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陷落 “你很在意我的感受?”
京越傳媒。
名字如雷貫耳, 出品過許多有深度的紀錄片,比如傳統非遺系列、古詩詞動畫系列,以及建筑與文化融合系列, 是央臺的長期合作伙伴,拿過無數獎項,但隨著原班組人員的陸續離開, 沉寂了好幾年, 都沒有再產出新的作品。
從事書畫、漆器、陶瓷、宮廷織繡等各個領域的文物修復者也不少,對方找到她一個學生這里來, 的確不太合常理。
謝辭序沒有做過多判斷, “最主要還是看你自己的想法, 這種機會并不多見, 可以豐富你的履歷。當然, 如果不想生活被打擾的話,拒絕也未必會留下遺憾!
“待會我會讓人查一下他們的持股情況, 如果不是騙局的話, 你做任何選擇,我都支持。”
都能從莊縛青那得到她的信息, 肯定是經他再三篩選過的,他嘴上是刻薄了點, 但兩家人的情誼在那,倒也不會真做傷及她利益的事。
“騙局倒是不至于。只是我不太喜歡出鏡, 等有機會再跟她們談一下,看能不能不露臉!贬稍S說,“畢竟是文物修復主題嘛,除了我肯定還有其他匠人,不能喧賓奪主。”
她讓謝辭序幫忙參謀, 其實只是打消他的疑心而已。
以他那樣強勢又謹慎的個性,肯定不愿意身側的人拋頭露面。岑稚許本以為他會勸她放棄,聽到他的回答,倒是稍顯意外。
入夜后帶著幾分涼,謝辭序伸手替她攏好披肩,“嗯,有什么困難,第一時間聯系我。”
岑稚許點頭,明白至少今晚是逃過一劫了。
她很少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遇到困難,自己想辦法就推動解決了。真到了連她都搞不定的時候,謝辭序也未必能替她排憂解難。
正所謂,高處不勝寒-
第二天一早,岑稚許就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
對方的商務似是早有準備,很爽快地表示登門拜訪,同她商討細節。岑稚許購置的工作室就是關鍵時刻派上用場的,臨院的茶室里對座而立擺了兩個褐青色的皮質沙發,容納五六個人,還算綽綽有余。
但若莊縛青也在的話,空間再怎么大,也顯得逼仄。
一行總共三個人,除了商務西裝革履,其他人的穿著都很松弛。
岑稚許昨晚從晚宴上被謝辭序送回莊晗景那后,在樓下坐了會,才讓司機林叔送她過來,沐浴完畢后,時間已接近凌晨,用來綁長發的發繩不知掉到了哪個角落,她索性隨手拿了根羊毫筆,松松地挽成一個髻,耳邊碎發自然垂落。
盡管不怎么待見莊縛青,但有客人在,禮節性的東西不能少,同人頷首點頭示意后,她起身倒茶。
商務連忙作勢要接過,受寵若驚道:“岑小姐,我來吧,您太客氣了!
“莊先生說您下午從來不會客,晚上又有別的安排,我們才選了這個時間,叨擾了您,實在抱歉!
岑稚許其實不太喜歡跟商務打交道,嘴甜,圓滑世故,時常昧著良心將產品的一分功效吹成八分,跟他們聊技術壁壘,猶如對牛彈琴。各方面都務實的,少之又少。
“一杯茶而已,你們不介意我待客寒酸就好。”岑稚許說。
她撩起眼皮看向正單手插兜,儼然一副欣然造訪也不覺不妥的莊縛青。她下午不見客?分明就是顛倒黑白。
莊縛青察覺到她不太友善的目光,“你們先商討細節,我去樓上轉轉!
他故意讓她不快,她也不是任由他拿捏的軟柿子。
岑稚許狀似不經意地說,“莊先生參觀的時候小心一點,樓上可不是我的地盤!
莊縛青扭頭看她,“你租出去了?”
“我應該也沒有窮到這個地步。”
她的話只換來沉默。
莊縛青沒有接話,候在旁邊的兩位客人也安靜地飲著熱茶,氣氛登時冷下來。岑稚許靜了一秒,“送人了。她現在還沒有拿定主意,不過說不定也等不了多久!
