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A級 三分鐘后，你會獲取一項新的異能

    夜空混沌, 只有寥寥無幾的星星，月亮光芒暗淡。

    錯失幾次后，南恕和九珂在一家網咖前站定, 看著黑藍配色的“乘風網咖”四個字, 兩人對視一眼, 彼此肯定地點點頭：“錯不了, 肯定就在這兒！”

    薄夢焰閑閑道：“是啊, 畢竟這是明溪市最后一個副本了。”

    ……

    男生扶著電腦桌彎腰大吐，滿地都是長著人面的蛇類異種的尸體碎片, 他吐完, 眼淚汪汪地向紅照夜道謝，卻看到紅照夜神情凝重，心里不由咯噔一聲，茫然又驚懼地環顧四周：“……難道還有嗎？”

    紅照夜回神，說道：“是還有一個。”

    “很、很難對付嗎？”

    紅照夜驚訝他何出此言：“不難。”

    這是個D級副本, 異種看著模樣可怖，實際戰斗力則有限。

    最后一只D級異種斜躥出來, 紅照夜眼疾手快, 精準地掐住它的脖子, 利爪彈出，蛇斷七寸。

    【恭喜玩家紅照夜、……、通關D級副本[乘風蛇巣]（終極通關）】

    【正在結算分配通關獎勵……】

    看著通關結算信息, 男生明顯感覺到, 大佬的神情又凝重了，他戰戰兢兢, 也不敢多問，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以后再也不逃課來網吧打游戲了！

    唉。

    紅照夜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忙活一天，連軸轉到現在, 這么多D級和C級副本加起來，才和通關一次B級副本差不多。

    時間不早了，明溪市的副本也清得差不多了，時間寶貴，紅照夜直接通過副本通道回了家。

    ……

    網咖門口，南恕和九珂精神一振：“副本的感覺消失了，資料卡劃掉了，應該要出來。”

    是有人出來了，幾個男生抱著團，瑟瑟發抖，還心有余悸。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沒了？”

    “不是，從之前的行動軌跡來看，她都是直接出副本的啊？”

    “可能是明溪市的副本都沒了，所以沒必要留在這里了吧。”薄夢焰說。

    “現在沒有，不代表等會兒也沒有啊，”九珂恨鐵不成鋼，“她睡一覺起來，肯定就又有副本生成了啊！”

    南恕分析：“應該是不想等，現在才不到零點，她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瘋……”

    兩人一頓研究資料卡：“目前生成副本最多的是安赫爾市，那兒還有個B級副本，她可能去了！”

    南恕和九珂要去安赫爾市，不忘回頭問一聲今天莫名其妙硬要當他們電燈泡的薄夢焰：“你也去？”

    “去啊，為什么不去。”薄夢焰微微一笑。

    平時只有玩家會會長和夫人看別人的樂子，難得能看他們的樂子，他當然要去。

    一路上，南恕和九珂都在翻動資料卡，留意世界頻道，想鎖定紅照夜的行蹤，然后整整一個晚上，什么動靜都沒有。

    ……

    紅照夜睡足了八個小時。

    睜眼看到眼前的倒計時，一秒后，她又把眼睛閉上了。

    還有什么比醒來就意識到你為數不多的生命又少了八個小時更令人心梗？

    紅照夜深呼吸一次，按捺住隱隱的焦躁。

    平靜之后，她起床洗漱，打開資料卡，對著地圖把盛安市的副本都圈了出來。

    而后，她抬眼看著自己的面板信息。

    【當前經驗值：151156/100000（可升級）】

    【當前銀幣：128893】

    【玩家是否消耗100000銀幣，從4級行走，升級為5級詭徒？】

    紅照夜選擇“是”。

    【玩家消耗100000銀幣，從4級行走，升級為5級詭徒。】

    【當前經驗值：51156/500000】

    【當前銀幣：28893】

    【恭喜玩家升級！】

    【成為詭徒，意味著你徹底不再是凡人，你是擁有詭秘力量的使徒，并且這力量還將進一步加強。三分鐘后，你會獲取一項新的異能，你做好準備了嗎？】

    普通玩家這時必然是緊張的、心潮澎湃的、充滿期待的。但對于異能眾多的紅照夜來說，只是異能數量從100變成101而已。

    紅照夜更感興趣的是，成為詭徒之后，玩家可以創立自己的組織了。

    每一位玩家僅可以加入一個組織。

    組織就像是一些網游中的公會，同一個組織的玩家能夠更好地合作，共享一部分資源，比如醫療、稀有材料、裝備。對于普通玩家來說，組織里的合作互換，比去自由市場買賣要劃算，而且同一組織下副本，也更能保障生存率。

    組織等級分為：初級、中級、高級、至尊級和星辰級。

    如今整個《神之門》游戲只有三個組織是星辰級，分別是【自然之域】、【絕對冷靜】和【玩家會】。

    星辰之下，至尊級也是數得過來的，【一個島】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說星辰級組織中，【自然之域】是要求最高的，大祭司以下不看，那么至尊級組織中，【一個島】就是審核最嚴苛的，而且審核的不是等級和實力，而是精神狀態和做人品質。

    據說他們真的有一個安全島，在那里，永遠不用擔心游戲侵入。

    這對很多玩家來說極具吸引力。

    畢竟從論壇來看，不少玩家經歷過正睡覺呢，忽然聽見動靜，驚醒發現——自己住的地方變成了副本。

    活下來的還能在論壇吐槽吐槽，至于那些運氣不好的，猝不及防之下，沒能通關副本，連吐槽的機會都沒有了。

    紅照夜收到邀請函后，對比過這幾家。

    結論是，都不適合她。

    她現在要用最快的速度升級，而那些大組織會將資源投入在她身上么？難說。

    而且副本里的資源是有限的，多一個人組隊就多一個人分，實力越強分掉的越多，不如她自己來，性價比最高，效率最大化。

    思忖間，三分鐘時間到。

    【你已獲得新異能】

    【異能：一分之二時刻】

    【作用：使用該異能時，你所擁有的時間是別人的兩倍。別誤會，時間本身是客觀不變的，只是你的思維和行動都加快了。】

    紅照夜眨了眨眼睛。

    她本來沒對新異能抱有什么期待，沒想到，居然給了她一個驚喜。

    聯想到論壇早有猜測，玩家升級之后覺醒的新異能是和玩家的“需求”有一定關聯的。

    所以有的高等級玩家上異化榜后，會更加頻繁地進入副本和領域，雖然那可能會加快玩家的異化速度，但一旦升級，就有可能覺醒能夠凈化污染的新異能。

    大家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認知，是因為一個例子。

    【自然之域】組織的創始者和現今的老大白洲，曾經一度名列異化榜第一，從8級君王升級為9級權柄之后，他就從異化榜上下來了，據說，那是因為他升級之后覺醒的是強有力的凈化污染異能。但是白洲本人否認了，說他之所以被清除了所有異化值，是受到了神明的眷顧。不管是覺醒了凈化污染的異能，還是受到神明眷顧，至少都是一條明路，讓大家更渴望通過升級解決問題。

    “我異能現在還算夠用，”紅照夜喃喃道，“如果可以的話，下次直接給我覺醒續命異能吧。”

    啪！

    紅照夜拍掌，收起漫無目的的思緒，集中到她現在要做的事上。

    升級結束，她接下來應該聯系洛綺。

    一是問問她要不要刷兩個副本升升級，二是關于“組織”。加入別人的組織，對于紅照夜來說不一定是利益最大化，創建自己的組織，從無到有耗費的精力又很多。

    紅照夜眼下比較想要的就是創立組織后所擁有的【倉庫】，和【包裹】一樣，能夠存放物品。還有就是，成為同一個組織的成員之后，哪怕在不同的世界，也能通過一些手段，進入同一個副本。

    目前B級及以下的副本，她自己都還算能應付……實際上，B級就已經挺吃力，除非正好把握住它們的弱點。

    B級以下她一個人刷副本可以利益最大化，但以上，最好還是能有隊友。

    可惜現在沒什么合適的人選。光是創建組織需要至少四個人，算上自己和洛綺，都還差兩個。更何況洛綺現在的情況，也沒法跟她進更高級的副本。

    除此之外，紅照夜心中的隊友人選是向晚，但要拉向晚入伙，自己也得先把這個組織建起來才能有一點兒說服力。

    思索間，紅照夜收到了洛綺回復的消息，說她晚上六點以后有空，可以刷副本。

    ——躲避不是辦法，還是要迎難而上！

    洛綺發了個“沖啊”的表情包。

    ……

    真進了副本，有那么幾分鐘，洛綺整個人都是僵的。

    “要不……我還是回學校復習吧。”她虛弱道。

    “打完再復習，一樣的，”紅照夜鼓勵她，“其實我們現在做的事是有意義的，殺光它們，清除污染，世界就不會毀滅，文憑才有價值！”

    洛綺恍惚道：“是哦……”

    紅照夜：“加油！”

    “嗯！拼了！”洛綺舉起紅照夜給她在自由市場買的槍，瘋狂按下扳機，對準撲來的異種掃射！

    ……

    一連四天，新世界的資料卡都在以一種不同尋常的速度劃掉副本。

    論壇也出現了零星幾個帖子，是別的世界的人在副本偶遇了紅照夜。

    副本疊加了不同的世界，就可以從不同世界的入口進入。但遇到紅照夜的，也是通關后看到名字才意識到——原來那就是紅照夜！

    九珂和南恕關注得更仔細，他們發現，新世界資料卡里的副本基本上是每天九點開始被劃，零點前結束。

    這讓兩個人不得不感嘆她的心性強大。

    這樣的情況下，紅照夜竟然能保持規律生活，健康作息，充足睡眠。

    六月二十二日，游戲侵入這個世界的第七天。

    紅照夜清晨醒來，慣常翻看資料卡時，看到了一個剛生成不久的副本。

    從資料格式來看，和別的沒什么不同。

    但它是A級。

    第32章 一起 被稱為禁地級別的副本

    看到A級副本信息之后, 紅照夜滿腦子都是一個算式。

    殺死一個A級異種獲得的經驗值和銀幣，等于四個B級。

    倒計時冷酷無情，顯示她還有五天多一點兒的生命。

    而盡管她這幾天除了吃飯睡覺外在盛安及周邊城市橫掃D級C級以及新生成的兩個B級副本, 但距離升級還差一大截。

    【當前經驗值：248678/500000】

    【當前銀幣：228893】

    接下來一周如果她要參加考試, 又要占據她的時間。

    當然, 沒有什么比她的生命更加寶貴, 她可以不去考試。只是在這個世界還沒真正末日之前, 紅照夜還是想盡可能地維持自己的生活秩序。

    她希望從充滿詭異怪物的副本里活著回來后，還有一個正常的世界在等著她。

    最好是這個她從小長大, 有和父母在一起的美好回憶的世界。

    ……

    “賭不賭？”九珂拿出一枚貝殼, 壓在桌上，“她會進A級副本。”

    陽光燦爛，別墅陽臺上擺著茶幾和藤椅，南恕躺在藤椅上戴著墨鏡曬太陽，九珂舉著望遠鏡看向對面那棟別墅。

    雖然一開始搞錯了方向, 但因為之后紅照夜的行動規律太明顯，他們很快鎖定了盛安市, 再一步步追蹤到她的行跡, 最后終于找到了紅照夜的家。

    “不賭。”南恕說, “她肯定會進啊。”

    “小瘋子，”九珂咬了口蘋果, 望遠鏡對準那扇被窗簾遮得死死的臥室, “我喜歡。”

    “看來她真的很喜歡這個游戲，很享受刷副本啊, 為什么還遲遲不加入我們玩家會呢？我們多適合她啊。”南恕也起身，眺望那棟別墅。

    喜歡？

    薄夢焰對這一點心存懷疑。紅照夜目前的行為方式，比起喜歡和享受, 更像是一種急迫。

    “誒！她出來了！”九珂轉動望遠鏡，看到束起紅發的女孩背著包，走出大門。

    “她叫了車，”南恕看了眼資料卡和地圖，“我們跟上看她走哪個方向。”

    很快，方向就確定了。

    “機場！”

