迅速收回目光,視線飄忽地盯著擺放在茶幾上的水杯,仿佛在刻意壓制體內洶涌而出的某種情緒。蘇睫能感受到,隨著他心緒的平復,從剛才起一直鋪展在房間內的精神力場也悄然消散,這總算讓如驚弓之鳥的女beta稍稍松了口氣。
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搖了搖頭。
光是聽到那幾句……那幾句荒唐話,她就羞惱得渾身都恨不得燒起來,繼續聽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么樣。梁吉潁為什么會說這種話,他平時給人的感覺明明很正常……
“很奇怪嗎?但我要告訴你,你遇到的alpha,十個有九個會同我一樣,即使平時披著紳士皮囊偽裝得再像,一旦與權力、暴力與情/感沾邊,皮囊里藏著的那頭野獸就會蘇醒,毫不客氣地啃食一切渴望的東西。我們就是這樣的存在——兇狠,霸道,窮兇極惡……”他沉聲說著,忽然從椅子上站起。高大的身軀帶著十足的壓迫感,站立在相距幾步外的沙發前。女孩匆匆一瞥,恰好瞟見青年西裝褲間不自然的突起,恍悟的同時,強烈的危機感讓她嚇得急急后退了兩步。
好在梁吉潁并沒有做什么可怕的事。他深深看了蘇睫一眼,轉身離開去了廚房一趟,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只保溫箱。
“抱歉,今天應該是嚇到你了。我送你回學校。”
“謝謝。”
蘇睫干巴巴地道過謝,遠遠跟在梁吉潁的身后,一直到踏出那幢滿是青年氣息的別墅,才長長舒了口氣。
懸浮車早已等候在門外。
沉默著與梁吉潁一前一后坐上車,車子很快啟動。蘇睫蜷縮在座位上,目光很老實地盯著前方不敢亂瞟,可也不知是否是錯覺,鼻尖卻總能嗅聞到一股溫淡如水的淺淡味道。運轉遲滯的大腦花費了比往日更久的時間才終于反應過來,那是梁吉潁身上的信息素味。Beta的信息素感知總是很遲鈍,這氣味甚至濃到隔著位子她都聞見……
如一個引子,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出青年剛才說過的話,還有自己無意中瞟到的……又是羞惱又是窘迫,蘇睫再怎么勉力克制,薄臉皮依舊迅速升溫,滾燙得幾乎能烙餅。
他……他是認真的吧。也不存在什么搞錯不搞錯,照這樣子看,他對她有想法,也是真的想和她結婚。可怎么辦,她還完全沒準備好……
胡思亂想中,懸浮車平穩地停在了學校門口。下車前,青年忽然喚住蘇睫,把廚房里取出的那只保溫箱塞進了她的懷里。
“閑著沒事做了些吃的,本打算午餐時招待你的。”
“啊,謝謝。”蘇睫抱住箱子,猶帶水光的眼睛悄悄看了青年一眼,才降下溫度的臉頰再度飄上一片艷麗的緋紅,“那個……再、再見。”
“再見。”
青年安靜地坐在車上,目送粉白裙的年輕女孩抱著保溫箱跳下車子,跟后方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一樣悶頭一路快步行走,到了后面甚至飛奔起來,寬大的裙擺在風中甩出花瓣般優美的弧線。他呆呆坐在那里,許久許久,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見,瘋狂悸動的心臟也終于偃旗息鼓,重新平靜下來,才深深嘆了口氣,伸手扶住自己的額頭。
完了……搞砸了。
……
回到N9號公寓的時候,剛好是午飯時間。
蘇睫打開沉甸甸的保溫盒,看到里面滿滿當當,擺滿了香酥茄盒、炸春卷、金針菇培根卷等食物,既能當菜吃,也能當零嘴。在盒子的最下面,她甚至看到了十幾顆自制的雪花山楂,鮮紅的山楂包裹在雪白的糖衣下,鮮明的色彩對比令人食指大動,也不知道梁吉潁到底哪里拿到的原料。
食物在保溫箱里最多能放八小時。趁著熱乎,蘇睫取了餐具,坐在一片寂靜的客廳,默默吃著箱中的食物。青年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優秀,許久未吃天然食材,那金針菇嫩得仿佛在舌尖上跳舞。吃著吃著,女beta眼前又一次浮現了梁吉潁的身影。正夾起茄盒往口中送去的動作一頓,想到他那句神來之筆的“有感覺”,女孩嗆咳了一下,突然有點想笑。
不是……一般來講,只要稍微有點常識,根本不會有人對相親對象說這種話的吧?梁吉潁他……他可真神了。
蘇睫的飯量不大,一盒子食物只吃了一半,肚子就飽了。把剩下的裝回箱子當晚飯,又收拾了一下桌面,她坐回沙發上,打開終端,對著梁吉潁的新頭像敲敲打打,刪來刪去,最后終于發了一句幾經斟酌的【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給我些時間】。
梁吉潁那邊幾乎秒回:
“好的,期待你的答復。”
看到這句話,蘇睫提起的心總算落回了原位。
說會考慮,可究竟要考慮多久,什么時候才給答復,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能盡量拖延下去,給自己整理心情的時間,看看會不會哪天突然就想結婚搭伙過日子吧。
心情總算平復下來后,蘇睫開始給伊修塔爾繡掛畫。
可能是之前從梁吉潁那邊受到的沖擊過分龐大,她發覺自己已經完全顧不上在意秦長城的事了——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以毒攻毒”?把握住這得來不易的平靜下午,接下來的半天里,蘇睫醉心于刺繡,手上飛針走線,總算將十字繡停滯的進度往前推進了不少。
到了接近晚上八點的時候,先梁吉潁一步,伊修塔爾那里來了一條好消息。
“蘇睫,快看這個!”
他發來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塊斷裂成好幾塊的石碑,因為曾遭遇過戰爭,又被埋藏在地下多年,石碑上布滿了彈孔與泥巴,坑坑洼洼,字跡也有些模糊,但即便如此,石碑前半段用簡體漢字書寫的“戰國秦長城”等字樣依舊清晰可辨。
“馮謙他們還在給石碑做碳14斷代測試,所以消息還沒對外發布。但這塊亂石堆中發掘出的石碑,基本已經能夠佐證秦長城的存在。蘇睫,你是對的,我已經迫不及待看到冤屈洗刷的那天了!”
看到那張照片,蘇睫喉頭哽咽了一下,眼前倏地閃過許多年前,她斜挎著背包,與內蒙的好友一起站在石碑前合影的景象。一眨眼,物是人非,被挖掘出的這塊石碑,是她與友人曾觸摸過的那塊嗎?
懷著極度復雜的心情,她緩慢打字。
【太好了,我總算安心了。】
只是此刻的心情,惆悵又蕭瑟,著實算不上愉快。
“知道我現在在想什么嗎?”
【什么?】
“我想到了你們華國的一句詩——‘梅花香自苦寒來’。”
【看不出,你對華國文化還很了解。】蘇睫打趣。
不,并不是什么了解,只是為了你,為了你的“玉指春”,特意去學習過而已。
蘇睫,你就像梅花,在凌冽寒風中蟄伏許久,雖資質上佳,卻始終默默無聞。我有預感,這次事件會是你成名的踏板,一朝綻放,你將大放異彩,香飄滿園。
而這一次,有我在,我會保護好梅花的綻放,絕不讓你像曾經的莎朗·諾姆那樣跌入泥淖,過早凋零……
屏幕的那端,少年抬手撫摸著隱痛的后頸,因傷病而削瘦的臉上緩緩浮現一抹清艷的笑,一雙碧玉色的眼睛亮得嚇人。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有感覺
是打碼后的結果
本來就是吉良吉影那個別稱
==
第63章 六十四個宿管阿姨
與伊修塔爾結束聊天后沒多久,蘇睫就收到了梁吉潁發來的晚八點固定問候。
她忐忑地打開消息,有些擔心會看到青年催問自己考慮得怎么樣了——以梁吉潁素日行為的迷惑程度,這情況是完全有可能出現的。
不過還好,青年起碼還保留著基本的常識,沒有蘇睫臆想的那般咄咄逼人。
“雪花山楂吃了嗎?”他甚至挺懂懷柔,上來就問了一個容易讓蘇睫心軟的問題。
看著擺在手邊的山楂核,蘇睫手指一陣連點:
【吃了,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自從穿越過來后,她就再也沒吃過山楂了——山楂味的合成零食不算,梁吉潁做的雪花山楂,雖然有些容易掉酥,但山楂果卻挑選得恰到好處,果肉既不過分酸,也沒有很甜,搭配著外面一層雪花白糖,一口咬下去,糖衣的酥脆,山楂的綿軟,還有酸味與甜味在舌尖恰到好處的平衡,都令人愛不釋口,印象深刻。
【雪花山楂也是你做的嗎?你是從哪里弄來的山楂?】
“之前有同事去遼東出差,看到便宜就帶了些回來,給我分了一點。”
【那數量應該不多吧,給我了你夠吃嗎?】
“無所謂,我不愛吃甜的。”
不愛吃甜的,卻偏偏做了雪花山楂……就好像專門做給她吃的一樣。
蘇睫的心一滯。
或許是吃人嘴短,此時此刻,對于自己先前能拖多久拖多久的想法,她竟隱隱感到了愧疚。人的心理就是這么奇怪,當有人在后面一個勁催促時,你可能死蟹一只,壓根不想動彈,但當對方完全不來催你做決定,甚至還加倍對你好時,你反而覺得過意不去,自己愿意主動了。
【交往的事我還在考慮……可能要一段時間,你再等等。】
她垂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主動坦白。
“沒關系,是我太心急了,你不要有負擔。”
梁吉潁那邊停頓了片刻,溫和地回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今天出人意料的會說話,看到這回復,蘇睫頓時更愧疚了。
其實仔細一想,除了說話氣人,梁吉潁各方面都挺不錯的,如果只是交往的話……
一直到聊天暫時告一段落,蘇睫還在考慮這件事。
她所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都城東北的高檔住宅區里,用漂亮的迂回手段成功騙取了她歉疚心理的那個男人,此刻正懷抱著不太高興的小貓咪,坐在沙發上認真嚴肅地同人進行著視頻對話。
“蘇睫她讓我再等等,說還在考慮。”他皺著眉,臉上浮現一絲憂慮。
“你別著急,她既然主動說了,說明她確實把這件事放在心里了。”視頻另一端那人的一句話,叫青年打消了顧慮,眉目舒展。看到梁吉潁如釋重負的表情,那人摸著下巴,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樣,我這招欲擒故縱不錯吧?如果真像你打算的那樣直接問她,那可就完了,我家寶貝兒那脾氣,絕對會逃避到底的。”
梁吉潁擺出了一臉受教的表情,點了點頭:“是,您說的對。”
恰在這時,懷中的貓亂動了一下。青年低頭,伸手揉了揉心愛的殺手皇后,身體側移,露出了屏幕上與他對話的人半張臉,那與蘇睫如出一轍、卻更顯剛硬的眉眼,竟赫然是蘇睫的beta“母親”蘇正鑫!
“以后再有問題,繼續來問我吧。我和孩子他爸等著你倆的好消息哦。”
“我會的。”
……
次日,蘇睫在開直播前,沒抱希望地打開朱諾的直播間看了眼,發現朱諾居然回歸了。
接連曠播好幾天,朱諾的直播間觀眾流失慘重,僅有的數十名粉絲,除了蘇睫和另外三個每天都來逛逛的死忠粉,其余人居然一個都沒出現。
但朱諾表現得對此全然不在意。蘇睫進入“錯亂流光”的時候,直播間還沒有其他觀眾。朱諾對著空無一人的屏幕,投入地歌唱著,清澈的少年音干凈剔透,像溪邊的流水,檐下的冰花,自有一番澄凈柔和的美好。
在歌曲進入間奏期間,他彎起眼睫,朝屏幕露出一抹微笑,同先前一樣,迅速與蘇睫問了好。
“早上好,小番茄。”
早上好。
蘇睫也笑著發了一條彈幕。在無人時刻的簡短交流,就像只屬于兩人之間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讓女beta覺得新奇又心跳不止。
隨著時間的推移,朱諾的其余三名粉絲也陸陸續續前來報到。大家彼此之間沒什么交流,就這樣靜靜地傾聽著朱諾的歌。
今天的朱諾在唱到后半段時表現不太好。尤其是唱到長音部分,能很明顯地聽出他的氣息不太平穩,最后還不自覺顯出了幾分疲態。
“抱歉,看來身體沒養好,還是有些勉強了。”
在直播結束前,他急急輕喘著,虛擬角色的臉頰逼真地浮現一抹病態的紅暈。
蘇睫這才意識到,朱諾前些日子的消失,是因為身體原因。她連忙發了條彈幕過去。
【小番茄】:如果身體不舒服,還是早點結束,好好休養吧。
【Whish122】:對啊對啊,還是身體要緊。
直播間的另幾名鐵粉也一致向朱諾表達了關心與擔憂。少年聞言笑了笑,溫和地朝著屏幕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唱歌而已。”
說完,他便揮手離開了直播間。
可能是“身殘志堅”的朱諾給蘇睫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這天打開“玉指春”后,女beta破天荒沒有閉麥掛機,而是一邊織著圍巾,一邊絮絮叨叨跟人說起了朱諾的事。
“我覺得他的歌聲好聽得就像海妖一樣——海妖你們知道嗎?這是古希臘神話里一種半人半魚的女妖,也有版本是半人半鳥的。傳說海妖的歌聲能夠蠱惑人心,她們常常會用歌唱將船上的水手引誘到海中,然后把他們吃掉——啊,是不是偏題了?總之,我覺得,只要聽過一次朱諾的歌,就絕對會喜歡上的,奇怪的是,他基本每天都在唱歌,直播間的粉絲卻很少,到底是為什么呢?”