“不知道誰有榮幸,能得到你的贈予。”莊縛青攏了攏眉心,眼里并無溫度。他忽然很羨慕謝辭序,羨慕他同她的接觸、相識,面對的都是她精心隱瞞的身份,而不是像他一樣,見過在她身邊流連過的每一個人,連名字、籍貫、特征都如烙印般熟記于心。
話語里都暗藏譏諷,岑稚許自然明白,他誤會了她口中指代的“她”。
她承認,自己的感情經歷是稍顯豐富了些,但她每一段的上下承接都處理得當,從未有過腳踏數條船的情況,難道就因為這樣,就活該忍受他別樣的注視嗎。
岑稚許勾起一抹很微妙的笑,并不打算解釋,“說來挺不巧的,她不怎么待見你。”
“那是挺不巧的!鼻f縛青聲音低下去,皮笑肉不笑:“只能請他多容忍一下,畢竟我這人,總是陰魂不散!
送走了礙眼的莊縛青,岑稚許才有機會坐下來,同京越傳媒的人談話。
“岑小姐,這是記錄片策劃案,請您過目!鄙虅赵卺稍S翻動書頁的時候,順勢解釋:“我們總共邀請了二十一位不同組別的文物修復師,總耗時將近兩年,目前素材已經積累得差不多了!
京越傳媒的商務很聰明,將信息點藏在話語中透露給她,岑稚許很快了解完大概。這個節目的含金量和制作水平很高,只是以鏡頭常聚焦于扎根于該行業多年默默無聞的工作者,苦于沒有資本注入,加之缺乏爆點,因此傳播范圍有限。
對方找她,大概率也是因為她的雙重身份,既有著對這一行業的熱愛,本身又是資本,不會隨意要求更改節目的內核與鏡頭語言,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
只要她入局,必然會想辦法將節目帶到大眾視野。
岑稚許其實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拍板做好了決定。不僅是一樁生意,也藏有她的私心,想讓這些嘔心瀝血的工匠們,被整個世界看到。
“我可以和你們合作,配合這一期的鐘表修復主題!贬稍S爽快道,“但鏡頭最好只到手臂以下的位置!
“當然可以,岑小姐,歡迎您加入。”
岑稚許:“節目有找到合適的贊助商嗎?”
對方面露欣喜,“只有一家牛奶公司和低度酒公司有意向,不過……對產品的出鏡率有要求,我們李導不同意,現在節目資金鏈斷裂,勉強維持項目運行。”
他沒有說的是,由于拍攝時間太長,項目到了后期,變成了高層領導之間的兩相博弈,老派的人始終堅守初心,哪怕自己貼補,也想把成果做出來。新派的則認為,虧本的買賣難以維持公司長期運營,是一種病態的、脫離實際的自我感動。
市場需要人文溫度,但這個市場僅靠他們來推動,無異于杯水車薪。
有匠心又怎么樣呢?能真正讓公司活下來的,還是有爭議的選題,用流量藝人的名號廝殺卷出來的KPI。
岑稚許正好就是扭轉局面的關鍵之筆,她一眼看出京越傳媒的困境,也樂于做這個賞識的伯樂,拍板道:“過幾天定個時間,把你們法務部的同事也叫上,商量一下投資事宜!
敲定好細節,把喜笑顏開的一行人送走,她步行上樓。
莊縛青正站在落地窗前,注目望向墻邊的落地鐘。風格大概是在十九世紀,整體框架用黑檀木制成,鑲嵌了青銅片、玳瑁以及鍍金的獸腳飾片,表盤上的羅馬數字是手工寫上去的,莊縛青認出是岑稚許的字跡。
“Boulle marquetry,是這個鑲嵌法的名稱嗎?”莊縛青明明對她喜歡的一切如數家珍,甚至能夠根據這件掛鐘的款式,推測她是在赴往英國留學的第一年收購的,卻要裝作不懂,同她閑聊:“我不太專業,要是念錯了,你可以指正我。”
“你發音很標準!贬稍S說。
莊縛青淺笑,“看來沒有班門弄斧!
