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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司荼白其實是個直覺極準的家伙。

    她如今有點子戀愛腦了倒確實,但鐘遙夕也是真的,就在現場。

    鐘總裁是來看電視臺的新大樓的。

    這歌城二臺跟金九一向關系頗好,金九娛樂旗下的藝人回歸打歌,基本會選擇在二臺首播,而二臺給布置的舞臺也都盡心盡力,雙方屬于互利互惠的良好合作關系。

    鐘遙夕這次過來是臺里大佬請她來看新進的設備和這新修的大樓,但這都只是個借口而已,鐘遙夕如今雙眸恢復得很好,歌城大佬們自然迫不及待想要與她結識,與她借勢。

    鐘遙夕也需要盡快在歌城鋪下屬于自己的人脈網。

    她剛結束了一輪不算正式的會面,二臺的幾個領導跟她一起進了這個演播間,鐘遙夕知道錄的是什么節目,便順口應了參觀的邀請,坐在新設的SVIP室里看綜藝的錄制。

    這里面已經有她安排過的人在了,見鐘遙夕進來,連忙起身打了招呼,“鐘總!”

    “坐,我來看看,怎么樣了?”鐘遙夕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

    她之前從大洋國叫過來的幾個人里,其中就有做娛樂業投資的好手,這回被鐘遙夕指派過來,看看這大搞噱頭的【演你所想】到底有沒有什么絕佳的商機。

    若有,那當然必須得是金九拿下。

    “錄得挺順利的,氣氛看著不錯,但似乎還在摸索。”鐘遙夕指派過來的助理姓陳,她說完還跟一起進來的幾個領導順口提了意見,“主持人節奏把握得一般啊。”

    控場能力不是很好。

    “嗯,清楚了,下期馬上調整。”領導還挺給面子,點點頭示意自己的秘書記下,又給鐘遙夕單獨調來一臺監視屏,“鐘總,您看這個。”

    “客氣了,一起看。”鐘遙夕面不改色,已經盯著現場的某個人看得入神,旁的誰說話都只覺得聒噪。

    只是現場的司荼白卻不知姐姐真的在看著自己,她一邊心不在焉,一邊又本著職業素養,很努力地在配合于秦光走節目流程。

    “要么選這個?懸疑的,我覺得單論故事的話這個劇本最最好。”于秦光不知道司荼白在走神想別的,他單純就是一個缺乏主見的人。

    他給司荼白看自己備選的故事,是個懸疑短劇,現在這種題材確實更為吃香。

    “這個我也覺得挺好,但是故事好競爭大,這種懸疑劇本你爭不過吳導。”司荼白幾乎確定吳盛艷會選擇這個懸疑劇本,畢竟她就是拍懸疑系列出名的。

    在同樣條件下,網友肯定更想看吳導拍的懸疑劇,她在這個賽道上已經做出了口碑,如果跟吳盛艷選了同一個劇本,于秦光根本不用妄想能爭得過人家。

    “也是。”于秦光焦頭爛額,“那你怎么看,小白?”

    “我?我個人喜歡入殮師這個劇本。”司荼白坦言。

    鐘遙夕在屏幕那頭挑了挑眉,她并不知道底下的人說的那些劇本具體是什么內容,但單從入殮師這個職業來判斷,估計是個比較嚴肅的題材吧。

    沒想到自由散漫的家伙竟然對這種職業感興趣?

    鐘遙夕愈發覺得自己選擇進這個演播間是對的,她其實很想了解司荼白。

    兩個人目前的感情說到底,應該都算是見色起意,雙方對彼此的了解其實都不算很深。

    鐘遙夕因為司荼白曾經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對她施以援手,鼓勵她堅持下去,從而在整個少女時期對司荼白全是向往的情愫。

    這份憧憬支撐她渡過最緊張的高三時光,是陪伴她從少女到成年人的重要見證。

    沒有捅破的紗窗紙,無人知曉的秘密,連當事人都不知道的恩情,這份少女情懷自帶禁忌,是如今已經長大成人的鐘遙夕一回想都依然會心悸不已的存在。

    而隨后的發展又那般的戲劇化,她又一次橫遭磨難,雙眸險些失明,于是再一次碰到司荼白的時候,先認識的竟還是她的聲音。

    就跟初見一樣。

    天之驕女墜下神壇兩次,兩次都被同一陣風接住了。

    如夢如幻。

    以至于鐘遙夕現在看向司荼白的時候,似乎都帶上了濾鏡,她是鐘遙夕夢中之夢。

    之前目不能視,鐘遙夕曾拒絕具象化司荼白,她逃避,甚至拿出婚約說服自己對司荼白橫生的向往不過是利益導致。

    司荼白是她的玫瑰,是她的桂冠,是她擴展事業版圖的開弓箭。

    她鐘遙夕從來不具備鐘氏慣有的多情性子,不可能毫無條件地愛一個人。

    對吧?

    但現在她動搖得厲害。

    所以她想要更快地了解司荼白,她渴望知道對方的一切。

    她想掌控自己的夢,她要牽住那風箏的線。

    “但導演你應該拍不好這個劇本,對不起啊。”演播廳里的司荼白先道了個歉,“不是我飄啊,我大膽妄言一句,這種風格似乎在座四位都不能拍。”

    她還在談那個入殮師的本子,看來是真的喜歡,又真的覺得于秦光不具備拍它的條件。

    好歹是于秦光本人對這種故事沒有興趣,他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你對其他導演可不能這么說。”

    “我當然不會這么說。”司荼白又不傻,“我覺得你還是選薔薇這個吧。”

    “《月照薔薇》這種劇本,說起來不是于導的白月光嗎?”

    那邊廂,被鏡頭對準的盧瑩開始發言,“當時《云煙繞》拍得多好啊,觀眾們都很懷念呢。”

    這位這么說話,絕對是沖著挑事來的。

    于秦光當時拍《云煙繞》成名,劇本確實是一男一女的傳統古偶,但拍完男女主就爆出了交往的緋聞,直接搶了劇本身的風頭,磕cp的粉絲們樂得在劇里找糖吃,對電視劇內在的質量甚至劇情都非常包容。

    是以這部劇火了確實是火了,但是,是靠男女主角炒熱度火的,這種事在導演圈子里完全擺不上臺面。

    更別說過后男女主各自提純cp粉,正主也又爆了出軌丑聞,不歡而散,那《云煙繞》再一次被搬出來指指點點,這一回大家倒是再也找不到糖了,紛紛覺得劇里埋的全是雷,于導不會拍男人的初印象在那時候就被刻下了。

    “白月光啊?”司荼白把話一接,搖了搖頭,“我那時候年紀小點,沒看過整部劇不好說,但我估摸著那算黑月光吧。”

    她這么敢說,嚇得在場的嘉賓一愣。

    鐘遙夕沒看過《云煙繞》,也不懂什么白月光,只是直覺告訴她,司荼白對這三個字似乎很有敵意。

    于秦光自己也沒料到司荼白一上來就這么猛,“呃,呵呵,對啊,黑月光,黑月光啊。”

    黑月光又是什么,鐘遙夕礙于場合,只能干坐著懵圈。

    倒是蘇思悟一臉清澈地替鐘遙夕問了出來,“白月光和黑月光有什么區別啊。”

    他這么一開口,直接把話題截住,眼看著就要展開的討論風向一變,成了兩個詞匯的解釋,也成了以蘇思悟為主導的對話。

    “簡單說應該是美好向往?”于秦光還傻乎乎地給司荼白遞話,想讓她多說兩句。

    他哪知道司荼白目前對白月光三個字敏感得要命,正在吃自己的飛醋吃得起勁,“美好向往啊,嗯,是的呢,而且應該還的是那種遙不可及,無法回首的?”

    坐在SVIP包廂里的鐘遙夕聽得愈發懵了,她現在非常肯定司荼白不喜歡白月光三個字,但為什么啊?

    按他們解釋的這只言片語來理解,司荼白似乎還就正好是鐘遙夕的白月光呢。

    她滿腦子想要跟司荼白坦言這段憧憬,正好是對方不喜歡的關系?

    這到底為什么啊?

    “那白月光是美好向往,黑月光是陰暗愿景嗎?”那蘇思悟又問。

    是啊,黑月光又是什么?鐘遙夕雖然天然地不喜歡司荼白口中這個“很可愛”的同事,但他問的東西都還剛好是鐘遙夕想知道的。

    “不是吧,應該說是無論黑白,只要是月光就算是美好向往,但白的是風光霽月,黑的就是邪魅狂狷。”

    司荼白發揮特長,給這兩個詞賦予了自己的解釋,“總而言之對把他們當月光的人而言,這月光無論黑白,都是好的,積極的,忘不掉的。”

    這話蘇思悟聽了大概可以理解,但年紀大些的導演們完全不知所云,皆面露難色。

    主持人得到場外提示,讓她把控一下節奏,這話題繞來繞去跑得老遠,觀眾的參與感太低,很多人都在彈幕上抱怨呢。

    她趕緊三兩句話把白月光的討論掰回了《月照薔薇》上,“其實這個月照二字,似乎就是在說女主角幼時的向往對吧,于導,您對這個劇本把握有多大呢?”

    “這個劇本屬于于導的舒適區啊,年輕人不該多試試新的題材嗎?”話很少但年紀最大的寧玨云寧導突然開了口,“而且這個劇本本身其實是經不起推敲的,是吧,小白?”

    司荼白根本沒想到大導演能cue到自己這來,差點表情失去管理,“啊,我不敢說它經不起推敲,我只能說似乎存在一點缺陷。”

    “你聊聊,你說說看,我瞧瞧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樣。”寧導笑得慈眉善目,跟司墨女士考司荼白命題作文的時候一模一樣。

    出道五年,歸來仍然被奶奶輩壓制,司荼白苦笑著接過話,畢恭畢敬地點點頭,“這個缺陷就是——”

    “——我知道,這個我懂!”另一頭的蘇思悟直接再次搶過了話,“可不就是偽女強嘛!”——

    第62章

    偽女強?

    這話若是司荼白說了,那應該是正面的積極的討論,可奈何這個詞竟從一個年輕男人嘴里說了出來。

    這叫什么發展?

    男人什么時候配聊女強了?

    網友們果不其然被炸起來一片。

    【少來沾邊啊,是不是覺得自己提起這個話題很了不起,想要粉絲夸上一句啊?】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個套路以前那誰不是用過嗎?假裝共情女性?懂女性的生存不易什么的?可別裝了,男人怎么可能共情女人?】

    【不需要,女人也少同情男人!】

    【就是就是,姐妹們清醒一點,既得利益者永遠不可能意識到自己占便宜了!】

    【男人能做到別逼逼就已經足夠了,少拿女性專屬詞發表任何自以為高明的見解,我們沒問你意見!】

    【嘁嘁嘁別蹬鼻子上臉啊,都是人類,都活在地球村,怎么的我們蘇蘇就是共情力強啊不行嗎?你看他出道前就已經在給山村女嬰捐錢了,才不是作秀!】

    【就是啊蘇蘇本來就是很細膩很柔軟的人,罵他的全都回旋鏢,回旋鏢!】

    主持人收到場外反饋,指示她這個話題可以繼續,因為輿論熱議。

    但小姐姐其實不需要引導場內的嘉賓討這個話題,畢竟司荼白的話被蘇思悟截了之后已經在不爽了。

    她本就因為白月光這碼事莫名心煩,哪還能給蘇思悟當面舞人設的機會。

    小小的前輩她今天就要把這礙眼后輩新人的面具踩碎。

    “噢,偽女強?”司荼白輕笑一聲,“看來小~蘇,是懂點門道咯?”

    “知道一點,最近因為要上這個綜藝,我看了幾本大ip小說,提前做了功課。”蘇思悟不忘建設自己愛崗敬業的人設。

    【是呢,我們蘇蘇可是校友們驗證過的愛看書,同學們都說他經常出入圖書館!】

    【愛看書,為了上節目還專門去看女頻,蘇蘇真的,太用心了!】

    【我們的真摯天使蘇,哈特軟軟!】

    司荼白混了五年愛豆圈子,這些基礎媚粉套路她能不知道?