【羅素的蘑菇】:他是omega嗎?
蘇睫搖頭:“不知道,他沒說。”
【忘了減肥的小鴨】:那估計就不是了,omega那么吃香,是的話一般都會在自我介紹主動標注的。
【89757E】:這年頭的唱歌類主播內卷很嚴重,不是omega的話,沒有alpha花錢砸資源去捧,很少有人能憑自己火的。
【ApplE派】:是的是的!所以之前才會爆出主播【喬喬蘿】beta裝omega的丑聞嘛。
最近直播間的噴子數量少了些,蘇睫也沒費太多力氣,就從彈幕七嘴八舌的討論中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情報。
世情如此,蘇睫自認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盡量在自己的直播間提上兩句,希望能給朱諾的直播間稍稍引流。朱諾的話題結束,因為直播間的觀眾表現得對希臘神話格外感興趣,在眾人的催促下,她又開始給人講起了記得不多的一些故事,例如普羅米修斯盜火、推石頭的西西弗斯、阿喀琉斯之踵什么的。
熱熱鬧鬧的一場直播結束,莫名其妙的,她又多了好幾十個粉絲。蘇睫倒寧愿這些人去關注朱諾,她要這么多粉絲做什么?
女beta的悠閑只到這天上午為止。
三天后就要動身前往28號自然保護區,出發在即,最后的準備階段,隨行的所有教師都已經忙瘋了。到了下午,蘇睫連摸一把十字繡的時間都沒有,腕上的終端一陣接一陣地抖動,參加完了這邊的會議,那邊又有人找她幫忙開展保護區內注意事項的講座。
即使環境署賣了軍方幾分薄面,允許阿特雷斯的學生進入保護區內展開訓練,但這并不意味著學生能夠在里面肆意進行破壞——保護區的每一棵樹每一朵花,都是環境署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如何把握好對環境的影響程度,是學生出發前必須掌握的,而世代生活在保護區內的原住民蘇睫,則被趕鴨子上架,成了講座的主講官。
但是……見鬼,她從沒在那么多人面前演講過哎!
寫稿子倒是難不倒蘇睫,但要她在一群alpha學生面前聲情并茂地誦讀與講解,著實有些考驗人。無奈之下,女beta只能一個勁催眠自己,坐在禮堂下面的全是南瓜,大個兒南瓜小個兒南瓜,紅頭發的奧格斯特南瓜,還有對著自己不斷拋媚眼的如月南瓜,大家都是南瓜……
不斷默念南瓜經熬過了講座,又拖著疲憊的身軀跑完了后面幾天的各項會議。到了出發的前一天,蘇睫總算偷得半日閑暇,窩在觀察室里給伊修塔爾繡十字繡。
只是這份平靜也沒能保持多久,就被來自伊修塔爾的一條消息所打破。
“蘇睫,你看新聞了嗎?”
消息后是一條轉自“華境時報”的新聞——《考古新發現!31號保護區內發掘出秦長城遺址!》,標題后,是不算長的一段擴寫內容,里面還附了一張照片,正是伊修塔爾曾給蘇睫看過的那塊石碑的正面照。
雖然這條新聞獲得的版面只有豆腐塊那么小,但它對蘇睫的意義卻相當重大。在伊修塔爾的提醒下,蘇睫登錄淅瀝淅瀝,點開了自己的個人主頁,發現原先在主頁中鋪天蓋地的謾罵,已經有被刷下去的趨勢。取而代之,很多善意的、同情的、還有稱贊蘇睫的評論開始往外冒尖。
“馮謙在他的迅推上提到了這件事,并公開對你道歉了。他本來想@你,不過沒找到你的推。”
蘇睫看到這,感到有些無語。她緩慢打字:【我沒有推……應該沒有,有也荒廢不用好久了。】
“是啊,所以他覺得不公平,又說明天要去你直播間再道一次歉。”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干嘛,難道只要道過歉,她遭受的網絡暴力就能一筆勾銷嗎?
雖然這樣想,蘇睫的內心卻是一片古井無波。她討厭馮謙的死板與自負,但也欽佩對方對學術的較真,還有這份敢于認錯的勇氣。此外,秦長城的面世,說到底也有馮謙努力的結果,幾相加總,蘇睫只想把他當作一個無甚關系的陌生人看待。
不過……也讓她稍微愚弄一下馮謙,當作對他的報復好了。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明天開始要帶隊集訓,估計得好幾天不上直播,所以……】寫到這,她幾乎要忍不住嘴邊的笑。
“以馮謙的古板性子,他估計得急死了。”伊修塔爾迅速get到點。
【我晚點再掛請假條,讓他急著去吧:)】
伊修塔爾也跟著回了個陰陽怪氣的笑:“:)”
蘇睫看著好友配合默契的回復,再想象一下明天馮謙蹲不到自己時苦悶的表情,一時間沒有忍住,趴在桌面便是一陣悶笑。笑著笑著,有晶瑩的淚水從女孩眼角滑落,沾濕桌面。女孩卻恍若未覺,只是抬起胳膊,輕輕將它們掃去。
在那淚水化作袖子上的深色痕跡,從桌面消失的同時,心頭也仿佛被移走了什么沉甸甸的東西,前所未有的暢快與輕盈。
她閉上雙眼,陶醉地深深呼吸著。
半個月了,總算……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因為被鎖而修改過,所以可能有讀著語義不暢的地方
修改之前,梁吉潁對蘇睫的表白,最后的一句是“我bo起了”而不是“我有感覺了”,boki這個詞在我心中是無法代替的,因為它塞在這很帶感——越是正經的男人說這種騷話的時候越帶感,不覺得嗎,而且它同時還惡搞了吉良吉影在漫畫結尾對護士姐姐的那一番獨白,也算滿足了我的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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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們放個其中一篇腦洞梗概看看哈:
【我從小就有個家族遺傳的特殊能力——被我喜歡上的異性,會懷上我的孩子。
簡稱,愛誰誰懷孕。
小時候不懂事,就曾害隔壁小竹馬大過肚子,幸好小孩子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跟小竹馬因為一塊糖吵了一架,我倆就直接掰了,被家里人以為是發胖的小竹馬立刻不藥而愈,重新變得苗條起來。
說幸好是因為,后來我媽告訴我,如果喜歡的時間足夠長,小竹馬肚子里的孩子就會發育成熟,呱呱墜地,到時候,才六歲的我就要喜當媽了,我才不想這么小年紀就當媽!
后來,在我長大的過程中,也出現過好幾次這樣的意外。不過,隨著我漸漸懂事,我也終于清楚,懷孕對于男生來說,是一件太過驚世駭俗的事,會給他們帶來麻煩,所以,我漸漸地學著封閉了感情,
因為我不應該給我喜歡的人帶來困擾。
可是,感情這東西,有時候就是很難控制。
工作了以后,遇到的前輩真的非常非常溫柔,就算是在辦公室毫無存在感的我,也能在生日那天收到他送的小禮物。他臉上總是帶著笑,與你說話的時候,會認真地直視你的眼睛,讓你感覺自己在他眼中是獨一無二的。
前輩,喜歡……
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滿腦子都是前輩穿著白襯衫,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身影。我知道自己不應該,我對這樣的自己充滿了嫌惡,可是,該來的最后還是來了……
那一天,正在開早會,前輩突然臉色發白,跑出去在走廊上就沒忍住開始干嘔。
起初,前輩只以為是吃壞肚子而已,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癥狀也在越發嚴重,甚至影響到了正常生活。以為自己生病的前輩去了醫院,卻因為檢查方向不對,什么也沒查出來。
因為孕早期的頻繁孕吐,他正在迅速消瘦,看著前輩蒼白無血色的臉頰,我心里充滿了懊悔與自責。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被詛咒的人,為什么我的喜愛只會給人帶來負擔呢?
沒能承受住良心的譴責,那個周末,我悄悄敲響前輩家的房門,以探病為由,將一切向他坦白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說到這,前輩的臉頰紅了紅,我的心臟又沒忍住,為他羞澀的表情一陣狂跳,我真是個糟糕的家伙,“而且,還讓我因此懷了孕?”
“是的……對不起,我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不……沒關系。不如說,謝謝你喜歡我,我很高興,沒想到居然……就像是做夢一樣,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而且我還有了她的孩子。”前輩目光溫柔地低頭看著自己還未顯懷的腹部,蒼白的臉上有一瞬間綻放出令人目眩的母性光輝,“是時候把奶瓶和嬰兒床買起來了,你說我到時候會產奶嗎,還是需要買奶粉?我覺得男孩女孩都可以,不過我更喜歡女兒……”
“前輩,你的意思是、是……”我吞吞吐吐地問,聲音中滿是不敢置信。
“還要繼續叫前輩嗎?”他的回應,是微微挑眉,促狹的一聲發問。
……
月份再大一些,肚子瞞不住的時候,前輩辭職了。養家的重擔落到了我身上,但我卻一點也沒有感到疲憊,反而全身充滿了干勁。畢竟再不久,我就能當媽媽了。
對于自己的懷孕,前輩表現得適應良好,甚至積極地向我有過類似經驗的父親取經,做著一切孕婦在懷孕時會做的事。
我父母都說,能遇到他是我的幸運,畢竟不是哪個男人都能忍受懷孕的痛苦的。我明白他們的意思,明明當懷孕的痛苦與折磨發生在女人們身上時,周圍的男人常常對此保持漠視與沉默,可當這件事落到了自己的頭上,他們卻會暴跳如雷。相比之下,前輩實在是太難得了。
他真的不會為此感到屈辱嗎?
有時候我會疑惑,然后,那一天,嘴欠的我終于問了出來。
“屈辱?不,當然不,正相反,我很高興……”前輩雙手抱著大肚皮,眼中滿是純粹的喜悅,“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身體有隱疾。我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是沒可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即使很喜歡,也不敢跟你告白……”
“隱疾?”
“先天性gao丸發育不全。”
我掏出手機百度了一下,此病的常見癥狀包括gao丸小,無精,性功能差……怎么辦,好心虛,突然沒那么喜歡前輩了哎。
“你……”
可能是情感的變化影響到了胎兒,對面的前輩突然抱住肚子,悶哼了一聲。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我看到,一直以來溫溫柔柔的前輩,不知為什么,臉上的表情有些可怕。
“你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樣。”
他從沙發上站起身,即使挺著孕腹,身上依舊壓迫感十足。
“我我我……”
這一刻的他實在是嚇人,我沒有忍住,一路小跑到了門邊,想要開門,卻發現被鎖住了。
而在我同門鎖搏斗的時候,前輩已經來到了我的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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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六十五個宿管阿姨
次日清晨,蘇睫收拾完畢,拖著行李剛打開管理員寢室的門,就與如月和奧格斯特打了個照面。
開門前,兩人一坐一站,正將腦袋并在一處,低頭專心看著便攜投影上的某段視頻。聽到蘇睫開門的動靜,兩名少年不約而同抬起頭來,目光從蘇睫明顯有些發紅的眼角掃到她身上簡單又樸素的襯衣長褲,待看到她身后高高堆起的大包小包時,臉上表情一愣。
“早上好,是在特意等我嗎?”