    ……

    紅照夜買了時間最近的航班，A級副本在韶國北邊的長宵市，從盛安到長宵，飛機一個半小時。

    忽然，她眼前彈出一條來自“好友”的私人信息。

    薄夢焰：【你要進A級副本？】

    之前他把他的心臟匣子給她，他們加了好友。

    紅照夜：【？】

    她瞥了眼后視鏡，沒看到可疑車輛，只有……一只鳥。

    薄夢焰：【那不是普通A級副本，你有沒有在論壇搜索過它的信息？】

    紅照夜：【搜過。】

    薄夢焰：【……那你還去？】

    紅照夜：【你跟蹤我？】

    薄夢焰看了眼自己身邊那二位，在心里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們一人握著一個單通望遠鏡，它連接著一種飛行探查裝備，正跟在紅照夜的車后。

    薄夢焰：【九珂和南恕跟著你，我跟著他們。】

    薄夢焰飛快地又發了一條：【不要進那個A級副本，它雖然是A級，但也是禁地級別的副本，不要進，你會出不來的。】

    【禁地】這兩個字，紅照夜在論壇看到過，她是在搜索這個在她的世界新生成的A級副本時，才徹底搞清楚它的意思。

    《神之門》給副本的分級只有DCBAS，但玩家私下延伸出幾種分類，一種是以副本內部最高等級的異種數量分類，比如某個A級副本，內部有2個A級異種和1個隱藏A級異種，那么這個副本就是AA+副本。

    而她即將前往的這個A級副本，叫作【無盡樓梯】。

    是XA+副本，即副本內部擁有數量不明的A級異種，和至少一個隱藏A級異種。

    另一種分類是以副本難度分類，關于副本的難度，有一個公式計算，其中出現時間、進入次數、通關次數、隊伍等級都是影響因素，而有一些副本，出現時間長，各種等級的玩家進入次數不少，但通關隊伍為0，這種被歸為頂級難度的副本，就叫【禁地】。

    所謂禁地，就是最好別去，否則就會死在那里。

    幾乎所有的禁地副本都是S級，【無盡樓梯】是其中罕見的A級。

    并非因為它里面的異種多強，而是因為它的規則。

    【無盡樓梯】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沒有盡頭，只有殺死隱藏異種，才會出現“盡頭”，即出口。

    問題就在這里——目前沒有一個人觸發過【無盡樓梯】的隱藏異種。

    ……

    “從她幾次進B級副本的情況下，她觸發隱藏的概率高到不太正常，”南恕摸著下巴說，“估計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覺得無盡樓梯最大的死結對她來說不是問題。”

    九珂躍躍欲試：“要不我們也進？”

    南恕遲疑了一下：“那我們也得考慮，萬一她觸發不了隱藏該怎么辦？”

    “怎么辦？死里面唄。”九珂笑嘻嘻道。

    “要是S級禁地，死也就死了，”南恕對可能會造成他們死亡的這個副本等級不滿意，“只是A級的話，死了被系統通報，放在公告上不太好聽啊。”

    “是哦。”九珂若有所思，認同地點點頭。

    薄夢焰：“……”

    遲遲等不來紅照夜的回復，薄夢焰不等了，轉身離開。

    “哎，你走啦？不再跟我們玩會兒？”九珂喊道。

    南恕哈哈大笑：“我還以為你這輩子要跟著我們了呢！”

    ……

    “師傅，去城北輝映佳園。”出了機場，紅照夜直接打車去副本所在地。

    “輝映佳園？”師傅愣了一下，“你確定是城北那個嗎？那邊是個爛尾樓啊。”

    “是，”紅照夜敷衍道，“是我們老師布置的作業，調查爛尾樓情況，寫篇論文。”

    聽到這么個情況，司機師傅打開了話匣子，一路上把輝映佳園前世今生狗血八卦都說了一遍，到紅照夜下車時，他還有些意猶未盡。

    “姑娘，要我留在這兒等你一會兒嗎？”司機師傅問道。

    “不用，”紅照夜說，“我要調查挺久。”

    “那你注意安全嗷。”

    紅照夜走進這片頗顯蒼涼的未建成小區。

    鋼筋水泥粗糙裸露著，在鉛灰色云層下沉默佇立。這里的天色與外面已經不同，風泛著寒意。

    紅照夜頓住腳步，先在自由市場完成了一樁交易。

    她花兩萬銀幣買了一把刀，銀色，刀身修長，刀柄銘刻著制作者所屬組織的名字——“先吃飯吧”。

    【先吃飯吧】是《神之門》有名的裝備煉制組織，尤其擅長各種刀劍武器，質量不定，偶爾能出神兵，但大部分情況下能夠穩定供給的，只有紅照夜手上這種刀劍。

    攻擊強，不易損壞，缺少“附魔”。不過，它之所以能賣這么昂貴，是因為它雖然自身沒有“附魔”，但能夠承受外來的能量附著，可以搭配其他裝備或玩家自身的異能使用。

    紅照夜握緊刀，朝副本所在的那棟樓走去。

    薄夢焰的信息又彈了出來：【你真的要進無盡樓梯？】

    紅照夜：“……”

    她打開論壇，搜索，如何屏蔽來自好友的私人信息。

    薄夢焰：【好吧，如果你一定要進，等我兩分鐘。】

    紅照夜：“？”

    她意識到了什么，轉過身。

    遠處，小區入口，一個身影從被六月寒風吹得吱呀呯砰的鐵皮門穿進來，朝她一路狂奔。

    薄夢焰在她面前站定，氣喘吁吁，他抬起右手手往上捋起額發，對紅照夜說：“我……”

    話音未落，他看到自己的右手，僵了一下，連忙用左手捂住。

    捂不住，就把“右手”趕緊塞兜里。

    他的五指不知何時變成了章魚觸手模樣，五根觸手綻開花的形狀，中央還有一口密如鯊齒的牙。

    “趕路……消耗的體力太多了，”薄夢焰說，“稍等，我恢復一下。”

    他拿出一只小盒子，里面全是藥片。

    紅照夜看出來，其中一部分是“體力補充劑”，升到5級之后，就可以購買商店里其他形式的體力補充劑了，除了飲料型，還有藥片型，針劑型……

    藥片確實最方便的。

    另一部分藥片，紅照夜不認識，那不屬于系統商店出售的任意一種。

    “你要跟我進A級副本？”紅照夜看他吞咽下藥片，他蒼白的臉色并沒有因此而好多少。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薄夢焰說。

    紅照夜的目光從頭到腳掃了他一遍：“以你現在的狀態，確定你跟我一起，比我一個人進去好么？”

    薄夢焰：“……”

    是嘲諷吧？是的。他聽出來了。

    薄夢焰閉了閉眼。

    沒事。習慣了。

    重新睜開眼，薄夢焰沉聲說：“我現在的狀態確實不好，所以即使我跟你進副本，能給你的幫助也很有限。我目前的異化值是96.3%，體力消耗巨大時，身體會產生一部分顯化的異變，但理智仍然能夠控制自己。我受傷嚴重瀕死時，身體會產生大部分異變，容易喪失理智無差別攻擊身邊的所有生物，我不會讓自己不陷入這種狀態，請放心。如果不幸我進入了這種狀態，你可以隨時殺了我。”

    紅照夜看著薄夢焰漆黑的瞳孔，他說得很認真。

    為什么？

    她有點看不懂他。

    起初，她以為他追來，提出要和她進副本，是因為他的心臟在她這里，他擔心她死在副本里，連累他也不明不白地死去。

    她本來準備好把那只匣子還給他了。

    “另外，”薄夢焰深呼吸了一下，他的右手從口袋里拿出來，已經恢復了正常，“A級的污染程度比S級好一點兒，但也會侵蝕我，為了保險起見，我的幾個主要異能只能盡量不用，好在只用裝備，我的殺傷力也還可以，給你打輔助沒問題。最重要的是，我有一個類似治愈系的異能，關鍵時刻，至少我不會讓你死。”

    第33章 數量X 一顆閃亮的新星就此隕落，妖孽……

    古老的金色天平, 一邊放著“善”，另一邊放著“惡”，薄夢焰說完那些話, 紅照夜看到“善”的分量沉甸甸壓到最底。

    至少說明他沒有主觀上的惡意。

    旁邊, 是她的今日預報。

    【歡迎來看今天的命運預報, 游戲持續影響你的命運中, 今天開始, 風向轉變，暴風雨侵襲, 一場接著一場, 請注意做好防護，關緊門窗，出行一定記得帶傘。】

    “傘”在預報里的寓意，經過之前幾天的嘗試和印證，紅照夜已經基本確定, 是“隊友”的意思。

    ……

    紅照夜仰頭，看向眼前的高樓。

    因為是爛尾樓, 所以還沒有裝電梯。【無盡樓梯】的入口并不是從第一層樓梯進, 而是需要從最高層往下走。

    現在他們就要在沒有電梯和樓梯的情況下, 上十六樓。

    紅照夜看向薄夢焰。

    薄夢焰掏出一把拋繩槍，繩頭有抓鉤, 射出去嵌進墻體里。

    紅照夜看他有方法, 就朝他點了下頭，然后自己用異能先上了。

    薄夢焰愣了兩秒鐘, 低頭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繩子，認命地艱難攀爬上去。

    他上到天臺時，紅照夜已經進了大樓。

    薄夢焰收繩趕進去, 穿過狹窄陰暗的走廊，看到紅照夜就站在樓梯口。

    低頭望去，看不見盡頭。

    紅照夜說：“沒有燈。”

    薄夢焰說：“我有照明裝備。”

    紅照夜看向他，薄夢焰大約四年前進入游戲，這么多年估計積累了不少裝備道具。

    挺好，給她省錢了。

    薄夢焰拿出一個網球大小的玻璃球，遞給紅照夜。

    紅照夜：“？”

    薄夢焰：“照明，全自動懸浮跟隨，你用，讓它跟你吧。”

    他把照明球塞紅照夜手里。

    紅照夜：“那你……”

    薄夢焰笑了笑：“其實我有一只眼睛能夜視。”

    紅照夜握緊玻璃球：“好的。”

    根據資料卡給出的副本信息和論壇內容，要進【無盡樓梯】，得往下走大概兩三層才會進入副本。

    為了避免照明球帶不進副本，紅照夜暫時沒用，而是摸出了自己的手電筒。

    樓梯水泥粗糙，扶手也是，周圍是密不透風的黑暗，浮著一陣一陣的寒氣。

    手電筒的光亮在這種黑暗里顯得十分微弱，兩人的腳步聲在這水泥筑成的樓梯間回蕩，往下走了三層，紅照夜聽見薄夢焰說了一句：“到了。”

    伴隨著他話音落下，紅照夜眼前浮現出系統文字。

    【歡迎玩家進入[無盡樓梯]副本】

    【副本評級：A】

    【污染指數：★★★★☆】

    【基礎異種數量：X（D級），X（C級），X（B級），X（A級）】

    【隱藏異種數量：1（A級）】

    【終極通關方式：清除隱藏異種】

    【歡迎來到無盡樓梯，顧名思義，這里的樓梯沒有盡頭，向下看沒有，向上看也沒有。】

    薄夢焰聲音微啞：“我們進來了。”

    幾乎沒有玩家會主動進入禁地級別的副本，只有被迫卷入的，誤入的。而當一個禁地副本的名氣足夠大之后，玩家自然會敏銳地識別出它，然后避讓開它。

    尤其是無盡樓梯這種進入方式沒有那么輕易的，上一次有人進來，還是半年前一個君王級別的玩家和人打賭，說一個A級副本罷了他一定通關，然后進來之后再也沒出去，在排行榜上的名字也消失了。