    偶像這份職業說來就是投粉絲之所好,給粉絲打造一個完美的虛假人設供她們在夢境里歇息治愈嘛。像是蘇思悟這種長相上沒多大優勢的愛豆,走細膩溫情路線確實最最合適。

    “那寧老師不介意的話,讓小蘇先說,我也沒關系的。”司荼白把話題主導又奉回給了提問的寧玨云。

    “可以,給年輕人多點表現機會,我們當然是樂意的。”寧玨云似乎很喜歡司荼白,跟她說話的時候慢條斯理,但看向蘇思悟的時候卻有些不太愉快。

    反而是她的搭檔,口碑老戲骨、話劇演員東方宴對蘇思悟頗有提拔的意思。

    老人家跟寧玨云不僅是搭檔,還是夫妻關系,現在已經退休多年,偶爾演幾場話劇客串幾個電影角色,他能來上綜藝,也是觀眾們意想不到的。

    東方宴也算混跡娛樂圈多年,自是也能聽出來司荼白那話是在暗示蘇思悟搶了寧玨云的風頭,“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小白是吧小白說不出來,小蘇說說,來。”

    司荼白:??

    這夫妻倆絕對是在較勁吧!那干嘛拿司荼白開刀?

    【寧老說的什么話啊,我們荼荼還能有說不出來的時候?很明顯她只是在客氣啊還給臉了不是?】

    【講禮貌反而被欺負了,不能忍,荼荼懟他們啊!】

    【雖然但是,那老頭叫東方宴,姓寧的是他老婆啦。】

    【什么過氣老東西!誰認識他啊!】

    【我查過了,主要是演話劇的,年輕時候演的全是配角,也不出名,后面寧玨云導演得獎了,東方宴才跟著有了名氣,吹起老戲骨了。】

    【破案了,他是影帝蘇在話劇團的老師!】

    【噢,原來是關系戶互相幫助啊,男人抱團果然是很容易呢。】

    網友熱議的同時,話題中心的蘇思悟顯然是有備而來,已經開始侃侃而談:“我對此只能說是略懂,就是以前經常看些書,所以現在有點鑒賞概念的能力而已。如果說得賣弄了,還望各位前輩包含。”

    他態度倒是非常謙虛,爾后的回答也條理分明,肯定是錄制之前就準備用這個“女強”話題引起輿論,所以背得滾瓜爛熟,就跟朗誦課文一樣。

    而他的觀點也跟課文一樣標準,他所認為的女強,就是客觀意義上的:女子獨立闖蕩且打敗男子,不依靠外力特別是異性的幫助,最終獲得最巔峰的成就。

    這個概念放進古裝劇里最能體現,也恰好是于秦光擅長的領域:逆襲,被虐反殺,披荊斬棘,登上王位。

    蘇思悟這話一提,看似是在示好于秦光,也就是示好司荼白。

    只要順著他的話再聊兩句,把《月照薔薇》這個本來就因為司荼白的熱度而被投到了上位的本子拿下,于秦光這次的好班底開局就能穩下來。

    可惜,司荼白是什么人,是大反骨啊。

    她先是等了一下,讓其他導演和嘉賓附和幾句給出反應,然后才慢條斯理地清了清嗓子,“我不認同。”

    “太局限了,你所謂的女強。”司荼白搖了搖頭,“殺敵,登基便是強大?這本來就是男性思維下的強,如此再在這份強前面加個女字,有點諷刺啊。”

    在場的眾人皆是一懵,只有SVIP包廂里的鐘遙夕最先給出反應,笑著點了點頭。

    是啊,這話她其實聽過。

    亦或者說,鐘遙夕說過。

    她曾經在高三的那年給廣播站的小倏投過稿,聊起過這個話題,當時的小鐘遙夕和小倏白,就在這個觀點上達成了一致。

    女性之強,不必攀附男權觀念。

    鐘遙夕的家族男女平等,能力到位者就可居上,所以女性有足夠寬廣的發展空間,她自然也有正確且客觀的眼界。

    而她自小就在貴族圈子里打轉,接觸到的都是不敢忤逆鐘家的人,所以也很少有機會感知性別差異這件事于男于女的影響。

    直到鐘遙夕鼓起勇氣選擇了普通人也能就學的歌城一中,她才知道這世上男女平等二字只是笑話。

    所以她一直覺得能跟自己有同樣觀點的小倏特別的了不起。

    而如今鐘遙夕自然也很欣慰,她所認識的小勇士,已經從在廣播站里鼓勵校友的小倏同學,成長為在屏幕前警醒所有女孩子的大明星了。

    “于導以前的劇被批評的原因無非是男主工具性太強對吧?也就是說觀眾接受不了女主靠男主拯救,或者說,女主戰勝了大多數男人,但仍然要比男主略遜這一點,讓觀眾覺得差點意思?”

    司荼白說完又想了想,補充一句,“例如很經典的那種臺詞,江山歸你你歸我?”

    (沒有bb這句臺詞的意思,疊甲)

    “前輩說得對,這種臺詞其實就是偽女強。”蘇思悟連忙投誠,卻不知他根本沒看透司荼白的觀念支撐點在哪里。

    司荼白只是點點頭,不正面懟他,只是平等地掃射,“是嗎?倒也不必加個女字,強就是強,得到江山是強,得到愛人也是強,各有追求,不分高低。”

    “那前輩怎么看那種大女主小說呢?”蘇思悟似乎非要把自己背好的觀點充分利用起來,“現在很多女頻小說包括前輩剛才提到的于導的一部分早期作品,都有一個缺陷,就是女主反殺絕大部分敵人之后,仍然輸給男主,但男主又甘愿讓她一步,這種關系,是在討好觀眾嗎?”

    畢竟看電視劇和女頻小說的,大多是女性嘛。

    “也許吧,但觀眾其實不需要思考這種問題,看著高興就行。”司荼白一點也不上蘇思悟的套,“上學很累,工作很累,看個劇而已,不必動不動就反省自己。”

    喜歡厲害的女主,沒錯,喜歡厲害的男主,也沒錯。

    “但不能偷換概念,暗暗輸出,企圖蒙蔽觀眾。”司荼白繼續解釋,“既然說到強不強的事,那我們首要該做的,是先擺脫強就是武力強的概念,這才是第一步,而不是站在男權思想的框架上把女權扶起來。”

    “女性不需要站在男權建立的舞臺上叉腰說我登頂了,誰稀罕呢?”

    司荼白說罷轉向鏡頭,正對著屏幕笑了笑,“我們會有我們自己的臺子,請不要走他們鋪好的路。”

    “這么說,小白是看不起男性所認可的標準?”東方宴接過話來,語氣非常嚴肅。

    不得不說話劇演員的臺詞功底還是非常厲害的,這話問得音量尋常,卻很有震懾感。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為什么要看不起與我無關的東西?”司荼白不卑不亢,正視對方,氣勢半點也不輸他,“我不必通過貶低男性來彰顯自己,這事只有不自信的人才會做。”

    司荼白說完就這么盯著東方宴,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不發一語卻讓整個演播間的氣氛倏地緊張到繃緊的弦一樣。

    主持人連忙控場,說了兩句打圓場的話,一旁的吳盛艷導演忍不住也發了聲,“我懂小白的意思,各有標準罷了。我本來就很厲害,也不怕有人做的比我好,無論男女。”

    明明是蘇思悟的推薦人,吳導卻不得不承認司荼白說的完全正確,“女性不必刻意追求男性標準下的【強大】。”

    千百年來男性就是靠著刻板印象,固化思維,偷換概念和刻意打壓來引導每個人相信女不如男這件事,如果女性也這么做,又或者說,女性也需要這么做的話,那又跟男的有什么區別——

    第63章

    司荼白跟七八年前的小倏白自然不太一樣,卻又幾乎沒有變化。

    鐘遙夕看得入迷。

    高一八班的倏白同學說起話來黏黏糊糊,吐字都帶了股軟軟糯糯的嬌氣,學校之所以選她做廣播員,一是因為司荼白書念的好,二嘛,自是她真的很能說會道。

    那會兒的小倏輸出觀點就已經跟機關槍一樣了,更何況是如今說起話來已然清晰標準、擲地有聲的司荼白呢。

    她好耀眼。

    鐘遙夕心里又翻起了那股不安寧的情緒。

    為何近來這么的躁動。

    她高興沒錯,興奮也沒錯,可為什么不安寧?

    司荼白身為偶像,能用自己的影響力闡明觀點,在男權壓力下保持耳清目明,這就是鐘遙夕所要打造的有意義的偶像,不是嗎?

    她為什么覺得司荼白在屏幕前自信發光的樣子,既讓她自豪愉悅,又同時讓她心癢暗涌?

    像是從前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寶藏,只鼓舞她一個人的勇士,終于站到了萬眾矚目的頂端,得到了世人的肯定,鐘遙夕本該高興的,為什么翻上來的情緒是酸澀呢?

    好矛盾,鐘遙夕非常地矛盾。

    與此同時,在現場條理清晰地掃射每一位男士的司荼白,正在繼續暢所欲言。

    她氣勢十足,火力全開,卻又能同步做到謙遜禮貌,反而是本來一副端方模樣的東方宴差點失了風度。

    老人家嘴角都要抽了,說出來的音調帶了點顫,很顯然是上了火,“這么說小白是覺得武力強這種男性標準不合理?那家國誰去護佑?誰來保你們光鮮亮麗去臺上跳舞啊?”

    司荼白被直接逗笑,果然男人無論什么職業什么年紀,會的全是這套說辭,“沒有啊,首先我從未否認過男性標準,我也沒說武力強大不算強大噢。”

    “其次我很好奇,東方前輩既然認可這個標準,那您又是為什么選擇演話劇搞藝術而不是去變強護佑家國呢?”

    “是不想,還是不強,或者既不想也不強啊?”

    東方宴怒目圓睜,卻半天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只要一開口自辨,就等同于贊同司荼白的觀點。

    強大并非只有唯一的標準。

    司荼白保持微笑,十分禮貌地等了一會兒,確定對方真的無話可說之后,才又開始繼續,“我一直強調的只是女性不需要靠否定來宣揚任何觀點,也就是說,嗯,小蘇啊”

    司荼白說著轉向了蘇思悟,“你所認為的偽女強,或者說女強男更強對吧?本來就是個立不住的概念。因為你說這句話或者說產生這個觀點的時候,潛意識里就已經認同了強是武力值強這個前提了。”

    “而這不是我認同的前提。”

    司荼白始終是清醒的。

    她不反對蘇思悟可以認為強大就是武力值高,她只是自己不同意其唯一性罷了。

    “如果是說強大只能以武力體現的話,簡言之就是誰肌肉多誰厲害嗎?”司荼白說完聳了聳肩,笑得十分不屑。

    這不就又掉進了男權陷阱?男人不就是通過歌頌這一個概念來洗腦女子天生不如男嗎?

    生理事實決定,男性因為雄激素多于女性的天然基礎,他自出生就比女性擁有更多的力氣和肌肉,所以他是生來就比女性強大嗎?

    蘇思悟的脾氣比東方宴好上許多,他還真的是有備而來,至少表面上做到了和司荼白一樣謙遜講理,“前輩說得很對,我確實刻板認知了,感謝提醒。”

    他說話的節奏也把握得不緊不慢,“不過我們也可以看到,其實有越來越多的女性在健身,在練肌肉,或者說得更通俗一點,為母則剛對吧,所以也許女性之強跟男性標準不謀而合,也是個不錯的結果?”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司荼白點點頭,“女孩當然可以覺得變強是有肌肉、是打得過男人,這沒有錯。我只是強調任何觀點都該在自己的主見之下產生,而不是被男權標準裹挾。”

    她說完還不忘補充。“但是女孩子健身大多是為了健康,為了保護自己,打不打男人不在我們考慮的范圍內,除非男人找打。”

    “而且,既然小蘇提到了為母則剛,這聽起來是一條變強的捷徑啊,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生個崽崽就剛了,這么便捷的變強之路,怎么不見男性為之努力一下?”

    生理上為母不了,生活上不能多動動手嗎?

    “女性生來沒有很多肌肉,所以可以練,那男性生來無法生育,怎么就不能在配偶生產之后,學著參與“為母”呢?”