蘇睫把手上的包裹丟到行李箱上,朝兩名學生笑著招了招手,順便欣賞了一番學生們少見的打扮。
今天是出發集訓的日子,到了集訓地點學校會統一發訓練服和裝備,所以可以不穿校服。如月一向愛美,自然把握了這難得的機會,此刻正歪坐在長椅上,頭上戴著頂帽檐寬大又夸張的遮陽草帽,身穿一條淡黃的碎花連衣裙,裙擺飄飄只堪過膝,露出下面兩條纖細筆直的小腿,與腳上一雙貼著向日葵大花的人字拖,看著活像從哪里度假回來的大小姐。
“女孩”的身側,奧格斯特背靠桌面,面朝蘇睫的方向而立。他一樣穿了常服,簡單的黑色T恤與水洗牛仔褲,清清爽爽,充滿少年人的蓬勃朝氣。看得出,他頭發有好好打理過,金屬色夾子把不羈的劉海一絲不茍地別在頭頂,露出下面一張精致又略顯兇惡的臉。只是當少年溫柔柔軟綿綿的目光望過來時,那兇惡的印象卻迅速坍塌軟化,成了一種小奶狗一樣的信任與關懷,叫誰看了都心頭發軟。
“老師早上好,你眼睛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蘇睫抬手摸了下眼瞼,發覺觸手有些疼痛,這才想起昨晚情緒宣泄式的一場痛哭。今早起床時有些匆忙,沒顧得上仔細看,想來眼睛應該是有些異樣,才被奧格斯特瞧出來了。
但平心而論,昨天晚上她那是喜極而泣,不算什么壞事,加上現在心情也不錯,便笑著搖了搖頭:“沒什么,只是今早刷牙,不小心濺到了牙膏沫。”
“哎,牙膏沫啊……還以為又是哪個姓梁的大叔惹老師不高興了呢。”一旁的如月瞇了瞇眼,不悅地拖長聲調。
“老師,是那位梁先生讓你不高興了嗎?”
“梁……不,這跟梁吉潁沒關系啦。”猝不及防從學生口中聽到梁吉潁的名字,蘇睫既驚且羞,臉上也不由浮現一絲赧然。畢竟是第一次被人表白,沒什么經驗,雖然承諾了青年會好好考慮,但她考慮到現在也沒個想法,反是心中的歉疚日漸增加,所以這次去28號保護區,她準備順便跟蘇爸蘇媽取取經。
女beta的羞澀并沒有逃過兩人的眼睛。驚覺這名相親對象對蘇睫的影響比想象中要大,紅發少年緊了緊身側握起的拳頭,眼中迅速劃過一絲黯然,如月則一改先前癱軟的坐姿,從椅子上挺直了脊背,目光炯炯看向蘇睫,如一匹被從沉眠中驚醒的獵豹。
一時間,屋內三人心頭紛紛閃現各色想法。
或許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蘇睫聰明地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們剛剛在看什么?”
兩名學生對視一眼,也各自斂下了心中雜思。
奧格斯特答:“在看28號保護區的宣傳視頻。”
“吶,蘇蘇,聽說你家就在28號保護區,我們可以去你家做客嗎?”如月緊跟著問。
“可以呀,事實上,因為旅店提供的房間不夠,從我拿到的住宿清單看,你們應該會住到我家客房里。”
蘇睫一邊說,一邊打開終端,調出清單給兩人看。自然保護區對進入的旅客數量有嚴格限制,保護區的旅店也只有寥寥三家,其中一家在保護區另一頭,距離太遠不在考慮范圍內。阿特雷斯這次去集訓的師生總計353人,僅憑兩家旅店容納不下,后勤組的負責老師雷恩那段時間差點愁白了頭,幸好蘇睫想起自家農場有閑置的空屋,發消息回家一問,都還能住人,甚至可以給友情價,就把住不下的那些人挪到了霞昀農場去,里面就包括N9號公寓的學生們。
“真的嗎真的嗎!”如月聽到這個,樂得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蘇睫被少年興奮的模樣逗得一樂,轉身撈過自己的行李,示意兩人隨自己一起往外走:“當然是真的,到時候我帶你們看我養的狗,還有我家養的小馬……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去吃早餐,邊走邊聊。”
“老師,我來幫你。”
奧格斯特默不作聲走了過來,拎走了蘇睫手中兩只鼓鼓囊囊的包。蘇睫剛想推說不用,另一只手手背忽然覆來一陣暖暖的觸感。抓在行李箱拉桿上的指頭被人把玩一樣揉了兩下,根根掰開,沒多久,手中僅剩的行李箱也被如月抓在了手里。
“拿著很輕嘛,老師你帶了些什么?”如月拎起行李箱掂了掂,好奇地問。
“我這次就住自己家,洗漱穿戴的東西家里都有,所以只打包了這些日子做的手套圍巾還有娃娃之類東西,準備給我爸媽的。看著包裹很大,其實不重,讓我自己來拿就好。”
“那不行,我們幫你!”如月一把把箱子藏到了身后。
“老師走吧。”奧格斯特也在旁催促。
“唔……那我來請你們吃飯吧。”
蘇睫看了看兩人,奧格斯特暫且不提,就連愛打扮的如月,這次出門也只背了一只背包,兩名學生的包裹看著都不大,自己的東西想來不會給他們造成負擔,也就隨他們去了。
在餐廳吃過早餐,三人趕到集合地點。學校雇傭的懸浮巴士早已經等候在側,作為后勤老師,蘇睫需要督促上車的學生簽到,并維持車內秩序,如是又忙碌了半個小時,等到集訓的總負責人馬格斯在教師群通知所有人都已經到齊,由七輛懸浮巴士組成的車隊總算浩浩蕩蕩駛離了阿特雷斯。
但蘇睫的工作才剛開始。
包括薩瑞納在內的集訓教官已經提前一天前往目的地勘察地形,這次出發隨行的都是后勤組的老師。沒有了惡鬼一樣兇悍的教官隨車鎮壓,剛出發沒多久,車上就春游一樣吵吵嚷嚷鬧成了一團,零食與垃圾齊飛,嬉笑并怒罵共起。偏偏車子里的學生又是混坐的,N9號公寓的學生們愿意聽蘇睫的話,其他人可不,他們大多不認得蘇睫,看到管理本車的只是一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年輕女beta,這些平時就野性難馴的alpha不由鬧得更起勁了。
幸好車廂里還有幾名N9號公寓的學生,他們都是金領,在阿特雷斯嚴格的等級制下,金領的前輩對其余學級的學弟學妹們有著天然的壓制。看蘇睫一個人管不過來,甚至差點被小崽子們欺負,這些學生平時就與蘇睫關系不錯,當即仗義地站了出來,把不安分的學弟學妹摁了下去。
至于同為金領的幾名刺頭,他們起先還對N9的學生們亂比中指,嘲他們是老師的狗,待轉頭看到奧格斯特不聲不響立在座位邊,雙手撐著座椅靠背,眼神兇惡俯視而下,身上纏繞著如有實質的暴戾與惡意,瞬間就認了慫——他們可以不認識蘇睫,但同級的奧格斯特這個戰斗狂實在是威名赫赫,更別提奧格斯特的身后不遠處,還站著那個人偶一樣笑瞇瞇的女孩了。得罪了紅發的奧格斯特,你或許只是吃一頓暴揍,但要是被惡龍如月盯上……想到傳聞中某個缺胳膊斷腿被迫退學的倒霉蛋,他們就是渾身一顫。
若是不想讓集訓還沒開始就結束,還是收斂一點的好。
共識一達成,混亂如菜市場的車廂總算重又安靜了下來。大家雖然還是會交頭接耳,低聲笑鬧,卻沒人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蘇睫感激地看了自己的學生們一眼,暗暗松了口氣。
沒多久,巴士到達機場。阿特雷斯這次大手筆地包了三架飛機,直飛距離28號保護區最近的天碩機場。上飛機后,另一輛巴士的雷恩老師加入蘇睫,與她一起帶隊。雖然是后勤老師,但雷恩老師本身是一名alpha,只是性格細致有耐心,比較適合后勤工作而已。學生們一向欺軟怕硬,有他幫忙看顧,這一路上倒是沒再發生什么幺蛾子。
午餐是在飛機上吃的。吃過午飯又在飛機上坐了一個多小時,隨著云層下的風景漸漸被綠色覆蓋,飛機著陸,機場到了。
剛下飛機,就能看到周圍景物明顯不同,區別于高樓林立的大都市,天碩機場所在的閩方市只是一座中等規模的城市,它處于28號、21號保護區與凌江三者交界處,是有名的旅游城市。在這里,花圃、園林與公園要遠比高聳入云的大廈更常見,立在城市任意一角隨意眺望,能看到遠方高低起伏的山巒輪廓,在大城市要花費數倍價格才能買到的天然食材與水果,在這里也能很便宜地買到——當然,這便宜也只是相對而言。
雙腳一落地,如月就抱著蘇睫的胳膊,吵著鬧著要在閩方市購物。只可惜一路上的行程早已定好,并不是個人意志能左右的。整隊走出機場,校方安排的懸浮大巴已經等候在外。這些大巴也都延續了閩方市濃郁的旅游城市特色,車身上滿是青山綠水的宣傳照,車頭還掛著綠油油的藤蔓裝飾物,開在城市中活像一團團移動的青苔。
龐大的青苔車隊穿過城市邊緣,駛上郊區的山道,在盤旋的道路上開了半個多小時,終于開過了代表進入保護區范圍的環境署哨卡,來到了28號自然保護區內部。
田野,溪流,青山,瀑布,鳥語,花香……
當車隊在停車場停下,蘇睫扶著車門下車,嗅聞著空氣中清新的自然氣息,看著滿眼深深淺淺的綠色,即便她幾個月前剛從這如詩般美好的仙境離開去往大城市,依舊不自覺陶醉在了這片美好的世外桃源中。
這就是28號自然保護區,她原身的家鄉……她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二更要好晚了,可以明早來看
這是過渡章
接下來是奧格斯特專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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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六十六個宿管阿姨
下車以后,七名后勤老師在教務處主任馬格斯的指揮下,帶領各自車上的學生在停車場的空地集合。
“住宿清單已經下發,本次外出集訓,諸位將分別在紅星旅店、金門客棧和霞昀農場投宿。希望大家謹記校訓,時刻嚴格要求自己,如在外有違規私斗、或是其他影響阿特雷斯形象的行為,請做好回校后被追究到底的心理準備。”
馬格斯立在隊伍最前方,板著臉進行了簡短的訓話。他在學校一向是威嚴的代言人,雖然沒人見過他動手的樣子,但學生們無一例外都很怕他——據說是氣場很強的原因。蘇睫對此非常羨慕,如果她也能有玄之又玄的“氣場”,學生們估計也不敢這樣欺負她。
訓話結束,學生們按照清單上的安排,分別走進了各自負責老師的隊伍里。
蘇睫家的霞昀農場此次接待了一共60名學生,人數最少,所以負責老師也只有她一個。好在這60人基本全是N9號公寓的學生,大家彼此相熟,管理起來也會簡單不少。
點齊了人數,蘇睫便帶著隊伍,坐上了分撥下來的懸浮大巴,一路往霞昀農場的方向趕去。并不是每一個自然保護區設立時都會驅趕原住民的,只要這些原住民能夠遵守環境署訂下的條條框框規定,他們就能夠世代在保護區內居住,并將私產傳承下去,蘇睫家的霞昀農場就是這樣。
她家嚴格來講,算得上富有的大地主,整個霞昀農場占地面積約370畝,內部包含旱地、水田、丘陵、河谷乃至一整座山。除了靠近建筑主體的幾畝地是自家耕種外,大部分區域都被經營成了農家樂,再外圍的地方干脆就荒廢著沒開發,保持原汁原味的美景,讓游客拍照打卡。
通往農場的是一條寬闊平整的土路。沿途風景秀麗,能看到不少隱沒在行道樹后的田地,田中種滿了或金黃或青翠的作物,偶爾還能在路邊看到農場的雇工。沿著道路一路往里,隨著路邊的人工建筑越來越多,終于,農場的主體部分出現在眼前。