    有人痛惜他怎么這么不理智，薄夢焰倒是猜到了原因，那個玩家多半異化程度已經不低，所以沒法理智。

    紅照夜沒有薄夢焰那么復雜的思緒。

    進入副本之后，她沒有察覺到周圍有什么變化，但她身體緊繃，做好了戰斗的準備，以防周圍有異種突然竄出來。

    副本信息中給出的基礎異種數量那一串X是不詳的預兆。

    與此同時，世界頻道又一次炸開了鍋。

    【世界公告：玩家薄夢焰、紅照夜進入無盡樓梯（A級）副本】

    【？？？？】

    【這兩人怎么會一起下副本？】

    【等等，我下了個超長副本的工夫，紅照夜已經5級了？？】

    【無盡樓梯！！！是那個無盡樓梯嗎？！】

    【我去，禁地！】

    【5級進禁地什么概念？】

    【好嘛，我們即將看到又一顆閃亮的新星就此隕落，妖孽新人就此夭折。】

    【那個紅照夜都詭徒了還新人？】

    【她七天前才成為的玩家，你說新不新。】

    【七天？？？？】

    【薄夢焰自己想找死也就算了，為什么要拉上新人？】

    【不一定是找死吧，之前看過玩家會直播的應該都知道，紅照夜明顯不是一般的玩家，她有點……特殊。】

    【還有人記得預言家的那個預言嗎？】

    【哪個？】

    【什么預言？】

    【八年前那個啊。】

    這個時間讓紅照夜心中微動。

    她松手，讓照明球懸浮到空中，散出一片柔和的光芒，以她和薄夢焰為圓心照亮周身，而后一邊緩步下樓，一邊問道：“預言家八年的預言，是什么？”

    第34章 腳步 救世者與滅世者是并蒂玫瑰，花瓣……

    薄夢焰也看到了世界頻道快速刷新的消息, 他回想起那條預言，低聲道：“成神的唯一方式，是接近全知全能的神, 但不能成為全知全能的神。救世的人不會成神, 成神的人不會滅世。救世者與滅世者是并蒂玫瑰, 花瓣上爬滿名為異能的蚜蟲。”

    這段預言流傳很廣, 因為它踩中了好幾個關鍵詞, “成神”、“救世者”、“滅世者”。

    而且，它是預言家早期的預言之一, 也是為數不多至今沒有實現的預言, 甚至看不到一點苗頭。

    這段預言中，唯一可以解讀就是最后一句，“救世者與滅世者是并蒂玫瑰，花瓣上爬滿名為異能的蚜蟲”，公認的解讀是, 不管是救世者還是滅世者，都會擁有超出正常玩家所能得到的異能數量。

    關于救世者和滅世者的關系, 主流有兩種種猜測, 第一種, 救世者和滅世者是同相體；第二種，是雙生子。

    薄夢焰簡述了這條預言的相關猜測。

    紅照夜問他：“你覺得救世者和滅世者的關系是哪一種？”

    薄夢焰沉默了兩秒, 說：“兩種都不是。”

    不是同相體, 也不是雙生子。

    紅照夜點點頭：“我也覺得。”

    說話間，兩人又下了幾層樓的臺階,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聲音，也沒有異種。

    紅照夜皺了皺眉。

    這個副本不會隱藏異種不好觸發, 連普通異種也少見吧？之前那些進副本的人難道是餓死在這里面的嗎？

    不應該啊，不管是系統商店還是自由市場，目前都可以使用，以她現在的銀幣余額，能在自由市場買到的食物夠吃好幾年。

    她環顧四周，指揮照明球，觀察副本。

    薄夢焰看著她，忽然說：“你擁有不止兩種異能。”

    詭徒級別的玩家，正常來說，只會擁有兩種異能，而紅照夜在玩家會直播時就顯露出不同尋常，那時她甚至還不是詭徒。

    紅照夜淡然道：“玩家這么多，總會有例外，不能稍微多幾個異能，就是預言里的救世者……或滅世者吧。”

    薄夢焰點頭：“當然。”

    他的語調突然帶了幾分八卦意味：“據說【自然之域】的白洲和【玩家會】的九珂，都有超過正常數量的異能……能成為權柄的，大概都有些不同尋常……”

    紅照夜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你的不同尋常是？”

    薄夢焰沒有回答，只是對她笑了笑。

    紅照夜沒有追問，繼續下樓。

    她聽到世界頻道討論的那條預言的具體內容時，就知道自己要被游戲里的所有玩家架在“救世者”或“滅世者”的位置上觀察了。

    薄夢焰低聲說：“我應該跟你去明溪市的。”

    這樣，玩家會的人來，他第一時間就能察覺，就能阻止那場直播了。

    紅照夜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她又出現了那種奇怪的感覺……玩家會直播是暴露了她有很多異能這件事，但是，這件事總得來說和他沒什么關系，他為什么要用這種語氣——懊悔，低落，自責——說這種話？

    就算是因為預言家說她能……殺死他或者凈化他，換而言之，就是能救他，那他對她也不至于這么……呵護？

    紅照夜問他：“我們以前認識么？”

    薄夢焰愣了一下：“不認識，怎么了？”

    紅照夜頓了頓：“你對我有點太關切了。”

    從小到大，紅照夜只在父母那里體會過無條件的愛，父母愛她，毫無保留，無需理由。當然，她小時候還有很多其他人喜愛她，她曾以為那種喜愛和父母對她的愛是一樣的，但是父母去世后，她迅速意識到了現實的殘忍冷酷。

    所有的一切都是交換，都有目的，那些人表現出的喜愛，也是一種手段。

    尤其是毫無來源的、不同尋常的喜愛。

    薄夢焰立即意識到她的弦外之音。

    他斟酌了一下，說道：“因為你是我唯一的……”

    異種就是這時出現的。

    紅照夜感覺到有什么冰冷的東西，悄無聲息地纏上了她的腳踝。

    薄夢焰：“……希望——”他神情驟變，猛地低頭，

    紅照夜幾乎和他同頻，看向腳下。

    纏住她腳踝和小腿的是一從烏黑的頭發，隱藏在頭發之下的，是一雙扁平的眼睛，漆黑的瞳子正窺視著他們。

    頭發猶如鋼絲，勒得紅照夜皮肉發痛，滲出血跡，而它在貪婪地吮吸。

    B級。

    紅照夜看到了這只異種的等級。

    她沒有猶豫，第一時間使用了熾炎。

    異種發出了尖細慘叫，伴隨著火焰的燃燒，纏在她腿上的發絲根根崩斷，化作灰燼。

    剩余的頭發奮力爬下臺階逃跑，紅照夜收起熾炎，轉身對薄夢焰說：“我們跟著它……”

    紅照夜：“？”

    薄夢焰離她一丈遠。

    抓了下額發，薄夢焰撥下被火焰燎成灰的幾縷發絲，對紅照夜說：“我得花點時間適應一下跟你一起行動。”

    “……”紅照夜說，“我也得適應一下有隊友的感覺。”

    帶洛綺過的都是低級副本，一般不會用到熾炎這種異能。

    被B級異種纏住的危機感讓她用最短的時間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只是忘了身后有個隊友，且《神之門》雖然說是個游戲，但并沒有“隊友豁免攻擊”這種設置。

    “跟上。”紅照夜朝薄夢焰示意。

    那一片長眼睛的頭發爬得飛快，絲滑如流水淌下臺階。

    這是第一個冒頭的異種，紅照夜想看看，跟著它會不會找到更多異種。

    兩人追著頭發連下十幾層臺階，一圈圈的樓梯，轉得人頭都快暈了，十幾樓下去，什么都沒改變，沒有紅照夜想象中循著它找到異種巢穴的情況發生。

    她有點失望，但很快接受現實。

    看來這個B級異種和其他異種之間沒什么關聯。

    那么，就先把這個B級異種的經驗值和銀幣拿到手吧。

    她加快追趕的速度，忽然，心里咯噔一聲。

    有什么地方不對。

    呼吸微沉，紅照夜猛然回頭。

    有第三個人的腳步聲綴在她和薄夢焰身后！

    第35章 四面八方 捅了異種窩了？

    他們身后沒有人。

    但是紅照夜看到, 照明球延伸到遠處邊緣的微弱光亮里，有一道拉長的影子投射在墻壁，正一步步朝他們走來, 緩慢, 無聲。

    紅照夜看到了浮在它影子上若隱若現的文字。

    A級。

    就在這時, 逃跑的頭發調頭回來了, 發絲猶如幕布猛然掀起, 像一道浪朝紅照夜和懸在她上空的照明球撲過去！

    剎那間，盛大火焰從紅照夜身周爆發開來！

    然而這次和先前不同, 這些發絲雖然受到了阻礙, 但更加源源不斷地生長出來。

    面對熾炎的威力，它在被層層燒斷，又猶如浪潮一波接一波涌過來，瘋狂往紅照夜身上撲。

    身后的薄夢焰預料到她會用熾炎，及時往旁邊退了一下, 差點直接撞進身后A級異種的懷里。

    那個連真面目都看不見，只有一道影子的異種趁機朝他進攻, 薄夢焰反應迅速, 和透明異種扭打在一起。

    熾炎爆出的熊熊火焰照亮了整個樓道, 讓那道影子更加清楚明顯。

    薄夢焰一邊和A級異種對抗，一邊往旁邊瞥那道影子, 透過影子, 異種的動作清晰可見。薄夢焰注意到它手上晃悠著什么東西，像是……雙節棍？

    異種雙手抓住雙節棍, 倏地發力，一下子勒住了薄夢焰的脖頸。

    與此同時，那些瘋狂蔓延生長的頭發終于夠到了在紅照夜頭頂上的照明球, 將之包裹住，絞著，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樓道少了一份光源，只剩火光跳躍。

    那些發絲發了瘋地想要撲滅以紅照夜為中心的火焰。

    極光能量盾緊貼著她，荊棘條也一根根生長而出，和漆黑雜亂的頭發糾纏在一起。

    扔出去兩個【桎梏之環】控住了一部分頭發，但是緊跟著涌出更多。

    沖突爆發的短短十幾秒內，紅照夜做出一系列應對，體力也飛快下降。

    能量盾沒能擋住全部的發絲，總有一些不知怎么就突破了防御，緊緊纏繞到紅照夜身上，勒得她皮膚刺痛。

    面對這種情況，紅照夜不退反進，直接迎向那幾乎要淹沒她、使她窒息的頭發。

    她進行了極為冷靜的思考——

    ——對付B級異種最有力的攻擊性異能是熾炎和血爆；

    ——這些頭發沒有真正的血肉，無法施展血爆；

    ——但是如果說這個大量頭發構成的異種哪里有血肉的話，那么就只有那兩只隱匿其后的眼睛。

    于是紅照夜選擇向前！

    她把手伸進鋼絲般的頭發里，去摸索著去找那兩只眼睛。

    發絲一層一層地往她身上裹，紅照夜則把能用上的異能都用了，兩邊頓時進入較為僵持狀態。

    以現在紅照夜的力量，一個人直面B級異種勉勉強強，必須要找到技巧，拼盡全力，有時還會陷入驚險境地。如果能發現異種的弱點就好了，容易達成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惜現在溝通的橋梁還沒打開。

    而且這個異種……有點不對勁。正常來說，熾炎只集中在一個異種身上時，威力是不弱的，但【數據具顯】視角下，眼前異種的生命值并沒有下降很多，血條僅僅減少了不到十分之一。

    越來越多的頭發纏絞她的手和小臂上。

    紅照夜額上冒汗，臉色蒼白，但神情冷酷。

    她沒有使用【時間靜止】和【金身】。升級為詭徒之后，這兩個異能的冷卻期從24小時變成了12小時，縮短了一半。但這樣的冷卻期還是太漫長了，在這個副本里可能依然只有一次使用它們的機會，必須到關鍵時刻才能用。

    忍受著發絲往她血肉里鉆的痛苦，操控著火焰一層層撥開障礙。

    等級提升之后，紅照夜使用熾炎也不是之前那樣，只是使它爆發開來，而是能對火焰進行一些更加細微的操作。

    只是因為體力下降得厲害，熾炎減弱，幾乎要暗淡熄滅。

    就在這時，紅照夜抓住了那兩只隱藏在發絲下的眼睛！

    不僅僅是兩只眼睛。

    那對眼睛是鑲嵌在一個張“臉”上的。

    那張臉和眼睛一樣，也是扁扁的，仿佛只剩一層皮，但又是柔軟的，有活物的感覺。

    被紅照夜抓到臉之后，異種發出了細銳尖叫聲，它瘋狂掙扎，臉用力想逃，但被紅照夜死死抓緊，于是纏繞她的頭發愈發用力。

    紅照夜手上彈出利爪，刺向異種的臉，手腕微動，橫拉，劃開它的臉皮。

    她的指尖觸碰到了從那張臉里滲出的血，一點點，濕潤溫熱。

    紅照夜的心微沉。

    血爆的原理，是將血液化作武器。

    這種情況下就算使用血爆，能夠影響到的也只有這張臉。

    不知道毀掉這張臉之后，能不能就是讓那些頭發也失去控制力……目前來看，這張臉是這個異種的核心，但是之前熾炎攻擊頭發，B級異種的血條降低卻極其有限，又讓她疑心那些頭發和這張臉的關系……