    司荼白半句沒有否定,卻句句都在反駁,還用的是蘇思悟的觀念和論據,噎得他差點失去表情管理。

    【是呢,他們定的標準,他們說的為母則剛,怎么都不見男人付諸行動認可一下自己說的話啊,是雙標嗎?】

    【所以為母到底是不是他們認可下的好,他們其實門兒清對吧?】

    【女人健身剛一下他們倒是不樂意了,但是為母則剛就可以呢,概念豪爵吼,這就是荼荼說的男性標準吧,拍桌,我們不認可!】

    【同意!女性當然也可以通過鍛煉達到肌肉富翁的程度,但為什么呢?我們為什么不能拿女性自己的天然優勢去定義強大,是沒有嗎?】

    【女性優于男性的地方多的是!】

    蘇思悟再笨,也到底是聽明白了司荼白反駁自己的支撐點在哪里了。

    太可怕了,他根本沒想到這話題還能這么駁。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提出來的“女強男更強”看似是在迎合女性,在為女性發聲,實則只不過是高高在上,立于男權認知上的施舍。

    而司荼白根本不需要抨擊半句男權思維,她早就說了,她沒必要看不起與她無關的東西。

    司荼白只是在敲醒同胞們,告訴她們既定存在的標準,其實本就不是唯一的標準。

    “睜大眼睛啊,我的寶貝姐妹們,跳進這種概念的人,自以為是在維護女權,自以為看透了市場上包裝過的偽~女強嗎?”

    “錯了,在說出女強男更強這句話的時候,你們就已經掉進陷阱啦!你們其實是在認同男權觀點噢,但憑什么他們覺得厲害的東西,我們要認同呢?”

    司荼白說著拍拍自己的手掌,似乎也在拍醒各位女性同胞的腦瓜,“不要本末倒置啊,非要打架厲害,或者說非要女人打架比男人厲害,這本就是一種被男權思維洗腦過的產物啊。”

    “你帶著男權思維審判任何人事物,或者極端些說,審判自己的同胞,都會是可怕又偏頗的,你自己都被男權洗腦了,你居然還想著指指點點別人?”

    “還以為自己是在為自己發聲嗎?沒有!你是在幫忙鞏固對方的觀念噢!”

    “請努力堅定,獨立,自信,有主見,千萬不要變得”

    “又蠢又壞!”

    司荼白說出結案呈詞,簡單的四個字當著蘇思悟的面丟了過去,砸得他啞口無言。

    【司荼白威武!某家還敢說自己看女頻小說?男頻小說的主角打遍天下無敵手就是人生贏家我們不反駁,但憑什么女頻主角也要這樣啊?】

    【就是啊,我差點就被某位真摯天使繞進去了呢,我還跟朋友說男人能想到這一點很難得呢,原來不清醒的是我自己啊!】

    【荼荼好有條理好堅定啊,其實好多人都是自己擁有刻板印象,男權化了女強概念,然后拿著這份染上男性認知的觀點去審判女性故事,自然只能錯上加錯。】

    【豈可修!頓時覺得罵過某劇是女強男更強的自己好傻,居然偷偷被洗腦了。啊,我才不要男性定下的標準,快滾出我的腦子!】

    【認同!司荼白說的事其實很簡單,自己刻板印象武力強就是強,等同于承認女人一出生就不如男人,這不就是男人愿意看到的?】

    【雞賊男人!!擱這兒等著呢,大意了,感謝荼荼賜我耳清目明!】

    【女孩子們沖啊,我們有我們自己的優勢,我們要定義我們自己的強大!】

    “很好,很好。”包廂里的鐘遙夕克制地點點頭,“輿論反饋怎么樣?”

    “極好!”李秘書一向內斂,這會兒也忍不住喜形于色,“全網熱議,霸榜熱搜。”

    “做好把控,別讓人利用了,特別是不要上升到男女對立。”鐘遙夕十分敏銳。

    “清楚,已經安排妥當了。”李秘書回答。

    司荼白自始至終沒有否定半句男性思維,但架不住有心之人還是會歪曲事實,把這一次發聲上升為挑釁。

    又蠢又壞嘛,有些人智力不夠,聽到有誰詠歌,卻以為是在譏罵,只因為他自己唱不出來,本就只會無能狂怒。

    喜歡黑色就非要討厭白色嗎?明明是兩種不同的顏色,非要在夜里指著月亮說它比太陽耀眼嗎?白天月亮是不在嗎?

    抬頭看看吧!

    “這一場還有多久?”鐘遙夕轉向一旁臺里的領導。

    “時間上差不多了,因為是直播,所以沒有特別規定時長,但一般兩個小時左右,現在是差不多可以叫停了。”

    對方確認了鐘遙夕的意思,給助理打了手勢,喊話演播間結束今天的錄制。

    停在這個階段剛好,司荼白今天說的,足夠讓這一集的開播如期爆火。

    “嗯,給大家送點吃的。”鐘遙夕又轉向另一位助理吩咐,然后站起來沖包廂里的人點點頭,“諸位辛苦。”

    “我先失陪一下。”——

    失陪一下是為了去陪誰呀?

    第64章

    鐘遙夕去找司荼白的時候,她正在跟蘇思悟客套。

    對方顯然是個能屈能伸的角色,都被那么懟了一遍,卻還能做到停止錄制以后,私底下找過來跟司荼白講和。

    “不用這樣,真不用這樣,我想說的在節目上已經說了,那是直播,也都播出去了,咱沒怨沒仇的,不過就事論事,你來找我干什么啊?”司荼白覺得挺意外的,“學唱跳嗎?”

    “前輩好像對我有點誤解。”蘇思悟這人長得確實沒有攻擊性,比司荼白看起來好惹許多,尤其是眼睛是下垂的狗狗眼,天生就一副老實模樣。

    很有欺騙性。

    “沒有,絕對沒有,我對你就根本不存在解,也不想解。”司荼白抬起雙手猛拒,“我們兩個后面還要錄這節目呢,就這么自然而然地處著好不好?”

    男女愛豆,五六歲的年齡差,公司還是對家,蘇思悟若是真存了要跟司荼白好好交朋友的心,那才叫有毛病呢。

    這道理他身為自小就準備著進圈的星二代怎么會不懂呢。

    但他還是要到司荼白面前演上這一出的。

    該說不說蘇思悟小老弟還真適合混娛樂圈,“前輩,給個面子嘛,你也知道現在粉絲有多敏感,回頭網上該傳我們兩個不合、關系不好了。”

    “你說什么話呢,回頭他們覺得我們關系好,那才是危險。”司荼白皺起眉來。

    這要不是后臺化妝間里有監控,她都不可能單獨見這個人。

    “要不然這樣吧前輩,咱邀個歌。”蘇思悟的臉皮真的得天獨厚。

    “邀歌找我公司,我不能接私活的。”司荼白聳了聳肩,“要把我經紀人推給你嗎?”

    錢誰不要,版權費不要太香,司荼白買房子的錢大半都是版權費,她當愛豆還真沒辦法三年掙套房。

    蘇思悟如果敢請司荼白寫歌的話,只要酬勞到位,她當然樂意。

    合百娛樂在音源這塊人脈富足,而且還極舍得砸錢推廣,加之新生這個團也確實有上升的熱度,如此一來,司荼白說不定又多一首熱百單曲,誰會拒絕這樣的好事嘛。

    “啊,前輩這么不自由的嗎?我還以為邀歌就是私底下交情到了,直接聊出來的。”蘇思悟一臉震驚,“你們公司連制作人都管這么嚴啊?”

    這話聽著,很符合他清澈愚蠢的面向,但司荼白不信蘇思悟不懂邀歌的門道。

    她偏不接對方的話,只是反駁了一下蘇思悟的說法,“我只會寫歌,不會制作,不算制作人。”

    司荼白把概念分得很清楚,“不過我們團有制作人,周之舟和簡涵都可以獨立制作,但她倆應該都沒空給團外的人制作。”

    “制作啊,編曲是吧?”蘇思悟眨了眨眼。

    “你可以先這么理解。”司荼白已經大概聽懂蘇思悟的音樂素養有幾斤幾兩了。

    他根本不清楚一首歌的產生分幾個步奏吧,以為會寫歌就算制作人這一點屬于很普遍的認知錯誤,大眾不需要懂,但他是唱歌的那個,他怎么也不懂啊。

    沒豆德!

    一看就知道是打算靠團體出道打開知名度后,走轉型當演員的路。

    這種不熱愛唱跳的星二代愛豆,正在擠壓真正有音樂夢想之人的舞臺空間。

    只是在這一點上,司荼白一直覺得自己也沒什么立場置喙,她也不算從小就有什么音樂夢的人。

    她就是個運氣好的家伙,仗著條件優越得到了發揮的機會,又本著虔誠的態度好好練習了,所以愛豆路走得還挺順利。

    是以她一直告誡自己要有豆德,要對得起供養她站在舞臺上的粉絲。

    “明白了,那我回去就讓經紀人聯系前輩的公司邀歌。”蘇思悟熱情不減,“前輩自由發揮,就當這節目錄完的售后彩蛋嘛。”

    “呃到時再說吧。”雖說給蘇思悟蓋了【又蠢又壞】的標簽,但司荼白真搞不清楚對方是不是蠢多一點。

    但總而言之,他真的很適合娛樂圈。

    這圈子里撕破了臉還能握手互稱至交,前腳當你伴娘后腳就能傍上你娘,像是司荼白和蘇思悟這樣僅僅只是在綜藝節目上觀點不同懟了兩句而已的關系,當然不算什么。

    沒準輿論導向下一秒還能真磕上他倆的cp,那人家說的售后,也不是不無可能。

    司荼白對于處理這種過于熱情的后輩早有經驗,這般態度最最合宜,只不過就鐘遙夕聽來,卻覺得司荼白跟蘇思悟講話的時候有些

    太溫柔了!

    受不了!

    只是鐘總裁還沒開口干預呢,蘇思悟就跟司荼白起了沖突。

    “你說什么?”司荼白擰起眉頭,難以置信。

    蘇思悟還是一臉的無辜,“我說得沒錯啊,前輩不是合同要到期了嗎?考慮一下直接到合百來啊,只要條件談好了,我們公司可以給前輩安排solo啊,這待遇金九絕對不會給的吧。”

    誰不知道金九娛樂打壓司荼白兩年多了啊,因為司荼白確實不太聽話。

    那合百娛樂難不成不介意司荼白不聽話嗎?自然不是。

    蘇思悟剛才說完了邀歌,直接又給司荼白遞了張酒店房卡,道是約她聊聊跳槽的事。

    司荼白都被氣笑了,“你是以為我在金九的時候,沒有人給我這種東西嗎?”

    她都懶得多看那房卡一眼,太臟了。

    “有是有,但肯定都是些大叔吧?”蘇思悟連說這種話的時候,都能是一副我要回家寫作業的語氣,還真是天選面具人。

    上一秒還被蘇思悟的表現稍微忽悠得竟然覺得他蠢,司荼白這一秒終于堅定了判斷,這小老弟不蠢。

    不光不蠢,他簡直就是不純,只剩下壞了。

    “你這話的意思是,這是”司荼白還是覺得震驚,“這是你的。”

    “是我的,前輩。”蘇思悟笑著,瞇起眼睛。

    “你記不記得你今年幾歲?”司荼白忍無可忍,站起來打量了一下對方。

    蘇思悟應該沒有改過年齡,他周身這股子毛沒長齊的味兒,是怎么掩飾也藏不了的。

    所以他怎么敢給別人遞房卡?

    “過幾個月就十八了,前輩這么好看,莫非還沒嘗過男高啊?”蘇思悟也跟司荼白一樣震驚,“啊,莫非前輩你喜歡女的?”

    “我喜歡女的男的都行,都合法。”司荼白嗤之以鼻,“但你不行,你這年紀叫犯罪。”

    “呵,別這么規矩嘛,前輩。跟誰不是跟呢,跟我的話,我起碼年輕啊。”蘇思悟把房卡直接放到了司荼白前面的桌子上,“沒關系,前輩好好想想,”

    “你可以出去了,不然我一分鐘之內讓你知道我武力值高不高。”司荼白手一抬,搭在自己的領帶上松了松。

    她今天沒有表演,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西裝,非常利落帥氣。

    “何必呢,前輩吃這碗飯的,早晚都要走這路,不然你怎么發展?好好好我走,但卡我留下了。”蘇思悟估摸著司荼白脾氣要上來了,話雖是依然沒點分寸,腳下卻生風一般,溜似的跑出了后臺的化妝間。

    鐘遙夕轉進化妝間的時候,司荼白還以為是蘇思悟陰魂不散又回來了,“怎么了又怎么了?”