蘇爸蘇媽早已經得到消息,在路旁翹首等候。當大巴停下,蘇睫打頭從車上下來時,這對恩愛的夫婦高興得恨不得直接沖過來把女兒抱住,只是顧忌著孩子還在工作,沒有敢付諸實踐。尤其是生性多愁善感的蘇爸林素秋,才跟蘇睫對上眼,就沒忍住偏頭悄悄抹了把淚,那眼角紅紅惹人憐愛的樣子,把蘇睫看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蘇媽相比之下要堅強得多。把身體柔弱的蘇爸扶到一旁安頓好,他以公事公辦的態度接待了蘇睫,還像模像樣地同她握了握手,要不是松開手時蘇睫看到了對方朝自己悄悄擠了擠眼,她甚至都要懷疑眼前這到底是不是自己親老媽了。
“你們好,歡迎來到霞昀農場。鄙人蘇正鑫,農場的主人,大家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阿特雷斯學院的優秀學員與教師能夠光顧我們農場,真是蓬蓽生輝。一路長途跋涉,想必諸位已經很累了,我這就帶大家去住宿的客房。”
熱情地同蘇睫與學生們打了招呼,蘇正鑫轉身領著師生一行人,往后方一幢老舊的三層大樓走去。
蘇睫家人口簡單,自家住的只是一幢小別墅,看著很不起眼。別墅旁邊的這幢三層大樓相比之下要氣派很多,它在過去是員工宿舍,居住著農場雇來種地與照料牲畜的雇工。后來,環境署對保護區的人流量進行了進一步限制,霞昀農場不得不解雇了大部分雇工,轉而走上農家樂的經營形式,于是這里也跟著被改造成了旅店性質的客房。
如今28號保護區被軍方征用,成為了阿特雷斯的訓練場所,保護區也隨之停止了接待旅客。員工宿舍空出來的客房數量可觀,要裝下60名學生綽綽有余。因為一直有雇工與旅客居住,客房內部也比大樓破舊的外觀看上去好上不少,帶著木香的實木地板,打磨光滑的木架床,溫馨的布地毯,田園風的碎花窗簾,還有古典的枝形吊燈,走進宿舍,周圍的一切都讓人有種穿越時空回到了18世紀歐洲的感覺。
宿舍自帶衛浴和中央空調,唯一的不便或許在于沒有立體投影機和開水壺等器械。但這也是有原因的。環境署對自然保護區內原住民的生活方式有著近乎變/態的限制,例如田地的耕作,是絕對不許使用機器的,所以農場才會需要雇工。此外,原住民家中的機械化覆蓋率也不能超過某個指標——機械化覆蓋率是指每平米的機械化程度,它有一個極復雜的計算式,蘇睫記不住,只知道家里為了應付環境署不定期的抽查,除了一臺老舊的立體投影機,還有電燈空調這種正常生活離不開的機器外,其他角落基本看不到現代化痕跡。她家燒飯用的灶臺甚至還用著樹木秸稈做燃料,這種就連在21世紀都不多見。
除了上述規定,環境署還陸續出臺了禁獵期、禁漁期、休耕期等等等等亂七八糟的規定,稍有不遵守就罰錢,導致大部分原住民都受不了生活的不便,領了補償金就搬離了保護區,能頂住壓力堅持下來的,不是“溯源黨”,就是對先祖留下的土地還有留戀。蘇爸蘇媽就是后者。
野外集訓明天才正式開始,今天的日程在學生們完成入住后就宣告結束。剩余的時間,學生們可以自由活動,只要記得在晚上22:00門禁前回來就行。
自由活動一向是最讓老師操心的項目。在安排學生們入住前,蘇睫把大家集中在大廳,再次向他們強調了在宿舍不許私斗,要牢記在學校接受的講座內容,愛惜保護區一草一木,在農場也不要亂跑,宿舍一樓的食堂會在五點到七點提供自助餐,記得回來吃巴拉巴拉的,啰啰嗦嗦,活像個老太太。
學生們剛到一個新鮮環境,才不耐煩聽她的長篇大論,紛紛在下面嚷嚷著想解散,還有人聽說過這是蘇睫家的農場,打趣她是舍不得自家財產被弄壞才這么煩人,把蘇睫臊了個大紅臉。
從頭到尾,認真捧場的只有奧格斯特和站在一旁滿臉驕傲的傻媽媽蘇正鑫。就連如月聽到一半也開始不耐煩地東張西望,并把視線長久地在蘇正鑫與蘇睫身上游移,腦袋上的寬檐帽不時晃動著,像一朵招搖的大喇叭花。
那就是老師的家人啊……
他一邊恨恨想著某個由蘇睫父母介紹的相親對象,一邊舔了舔口中發癢的尖牙,雙眼微瞇。
才不會這么輕易放棄呢!
漫長的講話結束,下方的學生發出了連天歡呼。蘇睫無奈地搖了搖頭,從蘇正鑫手中接過串成串的黃銅鑰匙,一個個報起了學生名字。
“叫到名字的來拿房間鑰匙。這里不比外邊,刷刷終端就能進屋,房門鑰匙一定要收好別丟了,等把東西放進屋子就能自由活動了。第一個,拉格朗日,201。”
“來了!”
被報到名字的學生一路小跑著接過鑰匙,然后就帶著行李,興致勃勃奔上了二樓的臺階。知道同學們迫不及待想出去玩,蘇睫盡量加快速度播報著,直到最后,手中只剩下三把鑰匙。
“剩下的就是我們三個的房間了,你們隨我過來,我帶你們去。”
她朝大廳里剩下的兩名學生招招手,從手里抓了兩把鑰匙塞給如月和奧格斯特。蘇睫這邊也算小小動用了一下特權,作為負責老師,她需要就近居住在員工宿舍里,想著反正也是要有鄰居,當然還是熟人比較好,就特地把兩人的房間安排在了自己隔壁,到時候萬一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找人也方便。
女兒好久才回來一趟,蘇正鑫正稀罕著,也跟著上前。一行四人在蘇睫的帶領下爬樓梯上到三樓,沿著長長的走廊一路往前。
路上,許是看出蘇睫待這兩名學生格外親近,蘇正鑫熱情地同兩人攀談著。奧格斯特不善言談,比較沉默,只木訥地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就沒再說什么,注意力也始終集中在蘇睫身上,當女beta不小心踩到樓梯木料坑洼處差點跌倒時,甚至比她還反應迅速,第一時間伸手穩住了她。
反觀如月,他似乎著意要同蘇媽搞好關系,頂著一張鄰家妹妹般親切的漂亮臉蛋,嘴里的恭維蜜糖一樣往蘇正鑫身上甩,偏他態度又極誠懇,眼神純真又清澈,讓人聽了只覺得渾身舒泰,一點也不會覺得他在逢迎,沒說幾句,蘇媽就被夸得心花怒放,直說要招待如月去家里嘗嘗蘇爸剛炸好的蘿卜絲餅。
哎,那餅明明是爸爸特意給她炸的呢……蘇睫在一旁默默聽著,嘴角有些抽搐。
她住的是樓梯北側的320室,如月住她對門的319,奧格斯特則是隔壁318。分別給兩名學生指了指屋子后,蘇睫打開自己的臥房門,看到蘇爸蘇媽已經把需要的東西都放好,就打開窗戶,給屋子里通了通風,然后又找了根繩子,把鑰匙串好掛脖子上。等她關好門和蘇媽一起出來時,如月和奧格斯特已經一左一右等在了門邊。
“收拾這么快!”蘇睫吃驚了一下,轉頭想到21世紀軍訓時的教官們,一床被子幾十秒就能疊好,似乎也不奇怪,臉上不由露出幾許躍躍欲試,“既然收拾好了,那就跟我一起到農場玩吧。之前跟你們提過,我養的狗子大黃,我帶你們去rua它啊!”
“狗狗狗,就知道狗,你爸知道你回來,特意做了蘿卜絲餅,先跟我去家里把餅給我吃了!”一旁的蘇媽聽了,瞪著眼睛抬手一拍蘇睫的背,把女兒敲得“呃啊”慘叫。
蘇睫鮮少有現在這般幼稚又夸張的舉動,被此刻空氣中洋溢的歡樂氛圍所感染,如月“撲哧”一聲,捂嘴笑得花枝亂顫。就連奧格斯特也罕見地露出了幾分笑意,蜜糖棕的眼睛專注地落在女beta的笑臉上,怎么看也看不夠。
老師在家鄉,很高興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奧格斯特:我的眼里只有老師,我只要跟著老師就好
如月:要攻略老師,就要先攻略她的家人!(然后一路跑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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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六十七個宿管阿姨
在蘇媽熱情的邀請下,蘇睫與兩名學生一起跟著蘇媽走出員工宿舍,拐進了旁邊的小別墅。蘇爸這時候已經回屋,正坐在沙發上翻看著蘇睫帶回家的玩偶和圍巾等物。一疊熱氣騰騰的蘿卜絲餅就擺在一旁的桌子上,還沒走近,就遠遠聞到了香氣。
看到回來的除了蘇正鑫與蘇睫,還有兩名學生,林素秋愣了一下,然后臉上很快綻放出一抹柔和的笑,放下手中的東西從椅子上站起,迎上前來。
“是睫睫的學生們嗎?快來坐。”
“阿姨你好,我是如月。”如月抬手按住寬大的遮陽帽,笑嘻嘻地朝林素秋鞠了一躬。
“您好,我是奧格斯特。”紅發的少年落后一步,也禮貌而靦腆地同蘇爸做了自我介紹。
“來來,快坐。孩子他媽也真是的,有客人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多做些吃的。”
蘇爸林素秋熱情地招待一行人在餐桌邊坐下,又張羅著取來小碟子和餐叉,還有諸如炒花生、炸蠶豆之類現成的小點心,蘇媽則興致勃勃地端出了自家釀的甜酒釀,嚷著要給大家嘗嘗味道。
阿特雷斯禁止未成年人飲酒,不過如月和奧格斯特都已經成年了,而且嚴格來講甜酒釀酒精濃度不到5%,至多只算酒精飲料,蘇睫就沒有阻止。如月對這種既帶著酒香又有些甜味的飲料適應性良好,贊不絕口。但奧格斯特似乎有些喝不慣,才抿了一口,瓷白的臉頰就很快涌現出一團紅暈——他看起來是酒精不耐受體質。
蘇睫就坐在奧格斯特對面,親眼看到少年猶豫著將口中的酒釀咽下后,眉頭皺起小小的疙瘩,眼底迅速浮現不適的水光。酒釀這東西就是這樣,喜歡的人不喜歡的都有,眼看著少年不聲不響,又要強忍著繼續喝下去,她趕忙伸長胳膊按住了少年的杯子。
“我記得家里每天都會有自家奶牛產的牛奶,我去給你拿一些。”雖然牛奶配蘿卜絲餅這搭配奇怪了些,但總比讓客人喝不喜歡的飲料要強。
“哎呀,是媽媽疏忽了。你坐著,媽媽來拿。”蘇媽看了奧格斯特一眼,趕忙準備站起。
“不用不用,我來吧。”
蘇睫笑笑,站起轉身走進廚房。許久沒回家,家里也不是一成不變,原先那臺老舊的白殼冰箱已經被換成了歐雷牌的最新款雙開門保鮮冰箱,蘇睫打開冰箱,從門后的架子上取下一罐鮮奶,又拿了小奶鍋,用沼氣灶把牛奶煮了。待鍋里的奶微微冒起氣泡,蘇睫關火,把煮好的奶倒進玻璃壺,又從廚房搜羅了一些果脯蜜餞等零嘴。等她端著滿滿當當的托盤回到餐桌時,桌上幾人已經徹底聊開了。
主要在講話的是蘇媽和如月。雖然平時是個小惡魔一樣讓人頭疼的家伙,但當如月著意要討人歡心時,他同樣能把自己包裝得像個甜心小天使。身為東亞人的后代,他本就有著一張令蘇爸蘇媽感到親切的臉,再加上人長得可愛,嘴巴又甜,一來二去,蘇媽已經完全淪陷在了他的糖衣炮彈中,此刻兩人正聊得熱火朝天。溫溫柔柔的蘇爸一向話不多,和奧格斯特一樣,在一旁坐著傾聽,幾乎成了背景板。
看到蘇睫回來,蘇媽朝她連連招手:“我們正在說你小時候不聽話被馬撂了蹄子的事兒呢,快來寶貝,給如月和小八月看看你的疤!”
“哎?”
蘇睫剛把托盤放下,就被蘇媽拽了過去,蘇爸幫忙撩開她前額的劉海,露出額角一小塊疤。蘇睫之前就發現過這里的疤,但她并沒有原主的記憶,所以完全不知道這里原來是小時候被馬蹄子踢的。生怕父母問她細節導致露餡,她屏住呼吸,緊張地站在那里不敢動。
“哎,原來老師小時候也會調皮嗎?真難想象……”如月撐著桌面湊近,黑葡萄似的眼睛閃著饒有興味的光,甚至還伸出暖暖的指頭戳了戳蘇睫的疤。
“何止,我家睫睫小時候可是遠近聞名的皮孩子,一直到上大學前都還咋咋呼呼的,后來去了大學,才漸漸轉了性子,變文靜了。”蘇爸難得起了談興,捂嘴看著蘇睫一個勁笑。
看到林素秋臉上的笑,蘇睫心里就是一沉——哪里是什么轉性,只不過是芯子里換了個人罷了。蘇爸記憶中的那個蘇睫,早已經不在了。此時此刻,享受著蘇爸蘇媽關愛的,是她這個冒牌貨……
“老師,是傷口疼嗎?”