    沒有時間再考慮了。

    體力已經消耗太多，這張臉上的血少，使用血爆需要的體力也會少點，好不容易抓住它，不管它和頭發什么關系，摁死一個是一個！

    【你正在使用異能[血爆]】

    砰！

    薄夢焰脫出雙節棍的鉗制，抓住了隱形人的腦袋，猛地朝旁邊的水泥欄桿撞去。

    他心跳劇烈，不全是因為和隱形人纏斗，更是因為樓道的光亮一點點減弱，是因為那些頭發層層包裹住了紅照夜，像是一個怪異的黑色蠶繭。

    最終，密密的頭發把光遮得一點都看不見了。

    薄夢焰的心臟幾乎沉到最低。

    雪上加霜的是，樓道陷入黑暗之后，那明明被他絞住雙手的隱形人，似乎又長出了新的手，抓著尖銳的刀刃捅進他腰腹。

    薄夢焰閉了閉眼睛，他的體內有什么涌動著，將那把無形的匕首頂了出去。

    下一瞬，他的身體極不自然地扭曲后轉，并形成一個巨大的甩動力量，將隱形人掀到了水泥欄桿外，松開手。

    那下面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但異種伸出了更多的手，拉住了他，似乎想要把他一起拖墜到無盡的樓梯下。

    薄夢焰被拽得半個身子探了出去，他一只手抓住欄桿穩住，另一只手里多出一把短刀，砍向每一只拽住他的手。

    終于，綴在他身上的沉重一松，A級異種無聲無息地墜落下去。

    薄夢焰喘息一聲，站穩回身，看向那龐大的、由黑色發絲構成的繭，他握緊短刀沖過去，剛剛靠近，就看到頭發絲的間隙中光亮大盛，薄夢焰微微一怔。

    旋即，熾熱火焰涌出，撕開發繭，紅照夜從里面沖出，朝他的方向奔來。

    薄夢焰心中一跳，下意識張開手臂，以為她需要一個驚恐出逃后安慰的擁抱。

    結果紅照夜腳步一跨，閃身到他背后，快速說了一句：“它要瘋了，你先擋會兒。”

    薄夢焰：“？”

    不過他聽出了她說話時的大口喘氣，看見了她汗濕的長發和衣衫，可見她體力已經到達極限。

    被剛才的火焰爆發燒斷的頭發絲只頹了不到一秒，就更加瘋狂地反撲，發絲狂舞，劈頭蓋臉。

    薄夢焰掏出一把槍，扣下扳機，射出一張網。

    一張滿是洞的漁網。

    紅照夜：“？”

    最后使用那一下熾炎，抽得她體力一絲都不剩，亟需補充體力，她剛用發抖的手把藥片悶進嘴里，就看到這一幕。

    把補充劑藥片咽下去，紅照夜嗓音微啞地說道：“這？”

    處處漏風的漁網大張著和朝他們襲來的頭發雙向奔赴，撞在一起。

    薄夢焰簡短快速道：“有能量附著。”

    發絲和漁網糾纏在一起，每個網洞都閃爍出淡淡的光亮，這些能量把漁網補得嚴絲合縫密不透風，兜住了所有的頭發，阻擋了它們從網洞里溢出。

    “撐不了太久。”薄夢焰說。

    他能感覺到那些頭發的瘋狂勁。

    拿出新的裝備做后續防御和攻擊的準備，薄夢焰沒忍住問道：“你對它做了什么？”

    紅照夜：“就是……干掉了它將近一半的生命吧。”

    隨著紅照夜等級的提升，血爆和熾炎的威力也有提升。

    之前一次血爆對付B級異種，一次只能清掉大約三分之一多點兒的生命值，現在已經快接近一半了。

    雖然還還不到一半，但是和其他異能湊合湊合，也能湊到一半。

    不過……紅照夜心中的疑慮更明確了。血爆給那張臉造成的效果是正常的，更顯得熾炎在頭發絲上的效果有問題。

    薄夢焰聽到她這么淡然地說話，心里生出一點兒嘆服。

    她有強攻擊性異能，但看來不是隨意施展的，她要一直深入到最危險的地方……

    夜視的能力讓他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包括她手上和小臂上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傷，像是一條條反復纏繞在一起的紅線。

    體力補充藥片生效，像是久旱逢甘霖。

    紅照夜呼出一口氣，先使用治愈異能恢復了身上的傷口。

    那附著了能量的漁網只抵擋了兩三秒鐘，就開始潰敗，一根根發絲刺穿能量膜，繃得緊直，如箭飛刺！

    薄夢焰正要動作，紅照夜先一個瞬移到了他身前！

    “你……”

    他話沒說完，就看見那些頭發見到紅照夜的瞬間，瑟縮地往后退了一下。

    薄夢焰：“？！”

    進游戲這么多年，他殺得最兇的時候，都沒這種待遇！！！

    紅照夜朝前，它們往后。

    最終，這些頭發又成了一個繭，只不過這次，它們緊緊裹住的是自己。

    而紅照夜再一次使用熾炎，黑暗狹窄的樓道里，火焰的光亮照透一切。

    這次她有意識地操控火焰，避開了薄夢焰，她將火焰聚攏成帶狀，涌向幾乎擠滿整個樓道的發繭，火焰摩西分海一般，將發繭劈出一條道路，直通那張異種的臉。

    那張柔軟的、扁扁的臉上全是血和焦屑，扭曲尖叫著，雙眼充血，發絲癲狂揮舞。

    異種的眼睛和紅照夜的眼睛對上時，頭發不再后退，而是以同歸于盡的姿態，瘋狂蔓延滋長，朝她爆涌！

    薄夢焰眼睜睜看著紅照夜又直接沖了進去。

    頭發用一種想讓她死的勁兒，比之前更快地將之纏繞成繭，并且絞得更緊，幾乎要繃出紅照夜的身形。

    然而沒過多久……

    幾次呼吸的工夫，薄夢焰就察覺到了光亮。

    本來纏住照明球的發絲失去了力氣，在空中崩斷，把它露了出來。

    熾炎開路，血爆殺傷。

    一切都在紅照夜預料之內。

    B級異種在尖叫中消亡，發絲逶迤一地，失去生機。

    但是……沒有消失。

    紅照夜抖了抖荊棘條，把發絲都抖開，從滿地頭發處走出來。

    【你殺死了B級異種發鬼（編號1），獲得5000經驗值，5000銀幣】

    死了。

    但是……

    紅照夜低頭看著那堆頭發。

    ……為什么這些頭發底下，還有東西在動？

    她的身后，薄夢焰聽到了雜亂腳步，他回頭，看到照明球光亮所能達到的最遠處，又一個人影隱隱約約出現。不。不止一個。

    樓道里有奇異的窸窸窣窣的動靜。

    不止一處有，而是來自四面八方。

    忽然，薄夢焰僵了一下。

    ……有什么東西，冰冷的，輕盈的，步足布滿絨刺，落在他后頸上。

    紅照夜看到，從頭發下面，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貓那么大的蜘蛛，它們身上連接著頭發絲，每一個蜘蛛背上都是一張人臉，相貌不同但鮮活的人臉，面容扭曲，眼瞳怪異。

    旁邊的欄桿上，活的幾縷頭發絲纏了上來，三四張張扁平的臉頂著一對對眼睛，擠在一起，透過欄桿悄悄窺看他們。

    “我們怎么突然……”紅照夜握住了進副本前的買的刀，輕聲說，“捅了異種窩了？”

    第36章 ABCD 明明一直在向下跑，卻永遠也……

    A級隱形人, B級頭發鬼，D級人臉蜘蛛……

    這還不是全部。

    隱形人后面的臺階上，一只蜥蜴般的怪物弓起身子, 露出獠牙。它腦袋上頂著明晃晃的“C級”字樣。

    好家伙。

    這個副本的ABCD級異種就這么在眼前湊齊了。

    被這樣圍著, 饒是紅照夜, 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最先動的是那些人臉蜘蛛, 它們吐出黑色的絲線, 和頭發絲很像。從死亡的頭發里涌出的蜘蛛太多了，密密麻麻二三十只, 在這個并不寬敞的樓道里, 眨眼間就布滿前后左右。

    薄夢焰感覺到落在他頸后的那只蜘蛛咬了他一口，他皺了眉，伸手去捉。

    這時，紅照夜身上又騰起火焰，他順手把蜘蛛扔進了火焰里。

    人臉蜘蛛只是最低級的D級, 并不難殺，只是幾秒鐘, 就吱哇亂叫地死了不少, 一個個被燒成碳, 輕輕一碾就徹底成了灰燼。但也有些……近乎聰明，顯得詭譎, 朝彼此吐出絲線保護著彼此, 冒著火焰橫沖到紅照夜身前，咬住了她的腳踝。

    很輕微的刺痛。

    緊接著是一片逐漸蔓延開的麻木, 和夾雜其間密密麻麻的突疼。

    紅照夜神情微變。

    嚴重的不是痛感或傷口，而是這些異種中等級最低的人臉蜘蛛，居然有污染性毒素。

    她進入了中毒狀態。

    中毒會使玩家持續掉血, 以及會有其他負面狀態，D級異種等級不高，讓她掉的血也不多，但帶來的麻木、疼痛和隱隱的頭暈目眩，也很煩人。

    尤其是現在周圍群狼環伺，輕微的不適，可能就會在關鍵時刻令她陷入危險。

    紅照夜之前使用的治愈系異能，只能恢復血肉傷口，治不了中毒。但她這一百個異能全面就全面在，一個不夠用，還有另一個補上——解毒的異能她也有。

    她用荊棘條把蜘蛛從她腿上抽開，操控火焰對那幾個重點打擊。

    眼前一片來自系統的提示，殺死D級異種的經驗值和銀幣入賬，紅照夜卻難有喜悅的心情，她腦子里繃著一根線，覺得奇怪，為什么剩下的ABC三種異種一直沒動。

    難道……

    紅照夜冒出奇怪的想法：這是車輪戰？

    還剩最后兩只蜘蛛在墻壁上爬出，發出細小尖銳的吱哇叫聲，吐出絲線，鉤織著什么。

    紅照夜沒有第一時間殺死它們，而是朝后一步，靠近薄夢焰，輕聲問道：“你覺得現在是什么情況？”

    薄夢焰畢竟比她早進游戲四年，A級和S級副本領域都通關過，或許有這方面的經驗。

    “什么？”

    照明球燈光下，紅照夜看到，他漆黑的眼睛里有一種奇怪的眩暈和茫然，其中一只眼睛還好，另一只眼睛黑色的瞳子擴散開，幾乎要占滿整個眼球。

    這不是正常情況。

    “你怎么了？”紅照夜問道。

    “我……沒事。”薄夢焰的神志似乎回來了一些，他環顧四周，說道，“……不對勁。”

    紅照夜：“……”

    倒是說說哪里不對勁啊。

    薄夢焰低頭捂著那只擴散滿黑色的眼球，說道：“抱歉，我可能會分神一段時間……”

    就在這時，整個樓道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這無盡黑暗的樓梯，開始旋轉。

    速度極快，不分敵我，趴在后面臺階上的蜥蜴異種最先被甩飛出去，掉進深淵般的黑暗里。

    紅照夜抓住了欄桿，薄夢焰后知后覺，雖然遲鈍，但也及時抓住了，沒讓自己步蜥蜴異種的后塵。

    樓梯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它并不是在同一水平面上的旋轉，而是過山車一般，有那么幾秒鐘，上下都顛倒了。