    她頭也不抬,懶得多看那男人一眼,只是垂眸整理衣服上的裝飾。

    一身白色和已經褪成白金色的長卷非常合稱,司荼白個子又高,體態也好,隨便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風景。

    也怪不得明知金九娛樂的藝人很難勾搭,大佬們卻還是旁敲側擊,企圖把這一位引誘到手。

    誰能不肖想司荼白啊。

    但鐘遙夕完全信任司荼白的人品,故而蘇思悟于她根本不足為慮,她都不必問對方蘇思悟的事。

    鐘遙夕自然知道司荼白可以自己處理好這點小問題。

    她只是走過去往桌臺前一靠,歪了歪頭,看著司荼白,興起也問了句,“前輩,我也想邀歌。”

    司荼白手里的動作一滯,抬起眼來卻不是鐘遙夕期待的目光。

    司荼白的眼睛從來就閃閃亮亮的,她跟鐘遙夕的雙眸有些不同,司荼白的虹膜很黑,而鐘遙夕的虹膜偏淺。

    是以鐘遙夕有種高高在上不容直視的上位感,而司荼白則不然,司荼白親和,友好,朝氣蓬勃。

    若用粉圈彩虹屁的說辭來形容的話,鐘遙夕是仙氣十足的天人,司荼白則是元氣滿滿的精靈。

    可是這一次司荼白看向鐘遙夕的目光卻帶了一絲疏離。

    怎么回事?

    “邀歌走公司郵件,鐘總。”司荼白挑了挑眉,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鐘遙夕的心跳非常俗氣地體驗了一次停拍。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司荼白能不能別這么難琢磨,難捉摸。

    若即若離什么的,不過如此吧。

    “帶你去吃好吃的。”鐘遙夕撐著笑臉,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從來沒有這樣對一個人耐心過。

    當然,也沒有誰需要她費心思對待過,鐘家的人情緒基本上都挺穩定的,是既多情又溫柔,浪漫還有分寸,非常合適當情人。

    除了鐘遙夕。

    雷厲風行,果斷決絕,從來說一不二。

    鐘遙夕在鐘家是個異類。

    至少她之前是這么篤定的。

    但現在她似乎已經碰到了讓她向家族靠攏的那個人。

    “累了,不想動,隨便吃點回家了。”司荼白伸了伸懶腰,“不過鐘總,你怎么這么有空啊?”

    “不是有空,是因為想見你。”鐘遙夕坦白,“之前跟你聊了經紀約的合同,但我們之間還有另一個合同,不如也聊一聊吧。”——

    第65章

    司荼白和鐘遙夕之間除了經紀約還有什么約?

    婚約。

    這聯結之前在司荼白看著十分浪漫,但現在早就不是了。

    司荼白是個做切割非常快的家伙,以前對待父母關系也是這樣,現在跟鐘遙夕亦是如此。

    她從不跟人撕破臉,她就是單純意識到自己不喜歡某種關系后,抽身特別快。

    父母離婚了?那她也不要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她一抽身斷得比自己的父母還干凈,連姓氏都重換了一個。

    可要說她不愛父母嗎?愛的,只不過愛是愛,關系是關系,司荼白從來不遏抑感情,她只抵制不良關系。

    父母的婚姻在她眼里就是不良關系,而現在她與鐘遙夕的這一段干柴烈火,自然也是。

    她斷不開喜歡鐘遙夕的情愫,但她不想要跟鐘遙夕的關系了。

    因為司荼白不屑當任何人的次選。

    父母各自有了新家,而她不需要繼母也不需要繼父,亦不可能是誰的繼女。

    比之今日亦是如此,司荼白不是某位白月光的替身,更不想當鐘遙夕試探商圈隱患的開弓箭。

    結婚只能是因為喜歡,諷刺的是她現在還喜歡鐘遙夕,但已經不想跟鐘遙夕結婚了。

    “婚約嗎?”司荼白今天興致不佳,連打趣調情都懶得,“餓了,沒有那個腦細胞跟集團掌權人聊條款。”

    “所以我邀司小姐先吃晚飯。”鐘遙夕語調平淡。

    她剛才似乎有一瞬動容,但約莫是司荼白看錯了。

    鐘總裁會喜歡自己,司荼白并不意外,但鐘家人多情善感,就算是鐘遙夕這種看起來冷冷清清的,應該也是容易動情的性子吧,何況司荼白身上還有某些人的影子,不是嗎?

    白月光,哼。

    想到這三個字司荼白就上火,“我也說了,累。不過若這是鐘總裁以掌權人的身份相邀的話,那我卻之不恭,去哪您說。”

    “那回公司吧,吃樓下的小餛飩,或者你想回家也可以,我讓他們打包送過來。”鐘遙夕回答,“家里沈姨也可以做飯,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火鍋。”司荼白拿上自己的雙肩包,“但我不能吃,我明天要上鏡,我今晚沒打算吃東西。”

    司荼白天生麗質,其實不必克制飲食,但她對自己的要求還是挺高的,如果要上鏡的話,她會盡量避免不好的狀態。

    哪怕就算是不好的狀態,她也非常奪目,不過就是九十九和一百的差別罷了。

    只是當藝人這一行賺錢太容易了,司荼白必須這樣嚴格要求自己,但凡她妥協一日,懶散半天,她就會發現其實不這樣刻苦也照樣能行。

    她天生優越,加之粉絲溺愛,誰會指摘?

    那么緊接著司荼白就會墮落,而墮落是沒有止境的。

    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圈子里,一旦發現懶散躺平也照樣日入斗金的話,誰還能抵住誘惑呢。

    司荼白沒有特別清高,她只是年紀輕輕,為了抽離父母離異的家庭而突然撲進了娛樂圈的一陣風。

    她沒有被誰截停,完全只是因為她有點豆德,又還算清醒,而且要得不多。

    司荼白物欲不高,是個及時行樂的家伙,她這五年其實已經拿到了自己當初入圈定下的指標: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

    她現在就算退圈也是圓滿,但司荼白還想跟著團隊登頂,所以她又跟公司簽了兩年。

    幾乎沒有娛樂公司會跟一位當紅頂流只簽兩年,但鐘遙夕答應了。

    這么說來,司荼白到底還是,走了次捷徑。

    會上癮的,快躲開,她告誡自己。

    “那一起走。”鐘遙夕退了一步,沒有再邀司荼白回家。

    反正她們住在同一個小區,不過五分鐘的步程。

    “我想吹風,鐘總。”司荼白照著鏡子整理頭發,把及腰的長卷收攏起來,隨意扎了個高高的丸子。

    司荼白的頭發非常多,扎起來之后似乎不太穩固,她又多加了個大腸圈,胡亂把卷發又纏了纏。

    “我陪你吹。”鐘遙夕又說。

    “騎單車,您嗎?”司荼白笑了,“就算是我敢,你敢,咱公司也不敢啊。”

    “司荼白。”鐘遙夕又再一次喚了她全名。

    “您吩咐,鐘總。”司荼白還是笑,“怎么,這會兒也不在別墅,莫非鐘總裁還能再堵一次門?”

    上一回攔了司荼白,鐘遙夕可沒少付出代價。

    而這代價今日在這后臺,好像不太方便支付呢。

    “跟我走吧,我們在車上聊一聊。”鐘遙夕再次服軟。

    她這掌權人還真是,掌不住未婚妻啊。

    可能不能至少,保有這未婚妻的關系呢?

    “聊什么,在這里說吧,婚約的話我好像履行得沒什么差錯呢,鐘總裁莫非還想給我的義務勞動加個每周幾次的限制?”

    司荼白搖了搖頭,“我打聽了一下,姐姐這個眼睛雖然是恢復得很好,但現在這個時期還是要休息靜養,像是前些天那樣的話不合適呢。”

    前些天怎么了,司荼白沒說,但鐘遙夕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不就是她被弄得情不自禁,哭得一塌糊涂嘛。

    掌權人不僅把握不住半點未婚妻,還反過來被未婚妻拿捏得死死的。

    像是每天按部就班的鐘擺,被一卷狂風掀得七零八落,搖得頭暈目眩。

    的確有違初衷,更不利健康,可為何甘之若飴?

    糟了,栽了,她鐘遙夕腦子里也出現了偏要如此的念頭。

    從前她覺得鐘思樂難以理解,行徑離譜,腦子有病,現在好了,她鐘遙夕似乎也染上了鐘氏病毒。

    明知司荼白最是散漫自由,但鐘遙夕偏要抓住她。

    明知司荼白對婚姻有著最純粹的定義,但鐘遙夕偏要拿婚約綁住她。

    明知司荼白最向往脫韁狂奔的日子,但鐘遙夕偏要

    偏要拿緞帶把她綁起來,藏起來,限于一隅,供自己獨享。

    就這么做吧,你可以這么做的,你是金九的掌權人,是鐘氏的繼承者,你有什么做不到的,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帶走她,帶回去,像封藏桂冠的配方一樣,把司荼白打上絕密的標簽,永遠地護在只屬于她鐘遙夕一人的櫥窗里,當她獨有的禮物。

    “嗯?”司荼白不知道鐘遙夕冷著臉在想些什么,只是看了看時間,“都九點了啊,算了,那就蹭一下姐姐的車吧。”

    她根本意識不到自己也跟鐘遙夕一樣在一步步服軟,說了不會因為別的原因結婚,卻跟鐘遙夕確認了婚約。

    說了不會談戀愛,只是結婚,卻總做些談戀愛才會做的事,說些談戀愛才會說的話,想些談戀愛才會有的魂牽夢縈。

    就連剛才鐵了心故意叫的鐘總裁,也不知什么時候,竟又換回了姐姐。

    哼,不服氣。

    但是今天懟人懟得司荼白好累,又莫名被白月光這個概念惹得有些上火,她著實是疲乏了。

    司荼白想著鐘遙夕的豪車就軟了腳,自行車怕是一步也蹬不動了。

    還是豪門闊太舒服,司荼白打了個呵欠,“姐姐,你帶司機了嗎?我不想開,我只想坐在后排睡覺。”

    于是乎司荼白跟著鐘遙夕上了車,但鐘遙夕可不會讓她在后排睡覺。

    把她今晚的思緒攪得天翻地覆之人近在眼前,密閉的空間里,只屬于兩個人的后排座,鐘遙夕終于忍不住。

    “婚期定在下個月,你覺得如何?”她邊說邊把車里的隔板升了上去,隔開前后座的視線和聲響。

    “啊?”司荼白被這猝不及防的消息砸個正著,禁不住重復了一次,“啊?”

    “婚期,下個月,沒問題的話我讓他們挑日子。”鐘遙夕鄭重其事。

    “婚期”司荼白一頭霧水,“你還跟我結婚?”

    其實說實話,司荼白跟鐘遙夕雖然是有婚約,但主動權一直在司荼白手里。

    因為當時許諾婚約的是鐘氏,婚約聯結的對象在鐘氏是指定的,必須為掌權人,但在司墨女士這一方是靈活的,可以是司墨女士認可的任何一位司家血脈。

    只不過司墨女士和鐘梅奶奶都覺得司荼白與鐘遙夕絕配,故此從未考慮別人。

    但司荼白大可以拒絕,這條款上沒有綁定她,只綁定了現在坐在掌權人位置上的鐘遙夕而已。

    “我從始至終,都只想跟你結婚。”鐘遙夕看著司荼白,“起先我不想要這婚約,我想讓你拒絕,是我的錯,但那時候我只是不想結婚,不是不想跟你結婚。”

    “倒也不算是錯,那會兒我也不想要那婚約,不過理由跟你不太一樣,我以為要跟我結婚的是你堂哥還是表哥?”

    鐘氏無論男女皆從鐘姓,分不清楚堂表,他們似乎也不太講究。

    鐘遙夕只點點頭,“如果舅舅無礙,表哥沒走,與你有約的確實是他。”

    那鐘遙夕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她跟救了自己的小倏曾經只差一紙婚約的距離。

    但鐘遙夕不覺得這樣是慶幸,畢竟代價太大。

    她只能嘆命運無常,造化弄人之后,又突然舍得給她發了顆糖。

    鐘遙夕嘗了這口甜,她戒不掉了。

    “后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看都不曾看到過你的樣子,卻覺得你在我心里烙上了印。”

    鐘遙夕面不改色地繼續說著,司荼白看著對方的神情,虔誠得近乎像是在祈禱。

    鐘遙夕摘下眼鏡,抬手拂過司荼白額前的小卷,“司荼白,你結婚的理由只能是喜歡,而我結婚的對象只能是你。”——

    喲呼,是告白!撒花撒花!

    第66章

    “因為小蘇不可能找回來了?”司荼白直接反問。

    鐘遙夕剛才的話任誰聽了都會動容,偏司荼白腦子里刻著白月光三個字揮之不去,鐘遙夕講什么她都覺得不是沖著自己。

    司荼白不要打了折扣的愛。

    她有的是人喜歡。

    “小蘇?”鐘遙夕愣了一下。

    現如今司荼白的吐字清楚,發音早就沒有任何問題,鐘遙夕能分得清兩個字之間的差別。

    她根本就不知道司荼白與蘇同學之間的誤會,所以很直接地,鐘遙夕只能認為司荼白嘴里的小蘇是蘇思悟。

    “關他什么事?”鐘遙夕追問,“你還真要找他?”