正消沉著,身旁響起奧格斯特的詢問。蘇睫抬眼,看到少年正擔憂地看著自己,眼角眉梢滿是關切。明明是帶朋友來玩的,再讓人擔心自己可不好。她擠出一個笑,抬手摸了下額頭的疤:“哪里會疼,都是好多年前的疤了……對了,熱牛奶拿來了,你快喝吧,很香的。”
說著,她掙開蘇媽抓在胳膊上的手,走到桌邊把奧格斯特杯里沒喝完的酒釀倒進自己杯子,又去洗手臺拿水沖了沖,回來給少年倒了滿杯。
“老師我也要!”
如月把杯子湊過來,蘇睫看到他已經把酒釀喝光了,就也給如月倒了一杯。轉身坐下,面前的蘿卜絲餅還冒著熱乎氣,就著甜絲絲的酒釀,蘇睫大口吞食著手中的餅,雖然依舊和記憶中一般美味,心里卻堵堵的,連帶著口中的美食也沒有了滋味。
何止是那些她缺席的回憶。杯中的甜酒釀,還有蘇爸的蘿卜絲餅,這些也都是原身非常喜歡的食物。說到底,今天的她能吃到這些,只不過是沾了原身的光而已……
餐桌那一頭,蘇爸蘇媽被勾起了回憶,轉身又從客廳找來了沖印的家庭相冊,興致勃勃地從開頭翻看,一面翻,一面同如月講述著蘇睫童年的一些趣事。那些事也都很陌生,是此時此刻的蘇睫所完全不曾知曉的、原身與家人的回憶。
越聽越覺得喘不過氣,一口喝掉杯中的甜酒釀后,蘇睫驟然站起身。
“我……我去外面找大黃玩去。”
“哎你這孩子,才回來沒多久,怎么就光顧著惦記大黃,不好好陪陪爸爸媽媽呢?”蘇媽嗔怪地看了蘇睫一眼,知曉她喜歡家里的狗,倒也沒強留,而是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旁邊的如月和奧格斯特,“如月和小八月呢?”
如月不舍地看看老師,又瞅瞅照片上傻乎乎圓潤潤的小小蘇睫,心中的天平來回晃動了一陣,最后還是討蘇睫父母歡心的念頭占了上風。
“我要留下。叔叔阿姨再多講講有關老師的事吧,好有意思!”
奧格斯特倒是一心要跟著蘇睫。看女beta站起,他匆匆喝完杯中的牛奶,也跟著起身:“我和老師一起。”
“那寶貝兒要替我們好好招待小八月哦。”
蘇媽朝兩人揮了揮手,然后便低頭同蘇爸與如月繼續看起了相冊。
蘇睫此刻的心緒一片煩亂。她領著奧格斯特往前走了幾步,在即將走出餐廳前,不知為什么,突然產生了強烈的回頭沖動。
猶豫再三,她還是在門口停住了腳步,轉過頭去。蘇爸蘇媽正親密地倚靠在座位上,手中的相冊頁將翻未翻,目光專注地落在相頁的一角。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兩人臉上是一般無二的柔和笑意,甚至都沒有發現蘇睫的停留。只有蘇媽右手邊的如月以手托腮,好奇地瞥了這邊一眼。
他們在看的是同 “蘇睫”的哪段回憶?他們的眼里,真的有過她嗎?
這一刻,女beta忽然有種仿佛要被全世界拋棄的窒息感。
“老師。”
正感到胸口發悶,身側的手上驟然傳來一陣暖意。蘇睫回神,發現是奧格斯特握住了自己的手。
“老師,我們不走嗎?”
少年的手干燥又溫暖,手指修長,指腹有著薄薄的繭子,輕輕松松就將蘇睫的手整個包裹在其中。他握得小心翼翼,一絲力氣也不敢用,仿佛生怕會把她捏傷。詢問的聲音同樣輕且柔和,透著澄澈的少年音色——但少年自始至終沒敢看身旁的女beta,哪怕她僅半肩之隔。
他害怕……害怕看到她臉上顯露哪怕半絲嫌惡。可老師看起來快要哭了,如果不抓住她,他很擔心她會跑走。
從沒哪一刻,他如此懊惱過自己的笨拙。如果是如月,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辦法安慰老師,而不是像自己這樣,只能通過交握的雙手,把自己的心意傳遞。他僵著脖子,緊張又局促地盯著門框上一個深色的釘子印,因為酒氣上涌,或者是別的某些原因,不止是臉頰,藏在亂發下的耳垂也難以避免地染上了濃濃的胭脂色。
蘇睫偏頭怔怔凝視了少年許久,點了點頭。
她覺得自己應該松手,可是……或許是他的掌心太過溫暖,讓人貪戀,又或許是少年臉上一閃而逝的局促太過讓人心軟,掙扎到最后,她也只是回握住了少年的手,拉著他一同走出了老舊的蘇宅。
“走吧。”
兩人并肩穿過房間,推開別墅的大門——溫暖的陽光,青草的氣味,還有微醺的風,來自自然的吐息兜頭罩下,蘇睫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忽然感覺身上沉重的壓力輕了不少。
掌心不知何時滲出了一些細汗。她不太好意思地松開手,轉過頭,朝奧格斯特露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抬手指指斜前方:“我們去看大黃?”
奧格斯特也笑了,口中尖尖的一點虎牙一閃而逝,朝氣蓬勃,又帶著些青澀的可愛。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設定是,beta夫婦誰懷孕誰是媽媽。蘇爸蘇媽剛好與性別反了,于是寫的時候老會寫錯,哎呀煩死了!(攤手)
奧格斯特沖鴨!
作為親媽我可給你走進蘇蘇內心的機會了,接下來就看你表現了!
我想了想,如果穿越女是個有較高道德標準的人,面對原身的親友給予的關切——尤其當她開始在乎這些親友時,內心應該是會很痛苦的
所以女主會一直糾結,你們別嫌我煩
我覺得真的挺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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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八個宿管阿姨
大黃是一只有著變異犬血統的中華田園犬,簡稱土狗。
它的犬小屋就坐落在雞圈的旁邊。因為農場開設在自然保護區,到了晚上,常有黃鼠狼之類的小動物從周圍的荒野與山林中跑出,咬壞圍欄鉆進雞圈里抓雞吃,給農場造成巨額損失——你別說,還真是巨額,因為蘇睫家的雞白天都是圈了塊荒地在外面放養的,吃的是高蛋白的蟲子,喂的飼料也是自家種的稻谷、菜葉之類天然農作物,加上時常在草叢間跑動,雞肉肉質緊實,口感極佳,是市場上難得一見的高級食材。農場里隨便抓只雞賣的錢就能頂蘇睫大半個月工資,更別提這些雞在出欄前還能下蛋。以上述方式飼養的走地雞產的蛋,當然也能賣個好價錢。
環境署不允許農場安裝電網,說是會破壞自然生態,黃鼠狼這東西又慣會鉆網打洞,叫人防不勝防。面對山中野獸對雞圈持續不斷的騷擾,蘇爸蘇媽最后的解決方式是用魔法打敗魔法——他們從同住在保護區的好友家抱來了大黃這只看家護院一流的土狗。奶狗大黃抱回家時,蘇睫已經穿越來了,所以說大黃是她養的也沒有什么問題。
白天的時候,雞都在圍起的荒地里覓食散步,不需要大黃看著,蘇爸蘇媽一般會解開狗繩放大黃出來溜達。不過,像今天這樣有大批客人光顧時,為防止嚇到人,狗子一般會被好好地關在犬小屋里。
蘇睫帶著奧格斯特,從種滿了各色蔬菜的菜地間穿過。這些菜地出產的蔬菜都是自家消耗的,數量不多,路過一片垂掛著大顆西紅柿的番茄田時,她還順手摘了兩顆色澤鮮亮的紅番茄,拿袖子隨意擦擦表皮的灰,就給身旁的奧格斯特遞了一顆:“嘗嘗,沒打過農藥,很干凈的。”
說著,她就對準自己手中的番茄,大大咬了一口。剛成熟的西紅柿汁水淋漓,酸中帶著淡淡的甜,厚實的外壁被咬破后,淺紅的汁水很快滲了出來,在女beta嘴角留下晶亮的紅痕,并順著她白嫩的指尖滑落。
奧格斯特接過番茄,張嘴欲咬,眼一抬,剛巧看到這一幕,啃食的動作瞬間停住。他愣愣地目送著那痕汁液如游蛇般蜿蜒而下,在女孩掌心匯成一彎誘人的殘紅,少年的喉結微動,幾乎抑制不住因妄念而動搖的精神力——直到他無意瞥見,蘇睫在下一次抬手啃咬時,苦惱于掌心潮濕的觸感,女beta抬高手腕,嫩紅舌尖探出檀口,漫不經心地將掌心的汁水舔了個干凈……
“轟——!”,少年本就因酒意而泛著胭脂色的臉頰,瞬間如煮熟的蝦子般,漲得通紅一片。他的腦袋也有些不對勁,腦海里“嗡嗡”的雜音響個不停,讓他連蘇睫在說什么也逐漸聽不清,只知道通過徒勞的吞咽動作,強忍住涌上喉頭的干渴、與心底不斷叫囂的啃咬沖動。
想……好想、想觸碰老師的手,想咬她的后脖頸,把自己的信息素注入,讓老師渾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好想……
可是不行,老師的心情才剛好些,他應該忍住。
青春期的少年總是很輕易就被心上人簡單的一個動作撩撥起心底的欲/念。當理智與情感又一次觸發激烈交鋒的時刻,奧格斯特強迫自己從蘇睫身上移開視線,低頭狠狠咬上了手中的番茄,把柔軟的果肉當作女beta的后頸,啃食干凈。
“怎么樣,好吃吧?”
身旁,女beta依舊一無所覺,一邊吃著手中的半拉番茄,一邊歡快地偏頭詢問著他的感想。
在她的提示下,奧格斯特垂眸望向手中殘余的番茄梗,出于一種莫名的情緒,他伸出舌頭,試探著舔了舔沾在上面的一滴番茄汁。
酸酸的,帶些苦澀的微甜,就像一個始終沒有勇氣落下的吻。
少年的心中騰起一陣酸澀。
蘇睫在畢業后,曾回家住過幾個月,對農場熟悉得很。從菜地離開,又穿過了一片青黃的稻田后,兩人的眼前出現了用高高的木柵欄圍起的雞圈,與雞圈邊木頭搭建的犬小屋。
大黃果然就被拴在犬小屋里,此刻正窩在小木屋里,懶洋洋躺地上睡覺。
聽到腳步聲,睡夢中的大狗警覺地睜開眼,往屋外探了探。當它看到來人是蘇睫時,原先垂落在地的大尾巴瞬間精精神神地翹了起來,呼啦呼啦在身后甩個不停。
“嗚……嗚汪!”它從地上站起,興奮地在地面蹦來跳去,喉嚨里發出一陣歡快的叫聲。
“大黃!”
蘇睫也朝它喊了一聲,撇下奧格斯特飛奔上前,一把抱住了往她懷里撲騰的大狗,一人一狗激動得活像一對久別重逢的朋友……不,她們就是!
“汪!汪汪!”
大黃不顧脖子上繩索的牽扯,汪汪叫喚著直立起上半身,把腦袋拱進女孩肩窩,粉色的大舌頭刷子一樣在她脖子與手背上舔來舔去。蘇睫閃了兩下沒閃開,又被沉重的狗子撲得重心不穩,干脆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摟著懷里腦袋狂甩的大狗格格直笑。
“好癢啊……大黃你又變胖了哈哈哈。”
“大黃是變異犬?”