    紅照夜不僅用手抓緊了欄桿，還用荊棘條把自己和欄桿緊捆在一起，抵抗滾筒洗衣機一般的離心力，猶豫了兩秒，她試探地伸出荊棘條，把薄夢焰也捆上了。

    在巨大的眩暈和旋轉的風聲，她聽到薄夢焰說了一句：“……這上面有刺啊……”

    紅照夜面無表情：“那我撤了。”

    薄夢焰不吭聲，抓緊了她伸出的荊棘。是有刺，但沒到能傷他的程度，有點點疼，完全可以忍。

    就像開始時一樣，旋轉的停下也很突兀。

    一切驟停時，慣性把兩人往欄桿上拍了一下，眩暈讓紅照夜有點想吐，扶著欄桿站起來，她喘了兩口氣，飛速觀察四周，發現ABCD都不見了。

    還沒放松一秒，就聽樓上傳來紛亂的腳步，窸窸窣窣的蜘蛛和頭發響聲，還有某種野獸的怒吼——大概是長得像蜥蜴的異種發出的。

    紅照夜和薄夢焰同時回頭，看到異種們潮水一樣涌下來。

    太多了，太多了。

    幾乎占滿了整個樓道，四種異種糾纏在一起，像是組合成了一種全新的龐大的怪物。

    標注它們等級的文字也擠在了一起，AAAAA……BBBBB……

    紅照夜腦子空白了一瞬：以她現在的實力，根本沒法打。

    “跑。”這是紅照夜腦子里的念頭，也是薄夢焰說出的字。

    紅照夜收起荊棘條，和薄夢焰朝樓下狂奔。

    照明球跟著兩人，照出一小片昏黃的光亮，他們跑過一個又一個樓梯拐角，無數的圓圈，沒有盡頭，耳邊只是自己和對方的呼吸心跳腳步，身后的怪物在狂追。

    紅照夜心跳得很快，大腦在短暫的空白后，重新開始運轉。

    不對勁。不對！

    跑過一層又一層樓，無數臺階，數不清的拐角，明明一直在向下，卻永遠也到不了盡頭，抵達不了出口，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越來越劇烈，簡直要從她的胸膛跳出來，還有身后怪物帶來的壓迫，黑暗中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找不到出口”這一事實又帶來了恐慌，不能停下，停下就有可能死……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越跑越快，幾乎要喘不過氣，只是逃跑，就已經要耗盡她的體力。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束手無策地……無力地……

    感覺自己那么孱弱。

    焦慮，驚恐，慌亂……所有的負面情緒涌上來，比她被鬼面的槍指住腦袋的那一刻還要多。

    不對勁……

    她上一次感知到這些還是什么時候？在什么情況下？

    紅照夜腦子里閃過一道電光。

    “你有沒有……”紅照夜大口呼吸著，偏頭看向薄夢焰，喊道，“……做過噩夢？”

    薄夢焰神情一怔。

    旋即，他頓住腳步。

    紅照夜幾乎和他同步停下。薄夢焰的反應，證實她的猜測大概率是對的。

    她轉過身，看向身后追來的怪物。

    第37章 你過來啊 這跟在她面前被扒光了有什么……

    那交纏在一起的混沌怪物滾石般朝兩人沖來, 紅照夜能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怪物探在最前面的發絲揮舞著，抓住了她, 攀上了她的身體, 刺進她的皮膚, 再向上, 幾乎要戳進她的眼睛。

    疼痛。窒息……

    嗡——的一聲。

    周圍的場景遽變。

    怪物消失了, 她站在黑暗樓梯的臺階上，照明球在她頭頂靜靜懸浮, 腳下是逶迤一地的黑發, 它鼓動著，隱約能看到黑發下有一只人臉蜘蛛以極快的速度爬行，消失。

    紅照夜猛吸一口氣。

    她轉身，目光越過薄夢焰，看向他身后。

    他身后什么都沒有。沒有隱形人, 也沒有蜥蜴怪。

    紅照夜：“剛剛是幻覺。”

    “是幻覺，”薄夢焰說, “但不完全是幻覺……有高級異種釋放出了大量污染, 影響了我們的感知, 以及情緒。”

    紅照夜又看向地上的頭發。那只逃跑的人臉蜘蛛？剛才太匆忙，她沒看清它的等級……如果它是始作俑者, 那就肯定不是D級。

    如果是幻覺……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那只發鬼死后？但她當時殺了很多蜘蛛, 都收到了系統提示的經驗值和銀幣入賬。

    思索間，紅照夜從商店兌換了補充劑喝下, 既補充體力又解渴，也算一舉兩得。

    喝完，她注意到世界頻道的信息, 自己和薄夢焰的名字又出現了幾次。

    作為整個游戲的總頻道，世界頻道的信息通常刷新得很快，就算她和薄夢焰進的是禁地，也不至于被討論這么久吧。他們進這個副本已經超過半個小時了。

    直覺讓紅照夜往前翻看頻道消息，大量提到的某個詞讓她瞳孔微縮，篩選“世界公告”再看，果然，十八分鐘前，也就是她殺死那個發鬼的時間前后，有一條世界公告——她和薄夢焰都沒看到的世界公告：

    【世界公告：玩家紅照夜、薄夢焰觸發無盡樓梯（A級）副本隱藏異種】

    紅照夜呼出一口氣：“是隱藏。”

    “……什么？”

    “我們觸發隱藏了。”紅照夜看向周圍，黑暗濃稠，她伸手貼到冰冷的墻面上，觸碰粗糙的水泥欄桿，這些都是真實的，堅硬的，死寂的。

    他們在一無所知的觸發了隱藏，現在還不知道隱藏異種在哪。

    不過，至少其中一個問題有了答案。

    是什么高級異種釋放出大量的污染影響了他們的感知？是【無盡樓梯】副本里A級隱藏異種。

    在一片寂靜中——只有紅照夜和薄夢焰劇烈運動后逐漸平復的心跳呼吸，紅照夜問道：“有什么辦法讓精神狀態出現變化嗎？”

    薄夢焰呆了一下：“什么？”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任何玩家都希望自己保持精神狀態穩定，否則就會陷入異化的境地。沒有人想變成怪物。

    薄夢焰猶豫道：“你現在的精神狀態還好嗎？”

    紅照夜說：“很好，很穩定。”

    薄夢焰下意識想說這是好事啊，你為什么要想不開呢。但是意識到紅照夜是認真的，他又想……既然她這么提，那就有她的道理。況且，她未必是想要自己的精神狀態出現問題，可能就是想了解一下理論知識。

    于是薄夢焰也認真回答：“一般來說，玩家受到污染時，精神狀態就會發生變化。污染有多種表現和侵入形式，光亮、色彩、聲響、音樂、氣味、語言、認知、接觸、毒素、傷口、情緒/心理/精神受到沖擊……當然，每個人對污染的抵抗程度不同，靈魂強度越強，對污染的抵抗越強。”

    紅照夜看過資料卡關于靈魂強度的介紹，關于靈魂強度，自由市場就有賣檢測道具的。靈魂強度不屬于玩家的基礎資料，因為它是游戲侵入之后，玩家摸索發現的。

    靈魂強度等級分為紅橙黃綠青藍紫，紅最弱，紫最強。

    紅照夜測過自己的靈魂強度，顯示是紫色。

    薄夢焰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正常來說，想要避免被污染，就要盡量遠離污染源。那么反推，想要被污染，接觸污染源就可以了。”

    紅照夜看了一圈。

    很好，周圍一丁點兒污染源都沒有。

    紅照夜蹲下來去抓那些地上的頭發……厚厚一層，干燥，微微刺手，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火焰從紅照夜指尖流淌開來，把那些頭發燒盡。灰燼落了一地，很快消散得干干凈凈。沒有蜘蛛再出現。

    一切又回到進入副本最開始的狀態，安靜，什么都沒有。

    薄夢焰那只幾乎被黑色吞噬的眼睛搖動著，他歪了歪頭，啞聲問道：“你想被污染？”

    紅照夜看向他：“一點點，足夠我的精神狀態進入‘動搖’狀態就可以。”

    “你確定的話……”薄夢焰朝她走了一步，又頓住，他臉上浮現出掙扎的神情了，而后下定決心，“我……我可以污染你……一點點。”

    他注視著紅照夜，被污染的眼睛給了他絕好的視力，能夠看清她表情最細微的變化。

    沒有變化。

    薄夢焰：“……”

    她是不是沒意識到他可以污染她這件事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離變成一個異種已經非常非常非常近了。

    他以為就算看不到她害怕嫌惡，也該有一點復雜。

    然而紅照夜只是點點頭，問道：“要怎么做？”

    薄夢焰走到她身前，伸出雙手，擺出一個要捧住她腦袋的姿勢，但沒有立刻真正觸碰到她，而是輕聲、有點兒尷尬地問：“可以么？我想需要盡量扶住你的頭。”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極近，薄夢焰比她高一些，他們已經近到她需要把頭抬起來一點兒，才能凝視他的眼睛。

    “可以。”紅照夜回答他。

    薄夢焰雙手扶住她的后腦勺，接著說：“然后，我會用額頭貼住你的額頭……你會感受到一些東西，會給你帶來精神上的沖擊……我會盡量控制，點到為止。”

    “好。”

    她話音落下，薄夢焰就低頭向她靠過來。

    他的額頭冰涼，像他的手一樣。他的呼吸倒是有一些溫度，顯示出他生命的鮮活。

    這樣的念頭在紅照夜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沒法想更多，所有的念頭被迅速涌入她腦海的畫面、聲音、感知擊碎了。

    她看到了薄夢焰，比現在更年少的薄夢焰，遍體鱗傷地走在廢墟城市中，被搶奪食物，被揍，被猛獸追殺，被異種追殺……；她成為了薄夢焰，在一個個副本中，像在噩夢里，一次次踏空，每踏空一次，就換一個副本，每個副本里都充斥著鮮血和死亡，悲劇和污染，尤其是各種奇形怪狀又丑陋扭曲的異種；她成為了異種，被困在異種的身體里，驚恐地掙扎，想要逃跑，卻只能控制八條骨頭拼湊成的步足爬行，想要說話，發出的卻是刺耳的尖嘯或沉悶的嗡鳴……；然后被殺死，被一次次殺死，不同的異種致命點在不同的地方，心臟、咽喉、脊背、大腦、眼睛……

    【請注意，你的精神狀態發生了變化，穩定→動蕩】

    紅照夜驀地睜開眼睛。

    兩人相貼的額頭的已經分開。

    薄夢焰的手還扣著她的后腦勺，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睫毛低垂顫動，手指似乎也在輕微痙攣。

    紅照夜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薄夢焰一驚，意識到自己的手還在她腦袋上，瞬間松開，說道：“抱歉……”

    紅照夜盯著他：“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嗎？”

    薄夢焰努力拉回自己的神志，猜測道：“看到了……一些扭曲的光線，不可名狀的恐怖，黑暗，觸手……之類的？其實看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感知，我剛剛其實就是同步了一些精神受到沖擊的感知，會同樣影響你……”

    “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精神受到沖擊的那些瞬間。”

    薄夢焰大驚，他的瞳孔震動：“你看到了？”

    “正常來說不應該看到，是么？”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用這個……”有那么幾秒鐘，薄夢焰陷入了混亂。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多少？她知道他的情況了？知道了多少？

    這跟在她面前被扒光了有什么區別？！！

    紅照夜頓住兩秒，她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的確受到了沖擊。不然，她不應該直接說出來的。假裝什么都沒看見，才是最佳選擇。可惜現在來不及了。

    她松開薄夢焰的手腕。

    薄夢焰的手臂垂到身側，他往后退了兩步，勉強開口：“你……精神狀態如何了？”

    “進入動搖狀態了。”

    “行。”

    沉默兩秒。

    紅照夜讓自己冷靜下來，看著薄夢焰。說：“我有一個異能，精神狀態發生變化后，能和異種交流。”

    她這句話說得緩慢，盯緊薄夢焰的神情。她知道了他的秘密……至少是他不為人知、也不欲為人知的一部分。所以她拋出一個自己的秘密……以此交換兩人的關系重新衡定。當然，她這個秘密的分量是不太夠的，所以，她想通過他的反應來確定自己下一步該怎么做，拋出更多的秘密，還是和他徹底成為對立的敵人？