    他給司荼白遞了房卡,鐘遙夕是看到了,但從未覺得司荼白會接受。

    “誰要找她,我找一個死人干什么,但姐姐也別想在我身上找她的影子。”司荼白說完冷哼一聲,把不滿直接掛在臉上。

    不得不說她連生氣都很迷人,只是鐘遙夕當真一頭霧水,不理解司荼白為什么突然不快。

    她怎么會想要在司荼白身上找蘇思悟的影子?難道蘇思悟又是司荼白某個同父異母還是同母異父的弟弟嗎?

    鐘遙夕努力回想了一下蘇思悟的長相:不自然的雙眼皮,還算挺翹的鼻梁,大大的厚嘴唇,削得有點狠的下頜骨

    跟司荼白有什么一樣的地方嗎?

    云泥之別!

    那小孩哥放在娛樂圈里甚至都算不上帥,只能勉強歸在清秀的范疇里,能有什么影子夠資格攀得上司荼白的。

    “你想讓我處理掉他?”鐘遙夕只能試探著問。

    既然稱之為“死人”,司荼白想來是不喜歡蘇思悟的吧,那她這么說是不是讓鐘遙夕幫忙的意思?

    “你可以嗎?不了,不需要,我也沒有很在意。”司荼白賭氣地擺了擺手。

    “如果你需要的話當然可以,只是我也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你不在意就好。”鐘遙夕當然不覺得蘇思悟這種小小角色犯得著要她一個掌權人親自出手處理。

    金九娛樂對旗下藝人的保護已經很到位了,而司荼白肯定也知道該如何解決這樣的追求者。

    鐘遙夕在工作方面完全認可司荼白的能力,她不會干涉司荼白太多圈里的事,對方要如何處理人際關系都可以。

    “我不在意,一點也沒有在意。”司荼白歪了歪腦袋,“年少回憶嘛,誰都有的,要不然愛豆怎么越來越年輕呢,畢竟誰會不喜歡青春啊。”

    這話說的,讓鐘遙夕直接誤會得更深了,“呃確實,很年輕。”

    她只能認為司荼白在說蘇思悟年紀小,那他也確實年紀很小。

    而司荼白又恰巧挺照顧未成年愛豆的,之前鐘遙夕聽她說起團里的許小祁,也是很關心的語氣。

    大約是作為前輩的共識吧,她們這些人也是年紀很小就進了圈的,大約都會對同樣年紀小的愛豆寬容。

    “嗯,還永遠年輕呢,比不過,真真比不過。”司荼白看著窗外,語調酸得可以,連她自己也很意外這種話居然能從她司荼白的嘴里說出來。

    比?居然有朝一日司荼白還用得著跟別人比了,哼哼!

    “你們又不是一條賽道,為什么突然要跟他比?”鐘遙夕搞不懂司荼白在上火什么,只能努力回想她剛才搜過的資料,蘇思悟所在的男團搶過鴟羽的一次打歌一位對吧?

    但那種事只能說是小小遺憾,對于鴟羽這種一位富翁而言,應該沒有那么重要才是。

    大勢女團干嘛跟一個小男團計較?

    這也不是司荼白這么灑脫之人該有的情緒啊。

    “我們當然不是一條賽道,我還活著呢,我也不會是誰的替身,不可能是。”司荼白被鐘遙夕的話氣得更不情愿了,“姐姐是仗著我現在很喜歡你才故意說這些話的嗎?我”

    司荼白難以置信,可想想又覺得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她不過是鐘遙夕的金絲雀吧,鐘家人比之其他大佬確實更忠于婚姻不假,但都說她們對自己多情的性格半點也不會自省,如今司荼白算是見識到了。

    一邊跟你說下個月訂婚期,還虔誠地告訴你結婚對象只能是司荼白,然后一邊坦坦蕩蕩又說著什么不是一條賽道,干嘛突然要跟她比?

    這不就是在昭昭然告訴司荼白識相些,白月光就是白月光,比不過的,安心當替身就是了。

    啊是啊,沒錯呢,一開始就是司荼白自不量力,還想在豪門找真愛呢!

    事業愛情雙豐收嗎?對啊,是啊,合同重簽了,婚約也照常,還想怎么樣呢,夠順利了吧?

    這換了誰都會覺得自己撿到了一副好牌,亦或者說,司荼白本來的條件確實好,但她能過上最好的生活也不過如此了吧?

    巔峰的事業,似乎忠誠的婚姻,還是頂級豪門呢,挑什么挑,比什么比,在乎什么白月光呢?

    司荼白做了幾次深呼吸。

    “姐姐,我要下車。”

    還在因為司荼白一句“很喜歡你”而雀躍的鐘遙夕又經歷了一次心電滑坡,“什么?”

    “下車,我要下車。”司荼白受不了。

    受不了跟鐘遙夕再在一個空間待著了,她感覺自己的情緒現在已經不自由了,因為鐘遙夕牢牢掌控住了司荼白的起伏。

    從來過得沒有章法的司荼白第一次意識到脫軌的可怕,她想逃離這個地方。

    不明所以的鐘遙夕只知道自己很是慌亂,她十分厭惡這樣脫離掌控的心跳,而近來每一次這樣的體驗,都是司荼白給的。

    安撫她不要怕的小勇士,為什么把長矛對準了她?

    “不要。”鐘遙夕本能地拒絕。

    司荼白一頓,笑出了聲,“我還沒跟你有什么法定義務呢,姐姐,你就要開始限制我的自由了?”

    “嗯。”鐘遙夕應了一聲,但沒有看著司荼白,只是敲了敲車上的隔板。

    司機在前面回了一句什么,司荼白沒有聽清,只知道車子很快停了下來,地點是金九大廈的地下車庫。

    私人的那個。

    司機應該是下了車,司荼白聽到有人敲了敲車門,但鐘遙夕沒理,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那便不管她了吧,反正鐘遙夕現在也能看得見,不需要司荼白再跟著了。她這般想著,抬手撥了一下車門。

    沒打開。

    鐘遙夕這輛車是之前司荼白開過的那輛,怎么打開車門她是知道的,不過就是撥一下裝點得很不像把手的把手。

    但這一次很顯然,車門落鎖了,落的是只有車主才能打開的私人鎖。

    “我現在沒有心情跟姐姐聊什么婚期。”司荼白還以為鐘遙夕只是想定日子,但她真的沒有興致挑任何日子。

    “我有就好了,婚期什么的,我來定就好了。”鐘遙夕慢條斯理地捧起本就放在后座上的花束。

    這一束花依然是之前的風格,雜的,品種多樣的,但統一了色調。

    以曼塔玫瑰為主,飾以洋牡丹,馬蹄蓮,繡球,百部草等等,藍中帶紫,用深色的包裝紙裹得精致,緞帶打了雙重,一條是偏光滑面的,另一條是半透蕾絲的。

    鐘遙夕一邊說著,一邊勾著緞帶一扯,把整束花在手中拆開。

    鮮活的芬芳鋪開在車內名貴的羊絨地毯上,鐘遙夕雙指拾起其中一條緞帶,直接在司荼白手腕上打了個結。

    “開門。”司荼白瞥一眼手腕上的帶子,不以為意。

    鐘遙夕沒有回答,只是徑直扣住司荼白的另一條手臂,將之抓在掌中,貼上了自己的面頰,“嗯?”

    “嗯?”司荼白不明所以,但不得不承認鐘遙夕這個動作撩撥得很,讓她直接亂了方寸。

    香草的甜膩隨著對方的靠近攻入司荼白的鼻息,她也不知道怎么地,竟然一時沒有防備,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兩條手臂被鐘遙夕一起抓著,用剛才那條緞帶打上了精致的結。

    “呵,這時候做這個是——”司荼白嘴巴還硬,并不愿承認自己似乎處境危險。

    只是鐘遙夕沒有與她多周旋的意思,勾起了司荼白被束起的手,抬起來一提,掛在了車窗上方的小鉤子上。

    “是我以前太縱著你了。”鐘遙夕抽出另一條半透的蕾絲緞帶纏在自己手上,細長白皙的指尖觸上了司荼白光潔的長頸,“以后不這樣了。”

    “怎樣?”司荼白還作死挑了挑眉,“姐姐今天還挺有興致,莫不是要在車里把我吃掉——”

    軟濕的舌潛入口腔,鐘遙夕的吻落得又急又兇,司荼白方寸一亂,張口要說什么,卻是給了對方繼續深入的機會。

    以往總是被動接受司荼白挑撥的鐘遙夕一手掌著司荼白的細頸,一手撐著司荼白的下頜,迫著她抬起臉迎合自己,唇瓣磨著她細細撥蹭。

    司荼白本能地想要掙起,只是如今她處境堪憂,正是個待宰羔羊的姿勢,被打上了緞帶掛在掌權人專屬的車后座上。

    像一份非常私密的禮物,裝點在一地的鮮花之中,香氣四溢地呈給了眼前的上位者。

    “這可是車里,我們在車庫噢。”司荼白掩飾著不安。

    鐘遙夕有些不一樣了,不管是眼神還是語調,但司荼白就是不認。

    “吃你還要挑地方嗎?未婚妻?”她翻過手掌,看了看自己纏著緞帶的手指,又將掉出去些許的蕾絲在指上重新繞好。

    溫熱的指腹摩挲著往下滑,找到了一碰就顫的地方。

    鐘遙夕輕輕一笑,傾身挾著雪松的冷沁襲下,“有些人,就該打上緞帶藏起來,是不是?”——

    第67章

    “有些人,就該打上緞帶藏起來,是不是?”

    是不是?

    司荼白一愣,還沒來得及回應什么,就被抵著細頸壓在了車窗上。

    先是嘴角,再是唇瓣,然后是貝齒、柔舌和抑不住的津液,司荼白整個人都失控了。

    反之鐘遙夕穩穩把握住了這混沌迷亂的氛圍,她欺身而上,拾起一只曼塔玫瑰,先是在司荼白的鼻尖上碰了一下,然后又往下游移,用鮮嫩的花瓣將自己用緞帶裝點的禮物細細描摹。

    曼塔玫瑰的花語,剛好是:夢開始的地方。

    低飽和度的灰紫色玫瑰沒有桂冠那么明艷,香氣也低調許多,但卻內斂優雅,特殊的花型向外翻卷,所以花瓣容易被折起,自帶了些破碎感。

    拿來欺負人的話,倒也不會顯得太強勢,反而意外地合宜。

    “上次給我留了雙鞋是吧,那這次我也給你留點?領帶好不好?”

    鐘遙夕問,同時解開了司荼白襯衫上的扣子。

    她的手握著司荼白的后頸,有一下沒一下地捏,揉得她四肢酥麻,根本用不上力,自是掙脫不得眼下的桎梏。

    曼塔的花香和司荼白身上專屬的桂冠醇沁交織在一起,鉆進鐘遙夕的的鼻腔,誘著她沉淪。

    色香味美,不過如此。

    這是專屬于鐘氏掌權人的珍藏,鐘遙夕早該這么做了,不是嗎?

    把司荼白縛起來,飾之以她喜愛的花,束之以她喜歡的顏色,予之以她喜歡的

    絕妙體驗。

    潮紅暈滿司荼白的雙頰,鐘遙夕湊上去細品她的每一絲喘息,堵住她每一次呢喃。

    曼塔玫瑰從鎖骨掃弄著探入白色的綢料襯衫,再往下是什么地方,怎么軟而豐實,觸之似有無名火起,沿著花瓣燒了上來,要鐘遙夕差點抓不住手里的花枝。

    司荼白的呼吸又重了幾分,張口想要更多的空氣。

    鐘遙夕的另一只手從后頸磨著司荼白的下頜線往前游到了她的下巴,掐著司荼白抬起臉來,卻不是要讓她順暢呼吸,而是使壞地要她承下又一次不容喘息的熱烈。

    好奇怪,但還想繼續是怎么回事?

    司荼白溺在一汪芳澤里,起伏卻不由她,只能被動地攀上她所觸及到的一切。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只乘風搖曳的鳥,突然被獵人網住,被纏縛著無法掙脫,這車廂是她的牢籠,還是她的溫床?