奧格斯特走到近前,好奇地看著在地上玩成一團的蘇睫與狗,俯身試探著朝大黃伸出了一只手。
“不全是,它是家犬和變異犬的雜交。”
第一次大災害時,由于太陽黑子爆發引起的電磁輻射,地球上的動植物產生了一系列的變異,但相對人類的分化而言,這些改變并不算大,充其量就是讓植物的根莖葉片更加粗壯厚實,讓動物的野性被激發,體型更龐大健碩、牙齒與爪子更鋒利而已。
大黃的父親就是只變異犬。混雜了一半變異血脈的大黃比傳統的土狗要更壯實些,當它后腿直立站起來的時候,高度足到蘇睫胸口。盡管外表看著有些嚇人,但來自家犬的另一半血脈卻將代代相傳的忠誠刻進了它的本能,讓聰明又聽話的大黃成了農場人見人愛的團寵。
蘇睫伸手親昵地撓了撓大黃軟軟的下巴,又抬起狗子一條前爪,把又軟又厚實的肉墊按進了奧格斯特掌心,像握手一樣在空中晃了兩下。大黃是條非常聰明的狗,從女主人這個動作中得到了“這是朋友”的暗示,它湊近奧格斯特,濕漉漉的大鼻頭嗅了嗅氣味,隨后便歡快地“汪嗚”一聲,龐大的身體彈跳而起,朝前猛地一撲,非常不見外地把紅發少年也撲倒在了泥巴地上,大舌頭朝著少年的臉一個勁狂舔。
“老、老師……”
奧格斯特猝不及防,被狗子撲了個正著。他雙手扶在大黃身側,幾次想要推開壓在身上的大狗,卻又不敢用力,最后只能用手肘暫時格擋開大黃毛絨絨的腦袋,半張臉上還沾著口水,躺地上求助地看著蘇睫,漂亮的臉上滿是無措。
“沒關系,大黃很結實的,你推。”
蘇睫朝少年笑笑,彎腰摟過大黃的脖子,拖著它沉重的身體往一邊搬。大黃以為女主人這是在同自己玩游戲,壓低重心死賴在奧格斯特身上就是不愿挪窩,女beta力氣小,一個人壓根搬不動,忙朝少年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個拖一個推,總算把沉重的大黃狗給弄下了地。
蘇睫朝地上的奧格斯特伸出手,把渾身沾著灰塵的少年扶起。轉眼看到奧格斯特臉上的口水,她悶笑了一陣,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濕巾,抽了一張遞給少年。
“看樣子大黃很喜歡你。”
聽到蘇睫的話,奧格斯特臉紅了。他擦干凈臉上的口水,低頭注視著環繞腳邊不停甩尾巴的大黃,怔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目光驚奇又欣喜、軟綿綿甜蜜蜜地掃向蘇睫,像在征求她的意見,又好像只是想得到一聲肯定:“從我分化成alpha后,以前養的寵物就都不敢再靠近我了……它不怕我嗎?”
“不會啦,畢竟它可是變異犬的后代呢。”
蘇睫想起梁吉潁也曾說過類似的話。據說alpha身上環繞著一種能夠令動物產生危機感的兇悍氣場,因此普遍不受寵物待見,但變異動物因為野性更強更兇悍好斗,似乎對alpha的畏懼也會少很多,像殺手皇后,就沒有害怕過梁吉潁。
她家的大黃流著變異犬的血,當然也不帶怕的。
“我……我可以和它玩嗎?”奧格斯特問。說完,似乎是覺得自己這么大了還想著玩狗有點幼稚,他將手舉在唇邊,輕咳了一聲,瓷白的臉上迅速浮現一絲赧然。
但蘇睫卻覺得,這時候的奧格斯特格外可愛,可愛到她有一瞬間連呼吸都差點忘了——
“當然可以!今天大黃一直被拴著,肯定還沒遛過。走,我們一起遛狗去!”回過神來,她豪爽地抬手一拍少年的背,蹲身把大黃脖圈上的繩扣松開,然后抬手指向斜前方的小路,“大黃,跑!”
“汪!”
大黃清脆地叫了一聲,像離弦的箭一般朝前方飛躥了出去。兩人只覺眼前黃影一閃,再看過去時,大狗已然跑到了幾米開外。
“我們也追上去吧!”
蘇睫伸手一拽奧格斯特手腕。不用她催促,少年很快跟在她身后,兩人一同追逐著前方撒丫子狂奔的黃色大狗,在狹窄的小路上奔跑起來。路的兩邊,是成熟在即的稻田,奔跑間,青黃相接的稻葉不斷掃過他倆的腿部,發出“沙拉沙拉”的摩擦聲。
當稻田跑到盡頭,隨著視野驟然開闊,一片長著青草的開闊牧場出現在眼前。牧場只用粗粗的兩根橫木圍起,場中央,幾頭黑白相間的奶牛正立在高高的草垛邊,悠閑地吃著草。大黃狗一個矮身,從牧場圍欄的空隙跑了進去,汪汪叫著在草地上一陣亂跑。奶牛群早已見怪不怪,只在大黃身后的兩名人類飛奔而過時,懶懶地朝一邊避讓了兩步。
“喲,這不是大小姐嗎,回來了呀?”
“啊,是老師!”
草垛邊舉著草叉的雇工正與兩名阿特雷斯的學生聊著天,三人看到蘇睫,紛紛熱情地同她打招呼。
蘇睫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今天的大黃是不是人來瘋,居然跑得比平時快了不少,她追了好久,距離反而越拉越遠。
“你、你們……好……”
生怕把寶貝狗子追丟,讓它糟蹋了哪邊菜地,只舉手朝三人隨意揮了兩下,她就帶著奧格斯特迅速掠過。
追著前方頭也不回的黃狗,兩人很快消失在了圍欄的另一頭。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起那天夕陽下的奔跑,那是我們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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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六十九個宿管阿姨
牧場的那一頭,是一片備用的草場。
草場上的牧草長得極茂盛,油光碧亮的,看上去仿佛一塊厚厚的絨毯。大黃身子壯碩,凡是奔跑過的地方,高高的青草向兩側倒伏,形成一條細長的痕跡,從高處往下看,就像是一塊完美的碧玉上被人劃了一道口子。
這道口子形成沒多久,后方又有并列奔跑的兩人經過,將細長的裂痕拓寬成難看的鴻溝。
追著前方的大黃,在廣闊的草地中又跑了會兒,蘇睫漸漸感到體力不支。她本來就是個宅女,在老家好歹還會遛遛狗,到了阿特雷斯后就沒再鍛煉過。剛才的那陣狂奔用掉了她最后的體力,隨著肺部越來越痛,追逐的腳步也越漸放緩。終于,女beta雙手撐著膝蓋,大口粗喘著停在了草場的中央。
“老師,你還好嗎?”
見蘇睫停下腳步,奧格斯特也跟著停止了追趕。畢竟是體能強健的alpha,跑了快有七八百米,少年連呼吸都沒有亂上半分,仿佛剛才的追逐只是在自家后院的閑庭信步。想來如果不是顧及身旁的蘇睫,他應該早就追上大黃了。
“還……呼哧、呼……還好……”
蘇睫努力平復著急促的呼吸,直起身一邊喘氣,一邊朝少年打了個“OK”的手勢。
遮擋在眼前的一綹長發被女孩伸手撥開,露出后方一張泛著健康紅暈的臉。猝不及防撞見蘇睫劇烈運動后的樣子,奧格斯特的心又一次控制不住“砰砰”亂跳了起來。他看到,因為奔跑,大量的汗水從女beta額角滲出淌下,沾濕了鬢發,細長的發絲因汗水緊貼在蘇睫臉頰,襯托得她看起來像朵嬌艷的花。
而這朵花的花萼、那白皙又修長的脖頸,此刻就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他的眼前,因汗腺的舒張,向外散發著較往常更濃郁的乳香。如一個無聲的邀約,引逗著每一名路過的旅人。
“老師……”
喉嚨涌上一陣難以抑制的干渴,蓬勃炙熱的情/欲驟然浮現,將渾身血液點燃,滾燙的感情直流進心臟。在一股令人戰栗的舒爽與緊繃感中,少年再也控制不住身體,往前走了半步,微微張口,露出下方尖銳的虎牙……
“汪汪!”
不遠處傳來一陣響亮的狗叫,將紅發的少年從夢游般的狀態中喚醒。意識到剛才那瞬間自己想要做什么,既震驚且懊惱,奧格斯特苦苦抑制著啃咬的沖動,強迫自己轉身,低頭狠狠咬上了自己的胳膊。鋒利的牙尖刺破肌膚,鮮血很快滲出,口腔中浮現濃濃的血腥味。疼痛像一支冰錐,徹底驅趕了腦海中的妄念,這如同自虐的動作安撫了少年起伏慌亂的心緒,一直到周身沸騰的血液終于回歸溫和,他才轉頭,癡癡看著女beta的背影。
大黃似乎是在草地中央發現了什么,正激動地圍著某處翻滾打轉,并不斷朝蘇睫發出歡快的叫聲,把女beta吸引了過去。
蘇睫的離去帶走了縈繞在鼻尖若有若無的乳香。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放下袖子,遮掩住往外滲血的傷口,看著越漸遠離的身影,金棕的眸中浮現隱隱的痛苦。
她什么也不知道。
即便他的信息素曾一度飄散得到處都是,他渴望她渴望到瘋狂,可老師依舊一無所覺。他知道的,他不該怪她,她只是個beta,天生就對信息素的感應力比較遲鈍,可是、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是被留下的那個,能不能再多看看他,能不能不要留他一個人?
“奧格斯特,快來看!”
草地的那一頭,仿佛有心靈感應,女beta蹲身查看了一陣后,突然轉過身朝少年招了招手,臉上滿是興奮。
紅發的少年睜大了眼,恍如云開見月,消沉的眸底忽然浮現一抹亮色,并越來越亮——神啊,一定是你聽到了我的心愿對嗎?
“來了。”
他應了聲,低頭觸碰了一下胡亂跳動的心臟,感覺那里就像被人丟進了一顆糖球,不斷泛起絲絲縷縷的甜蜜。心情是如此激動,少年以生平少見的速度,飛快奔跑到了蘇睫身邊,在女孩的指引下看向躺在泥土中的一個灰撲撲的東西。
“看!大黃剛剛從地里刨出來的,是礦石蟲的獠牙哦!”
不等少年分辨,蘇睫已經先一步報出了答案。她從泥土中拾起那彎月型的物件,掏出濕巾擦拭了一番表面的泥土與浮灰,露出那物的全貌。
獠牙有半個手掌大,呈彎月形,一頭尖銳,一頭粗鈍。它的表面與貝母很像,是溫潤的珠貝色,陽光下從不同角度看,能看到不同色彩的光暈。但奧格斯特卻清楚,獠牙的重量要比貝母重很多,堅硬度也不是脆弱的貝殼能相提并論的,因為他家里,也同樣收藏著類似的東西。
礦石蟲是蟲族的一種分支。它屬于非戰斗兵種,專門服務于某些需要消耗礦石能量的蟲族尖兵,例如對空攻擊型的炮臺巨神兵。礦石蟲從出生后就在地下不斷地探尋礦脈,吞噬一切能夠消化的礦石,為此,它們進化出了堅硬而鋒利的獠牙,能夠輕易將礦石咬碎,將轉化的能量儲存在體內。等礦石蟲回到巢穴,精英蟲會通過吞食同族的方式,將礦石蟲體內的力量同化,也因此,即便在蟲族巢穴,礦石蟲的殘骸也非常少見。
在驅趕了蟲族后,礦石蟲的獠牙由于其富有藝術性的外表、還有與之相匹配的稀有度,一躍成為了收藏界的寵兒,在市場上也炒出了極高的價格。
萬沒想到出來遛個狗,都能挖出這樣的寶貝,蘇睫將獠牙捏在手里,在陽光下轉來轉去,看著上面流轉的光暈,愛不釋手。
“大黃你今天立功了呢,快挖挖還有沒有!”
回過神來,她將獠牙塞進奧格斯特手里,嘴上說著讓大黃挖,自己卻率先伸出手,不怕臟地挖起了下面的泥巴。
“汪!”
大黃見狀也興奮了起來。它昂起頭高喊了一聲,身后的大尾巴瘋狂晃動,兩條前爪跟安了馬達一樣以幾乎看得到殘影的速度在泥坑里一陣亂刨,將泥巴濺得到處都是。蘇睫猝不及防被飛了一臉泥沙,忙“呸呸”兩聲,抬手遮著臉閃到了奧格斯特身后,從少年身側探出頭,和他一起看著瘋玩的大狗。
“礦石蟲的獠牙是不是很好看?”發覺少年一直在摩挲掌心的獠牙,蘇睫問。
奧格斯特的手一頓,藏在紅發下的耳尖爬上一抹窘迫的紅。他只是舍不得老師的體溫消失而已,可是……可是這不是應該說出口的話。
猶豫再三,他只是乖順地點了點頭。
“喜歡的話送給你呀。”
蘇睫的聲音帶著些笑意,像一陣拂面而過的春風。少年驚訝地偏轉過頭,發現女beta正溫柔地看著自己,暖棕色的眼底滿是柔和的光。
“這、這是很貴重的……”他抑制著尾音的顫抖,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
蘇睫搖了搖頭:“沒關系,我家這座農場過去好像曾經是蟲族的巢穴,所以家里有不少這種東西。你如果喜歡,這顆牙就送給你啦……”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明眸含著星光,認真地注視著面前的少年,鄭重地道,“一直都想說,剛才真的謝謝你了。”
“剛才……”
奧格斯特知道,蘇睫指的是在蘇宅的事。
老師常常是微笑的,既溫柔又明媚,光是看著心情也不自覺會愉快起來。可是,偶爾,她也會顯露出令人看不懂的悲傷,那時候的老師,身周會豎起一堵看不見的墻,她把自己關在那,別人進不去,她也出不來。蘇宅里的老師就是這樣,陰郁,頹廢,死氣沉沉,眼中一片灰暗,好像如果沒有人去拉她一把,就會落進深淵里消失不見一樣。
他喜歡老師,不希望看到她繼續消沉下去,所以才鼓足勇氣牽起了她的手。但這不是什么值得道謝的事,他也有著自己不能宣之于口的小心思,想要握著那手不放開,一直一直握下去……
“汪汪!”