    薄夢焰點點頭：“哦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全程，他的眼睛沒怎么看她。

    比起惡意和殺意，薄夢焰滿臉寫著的更像是“崩潰”“尷尬”“后悔”“生無可戀”……

    紅照夜：“。”

    薄夢焰捋了把頭發，強迫自己回到現實的這個副本里來，腦子里重復播放了幾遍紅照夜說的那句話，才理解意思，而后喃喃道：“和異種交流……和異種交流的話……”

    他霍然抬頭：“你可以挑釁它！”

    ……

    【你正在使用異能[偉大的溝通橋梁]】

    耳邊靜悄悄的，什么聲音都沒有。

    如果說群魔之舞副本是過度吵鬧，那無盡樓梯副本就是過度安靜。

    兩個人一層層下樓，什么都沒碰到。

    之前那幾個異種，好像只是短暫地出現了一下。

    “早知道不把那個隱形異種扔下去了，”薄夢焰嘆氣，“扔下去也沒判定死亡，經驗值銀幣一點沒有，還不如留下，這么長時間夠我們殺死它了。”

    紅照夜心想是啊，真可惜。

    現在這情況……

    難道自己真的要按照薄夢焰所說的，對著虛空，向隱藏的A級異種挑釁？

    紅照夜覺得自己一向內斂，不太有挑釁經驗。

    請教薄夢焰。

    薄夢焰思忖道：“比如說……‘你過來啊’？”

    紅照夜：“……”

    “廢物。”紅照夜停下腳步。

    薄夢焰愣住。是罵他嗎？

    卻見紅照夜抬眼凝望著前方的黑暗，慢悠悠道：“連我都污染不了，還不如一個尚未完全成為異種的人類，你算什么A級異種？哦對，你是隱藏異種嘛，這么垃圾，難怪要藏起來呢。”

    她話音還沒完全落下，整個樓道的墻壁和地面臺階都抖動起來。

    “嘶……”

    紅照夜聽到了聲音！那道聲音，像是被風從深淵底部送上來的。

    “隱藏……是強大的意思……我是……最強大的……我能污染你……我要污染你……成為我們……”

    “又來了。”薄夢焰轉身，看向身后，凌亂的腳步聲，只有影子可見的隱形人從樓上下來。

    兩道影子，兩個隱形人。

    而紅照夜的前方，從遠處隱沒在黑暗的臺階上，爬出一大把頭發。準確說，是兩大把，因為有兩雙眼睛一左一右藏匿在發絲下。

    “吃掉他們吃掉他們吃掉他們……”

    “要吃……”

    “好香啊肯定很好吃……”

    “掉……”

    “我們吃血肉它們吃靈魂……”

    “也要……”

    “吃掉！吃掉！”

    “ 污染……”

    火光照亮整個樓道，異種的尖叫聲在紅照夜聽來更加清晰。

    雖然之前有過殺死發鬼的經驗，但是對付一個，和一次性對付兩個，難度陡然提升，更何況身后還有兩個A級隱形人，受限于無法使用異能，薄夢焰應付起來比紅照夜對付兩個B級還要艱難。

    好在這些隱形人在燈光下能力也會被遏制一些。

    紅照夜又被發絲纏成繭，照明球也被裹住時，薄夢焰及時從【包裹】里拿出火焰信號棒拉燃，茲——的一聲，信號棒發出強光，照得樓道通明。

    薄夢焰一肘打在隱形人臉上，短刀揮過去，他能感覺砍到了異種，但是見不到血和傷勢，不管他砍哪里，似乎都無法完全傷害它，砍掉它的手，過一會兒，它的兩只手又都能攻擊他了，很難搞。

    也試過攻擊影子，更沒用。

    但是所有的異種都會有足以致死的弱點，只要耐心尋找……

    九十秒一過，信號棒熄滅，一片黑暗中，隱形人頓時又變千手觀音，薄夢焰艱難地又掏出一個信號棒拉燃。

    丟到第七個信號棒，薄夢焰看到了紅照夜。

    彼時他正把一個隱形人壓在地上揍，另一個之前被他踹出去老遠的隱形人正朝他撲來，而她拂開身上的發絲，手上握著一把銀色長刀，朝他奔來。

    紅照夜身后還燃著火焰，從頭發里涌出的蜘蛛被一個個燒死，紅照夜看過了，沒有特殊的，都是D級。

    銀刀閃著冰冷的光亮，紅照夜迎上第二個隱形人，長刀直接削掉了它的腦袋。

    從影子可以看到，它的腦袋飛了出去，但是很快，又長了出來。

    下一秒，紅照夜一刀又把它新長出來的頭顱又砍飛了。

    而且，和薄夢焰對隱形人的攻擊不同，紅照夜一刀下去，不僅能從影子上體現異種的情況，從肉眼上也能看到，她每一刀下去，都會從落刀位置揚起一些半透明的塵土，像是血液濺開。

    影子醉酒版搖搖晃晃，頭顱又要長出。

    剛冒出一半，就被紅照夜再次削掉。

    異種：“……”

    不給它喘息的時間，紅照夜進一步攻擊，開始揮砍它的腿，手臂，腰部……

    光亮之下，隱約帶著血腥味的塵土飛揚……

    【你正在使用異能[絕對打擊]】

    【異能：絕對打擊】

    【作用：困難不一定都會被解決，但有生命的一定能被殺，不管它是妖是鬼是神魔，是固態是液態是氣態，是可見是不可見是若隱若現……】

    【你正在使用異能[酬勤之刃]】

    【異能：酬勤之刃】

    【作用：天道酬勤！你每一刀的攻擊值都會比上一刀翻倍，但注意，一，要連擊（兩擊相隔小于三秒視為連擊），二，有上限。】

    酬勤之刃的初始攻擊值不高，雖然之后每一刀會翻倍，直至上限，但它的上限也是不及熾炎和血爆的，還有苛刻的連擊要求……但是因為【絕對打擊】必須要由武器進行打擊，【酬勤之刃】就成了最好的選擇之一。

    紅照夜小時候上過刀術課，但是沒有深入學習過，現在也只記得最簡單粗暴的劈砍動作，硬是跟劈柴一樣，兩三秒一刀，把A級異種硬生生劈得毫無招架之力。

    不知道第幾次異種的腦袋冒出來被砍掉后，紅照夜看到它的生命值斷崖般下滑了一大截，然后再也沒有新腦袋長出來。

    又一刀，紅照夜清零了它的生命值。

    蓬——

    一直到死，它都沒有顯露出身體，最后只有一大蓬塵土噴出來，兜頭蓋臉地落在紅照夜身上。

    “污……”

    “染……”

    【你殺死了A級異種藏形詭種，獲得20000經驗值，20000銀幣】

    塵土讓紅照夜瞇起了眼睛，嗆咳起來。

    旁邊，薄夢焰也殺死了隱形人，被噴了一身灰塵，抓著欄桿狂咳。

    在嗆咳中，紅照夜感到了熟悉的眩暈感，就像之前被蜘蛛咬了之后……

    第38章 隱藏 被詐騙了

    紅照夜本能地扶住了樓梯欄桿。

    然而這次眩暈之后, 并沒有出現之前那種樓梯旋轉的情況。

    紅照夜咳嗽著拂去身上的灰塵，呼吸順暢時，眩暈感也好了很多。

    她看向旁邊, 薄夢焰也正好看過來, 問她：“你還好嗎？”

    紅照夜點點頭。

    薄夢焰說：“那個‘藏形詭種’, 普通攻擊可以觸及的弱點是心臟, 但必須把它的胸膛打開, 看到心臟才行，而且它不止一顆心臟……”

    紅照夜心中一動：“七顆？”

    她砍掉過隱形人的腦袋, 七次, 第七次之后，就沒有新的腦袋長出來了。

    “對，”薄夢焰繼續說，“七顆心臟不會同一時間出現，殺死一顆, 才會出現新的，它的胸腔里是空的, 心臟會像魚一樣在里面亂跳閃躲。”

    “它的心臟是血肉構成的嗎？”

    “不是, 是半透明的塵土顆粒。”

    紅照夜有點兒小失望, 但很快調理好了。A級異種不容易殺對她來說很正常，又不是完全沒辦法殺, 磨死一個賺一個。

    周圍又沉寂下來。

    紅照夜心說這次的隱藏異種是真的能藏……

    她只好繼續嘗試挑釁：“你就這點能耐？藏形詭種的弱點我們已經找到了, 作為這個副本里等級最高的異種，它也不過如此, 你應該還不如它吧？不然怎么就是躲著不出來呢？”

    忽然，紅照夜聽到了低沉的吼聲。

    前后樓梯上，龐大沉重又靈巧的身影從黑暗中顯現。

    新出現的異種是C級異種, 那種長的像是蜥蜴，不過骨骼更凸出、肢體更長、尾巴更短以及長了一口獠牙。

    紅照夜：“……”

    這個副本怎么還……戳一下動一下的？

    “吃掉骨頭吃掉骨頭……”

    “污……”

    “嘶嚕骨頭吃掉吃掉……”

    “染……”

    蜥蜴怪們發出細碎含糊重復的字詞，貪婪地看著紅照夜和薄夢焰，朝兩人撲來。

    蜥蜴怪沒什么特別的，和紅照夜之前通關的那些副本里的大部分怪物差不多，等級也不高，只是C級，雖然一次性出現了五只，但她和薄夢焰快速順利地把它們解決掉了。

    蜥蜴怪們死后，不等紅照夜再次出言挑釁，隱形人就又來了，緊接著是頭發鬼。和上一次一樣，分別來了兩個。

    有了之前的經驗，紅照夜和薄夢焰熟練地分工合作，紅照夜沖向發鬼，薄夢焰拖住兩個藏形詭種。

    2A2B這種組合，差不多是他們的極限了，薄夢焰因為幾乎不使用異能，體力消耗還好，紅照夜則又是一次次把體力榨干。

    殺死兩只發鬼和滿地人臉蜘蛛后，她回頭去殺藏形詭種，最后粉塵漫天，她有種難以喘氣的窒息感，眩暈更加強烈了。

    ……明明提前使用了防御異能，把粉塵都擋在了外面。

    沒有更多喘息和思考的機會，蜥蜴怪又嘶嚕嘶嚕叫著出現了，紅照夜揮刀朝它們砍去，蜥蜴怪之后，又是頭發鬼和隱形人……

    紅照夜兌了一把補充劑藥丸揣兜里當糖吃，已經顧不得按照體力消耗殆盡再吃補充劑完全恢復以達成最高性價比了，在這種密集的進攻和廝殺里，她只能有空隙就吃一顆，以保證戰斗力。

    當塵埃再次揚起，紅照夜眼前閃出一行字。

    【請注意，你的精神狀態發生了變化，動蕩→混亂】

    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五感在精神狀態發生變化之后反而對異種的存在和狀態更加敏銳，她聽到了更清晰的說話聲，感受到空氣中它們靠近的氣息。

    “嘶嚕骨頭吃掉吃掉……”

    “嘻污……”

    “吃掉人類吃掉骨頭……”

    “染嘻……”

    還有……

    從樓道底部，那無盡的黑暗深淵，猶如輕風又猶如懸絲般送上來的細微聲響。

    “嘻嘻……”

    “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那只隱藏異種……在笑。

    紅照夜沖到欄桿邊，低頭望去。樓梯層層疊疊地旋到照明球光亮無法觸及的地方，她控制照明球往下飛，但操控距離有限，而照明球哪怕已經下去了十幾層，再往下照，還是沒有盡頭。

    紅照夜翻身出了欄桿。

    她的手腕被人猛地攥住。

    “紅照夜！”薄夢焰喊她的名字。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紅照夜說。

    “這是無盡樓梯，下面什么都不會有。”薄夢焰說。

    紅照夜回頭望向下方的黑暗：“但我聽見了它的聲音，從下面傳來的。”

    “它會欺騙你的感知！之前它不就是這么做的嗎？噩夢！幻覺！”