    司荼白展翅欲飛,卻不斷地墜。

    “姐姐”

    她無意識地漏出幾個碎詞斷句,“姐姐,你別我,等等”

    這哪能等。

    鐘遙夕心底的火已經燃開,燥熱烘著她去渡些涼來解這悶熱,她哪還等得及顧得上什么。

    早就耐不住了。

    吻依然熾燒,且烈且燙,攆得司荼白防線盡毀。

    兩個人靠得很近,司荼白的白襯衫早就被她自己掙來掙去的動作攪得凌亂,柔軟的面料之下是絕頂的胴,細膩的膚質泛著粉色,不堪一折的柳腰若隱若現,催著誰來揭開迷蒙。

    鐘遙夕的吻慢慢緩了些許,卻還是一下下碾得很重,司荼白只能放任自己以同樣的熱度回應。

    唇瓣相貼著磋磨,纏著蕾絲緞帶的指節勾弄著,像是柳條被風拂向了水面,撥起的漣漪蕩出去推開了兩葉翠色,夏意也隨著這片青蔥暈染,熱浪席卷而來。

    金九大廈地下的私人車庫十分安靜,只一輛車一方座上的響動十分曖昧。

    沁醇的玫瑰香氣懸在狹窄的后座空間,被清冷的雪松氣息托捧著頂在半空,搖搖欲墜,卻又還在上升,將傾未傾。

    遏抑不住的嚶嚀染上顫音,分不清是誰在喘,又似乎有人在求饒。

    卻沒被放過,鐘遙夕收割著每一點司荼白的失措,貪婪地不知饜足地,執掌著對方每一刻的反應。

    好可愛,好想再要她變得更加魂不著體。

    司荼白無法克制地弓起腰身,頎長的細白胡亂蹬了幾下,連腳背勾起的弧度都甚是招惹。

    鐘遙夕的征途順著司荼白單勾起的一條腿升起后又往下滑落,止于對方細瘦骨感的腳踝。

    盈盈一握,跟腱長得可怕,靠近腳跟的地方有一塊淺淺的褐色疤痕。

    是專屬于她鐘遙夕的印記。

    鐘遙夕摩挲著獨屬于自己的烙印,這是她們聯結的起始。

    十年前讓她“等著”的人,十年后她等到了,現在完完全全屬于她了。

    鐘遙夕到底是輕緩了些,舍不得她的小勇士太過落魄。

    司荼白卻已然分不清自己飄在哪一片云端,她放任自己聽從念望,像是之前肆意在雨下舞躍一樣,去滋長,去索求,去接承。

    良久,司荼白不知自己在何處跌落回了車座,意識回籠,眼里泛起的淚霧還沒散開。

    不太服氣,但是又很舒服,怎么辦。

    “就不能不想她嗎?”司荼白突然問,問完又一次覺得自己丟臉。

    都不敢要求鐘遙夕把白月光忘了啊,她只求對方不要再想那個人。

    司荼白賭氣地哼哼,雙手還被束縛著掛在車頂,她渾身酸脹,卻又像只被順了毛的貓咪,軟了腰肢,只想就地酣睡。

    “誰?”鐘遙夕抬起下巴看向司荼白,她說什么?

    不想她?不想誰?

    鐘遙夕還有誰可以想的?莫非她說的不是人,是婚約嗎?

    “你不喜歡哪一個?”鐘遙夕只能這么問。

    司荼白是不滿意那個條款嗎?要知道跟司荼白簽訂婚約,那完全是在照顧司荼白的權益啊。

    那婚約自產生的那一天開始,一直以來就是鐘家對司墨女士和她手里的配方所做出的許諾和保障。

    是因為鐘梅奶奶覺得司墨女士要價干脆,而桂冠玫瑰后續效益超出了鐘家的預料,所以本著道義給出的后續“增值”約定。

    司荼白為什么不要?

    商人的腦回路就算是在這種曖昧感拉滿的氛圍下,依然改不了,鐘遙夕輕輕皺了皺眉,幫司荼白調整了一下姿勢,自己卻不起來,依然貼在人家身上,大有等司荼白歇一會兒再繼續的意思。

    “哪一個?”司荼白情緒上涌,手一抬就將自己剝離了桎梏,攬著鐘遙夕坐起了身,“哪一個?嗯?你還不止這一個?”

    好啊好啊,不愧是情種鐘氏,連白月光都是七彩斑斕一整套的嗎?

    “你不都看過了?”鐘遙夕環著司荼白不許她亂動。

    對方雖然脫了手,但緞帶還結在手腕,兩條細長卻有力的臂膀圈著掛在鐘遙夕的肩臂,讓兩人的距離依舊貼合。

    只是一個衣衫不整,一個尚“人模人樣”。

    “看過了!看過了又如何,還不許看了嗎?哼!”司荼白以為鐘遙夕知道了自己背后調查過“蘇同學”的事,頓時又羞又惱。

    她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落于下風,卻又抽不開身,還哭唧唧地問對方能不能別想那個人。

    結果對方說,哪一個?

    嗯?哪一個!

    好氣!司荼白的手還被緞帶綁在一起,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什么發泄,便徑直把腦袋往鐘遙夕的頸窩一埋,胡亂咬了她一口。

    “嘶——”鐘遙夕今天當真是舞風弄浪,波瀾壯闊了,她根本就沒理解司荼白情緒鬧騰的點在哪里,只知道自己要把這風引歸在手里牢牢把握。

    她不能放司荼白走。

    就算對方現在不滿意婚約,她也非要這未婚妻不可。

    鐘遙夕的結婚對象只能是司荼白,司荼白是她的曼塔玫瑰,是她的完美愛人。

    “既然看過了,那也不必再想,我們直接訂婚期就好。”鐘遙夕也不需要司荼白履行什么婚約了。

    她們可以直接結婚,敲兩本證,讓之前的約定即時生效,屬于司荼白的一樣也不會少,屬于鐘遙夕的,她再也不會放手。

    她要在夢開始的地方,繼續她的夢。

    “姐姐就知道訂婚訂婚。”司荼白把手收了回來,咬著緞帶一扯,解開自己的束縛。

    真是折騰死人了,也不知道今晚的鐘遙夕為何如此主動,司荼白根本料想不到自己還能被對方死死纏住,拆得毫無反制之力,讓鐘遙夕吃光抹凈,飽餐一頓。

    剛才情不自禁忘乎所以,現在不過是稍作回想,都覺得羞恥異常。

    “不是訂婚,是定婚期,我們結婚。”鐘遙夕鄭重其事,“下個月,就下個月,在你巡演之前。”

    “哼,那我也說過了,只結婚,不戀愛。鐘總裁要選哪天就選哪天,我到時候出場簽名不就可以了?”司荼白故意把話說得輕佻,“簽名嘛,我的老本行,我給不少人簽過名了,不差給鐘總簽一個。”

    “怕是由不得你。”鐘遙夕手上一壓,又把司荼白推著臥下,“聽話,不管是作為金九旗下的藝人,還是我鐘遙夕的未婚妻,亦或是桂冠玫瑰的繼承者。”

    她把話說得慢條斯理,手里的動作卻非常霸道,“你都只能聽話。”

    灼熱的呼吸再度交纏,鐘遙夕湊上司荼白又一次染紅的耳畔,“我們先結婚,再戀愛,不著急。”

    “你想要的,我想要的,都會有。”

    “那姐姐還真是很貪心啊!”司荼白才不愿承認鐘遙夕只是這么抵靠著自己,都能讓她酥得不愿再多想別的,“白月光與朱砂痣對吧,有錢人是非要兩者都有嗎?”

    鐘遙夕眉頭一皺,“什么?”

    她終于是意識到司荼白今晚的反常源頭在哪里了,白月光?她們之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白月光?

    鐘遙夕的白月光,不就是司荼白本白嗎?——

    小作者她一滴也沒有了!!!

    第68章

    噢吼。

    一個大烏龍。

    什么蘇同學?哪來的蘇同學?

    鐘遙夕自始至終記掛著的只有小倏,是高三午間天天給自己加油的小倏,是高一被綁在車后箱時猛踹車燈救下自己的小倏,是倏白,是司,荼,白。

    “沒有蘇同學半點事啊,在廣播站里做過主持的人,是我,是我啊。”司荼白仰天長號。

    時間已經過去幾日,她卻依然忍不住每天復盤,太蠢了,實在太蠢了。

    她怎么自己跟自己吃醋啊!

    就說嘛,沒有人能比得上司荼白,她不一直都這么自戀嗎?

    為什么到鐘遙夕這兒倒不自信了,非要假設出一個白月光,還哭唧唧地要人家不要想。

    現在好了,因為她司荼白無端端鬧的別扭,鐘遙夕似乎被打開了什么神秘機關,變了個人似的,一天不見司荼白就受不了。

    不僅急著定下了婚期,還讓司荼白想好婚禮上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并且

    即刻搬到鐘遙夕的大別墅里,住到她的眼皮底下。

    只有這樣,鐘遙夕才勉強答應司荼白不公開關系,不向全世界宣告,司荼白是鐘氏掌權人的另一半。

    “你在嚷什么?”王清捧著切好的水果進來,“待會有個小視頻要拍噢,吃的時候看看。”

    她遞給司荼白一個小本子,上面記著王清寫的小視頻內容。

    是一個學貓咪的舞蹈,約莫是最近的流行。

    司荼白撮起一塊西瓜吃下,很甜,很應季。

    是啊,夏天到了,春已經過去了。

    “現在我們也拍這種東西了?”司荼白咽下西瓜,懶懶地問。

    這拍攝要求其實很簡單,王清記得是幾句歌詞,待會兒司荼白照著歌詞對應的動作比劃就是,都不需要唱。

    “順應潮流嘛,這個現在是趨勢啊,你們不乘這趨勢,有的是別的團蹭。”王清打開手機給司荼白隨便看了幾個挑戰,全是女團男團的成員在屏幕面前喵喵喵的樣子。

    有點蠢,但確實可愛。

    “知道了。”司荼白伸了伸懶腰。

    “你要帶一下小祁。”王清補充一句,“你倆一組,周周、簡涵和溪溪一組。”

    “好。”司荼白點點頭,順從接受。

    想來也是,雖說重新簽了合同,待遇也似乎變得好了,但實際上這種小小的曝光機會,司荼白還是沒有單獨上鏡的選擇。

    帶隊友也不算過分,司荼白不太喜歡的其實是帶別的團別的愛豆。

    熟也不熟,跟女孩子還要假裝親昵,不然就是排擠,是互相攀比,跟男孩子的話卻要隔著十萬八千里碰也不能碰一下,眼神接觸得小心翼翼,否則隨時就是一個地下戀情蓋章過來,百口莫辯。

    而到頭來獲利的從不是司荼白,畢竟司荼白的賽道根本就不在小視頻,她適合大熒幕。

    小視頻的濾鏡能把司荼白變成外星訪客。

    “姐姐。”許小祁敲了一下工作室的門進來。

    “吃果子,西瓜甜。”司荼白指了一下桌上的水果,自己也換了一種嘗試,“唉,芒果也甜。”

    “不能吃啊,我減肥呢。”許小祁拍拍肚子,“八小時輕斷食。”

    “八小時輕斷食?”司荼白云里霧里。

    她平常也偶爾節食,一般是因為次日有上鏡需要,防止水腫或者皮膚上火。尋常日子司荼白是不需要控制飲食的,她體質還不錯,骨架小吃的也不算很多,扁身高折疊,天生適合鏡頭。

    “姐姐不是讓我巡演之前瘦下來嗎?已經瘦了四斤!”許小祁瞥了一眼桌上的水果,咽了咽口水,“姐姐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要斷食八小時?”司荼白似乎聽過這個方式,但不太懂其中原理。

    “是一天里只有八個小時可以吃東西。”許小祁頗為自豪,“我堅持很久了呢,皮膚都變好了!”

    (我亂寫的這里不要學,要吃飯,好好吃飯!!)

    “呃,注意營養。”司荼白只能這么勸上一句,畢竟許小祁確實有些小胖。

    倒不是說什么身材焦慮,主要是身為愛豆,許小祁就不能隨心所欲,因為站在舞臺上的人就是必須比燈光照不到的人瘦和美,不然憑什么是你站上來呢?

    你不好看,沒實力,來干嘛?