大黃刨了一陣,突然用鼻子拱了拱地面,從泥土中又銜起了什么東西,邀功似的圍著蘇睫不停打轉。
“怎么,又找到獠牙了嗎,我看看……”
女beta被狗子吸引了注意,蹲身朝大黃攤開手掌。大黃聽話地湊近,張開狗嘴,把咬在齒間的一團東西放進了蘇睫掌心。
它咬得不太精準,還帶著泥巴。蘇睫伸手撥了撥,把上頭的泥土撥開,看到下面幾條長著絨毛的昆蟲腿顫動了幾下,隨后,一只螻蛄蠕動著肥碩的腹部,從女beta掌心翻身站起,丑陋的蟲臉上,針尖大黑眼睛與蘇睫默默對視。
“啊——!”
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蘇睫猛地自原地跳起,胳膊一陣瘋狂甩動,將身上的螻蛄不知甩到了哪里。等奧格斯特反應過來,握住女beta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尖叫時,蘇睫的一雙眼睛里已經滿是淚花,露在外面的半條胳膊更是爬滿了雞皮疙瘩。
“嗚嗚嗚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啊啊啊啊啊!它那腿那腿在我身上爬……嗚嗚嗚……”
蘇睫抓著奧格斯特的手腕,顛三倒四地說著,少年能感覺到,即使到現在,她的手還是顫抖的。螻蛄的出現似乎給女beta造成了極大的心靈傷害,她緊挨著他,抓了他的手腕很久,直到身上的雞皮疙瘩都下去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松開。
“抱歉,我、我對付節肢類昆蟲很不在行……”
她抬起手,似乎想撓撓臉,但一想起這只手剛才摸過什么,又迅速將它挪到了遠離身體的另一邊。
“沒、沒關系……”
奧格斯特狼狽地偏頭,將臉上青澀的情動倉促藏起。
剛才的蘇睫,是他從不曾見過的。她依偎著他,依賴著他,眼睛含著淚,柔弱又驚恐,像一只需要由他呵護的小鳥——這即便在最美的美夢中也未曾出現的一幕,卻在剛才成為了現實,讓少年悲哀地發現,原來被她親近,是這樣讓人心跳加速,血液沸騰。
可是,她將來會依靠的,卻并不會是他……
只是想到這,心臟就跟被拳頭捏緊一樣,痛得不行。
“我記得再往前走就是凌江了,我想去那邊洗洗手,要一起去看看嗎?”
蘇睫對自己碰過螻蛄的手依舊無法釋懷。她指了指某個方向,征求著少年的意見。奧格斯特深吸一口氣,把煩亂的心緒壓下,點了點頭。
兩人一狗在長及腳踝的青草叢中穿梭著,繞過一叢茂密的蘆葦,來到了水邊的灘涂。
凌江是長江的某條支流多次改道后,與當地河流匯合形成的新支流。時近黃昏,寬廣的江面在兩人面前鋪展開去,被西邊的落日染上深深淺淺的紅,江風拂過,在水面翻起魚鱗般的細紋,落日的紅也因此出現了層次變幻,配合著江對面起伏的山巒輪廓,場景美好得像一幅水墨畫。
蘇睫蹲在江灘邊,撩水洗了洗手,然后就找了塊突起的石頭,就地坐下,與奧格斯特一起欣賞起了眼前的美景。
落日很大,很圓,金紅色中帶著些暗沉,鑲嵌在山巒的中央,像一顆行將熄滅的火球。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在瑟瑟江風中,她盯著那落日看了許久,忽然起了傾訴的沖動。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怕肉蟲,但我很怕蟑螂之類有毛毛腿的蟲子
惡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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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七十個宿管阿姨
蘇睫不喜歡黃昏。它讓她想到昏暗的房間,老邁的親人,消散的生機,無望的等待。而穿越之后,蘇睫討厭黃昏的理由又多了一個——它會讓她想家。
曾經只是想念21世紀的那個家,但現在,她偶爾也會想到霞昀農場的蘇宅,還有蘇爸和蘇媽。
馬上就要到晚飯時間了,她知道蘇爸一定已經做好了一桌美味,和蘇媽一起等待她回家。可他們在等的,真的是她嗎?
人在黃昏的時候,總會變得比平時更脆弱,也格外多愁善感。注視著天邊越發黯淡的夕陽,蘇睫漸漸感到胸口發悶,喉嚨口像是堵塞了什么東西,讓人沒來由的想要傾訴。
“奧格斯特,你……”
她開口,雙眼依舊直勾勾望著那輪落日,話到嘴邊滾了兩滾,又心虛地咽了回去——跟人說那些干什么呢……這么奇怪的事情,聽著一定像天方夜譚吧。
“怎么了,老師。”
蘇睫偏頭看了站在石頭邊的少年一眼,猶豫片刻,搖了搖頭:“沒什么。”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一件事,朝他攤開掌心,“對了,你把礦石蟲的獠牙給我,我幫你串起來吧。”
奧格斯特依言將蟲牙放進蘇睫手里。女beta低頭,從襯衫領口扯出掛著房間鑰匙的細繩,解開繩結把鑰匙取下放進口袋,然后將繩子繞著獠牙的根部,一圈圈纏繞打起新的結。
編織的動作早已被身體所記憶,手指靈巧翻飛的同時,潮水般的孤獨自心底浮現,逐漸蔓延到全身。天就快黑了,應該是回家的時間了,可她卻沒有勇氣面對家中的親人,不愿意離去……
少年盯著蘇睫瘦弱的背影看了會兒,忽然鼓足勇氣開口道:“老師,我們來交換秘密吧。”
“交換秘密?”
打結的動作放慢了一瞬,蘇睫抬頭,驚奇地看向身側的少年。他這話來得突兀,略顯天馬行空,不像是奧格斯特的風格,倒是與異想天開的如月有幾分契合。
奧格斯特確實是生平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迎著蘇睫打量的目光,他的臉上迅速飄過一片緋色。但即便如此,少年還是強忍著赧意,將話補充完畢:“是的,交換秘密。老師說一個秘密,然后我也說一個,我們交換。老師可以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這只是我們之間的交換,其他人誰也不會知道。所以、所以老師……想說什么都可以。”
想說什么都可以……
被少年最后的一句話觸動,蘇睫一下子愣住了。看奧格斯特忐忑的樣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這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悶悶不樂,想借交換秘密讓她把心里話說出來,讓她開心呢——這世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好的孩子?
看著紅發的少年略顯緊繃的嘴角、故作鎮定的神情,還有身側因緊張而揉捏著衣角的手指,蘇睫的心里忽然柔軟成一團。奧格斯特真的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像天使那樣,渾身往外散發著光。相比之下,她真的太不合格了,身為老師居然還讓學生反過來擔心自己……
“好的,我們交換。”
再自顧自煩惱下去,估計連老天都會看不過眼吧。深吸了一口氣,蘇睫拍拍身旁的石塊,挪動身體空出位子,示意少年坐過來。
“那老師先說吧。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瞞著所有人,那就是我沒有進入大學以前的記憶。”
“沒有記憶?”
“嗯,沒有記憶。當時我才剛上大學,有一天不小心在學生公寓的浴室摔了一跤,磕到了后腦勺。等我醒來以后,我發現自己把過去的事情全忘記了……”說到這里,蘇睫停頓了一下,她努力回憶著過去與奧格斯特交往的點點滴滴,確信少年是個忠誠守信,絕不會將秘密外泄的人,這才鼓足勇氣,繼續說了下去,“接下來說的或許有些難以相信……在失憶的同時,我發現我的腦海里出現了另一個‘蘇睫’的記憶。那個‘蘇睫’生活在兩千年前的華國,在那里,她同樣有她的父母親人和老師朋友,平靜而幸福地度過了21年。她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掌管了我的身體,她驚慌失措,向周圍所有人隱瞞了這件事,躲躲藏藏,提心吊膽,艱難地熟悉與克服著這個世界的一切——她就是現在的我。”
“我不知道兩個‘蘇睫’的交接意味著什么。按照我看過的小說的說法,這可能是穿越:這個世界的蘇睫在浴室跌倒,她或許死了,或許沒有,總之她失去了這具身體,而兩千年前的我,兩千年前的‘蘇睫’,則穿越到這個世界,代替舊的蘇睫繼續活了下去。但有時候我也會懷疑,過去的蘇睫也好,現在的蘇睫也罷,一切都不過是我的臆想……我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至少對現在的我而言,過去那個‘蘇睫’與現在的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所以……所以老師今天下午,才會……”奧格斯特結結巴巴。
蘇睫詫異地看他一眼,臉上露出一抹悲傷的笑:“有時候會覺得,奧格斯特你真的是個很敏銳的人。是的,雖然對我來說,過去與現在之間塊壘分明,但在我父母眼中,我從始至終就是過去的那個蘇睫。她陪伴他們度過了十八年,他們之間有著難以介入的強烈羈絆,而在那個‘蘇睫’消失后,我這個外來者卻不聲不響代替她承受著來自父母的愛,這讓我心虛,讓我愧疚,也讓我……不自覺想要得到更多。”
隨著傾訴的話語,深埋在內心的情感也終于重見天日。鼻腔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酸澀,蘇睫不得不暫時停止了說話,抬手將滲出的眼淚擦去。等她再次開口時,聲音已經帶了些哽咽的顫音。
“突然來到這里,我也……我也會孤單,會想家。可我的父母,我的過去,全被丟在了兩千年前,我再也回不去了。她的爸爸媽媽對我那么好,時間一長,我也漸漸把他們當成了我在這里的親人,可是……還不夠,我想要他們不僅僅是把我當她,我想要更多,想要他們也能看到我,看到這個與過去不同的我。奧格斯特,我這樣想,是不是太貪心了?”
“不,不會。”膝蓋上顫抖的手被人一把握住,伴隨著十指緊密的交纏,溫暖的體溫從少年的掌心源源不斷傳遞而來。他略用了些力,仿佛想借由這份力量與痛感,給予蘇睫她想要的真實。再沒有平時半分的兇惡,少年放低的聲音柔和又充滿耐心,像在哄一個迷路的孩子:“老師一點也不貪心,所有人都會這樣渴望的,這不是什么錯。老師只是寂寞了而已……”
“嗚嗚……可是、我說不出口……我是個騙子……”
少年的撫慰突破了女beta最后的心防,或許是黃昏太冷太孤單,又或許是他太溫暖太溫柔,曾引以為傲的獨立堅強不翼而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淚瞬間奔涌而出,蘇睫抬手遮著眼睛,毫無形象地哭了起來。
“老師沒有錯……會好的,都會好起來的……”
少年不善言談,只能笨拙地來回重復著那幾句話,但收效甚微。她哭得那樣傷心,孱弱單薄的肩隨著哭泣而抖動,像風中飄零的一片落葉,大滴大滴的淚珠從她手臂下方滑落,在牛仔褲上留下一片淋漓水漬。
奧格斯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的情感生活太過貧瘠,除了戰斗與破壞,他甚至沒有享受過正常的親情。可人與人的心靈大抵是相通的吧,回想起過去無數個痛苦的夜晚,當他結束了訓練,孤單地蜷縮在冰冷的床鋪上時,內心所渴望的,無非是一雙溫暖的臂膀,與父母親的一聲夸獎。
抬起的手虛懸了片刻,終于還是穩穩落在了女beta的背后。他將女孩攬到肩頭,伸手在她削瘦的脊背上輕輕拍撫。
“沒事的,會好的……沒有過去的回憶,但老師還有未來。不斷創造新的回憶,總有一天,叔叔阿姨會看到老師的……”
“老師還有我……和如月……我們的眼里,只看得到老師。老師很好。”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睫的眼淚讓少年心碎。他努力思考著,每想到一句,就鄭重其事地把它說出口,拍撫在蘇睫背后的手掌帶著熨帖人心的暖意,透過薄薄的一層襯衫,一直溫暖到蘇睫的胸腔。
保持著彼此依靠的姿勢,蘇睫哭了許久許久。如同一場情緒宣泄式的泄洪,當最后一滴淚水流盡,靠在少年肩頭的女孩終于停止了哭泣。她直起身,胡亂擦抹著滿臉的水漬,淺棕的眼眸重又亮起星星點點的微光。是憧憬,是渴望,是野心。
奧格斯特說的對——沒有過去,但還有未來。
過去的回憶屬于那個“蘇睫”,那是“她”應得的殊榮。但未來在她的手里,她可以和家人一起創造新的回憶。穿越并非她本意,可既然來了,她也會肩負起應有的責任好好生活。那個“蘇睫”是獨一無二的,她也是——至少在奧格斯特眼中,她只是她。
沒有什么好迷茫的,水面上漂泊的浮萍總會有生根的時候。她接納了這個世界,而這個世界也在接納她。
“謝謝你。”迷茫的眼神終于變得堅定,悲傷與陰郁也仿佛昨日黃花,被拋卻一邊。和著眼底未拭凈的零星淚珠,蘇睫眉眼微彎,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
想起還未來得及綁完的獠牙項鏈,她打開合攏的掌心,手指如飛,迅速把最后的掃尾工作做好,將鏈子遞給少年:“綁好了,快戴上吧……對了,剛才說交換秘密,現在是不是到你了?”