    “幻覺……”紅照夜怔了怔。

    “如果你一定要下去……”薄夢焰的直覺告訴他突破口不在下面，無盡樓梯的副本介紹說得很清楚，殺死隱藏異種才能找到出口，往常理上的“出口處”去找隱藏異種，能找到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她一定要下去……

    盡管相識和相處的時間并不太長，但薄夢焰已經認識到，紅照夜是非常有主見和想法的，如果她一定要去而他硬不要她去，最大的可能是她甩開他自己行動。

    他咬了咬牙，說：“那也得我和你一起……”

    話沒說完，紅照夜就從欄桿外翻了回來。

    她釋放出熾炎，盛大的熱焰將那些蜥蜴怪包裹，哪怕被火焰裹遍全身，它們也鍥而不舍襲向她，紅照夜用刀砍斷它的肢體、尾巴、頭顱，眼前出現她獲得經驗值和銀幣的信息。

    下一秒，紅照夜調開自己的個人面板信息。

    紅照夜握緊了拳頭，怒吼道：“我要殺了它！”

    薄夢焰用網制住了另一個蜥蜴怪，正朝它開槍掃射，一時間不知道話題跳到了哪兒：“誰？”

    “那個隱藏異種！”紅照夜一腳踹向欄桿，“幻覺，你說的沒錯，是幻覺，我們還在幻覺里，這些異種都是假的……系統信息也是假的！”

    辛辛苦苦殺了半天，實際上個人面板信息里的經驗值和銀幣根本沒增加多少——根據她記得的數字來看，從進入副本到現在，應該只有三分之一的異種是真的，剛才她殺死的那個蜥蜴怪就是假的，收益根本沒有反饋到個人信息面板的經驗值和銀幣里……

    等于整整少了三分之二應有的收益！

    整個過程中，不僅消耗了大量體力，還因為兌換補充劑浪費了不少銀幣。

    這跟被詐騙了有什么區別！

    紅照夜出離憤怒！

    “我有個想法，”紅照夜抓著薄夢焰的肩膀，令他的子彈打偏，“先別殺這個蜥蜴怪。”

    “什么想法？”

    火焰熄滅，只有照明球的燈光冷冷照耀著樓道里。

    “嘻嘻嘻……”

    那隱隱約約的笑聲還在持續著。

    紅照夜能聽到，眼前的蜥蜴怪發出嘶啞貪婪的嘶嚕聲，說著“吃掉骨頭”，與此同時，與它的聲音銜接在一起的、斷斷續續的、含糊低微的還有那持續了很久的“污……”“染……”

    和之前不同的是，她的精神狀態混亂之后，她聽到“污染”的前后都綴著令她憤怒的“嘻”聲。

    雖然這次沒有殺死蜥蜴怪，但隱形人和頭發鬼也出現了。

    薄夢焰扛起槍對準它們，紅照夜仍然說：“先別殺。”

    “我們吃掉血肉你們吃掉靈魂……”

    “嘻蠢……”

    “吃掉他們吃掉他們吃掉他們……”

    “嘻人類……”

    “吃掉！吃掉！”

    “嘻吃掉……”

    “好香啊肯定很好吃……”

    “嘻污……”

    “吃掉骨頭嘶嚕……”

    “嘻染……”

    斷斷續續的話音隱藏在這種異種的話音背后，但又與它們緊密相連。

    它——隱藏異種，說不定一直都在，一直都在“親自”應對她的挑釁，只是它……不完整。

    也許……只有像是最初那個幻覺里那樣，讓它們混沌地糾纏在一起，它才能完整。才能被找到，被殺死。

    發絲攀滿墻壁和欄桿，朝紅照夜、薄夢焰伸來。

    薄夢焰：“還不殺？”

    “不殺，”紅照夜熾炎開路，“我們跑。”

    第39章 合作 他的第一異能

    紅照夜和薄夢焰在前面跑, 異種在后面追。

    發鬼逐漸纏繞住其他異種，像風滾草一樣，把它們綁在一起, 組合成一個碩大球形, 又往四面八方伸出發絲、蜥蜴爪牙、無形之手。

    紅照夜耳邊, 藏匿在其他異種語音后的模糊話音愈發清晰、連貫, 驗證了她第一個猜測。

    “嘻嘻污染你們……污染你們的身體, 污染你們的靈魂……嘻嘻嘻……”

    又往下狂奔了近百層樓梯，身后的異種已經成了第一次幻覺里出現的混沌怪物。

    紅照夜停下腳步, 轉身。

    薄夢焰配合她的步調。

    狂奔的時間, 他擴散成全黑的眼睛逐漸恢復正常，神情清明很多。

    “這次，”看著那逼近的怪物，薄夢焰呼吸微沉，“不是幻覺了。”

    “我知道, ”紅照夜冷笑著注視著那怪物接近，“都是真的才好。”

    數一數, 這些異種, 剛好夠補她那三分之二收益的空缺。

    她能感知到這個由多種異種組成的怪物身上強大壓迫感, 但這種組合——被發鬼纏繞在一起——并不是實力疊加翻倍的組合法，甚至會互相限制彼此的發揮。

    紅照夜直接沖了上去。

    ……

    過去三個小時, 世界頻道和論壇仍然有人在關心和討論【無盡樓梯】副本的情況。

    異化榜上, 薄夢焰的名字仍在，異化值又漲了0.2%, 但至少說明他還沒死，或是徹底變成異種。

    紅照夜因為還沒登上過任何一個榜單，所以無從推測她的情況。

    論壇甚至有人開出了賭局, 不少人押上銀幣，有的賭兩人都能通關，有的賭兩人都不能通關，也有人賭薄夢焰能通關而紅照夜不能，或是相反。

    爛尾樓前，九珂和南恕穿著一身黑衣，手捧白色菊花，神情肅然。

    能夠直播的道具——銀色小鏡片旋轉著繞那棟樓 一圈，又回到兩人面前，對著鏡頭，將花束擺放在地上，“讓我們為紅照夜和薄夢焰默哀。”說完，兩人齊齊九十度鞠躬。

    三秒后，他們起身，南恕抹了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果然，哪怕只是A級，禁地也是禁地。”

    九珂從兜里掏出一把散的白玫瑰花瓣撒落：“可憐我們小照夜。”

    嘭！

    鋼鐵色的云層下，前方那棟粗糙的、未建成的大樓里，發出駭人的響聲。

    南恕瞇起眼睛，伸手一揮，銀色小鏡片就飛了過去，迫切地想尋找能夠窺看到內部的窗口。

    嘭！

    又是一聲。

    ……

    紅照夜周身狂風涌動，卷著【熾炎】爆出火焰，塞進地鯨的泡泡里。

    在泡泡內部，它本身的力量、熾炎的力量和風的力量，被紅照夜【壓縮空氣】的異能強行控制在一起，最后把泡泡丟向怪物，嘭然爆炸的能量，讓樓梯都塌了幾層。

    薄夢焰喘了口氣，雙手高舉對她豎起大拇指，大笑：“太強了！”

    說完他就連忙滾身躲開旁邊襲來的藏形詭種，想法子把它甩開。

    紅照夜面無表情，繼續制作超級炸彈。

    起初，她和薄夢焰正常對組合異種進攻，在逐漸殺死外層的異種，剝開纏繞在一起的發鬼、蜘蛛和隱形人時，隱藏異種開始發瘋，越來越的異種從各個角落涌出來，殺不完，根本殺不完。

    有的還特意沖到糾纏在一起的異種們身上，成為混沌怪物的一部分。

    殺的速度趕不上它們冒出來的速度，漸漸地，混沌怪物反而越來越龐大了。

    于是薄夢焰開始掏他壓箱底的攻擊裝備，泡泡炸彈。

    紅照夜一看——眼熟。

    激烈的戰斗中，她不忘找空當和薄夢焰交流。

    “地鯨泡泡？”

    “你認識？原材料之一。”

    “還需要什么？”

    “氣態液態或離子態的攻擊性能量，壓縮進去。”

    “明白了。”

    “？”

    “幫我攔會兒。”

    薄夢焰先行動再出聲：“你——”

    話不用說完，他就知道了她的用意，因為看見她也掏出了地鯨泡泡。

    很快，薄夢焰就震驚地發現她不僅一頓操作現搓出了泡泡炸彈，還比他的威力大多了！

    幾個炸彈扔下去，樓梯被炸得層層塌陷，不少異種都因此而掉下了樓梯井，混沌怪物也開始崩裂。

    紅照夜看到間隙，拔刀上去。

    樓梯幾次塌陷，她聽到隱藏異種那部分原先在樓梯洞口深處若隱若現的聲音消失了，完全和混沌怪物融合在了一起。

    按照之前異種們非要成為混沌怪物一部分的表現，隱藏異種的真身很有可能就在這些異種環繞的最中心。

    刀刃劃開藏形詭種的胸膛，紅照夜眼疾手快地戳死它一顆心臟，等待第二顆心臟出現的時間，她又一刀一刀地砍殺兩只蜥蜴怪。

    感覺到體力流失，紅照夜把壓在舌下的補充體力藥片咽下去，一只手揮刀，另一只手環繞著能量盾，按到發鬼的臉上，利刃劃得那張臉血肉模糊。

    發絲瘋狂往紅照夜身上卷，薄夢焰沖過來，涂滿腐蝕液的長刀將那些頭發根根斬斷，三秒血爆完成的剎那，紅照夜手腕一轉，長刀刺穿那只藏形詭種的第二顆心臟。

    照明球被發絲攀上覆蓋，樓道猛地黑下去，薄夢焰掏出火焰信號棒拉燃，下一瞬就用刀砍斷了藏形詭種數只向紅照夜伸去的無形手臂。

    又一次血爆，殺死發鬼后，頭發里爆出一大片亂爬的人臉蜘蛛，紅照夜身上爆發出熾炎，火焰將人臉蜘蛛燃燒殆盡，而薄夢焰不僅及時閃開，還把墻上伺機偷襲他的蜥蜴怪順手甩進了紅照夜的火焰里……

    兩人合作渾然天成，效率極高，薄夢焰主攻拖了會兒時間，紅照夜又做了兩個超級炸彈，哐哐砸下去，趁著異種們頭暈目眩的工夫兩人上前繼續進攻，像剝洋蔥一樣把異種們一層層殺死，從外圍殺到內里，很快就把那四種異種組合成的混沌怪物剝得只剩下最后兩個交纏在一起的發鬼。

    那兩張躲藏在發絲后的臉“背靠背”環顧著兩人，扁平的眼睛慌亂地眨動著。

    它們的臉不像之前的發鬼那么單薄扁平，而是鼓鼓的，但是不規則的鼓起。

    ……那只人臉蜘蛛！

    第一次幻覺消失后，在發絲下消失的人臉蜘蛛，就是隱藏異種，就躲在這兩張臉后。

    紅照夜眼睛發亮，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會污染你們的身體，污染你們的靈魂！”隱藏異種嘶喊道。

    “嘻嘻啊，”紅照夜無視了想要絞碎她血肉的發絲，伸手去抓那兩張臉，“怎么不繼續嘻嘻了？”

    “嘻、嘻嘻……”

    “怎么嘻得比哭得還難聽。”

    “……”

    紅照夜用盡力量，把那兩張臉扒了下來，殺死了那兩只發鬼，她滿身都是被發絲絞出來的傷口，顧不上治療，就去追那兩張臉后的蜘蛛。

    這次她看清了，這只人臉蜘蛛，是A級。隱藏的A級。

    紅照夜雙手握緊長刀，朝它猛刺下去！

    蜘蛛的外殼比她想象中堅硬，但也更加易碎。

    仿佛玻璃崩碎，蜘蛛外殼碎片彈開，從中爆出一蓬發絲，然后再沒有別的動靜。

    死了？

    這么容易？

    不，她沒有受到系統提示。

    紅照夜站起身，準備吃顆補充劑藥片就用熾炎把這玩意兒燒成灰，讓它沒死也死透。

    就眨眼的工夫，那蓬頭發絲猛然彈跳起來，分出一小束，卷住了紅照夜的腳踝，把她朝欄桿外拖去！

    紅照夜揮刀去砍，狂風卷著熾炎覆上刀刃，在發絲把她身體拖出欄桿外之前，把卷住她腳踝的部分砍斷！

    拖拽她的力量消失，紅照夜收腿，沒撞上欄桿，她人摔落在欄桿內側的臺階上，及時開了極光能量盾才滾身就穩住，站了起來。

    然而，超出紅照夜預料的是，在她旁邊，一個身影閃過，薄夢焰翻過欄桿跳了下去。

    紅照夜：“？？？？”