他睨過來的視線很溫和,仿佛昨晚打她個措不及防的人不是他,岑稚許在心底冷笑,終于同他撕破臉,“莊縛青,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哪一點嗎?”
莊縛青先是一愣,面色沉下,而后又勉強扯出一絲笑痕。
“看來你討厭的點很多,才能這樣優中挑最!
“我討厭你永遠自以為是,把自己指摘得干干凈凈。”岑稚許這些話,不僅是自己的心聲,也是代莊晗景所說,“犧牲自己,讓你很有成就感,是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莊縛青嗓音黏纏,選擇了逃避。
“我在說什么,你心里跟明鏡似的!贬稍S字字直擊要害,“就像北邊那塊地,起初我和你爭鋒相對,互不退讓。你要做度假山莊,項目方案和利弊分析我也看了,OK,這就代表我們達成共識。可是你后來怎么跟謝辭序說的,要改成賽車俱樂部,卻沒有提前通知我!
他享受的就是她得知真相那一刻的啞然。
其實他早就做好了決定,前期爭論到面紅耳赤、不歡而散,都是為了鋪墊這一刻。
但岑稚許不需要這種無畏的犧牲,甚至可以說,反感。
“再者,就拿京越傳媒想做的紀錄片節目來說,你完全有更好的方式引薦,卻偏要挑中晚宴的節點,掐準了謝辭序在的時候,制造巧合!
她們自小一起長大,見證了彼此成長過程中的每一個瞬間,可以說,這世上除了莊晗景和岑瓊蘭,最了解她的人,只剩下莊縛青。他知道她能化險為夷,處理好他使下的絆子,他就是要讓她不愉快,好體現這種犧牲的意義。
莊縛青垂睨著她,“阿稚……”
他囁嚅半晌,手臂抬起,意圖同她解釋,卻只換來岑稚許退半步的拉開距離。
“我跟謝辭序在一起了,麻煩你以后不要再做這些事,沒有必要。保持點邊界感,同樣重要!
濃郁的血腥氣從喉底漫了出來,莊縛青內里已經被她接二連三的質問炸得腐敗不堪,拳頭握了又松,強裝鎮定,沉眸問:“你這次是認真的?”
那雙眼瞳依舊明銳清醒,冷靜到容不下他分毫,她反問:“我哪次不認真?”
“我有點累了,你先走吧!
莊縛青還欲說什么,岑稚許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謝辭序打來的。
在她們確定關系后的第二天,連關心的話都理所當然。
岑稚許并不避諱莊縛青也在,她怎么會不知曉他的心思。
她們是兩塊相同的鏡子,照出彼此的臉,倘若鏡面碎裂,必然能夠清晰得看見對方眼中的自己,一覽無余,面目可憎。
她現在的情緒有些亂,手機里的冷磁音質響起,在空曠的平層內,掀起回聲。
“你這是,才起床?”
按照她平時的作息,現在正是她起床氣最盛的時候。岑稚許懷疑自己之所以這么沖,跟莊縛青帶著人一大早來打擾她脫不開干系。
“我都忙完一輪工作了。”岑稚許說。
那段靜了幾秒,才緩聲道:“昨晚給你遞名片那家公司我查過了,沒什么問題,不過據說現在資金鏈斷裂,即便你參與了節目的拍攝,也很難上映。”
或許有的人天生就是對方的克星,有的人則是命中注定的般配。聽到謝辭序夾雜著幾分懶怠的嗓音,岑稚許的心情竟也平靜不少,她輕吸氣,裝作為難道:“可是我已經答應了他們的邀請了!
“這么快?”
岑稚許:“我做事有時候全憑沖動,要是等那股勁過去,估計就再也不會有勇氣了。”
“我還以為你會先等我查完!
得他記掛,清晨就給她打來電話,岑稚許唇角牽出一絲弧度,繞過莊縛青,“我正想告訴辭哥來著,現在看來,好像有一點晚!