聽聞這話,少年的手控制不住抖了一下。
他沉默著接過項鏈,小心翼翼地戴在脖子上,手指在獠牙光滑的表面來回摩挲,顯得不安又焦慮,舉棋不定。蘇睫催促了一聲,紅發的少年像被燙到了一樣,一下從石頭座椅上站起,走到了蘇睫面前,微微俯身,聲音忐忑。
“我的秘密是……老師,可以閉上眼睛嗎?”
“怎么了?”
蘇睫依言閉上眼。
一片黑暗中,她聽到了衣料摩擦的窸窣響動,有帶著極淡烈焰松香的氣息靠近,起初,她以為那氣息會停留在耳畔,悄聲將少年的秘密與她共享。但女beta在額頭的位置感受到了柔軟而溫暖的觸碰,帶著些微潮意,像一個吻。
一閃即逝。
再度睜眼時,少年已經撤開很遠,正俯身抱起地上撒潑的大黃狗。接觸到女beta考量的目光,他面色如常,朝她露出一個青澀又靦腆的笑。
“是時候回去了,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相當于告白了
哎呀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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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七十一個宿管阿姨
“是時候回去了,老師。”
迎著少年坦然的目光,蘇睫愣愣抬起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自己額頭。當然,那里什么都摸不出來,可她卻莫名覺得,指尖的肌膚有些發燙。
但隨后蘇睫意識到,并不是那塊肌膚在發燙,而是自己整張臉都在燒。
沒感覺錯的話,奧格斯特他、他剛剛好像親吻了她的額頭?可他看上去表情很正常,仿佛根本沒做過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樣……難道是錯覺?
“老師,不走嗎?”
少年將大黃抱在肩頭,摟著狗子又催促了一聲。蘇睫悶悶應了一聲,從石頭上站起,慢吞吞且心事重重地走到少年身邊。
大黃看起來是真的很喜歡奧格斯特,明明平時被蘇睫抱的時候總鬧著要下地,到了少年的懷里卻乖得不像話。少年伸手攬著它的背,它配合地團起身體縮在奧格斯特的臂彎,兩只白色前爪輕輕搭在少年肩頭,腦袋支棱起來,越過肩膀與少年一同看向她。
被一人一狗四只眼睛直勾勾盯著,蘇睫不知為何居然有些緊張。
“我們回去?”
“好的。”
奧格斯特彎唇極溫良地笑了笑,低頭順手撫摸了一把大黃順滑的脊背毛。懷中的大狗甩了甩大毛尾巴,一臉的享受,并應景地發出一聲中氣十足的“汪”,仿佛在附和兩人的提議。
狗子的加入沖淡了場上氣氛的詭異。蘇睫在一旁看了會兒,沒忍住也跟著抬起手,rua了把愛犬的狗頭。大黃非常喜歡被人撓下巴的軟肉,蘇睫熟能生巧,手藝精到,三兩下把狗子揉得瞇眼倒在少年頸側,嘴巴張開露出粉色的大舌頭哈哧哈哧直喘氣,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它很舒服的樣子。”
奧格斯特看看懷中乖順的狗子,目光游移了一陣,最后定格在蘇睫的手上,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羨慕與渴望。蘇睫一直偷偷觀察著少年,并沒有錯過那瞬間的真情流露,她像被那視線燙到了一般倉促收手,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看來,之前的吻并不是錯覺。奧格斯特似乎喜歡她……先是梁吉潁,然后是奧格斯特,她最近難道走桃花運?
可她并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她甚至從沒想過,奧格斯特對她居然會有這樣的心思。是不是她平時的行動太不妥當,給了少年一些不必要的暗示……
或許是彼此心里都裝著事,接下來的一路走得有些沉默。
一直到路的前方遠遠出現犬小屋的輪廓,蘇睫才隱隱松了口氣,腳下步子也輕快了許多。犬小屋到了后,再走一小段路就能到家,然后擺脫眼下這尷尬的處境了。至于接下來該怎么辦,果然還是先假裝不知道,也許等時過境遷,這些感情就會自己淡下去……
“老師。”
就仿佛知曉蘇睫在想些什么,當兩人走至距犬小屋僅數十米的稻田中央時,奧格斯特突然停下腳步,鄭重其事地喚了她一聲。
“什、什么?”蘇睫初時還沒反應過來,自顧自又往前走了兩步,驚覺身旁的少年沒有跟上,這才如站定步子,僵著脖子轉過身。
奧格斯特立在原地,定定看了蘇睫許久,沒錯過女beta臉上一閃而逝的驚慌,原先如點綴了閃爍繁星的棕眸漸漸暗淡,濃濃的苦澀涌上少年眼底。強迫自己將視線從蘇睫身上移開,少年低垂目光,將焦點無意義地停在了大黃翹起的尾尖。
“老師,抱歉,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不必當真的,我只是在開玩笑。”
“……玩笑?”
“是的,玩笑。”少年一邊重復,一邊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那是個會讓人聯想到廊下霜花的笑容,純粹、美麗并且脆弱,如同一個勉力支撐的幻夢,輕輕一戳就會破碎,露出下方的傷痕累累。
注視著少年故作無謂,蘇睫又一次感覺到了喘不上氣。
她很想笑著附和,說不要開這樣的玩笑,老師真的相信了——但她根本做不到如此自欺欺人。她知道奧格斯特是認真的,他不是個會用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即便從身份上講,她是老師,而少年還只是一名學生,但說到底,她也不過大他四歲而已。按聯邦法律,十七歲的奧格斯特已經成年,是個能對自己的行動負責、也知道自己究竟在追求什么的人,她理當尊重他、認可他,以平等的態度對待他。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甚至只會令雙方痛苦。
再也看不下去眼前少年故作堅強的樣子,女beta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時,曾經軟弱又充滿猶豫的目光終于變得堅定。
“奧格斯特,來確認一遍吧。”她朝前走了一步,因為身高差不得不微微仰起頭,自下而上認真地同少年對視,“你的秘密,是指你喜歡我?”
——是嗎?當然是。可是,應該說出來嗎,在老師曾明確為它感到困擾的時候……
金棕的眸子亮起了一瞬,又很快被迷茫與猶疑的云霧遮蓋。少年的唇蠕動了一下,想開口將深埋胸臆的感情傾吐而出,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掙扎間,只有那雙攬在大黃背部的手臂不自覺越收越緊。
被抱在少年懷中的狗子因為感覺到不適,翹起的大尾巴胡亂拍打起奧格斯特手背,喉間發出一陣不滿的“汪嗚”。聽到這聲音,少年像觸電般放松了動作,不再敢用力。蘇睫也被愛犬吸引了注意,低頭短暫地看了大黃一眼,又朝前走了一步,向少年伸出雙臂。
“……對、對不起,我沒想弄痛它。”
看到蘇睫的動作,奧格斯特臉上迅速劃過一抹驚惶。他急急道著歉,小心地把大狗塞進了蘇睫手中。蘇睫接住興奮甩尾的大黃后,卻并沒如他所想的那樣抱住安撫,而是彎腰松手,毫不留戀地把撒歡兒的狗子放歸了地面。
“大黃,聽話,自己回去。”
這句話用上了幾分命令的口吻。大黃訓練有素,當即仰頭叫了一聲,轉身屁顛顛朝犬小屋跑去。
兩人站在原地,一道目送大黃回到小木屋。待大黃安頓好,蘇睫轉過身,依舊仰頭直勾勾盯著奧格斯特,臉上少見地露出了幾分執拗,仿佛不得到一個回答不罷休。兩人短暫對峙了片刻,終于還是奧格斯特率先繳械。他抿了抿唇,抬眸朝蘇睫露出一抹如初春朝陽般干凈又略顯清冷的笑,對視的目光不再閃爍,充滿了坦然與認真。
“是的,老師。我喜歡你。”
——面對直球應該怎么反應?
雖然這算是求仁得仁,但猝然遭遇表白,蘇睫依舊不可避免地噎了噎。她又深深吸了口氣,努力穩住胸腔不規律亂跳的心臟,才勉強讓自己維持住體面,不至于表現得像個沒經驗的小雀兒。可女beta卻并不知道,臉部不受控制的血管早已將她的羞赧青澀暴露無遺。
“好的,我知道了。”她點了點頭,態度一本正經,很是官方,“謝謝你喜歡我。只是我在今天之前一直把你當作學生和朋友看待,從沒往戀人方向考慮過,所以很抱歉……”
“沒關系,不用立刻給答復也行!”奧格斯特突然開口,語氣急切地打斷了蘇睫的話,金棕色的眸子像燒化的琥珀,濃濃的悲傷幾乎要沖破包裹的薄殼流淌而出,“不需要給我答復。喜歡老師本身就是我的事,與老師無關。老師只要繼續保持以前的樣子就好。對我而言,光只是默默看著老師、守護著老師的笑,就已經足夠幸福了,在這之上的事,我……我從沒奢求過。所以,如果讓老師困擾,老師盡管忘記這件事就好,我也會……好好藏起來,再也不讓老師為難……”
越說到后面,聲音越顫抖,蘇睫甚至懷疑再這樣下去,眼前的少年會忍不住哭出來。印象中的奧格斯特從來倔強而孤傲,橫沖直撞,無所畏懼,她從沒看到過他這樣脆弱的樣子。
“奧格斯特,我不是那個意思。”知道少年是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誤解,蘇睫再顧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伸手一把抓住了奧格斯特的手,像今天下午少年安慰自己時那樣緊緊握住,努力想把自己的心情傳遞,“我覺得,戀愛是一件非常美好、也非常公平的事,當它到來的時候,無論身份、地位、性別、年齡……每一個人都將受到它平等的眷顧,品嘗到至高無上的喜悅與幸福。所以,你愿意喜歡我,我真的很感激,雖然我現在還沒辦法立刻把你當作戀愛對象,但是,如果有一份這么棒的感情來到我面前,我也愿意給它機會……”
“你明白嗎?我并不是要立刻拒絕你,只是我還沒做好準備,我需要時間來確定自己是否能同樣喜歡上你……抱歉,我這樣是不是很狡猾?連我自己都無法保證,相處過后就一定會選擇你,即便這樣,你也愿意給我機會的話……”
“老師,我愿意!”
手背驟然覆上另一只手,干燥灼熱的溫度透過薄薄一層皮,熨燙得渾身血液都隱隱發燙。蘇睫直愣愣看著眼前驟然綻開的璀璨笑顏,那閃亮的金瞳,玉雪的冰肌,艷若朝霞的緋色,純粹無邪的喜悅……
她覺得自己看到了天上墜落的天使。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本來是努力想日更的,但是要食言了
之前一個多月,我每天幾乎都要碼字到24點以后,碼完字我大腦會持續興奮半小時到一小時,這段時間我會很難入睡,而我白天又要上班,所以我有一個多月都是凌晨一點甚至兩點才睡著,每天只睡夠五到六個小時,起來又要社畜。一個月后我的身體實在是負擔不起了,也出現了一些不好的癥狀,我還要命!
所以以后我會隔日更,至于是一三五還是二四更就得看情況了。周六日還是會日更,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