    她抓住欄桿，探身往下望去。

    一片黑暗。

    “薄夢焰？！”激烈對戰后，她的呼吸心跳還很急促，嗓音沙啞地喊了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瘋了？為什么跳下去？他之前還拉住她不讓她下去，怎么轉頭自己就跳了？？

    他異變了？

    紅照夜用最快的速度打開異化榜看了一眼。他還在第三名的位置上，和第二名的異化值只差1.3%。

    他沒異變，也沒死，他……

    忽然，紅照夜看到，薄夢焰的異化值又上漲了0.2%。

    緊接著，被折騰了幾個小時滿是劃痕不穩定地閃爍著光亮的玻璃球，照亮了紅照夜身前的欄桿。

    一束漆黑的發絲纏著欄桿，正慢慢地往臺階上爬。

    A級。

    A級隱藏真正的模樣，不是蜘蛛，而是這一叢頭發。

    紅照夜朝前一步，熾炎將它籠罩。

    “好，就是這樣……”

    微弱的、若隱若現的聲音傳來，讓紅照夜一怔。

    火焰無法立刻將它燒成灰燼，但是也燒得發絲都微微蜷縮，但這個A級異種并沒有逃走，而是繼續往臺階上爬，把欄桿外的部分都帶上來。

    “攻擊力還是差了點……嗯……等級提上去好了，對A級就能一招致命了……忍住，薄夢焰，忍住啊……”

    紅照夜意識到什么，她后退一步，收起熾炎。

    “嗯？怎么不燒了？要換攻擊方式嗎？但是對付這東西還是火最有效……提示她一下……這頭發絲能擺出字來么，試試……”

    紅照夜看到幾根發絲動了起來，歪歪扭扭地試圖擺出什么。

    “……我能聽見你說話。”紅照夜輕聲說。

    “……不是吧，真的假的？”

    “真的。”

    “…………”

    一段沉默之后，薄夢焰咳嗽了一聲：“首先，我聲明，我沒有徹底變成異種，我只是……”

    “你成為了它們，操控它們。”

    “……”即使知道之前的同步感知中，紅照夜看到了很多，真正面對這一刻，薄夢焰還是有些說不清的復雜情緒，他安靜兩秒，糾正她的用詞，“不是成為，是寄生。”

    【寄生操控】，是他成為玩家，覺醒的第一異能。

    “寄生，”紅照夜咀嚼這個詞，“寄生之后，你能控制異種。”

    “對。”

    “它……這個A級隱藏異種的生命值在下降，你作為‘寄生者’，能汲取它的生命值，能殺死它？”

    “我可以汲取它的生命值，但無法最終殺死它，而且我現在連汲取生命值都不能做。”

    “但血條在降。”

    “被動的，對我來說不是好事，所以得由你來殺死它。”

    紅照夜看到她眼前的異化榜頁面，薄夢焰的異化值又上升了0.1%。

    薄夢焰語調輕松：“用你的火焰燒它就行。”

    紅照夜問：“它死了，你呢？”

    薄夢焰說：“我會在它死亡前一秒離開它，免得它還有力氣跑。”

    紅照夜徹底理解了，之前他污染她時，她看到的那些畫面的全部意義。以前他和隊友組隊下副本就是這樣，他寄生操控，汲取生命值，但最終要由隊友殺死異種，而他需要在異種的身體里停留到最后一刻，幾乎是和它一起體驗一次死亡，才會離開。

    “你……”紅照夜低聲問，“會疼嗎？”

    長久的沉默后，薄夢焰說：“我有可以降低痛楚的異能，所以可以忍受，你放心下手吧。”

    火光照亮樓道。

    知道了紅照夜能聽到他的碎碎念，整個過程中，薄夢焰沒有再發出聲音。

    ……

    【世界公告：恭喜玩家紅照夜清除無盡樓梯（A級）副本隱藏異種夢魘之弦。】

    【世界公告：恭喜玩家紅照夜、薄夢焰通關A級副本[無盡樓梯]（終極通關）】

    世界頻道一片震驚感嘆號。

    論壇賭局樓更是瞬間連翻幾頁。

    【這誰能想到？！】

    【太強了吧！！！】

    【我單方面宣布，紅照夜就是未來的神！預言里的救世主！】

    【唔……紅照夜從A級副本出來怎么沒升級，還是5級啊。】

    【？？？認真的嗎？5升6這么容易就不會有那么多人卡在這個階段到死都是詭徒了好嗎。】

    ……

    從副本通道直接回家，紅照夜從冰箱拿了冰塊，用布包了，遞給薄夢焰。

    能看的出來，他沒被燒傷，就是熱得皮膚泛紅，滿身是汗，整個人也跟喝醉了一樣，有點暈暈乎乎的。

    “我以為你不能使用異能。”紅照夜給自己倒了杯冰水，她仰頭喝了兩口。

    “最好不用，不然很容易受到污染，異化值上升，精神狀態再波動，我就徹底完了，”薄夢焰把那包冰塊貼到臉頰上，說，“但當時的情況，夢魘之弦如果跑了，我們恐怕就得從頭再來一輪，甚至不止一輪，我擔心到時候局面會有其他變化，對我們都不利。”

    說完，他目光落在紅照夜手里的水上，喉結微動。

    紅照夜直接拿了瓶冰礦泉水給他。

    薄夢焰給自己猛灌大半瓶，而后對她笑道：“好在我們順利出來了。”

    紅照夜垂下眼簾，把手里的水喝完，才開口：“你說你之所以關切我，是因為我是你唯一的希望。”

    “嗯……”

    “因為那則預言，你認為我要么是最終殺死你的人，要么是能夠凈化你的人。”

    “嗯。”

    紅照夜抬眼看他：“我沒有能凈化污染的異能，據我所知，沒有人任何人擁有能夠凈化污染的異能，【自然之域】的白洲，那位曾經也上過異化榜，升級為權柄后一夜清除異化值的白洲，他也沒有。”

    “不需要凈化污染的異能。”薄夢焰說。

    紅照夜注視著他。從他的眼神中能夠看到，他知道能夠凈化自己身上污染的方法。

    知道，但他自己做不到，需要她來完成。

    薄夢焰又喝了一口水，說：“你還記得國王吧。”

    “記得。”

    薄夢焰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從哪個部分開始說起呢……”

    第40章 寄生同化 沒有一個權柄是正常人……

    “還是從國王開始吧。”薄夢焰說。

    紅照夜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不是在群魔之舞副本遇見的國王, 而是在一個B級領域，領域和副本不同，副本必須通關才可以離開, 領域則可以逃離——你能逃掉的話。”薄夢焰說, “兩年半前, 那時我的等級是7級大祭司, 當時進領域是為了帶我們組織的玩家殺怪升級, 所以全程我負責控場，他們負責殺異種。中途, 我們碰見了國王和王后。”

    薄夢焰說到這里, 停頓了一下，思忖兩秒，還是補充了一條信息：“7級時，我覺醒了4個異能，分別是寄生操控、寄生同化、感知調整和交換傷害。”

    紅照夜之前查薄夢焰的資料時, 只知道他擁有能夠操控異種的異能，除此之外, 他的具體異能是絕對的秘密, 無人知曉, 據說就連【一個島】的成員也極少有人知道。

    他就這么告訴她了。

    薄夢焰繼續說：“國王和王后差不多是B級頂尖的戰斗力，而我們那次進領域, 等級最高的除了我, 就是顧禪聲，那時他也快7級了, 但他的主要異能不是攻擊性，所以還是得我先控制住異種。和往常一樣，我對國王用了寄生操控, 然后不知道為什么……【寄生同化】這個異能也顯示在使用中。”

    聽起來，這情形就不太妙。紅照夜想到薄夢焰那異常的眼睛和手。

    果然，就聽薄夢焰解釋了這個異能的問題：其留劉五鈴耙拔兒物“【寄生同化】……是一個，在我寄生異種時，能同化部分它們能力的異能。這種同化下來的能力，能一直保留在我身上，一開始我用得比較頻繁，各種各樣的能力都想擁有，但漸漸地，我發現，它會給我帶來污染，導致異化值上升，我就開始謹慎挑選想要同化的能力了。”

    紅照夜說：“在國王那里，你沒想使用，但它被動觸發了。所以是……你沒想同化它的能力，但它……想同化你？”

    她在無盡樓梯和薄夢焰短暫的同步感知中看到了國王，感受到了非常清晰的驚恐和被侵染的感覺。

    “對，”薄夢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它同化了我的左眼。”

    紅照夜回想起，他在無盡樓梯副本里，發生問題的眼睛不是左眼，而是右眼。

    薄夢焰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笑了笑，點點自己的右眼：“有一個S級領域異種，【長夜】，它同化了我的右眼。被同化后，我會和那些異種產生異常連接，能看到它們看到的，能感知它們感知的……之前在副本里我說要分神，就是因為和【長夜】的連接發生了……通常，是有玩家進入副本或領域，和異種接觸時，那些同化過我的異種，會和我發生連接。”

    紅照夜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好的，現在鋪墊完成！”薄夢焰一拍手掌，兩眼彎彎，“接下來是重點——關于凈化。”

    發現自己會被異種同化之后，薄夢焰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件事，他猜測原因，嘗試改變，但一次次失敗。只要他寄生異種，必然會被異種同化，只有程度輕重罷了。

    但是他也發現了，只要同化他的異種被殺死，那么對他造成的影響就會消失，也即“凈化”。

    “所以，只要殺死那些同化過我的異種就可以了。”薄夢焰總結。

    剎那間，紅照夜福至心靈，想到曾在論壇看到薄夢焰ID“藍憧”下發布的攻略貼們。

    和Q發布的上至S級下至C級的攻略貼不同，藍憧的攻略貼里包含微量B級，少量A級，大量S級。

    紅照夜記憶力很好，她報了幾個名字：“你是指這些副本和領域里的異種？”

    “對。”薄夢焰干脆道。

    紅照夜：“……據我說知，那都是禁地級別的副本，和死亡級別的領域。”

    【禁地副本】和【死亡領域】差不多是一回事。后者也屬于“禁地”，只不過副本是固定的，領域卻會隨著異種的移動而移動，會主動追著人類跑，這點比禁地副本更煩。

    但好處也是，它畢竟是領域，不用殺死所有異種通關也能跑路，但能被列為“禁地級”“死亡級”的，想跑路也沒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薄夢焰誠摯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紅照夜舉起手腕，給他看自己手上的黑色滿月：“我才5級。”

    薄夢焰說：“經驗值無法轉讓，但我可以把我獲得的銀幣都給你，幫助你更快地升級。等我的異化值降低到90%以下，我就可以幫你控制異種，這樣你能更快更大量地殺死異種獲得經驗值和銀幣升級。除此之外，你有什么需要而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做。”

    紅照夜沉默片刻，說道：“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什么你會找我，而不是找排行榜前列的權柄級合作？”

    薄夢焰說：“沒有一個權柄是正常人，我不信任他們。”

    “Q呢？”

    薄夢焰笑了：“祁慕吟？你是看了她論壇發的帖子，以為她是個好人么？”

    “不是？”

    “不是，”薄夢焰說，“你可以把她理解成一個瘋狂的科學家，一切都要數據，要實驗，要原理。她要是知道了我的情況，會第一時間把我送上她的解剖臺。”

    紅照夜看著自己眼前跳動的數字。

    【倒計時：4天22小時23分16秒】

    【當前經驗值：417466/500000】

    【當前銀幣：406623】

    【提示：想要徹底擺脫死神的收割，唯有升級成神】

    紅照夜默默計算：殺死一個B級異種，5000經驗值和銀幣；殺死一個A級異種，20000經驗值和銀幣；殺死一個S級異種，100000經驗值和銀幣。

    ……我才5級就敢想S級異種，是不是有點飄了？紅照夜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