    “我已經適應了,真的,姐姐放心好了,營養方面我有另外吃維生素。”許小祁拿起王清的筆記,“這個我先看一下。”

    “嗯,我們到外面拍吧,外面光線好些。”司荼白招呼兩人跟上。

    貓咪舞比起她們的任何一首團舞都要簡單,司荼白瞭一眼就就記住了,偏許小祁拍了三次都出錯。

    “你對著視頻練幾遍,不著急。”司荼白只能在走廊等著。

    似乎有誰在看她,但她已經習慣了出現就有人圍觀,所以根本沒放在心上。

    只是很快司荼白就知道了這次矚目自己的是誰,她收到了鐘遙夕的消息。

    【也給我跳一遍?】

    司荼白挑眉,歪起腦袋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熟面孔的各組同事,并沒有任何掌權人的身影。

    她敲下一條信息回復:【拍好了給姐姐發一份。】

    鐘遙夕沒有立即回應,司荼白便也沒一直盯著手機,只是又跟許小祁拍了一次。

    這次還好,除了末尾對方又做錯了之外,拍得都很順利。

    “就用這一條吧。”司荼白看了一遍不覺得哪里不好,“小挑戰而已,不必太嚴肅,也發一份給我。”

    “給你?你甚至都沒這個軟件。”王清笑了笑,誰不知道司荼白不喜歡小視頻啊。

    她全部小視頻都是被迫營業,用的全是公司給的手機拍的,私底下就沒見過司荼白看這些東西。

    “你私發給我啊,這條多可愛,我想留著不行嗎?”司荼白說著順手摸了摸許小祁的腦袋,“我去出外景啦,你好好練歌。”

    “好,好的。”許小祁又一次漲紅了臉,待司荼白進了電梯才拿出手機給王清發了消息,讓對方也給自己發一份剛才的貓咪舞。

    是啊,拍得多可愛,姐姐想留著,她也想留著——

    外景,歌城臨江公園。

    這次的外景是拍一個副主打的MV,鴟羽雖然是剛剛回歸了一次,但成績太過四平八穩,她們勢必要在年底之前再出一張專輯,才能更妥當地登上巔峰。

    所以這會兒忙活下一次回歸的物料,也不算太快,她們還沒決定用什么歌當回歸主打,但副主打已經選好了以前的某支曲子,概念是情緒。

    戀愛腦,嫉妒心,冷血寡情,悲觀厭世和市儈貪婪,這幾樣亞健康的心理偏向被選中為歌曲想要表達的概念,而司荼白抽中的部分一點也不酷,是戀愛腦。

    她嚴重懷疑這里面有暗箱操作!

    她這種臉明明就可以詮釋更多更復雜的概念,為什么遞給她一道小學加減題啊。

    戀愛腦?在陽光旺盛的公園里拍戀愛腦是吧?

    “總不能還給我塞一個戀愛對象讓我帶?”她瞪著MV導演,這位也是老熟人了,就是之前給她們鴟羽拍過廣告宣傳的魏導。

    “這是分鏡,你先看看,今天陽光很好,爭取早點收工。”魏導不置可否,只是讓助理給司荼白遞了本子。

    司荼白簡單掃了一眼,上面倒是沒寫除了司荼白以外的演員,但幾乎每一個分鏡都是雙人的。

    “呵,跟我不懂這些套路似的,我還能不知道?就是找一個新人演員,不出全臉鏡頭,但全程都在,只拍背影或者下巴對吧,然后出片的時候再來一個熱搜,引導全網好奇這個人是誰。”

    司荼白聳了聳肩,這是老套路了。

    公司會準備好這個新人的一點資料發給各個營銷號,待熱度一上去,他們就會出現,曝光一點這個新人的資料,然后就是一些路人配合表演,說這不是我們學校的某某嗎?拍戲去了?

    后續也許還能再有幾張模糊生圖吊吊大家胃口,又或者是幾個關于此人的小道消息,作用當然是拉好感。

    最終自然是成功捧起一顆新星啦。

    魏導笑得神神秘秘,“未必,未必嘛,你先看了就是。”

    “我看了啊,這不都是雙人鏡頭?”司荼白指著其中一個分鏡,“吹蒲公英,笑,相擁,呵呵。”

    等等,歌城哪來的蒲公英?

    “噢,這個鏡頭我們打算放在預告片里的,所以待會會先拍,爭取在陽光最好的時候拍完。”魏導再一次回避了司荼白的話,答非所問。

    “該不會有一個團叫蒲公英,要我們帶吧?”司荼白破罐子破摔,直接亂猜了一句。

    “沒有沒有,沒有新人,至少這次不是。”魏導搖了搖頭,好歹是正面給了回應。

    “那干嘛要用蒲公英?”司荼白不理解。

    “因為是白色的啊。”魏導挑起眉,用下巴指了指司荼白手里的本子,“你沒發現嗎?這個劇情里所有的輔助道具,都是白色的。”

    “嗯?”司荼白倒是真沒注意到這點,因為分鏡排得有些潦草,用的是簡筆畫和文字描述,司荼白只是粗略掃了一眼,確實沒有發現里面的道具全是白色主題。

    “什么講究?”她翻了幾頁,看到了蒲公英,酸奶,襯衫,云彩。

    都是些沒有白字也能聯想到白的物件。

    “沒什么,不過就是你們五個人五個顏色而已,說是五種情緒五個顏色也行。”魏導擺了擺手,“至于你在意的拍攝對象嘛,放心,不是什么新人也不是演員,甚至都不混娛樂圈,但確實是你認識的。”——

    那是誰呢?!

    第69章

    烈日炎炎。

    歌城臨海近江,但依然不消暑意。

    公園來往的人不多,今天是工作日,現在太陽正是高懸的時候,沒幾個人來逛公園,大家更喜歡待在有空調的地方。

    只司荼白立在艷陽之下,曬得睜不開眼睛。

    但發光的另有別人。

    鐘遙夕從房車上下來,李秘書給她撐著傘,卻還是掩不住她會發光的事實。

    司荼白控制住想要奔向鐘遙夕的沖動,卻按捺不住那欲意貼近對方的心潮。

    “鐘總裁親自來探班?”司荼白歪著腦袋,明知答案,卻故意猜錯。

    “想拍點婚禮小短片,看了一圈,還是覺得司小姐最合適不過,不知是否能夠賞光?”鐘遙夕笑著問。

    盛陽拂照在她的臉上,鐘遙夕琥珀色的瞳孔已經恢復到了常人的聚焦程度,淺淡的金棕高貴迷人,神秘又吸引。

    是暖色,卻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偏偏矚目了司荼白。

    鐘遙夕眼里也只有司荼白。

    “檔期可以問我的經紀人。”司荼白故意回應得模棱兩可,這是她近幾日與鐘遙夕相處的默契。

    是她說的先結婚,再談戀愛的。

    那她們兩個便是把之前的關系又撤回到了起始點,由著那紙婚約重新建起羈絆,開始了一種睡過,已婚,但剛剛開始相愛的關系。

    多好玩啊。

    司荼白從善如流。

    她今天穿的很清涼,衣服是國內的一個品牌贊助的,綠色的小翻領,白色的花苞褲。

    頭發高高扎成馬尾,顏色已經重新染過了,現在是帶點灰調的藍綠色,長度也修整了一些,沒有重新做卷。

    司荼白原本想要個羊毛卷,但羊毛卷不好做造型,所以索性就不燙了,需要什么卷,再臨時燙什么卷。

    拍攝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魏導跟鐘遙夕打完招呼,便宣布可以開拍。

    顯然鐘遙夕完全知道自己今天是過來干什么的,她甚至都沒去看分鏡。

    兩名拍攝助理扛著一口箱子上來,司荼白還以為是什么酒水或是別的易碎東西,結果蓋子一掀,里頭竟然是些蒲公英。

    司荼白皺起眉,對有錢人的鋪張做派嗤之以鼻,“雖然我知道現在季節不太對,歌城也沒有蒲公英,但是空運送過來也太嗯?”

    她看著鐘遙夕,“什么原因非要蒲公英呢?”

    魏導說過的白色答案顯然沒辦法完全說服司荼白,蒲公英是白色的,那百合也是白色的,茉莉、梔子、鈴蘭、水仙

    明明有很多更常見的花也是白色的,甚至最普遍的玫瑰也有白色。

    為什么非要是蒲公英,這東西可不適合長途運轉。

    非要有個蒲公英的鏡頭的話,也大可以AI處理,干嘛沒事找事?

    司荼白瞥一眼箱子里的花朵,有不少其實已經破損了,顯然再精心的配送,這般脆弱的花也很難完完整整地跨過幾個城市送到這兒。

    “沒為什么,不過就是喜歡它,隨風起舞的樣子。”鐘遙夕抬手理了一下司荼白被風拂起的鬢角發絲,“很自由。”

    別的白色的花,不會在風中起舞。

    不會在雨夜點燃鐘遙夕的眸。

    “好啦,可以開始了。”不遠處魏導招呼大家各就各位。

    司荼白回到布置好的背景前方,拾起一只蒲公英,迎著盛陽仰起面頰。

    這個分鏡沒有鐘遙夕的戲份,她站在監視屏前看著鏡頭下的司荼白,真美。

    說來想要用蒲公英這個念頭,鐘遙夕也是一時興起,沒有太多復雜的想法,就如她跟司荼白說的,別的花也是白色,但只有蒲公英能在風中起舞。

    于是便這么隨口一提,至于怎么在歌城擁有蒲公英,那就是手底下的人該考慮的事了。

    鐘遙夕現在可不會再為旁的顧慮折中任何事情,她想要的,都得辦到。

    “很好,保一條,來。”魏導在旁側給出指示。

    司荼白重新挑了只蒲公英,再次迎著暖陽吹了一下,白色的小傘散出去隨風飄起,在光下泛著細微的閃,畫面確實美輪美奐。

    “鐘總,下面我們拍一下牽手。”魏導抬起頭問,“可以吧?”

    “你安排。”鐘遙夕雖是這么說了,但卻沒這么做。

    她也不需要特別弄什么妝發,鐘總裁每天出行都有徐素給自己弄好全套造型,這會兒雖是從公司過來,也是一整個妝容精致的模樣。

    跟司荼白站到一起,完全是一對妙絕天作。

    至于魏導說要拍什么鏡頭來著?鐘遙夕根本沒放在心上,她只是看著司荼白,欣賞著獨屬于她的完美愛人。

    “聊天嗎?”司荼白眨了眨眼,“不按分鏡走了?”

    她記性一向很好,看過的東西都能記得,那MV劇情里可沒有聊天這一項。

    “這個東西拍完會放在你們新歌的mv里面,也會作為我們的紀念錄像帶,所以自然相處就好,剪輯的事,留給專業的人做。”鐘遙夕朝司荼白伸出手。

    “自然相處的話,我可沒有第一天認識就牽人家的習慣啊,鐘總。”司荼白抬起手置于鐘遙夕的手掌之上,卻不落下。

    長指點落一根,停在鐘遙夕的手心挑了一下,被鏡頭精確捕捉。

    “很好,比牽手還好。”魏導在一旁小聲念叨,“繼續。”

    就司荼白和鐘遙夕兩個人的顏值,確實做什么都跟畫報一樣,就這么平淡地聊天散步,都讓人挪不開眼做其他事。

    “我們認識的那一天,你確實沒有牽手。”鐘遙夕目光朝下,看向了司荼白光潔的小腿,“你抬腳了。”

    踹了車燈,予她空氣。

    是啊,司荼白也許是風,是自由灑脫,但對鐘遙夕而言,她是空氣啊,是命定的救贖。

    “姐姐,其實那件事”司荼白也垂眸看向自己的腳踝,沒注意到自己又不知不覺換了稱呼。

    “你不記得了?”鐘遙夕隨口一問。

    她已經不在意司荼白記不記得那件事了。

    她其實也知道就司荼白這個性格,自己大概不是司荼白救下的唯一一個。

    鐘遙夕的小勇士,救貓救狗救人,從來都不含糊。

    沒關系。

    現在,往后,司荼白只屬于她,這就夠了。

    “記得啊,當然記得的。”司荼白點了點頭,“印象深刻呢,只是我那時候其實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鐘遙夕不懂。

    那天在車里彼此把話說清楚之后,鐘遙夕并沒有讓這件事延續,她不想司荼白心里有什么關于白月光的負擔,鐘遙夕發現自己喜歡司荼白的時候,其實還不知道司荼白就是小倏。

    這件事是錦上添花,不是鐘遙夕鐘愛司荼白的緣由。

    她鐘愛司荼白沒有緣由,情不知所起罷了。

    “想不通,因為那時候警察叔叔跟我說,人救到了,是學生,比我大一點,人家很感謝我。”司荼白嘆了口氣,“只是這樣。”

    司荼白想知道自己救了誰,是哪個學校的姐姐,是不是受了傷,自己能不能去看看她?

    不可以,對方家長不愿意。

    甚至這個“對方家長”司荼白都沒有見到,他們只是給了司荼白一些禮物,但具體有什么她已經不記得了,因為司荼白的父母沒有要。

    連同答謝的錢,他們家都沒有要,司荼白見義勇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小家伙每天都精力旺盛,行徑也沒點規矩,像這般路見不平拔腿就踹的事,司荼白的父母已經見慣了。

    就是心疼孩子的皮肉,那踹車燈的傷口破損得厲害,縫了針之后恢復了許久,還是留了疤,但到底沒傷到筋骨,也就罷了,就連醫藥費他們也沒跟人家要。

    是以司荼白曾經一度懷疑,自己其實沒有把小姐姐救下來。

    會不會是她因為腳很痛,跑得比尋常慢了,所以到警局的時候,還是太晚了?

    警察叔叔只不過是在騙自己,不然到底是什么人,見都不能見?

    很自責,小倏白不懂有錢人身份敏感,也不懂有鐘家人被綁架這件事在歌城是爆炸新聞,她只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對,有沒有做好,有沒有幫到小姐姐。

    但沒有人告訴她,家里人只是肯定她的行為,并讓司荼白以后做這些事的時候盡量也要保護好自己。

    司荼白的父母大概能猜到被綁架的人是什么身份,所以也沒多問,甚至害怕加害者報復,也讓司荼白別問,別去學校跟同學說起這件事。

    是以司荼白的小腦瓜子一番加工,總覺得其實自己沒有救下后車廂的人。

    “你是這么想的?”鐘遙夕根本沒想到,這件事在她自己心里留了印記,也在對方心里存了念想。

    “是啊,所以知道這個人其實是姐姐之后,我好開心啊。”司荼白笑著,隨手拿起一只蒲公英,“呼~姐姐平安長大了,是我救的,我沒有跑得慢,也沒有來不及,真好,哈哈哈。”

    她笑得很釋懷。

    那年的一件小事,對鐘遙夕來說,是不切實際的夢,對司荼白來說,則是消解不了憾。

    如今真相大白,解脫的不是鐘遙夕一個人,被救贖的,不是鐘遙夕一個人。

    鐘遙夕想說些什么,卻突然腰間一緊,緊接著雙腳懸空,驚覺自己被抱了起來。

    “姐姐,你剛才有沒有注意到,蒲公英的小花傘是怎么飛出去的?”司荼白環抱著懷里的人,低聲問。

    “怎么飛的?”鐘遙夕湊過去,用鼻尖蹭了蹭她。

    “這么飛的。”

    司荼白說罷,抱著鐘遙夕轉了起來,一圈,兩圈,就像風里還在飛旋的蒲公英——

    第70章

    戀愛腦確實好拍。

    畢竟司荼白本來就在戀愛中,鐘遙夕更是都把自己愛到向鐘氏血脈靠攏了,兩個人目前就是個怎么看怎么覺得對方好的狀態。

    說是戀愛腦,不過分。

    當然,眼下戀愛腦這個詞可不怎么受認可,特別是在男女關系上,一直以來都是廣受詬病的。

    鴟羽要出的這首副主打名為《inflamed》,直譯就是發炎,寫歌的依然是司荼白、周之舟和簡涵,她們三個包攬了鴟羽幾乎所有的產出。

    “所以要改嗎?”周之舟問。

    時間距離拍MV的那一天已經又過了數日。

    成員們聚在金九大廈八樓的工作室里,正在討論這首《inflamed》的歌詞要不要稍作改動。

    因為MV拍的方向跟她們當初的立意有些不符,她們當時寫歌的初衷就是把人類的負面情緒當做一種病癥來表達,是以有了“發炎”這個歌名。

    但現在歌曲的錄像帶單獨挑了五種情緒來詮釋,指向性有些集中。

    “我覺得不用。”司荼白搖了搖頭,“拍的東西也沒有劇情,就是一些比較有代表性的場景,因為它們改歌詞沒必要,本末倒置。”

    簡涵也是這么認為的,她點頭表達同意,“人類不良情緒或者病態心理可不只這五種,如果改歌詞點明了就是想聊這五樣的話,爭議會很大。”

    大概類似于你本來想說世界繽紛多彩,五光十色,但歌詞里只寫了黑白灰紅藍,那其顏色呢?其他顏色怎么算不上顏色了?

    現在網友都很閑,很能杠。

    “不改的話又不太貼。”周之舟當然也懂隊友們的道理,只是她看問題的角度不太一樣。

    她是從歌曲的整體效果上出發的,“有MV的歌流傳度會更高,我們都懂,除開粉絲,路人愿意聽我們非主打的情況,基本上就建立在歌曲有MV的前提下。”

    是啊,大家都是視覺型的,不是鴟羽的歌迷,一般也不會專門去聽主打以外的曲子,而就算是粉絲,也更傾向于對外安利有影像加持的歌。

    這個時候歌貼不貼影像,差別就挺大了。

    “不改吧,沒這個時間,我們還要準備下次回歸。”司荼白直接拍板,“下個月要巡演,保守估計得巡兩個月,這期間我們還要把下一次的主打弄出來。”

    本來下一張專輯是不能這么臨時才制作的,鴟羽的每一次回歸都是一年左右的準備時間,她們從來就是穩扎穩打,預備在下半年交出來的專輯,早就在上一年就完成了制作。

    但今年鴟羽的登頂路走得不太順,雖然在外人看來,年底登上巔峰的,約莫還得是鴟羽,但她們自己并不滿意本次回歸,所以牟足了勁要在下一次有所突破。

    那就不能從原有的曲庫里挑任何一首歌當后續的主打了,上一次的成績就不夠好,如果還走以前的風格,恐怕會再一次消磨大眾的關注。

    “要寫出完全不一樣的新東西。”簡涵轉著手上的筆苦惱,“可是又沒有閉關的時間。”

    是啊,要創作,但沒有創作的環境。愛豆空白期太長的話,跑粉就是必然,那就算下一次回歸驚世駭俗,受眾不足也支撐不起大爆的局面。

    因此鴟羽還得跑一下全球巡演,鞏固一下原有的粉絲體量。

    “我們能不能我是提一下小建議啊,我們能不能寫一首,審判的歌。”一直鮮少發言的付芷溪突然開了口。

    她本來就是個話少的性格,那次在大洋國被嚇得不輕之后,付芷溪的話就更寡了,成員們本來還一度覺得她不會續約。

    畢竟付芷溪是個富二代,她也不靠這份工作賺錢,她家里甚至有金九娛樂的股份,所以才會被網友們指摘是個“皇族”。

    “你說。”周之舟點點頭鼓勵,“你想要一個什么樣的表達?”

    審判?似乎也不算新鮮,但女團沒有很多歌是關于這個主題的,這個賽道在刻板認知上是屬于男團的。

    “也不一定就是審判,我說不好,我就是想要一個角度,一個指控,一個發聲。”付芷溪本就不擅長表達,說起自己的想法也不太順暢,但大家都沒打斷她。

    “荼荼不是剛在那個節目上聊過差不多的話題嘛,我覺得她說得很好。”

    付芷溪指的是司荼白第二次錄制《演你所想》時討論的主題。

    其實就是昨天她剛結束的錄制。

    《演你所想》第一期因為司荼白連珠炮似的概念輸出,已經火出了圈,所以第二次直播直接爆了,在線觀眾達到空前的頂峰,所以節目組把握熱度,直接讓他們討論起了另一個大熱的本子,也就是吳盛艷擅長的那個懸疑劇本。

    故事比較老套,是女性角色受害然后反擊的故事,亮點在于反轉,還有其中一個犯罪者手段的殘忍。

    這種劇不難拍,本身就自帶吸引觀眾的地方,但司荼白提出了不一樣的看法,她提到或許懸疑犯罪片可以換一種方式表達。

    聚焦加害者,而不是受害者,注重拍反擊暴力的過程,而不是撕碎美好的過程。

    眾所周知,犯罪片嘛,導演總會用很大的篇幅把鏡頭對準受害者,包括但不限于她本有很美好(很凄苦)的生活,后來被毀(或是更加悲慘),而其中絕對會備受關注的,自然是她被正面侵害甚至殺害的畫面。

    沒錯,她。

    被殺的從來是女性。

    倒也不是說男的死者不存在,但從來只有女性被毀會被加倍討論。

    司荼白認可這一現象的真實性,暴力犯罪確實是男性朝向女性的占大比,但做成劇集的話,大可不必總那么詮釋。

    女性受害有多慘,很破碎,很無力,甚至有些導演不知道腦筋被什么抽過,還能把受害者的經歷往唯美上靠攏,然后鼓吹演員的破碎感絕了。

    “拍這種畫面是想干什么?我們拍犯罪故事到底是要做什么,是控訴暴力吧?不是讓受害者再一次經歷痛苦,毀掉她們已經重新開始的生活。”

    這是司荼白原話。

    莫非受過侵害的,就連電視劇也不用再看了?我們照顧未成年,照顧性別差異,甚至照顧到了名人后代和各個城市的聲譽,以至于現在的出品都不能直接用歷史人物的真名,提及城市也大都用了代指,那為什么單獨顧不上受害者的自尊了呢。

    誰想過她們打開電視機突然看到類似于自己受害的經歷,會是一種如何煎熬的體驗呢?

    有時候鼓起勇氣重新生活的她們,就在那一瞬間被直接擊垮了呢?

    犯罪需要被呈現,但不能成為取悅某些惡趣味受眾的工具,更不能漠視受害者本人的感受。

    所以若是非要詮釋暴力犯罪,那鏡頭也該對準加害人。

    這一次的討論自然又引起了熱度極高的共鳴。

    施虐過程應該被模糊淡化,鏡頭應該放大的是加害人的猙獰和歹毒,因為受審判的該是他們,而不是受害者。

    如果非要重演悲劇,那被喚醒受打擊的絕不能只是受害者而已。

    “也許我們可以拍出讓加害人惡心害怕的東西,那才是犯罪片的成功,嗯?”

    司荼白是這么“結案呈詞”的。

    付芷溪喝了口茶,“我也認同,受害者的受害過程不必重演一遍,但是拍劇的事我不懂,我想說的是我們自己,我們能不能以審判者或者一個虛構的懲罰形象,來寫一首歌?”

    市面上流行的女性力量之類的概念,其實說到底都是喊口號居多,很少能做到真有內涵。

    假大空,但共鳴者極多,這是此類歌曲流行的原因之一。

    不必用心制作,只要點題就行,女性力量嘛,說來說去就是那么幾個地方罷了,唱出來就有人吹,根本不必動腦子。

    “想要真正的,女性能用我們自己優勢審判、控訴、警醒的概念,而不是以暴制暴。”付芷溪越說越找到了方向。

    “嗯,我上一次也說過了,武力不是女性強項,承認這一點又不丟臉,就像男性也該承認他們腦子普遍不行一樣,沒關系,他們還可以勞動。”司荼白聳了聳肩。

    她懂付芷溪的意思。

    大多數犯罪電影到最后就是以暴制暴,這方式自然有它的“爽點”在,但太模式化了,也太男權思維了。

    說到底就是司荼白先前討論過的話題:暴力是男性邏輯下的產物,女性認可這種方式當然可以,但潛意識里也就認可了在懲罰犯罪上,女性能力不如男性。

    但真的嗎?自然不是。

    所以犯罪電影不需要總這么拍。

    “嗯,犯罪電影怎么拍不是我們的賽道,但寫歌是。”周之舟同意,“溪溪說得沒有錯,大家可以往這個方向上想一想。”

    “溪溪也可以參與創作啊。”簡涵拍了拍付芷溪的手,“你也不是沒寫過詞,有什么想法大膽表達出來嘛。”

    “溪溪可以編舞,這幾年她有一直在表達的。”司荼白予以肯定,“只是編舞的關注度小于作詞作曲罷了,但一樣是創作。”

    “對,我,我有”付芷溪猶豫著拿出自己的手機,“其實回國之后我都在練習室里調整自己的狀態,這是我編的一個舞,我想”

    想要這支舞被大家看到。

    司荼白懂,“大膽表達,不要怕,我們是——”

    “——小丑鳥大聲唱!”許小祁突然喊了出來。

    “對對對,小丑鳥,大聲唱!”大家附和,“這不就是我們成立的初衷嘛,每一種人格,每一個情緒,每一段經歷,都有資格發聲。”——

    搞點事業,不能戀愛腦(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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