“你不會生氣吧?”
對面嗓音稍霽,口吻興味:“你很在意我的感受?”
倒也算不上在意。
她做決定的內因,向來是拋卻情感糾纏后的理智,不論謝辭序有沒有說出昨晚那番話,都不會影響她的決定。
不過這才剛在一起,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應該有一點!贬稍S模棱兩可道。
她尾音放得很輕,謝辭序的標準也因她一降再降,就連聽到她說這種話,竟也覺得滿足。
真是瘋了。他在心底嘲笑自己。
“那就夠了!敝x辭序說。
寂靜的氛圍仿佛拉著絲,勾著天南地北的兩個人,不由得回想起昨夜那個意猶未盡的吻,以及她所說的,嘗試在吻里添加新的東西……
還沒來得及驗證。
多少還是有點遺憾。
岑稚許抿抿唇,余光瞥見莊縛青穿過庭院離開,“我是不是應該做好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準備?畢竟我已經答應了邀約,總不好出爾反爾!
“暫時不用。”謝辭序嗓音微微喑啞,“你按照最好的狀態準備就行!
他肯定不會知曉她會注資的事,岑稚許打算跟京越簽訂保密協議,就算后期節目播出,花費大額資金造勢,她也可以完美地在幕后隱匿身份。
屆時裝作意外之喜即可。
岑稚許眨了下眼,問了句為什么,謝辭序斟酌片刻,盡量用平淡的語氣道:“我投資了八千萬!
“不出意外的話,它將成為你履歷中精彩漂亮的一筆。”
八千萬?沒有一位燒錢的流量明星,百分之八十的經費都能用在節目上,什么大制作需要這么多?
饒是早就見慣世面的岑稚許,也不免為這個數字所驚詫。
謝辭序擔心她退縮,濃眉輕皺,語氣也柔,“嚇到你了?”
“別有太大壓力!
岑稚許花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強裝鎮定,聲音含著顫,“沒有。”
“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竟然也成了‘千金一擲為紅顏’里的紅顏!
謝辭序對詞語的敏銳度很高,聞言,不悅道:“是女朋友,不是什么紅顏知己!
有名分和沒名分,天差地別。
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想罵他太過純粹,何苦在一個愛情騙子身上傾注這么多。
莊縛青那輛京A稀有車牌的帕拉梅拉緩緩駛出視線,微信里傳來他的消息。
[別太過火,欺騙謝辭序的代價,你承受不起]
[給你留了點布洛芬,頭疼記得吃]
岑稚許面無表情地將落在庭院里的那盒布洛芬扔掉。
明知她昨夜睡得晚,今日早起會頭疼,送來止疼藥又有什么用。
她蹲下身,鼻音溢出來,被謝辭序捕捉。
“怎么了?”
岑稚許撐著石桌臺站了一會,后腦勺心那股鉆心的疼總算散去不少,她揉著太陽穴,忽然很想念謝辭序的懷抱。
或許是身體的疼痛會牽動脆弱的心緒,她從不在人前展露這些,唯獨在謝辭序面前,沒有諸多枷鎖,她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可以無所顧忌地暴露自己的柔軟。
“身體不舒服!彼伦趾艿停瑧脩玫,聽起來有些可憐,意有所指道:“可能是分別后遺癥!
謝辭序讀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嗓音近乎于哄她:“共享定位打開。”
“辭哥要來找我嗎?”
“嗯!彼麘,“現在!
第32章 陷落 難耐。
若是放在平常, 岑稚許還有心情重新挑選會面的地點,但現在她只想靠在沙發上小憩,至于什么偽裝, 統統都見鬼去吧。
謝辭序抵達時,給她打了個電話,岑稚許縮成一團窩在落地軟絨里, 沒什么力氣地說:“密碼是810067!
她不喜歡用生日號來用作密碼, 倘若謝辭序足夠細致的話,其實答案已經昭然若揭。HK0067, 正好是星頂酒店在港股上市的股票代碼, 8代表H, 1是K對應數字11的簡化。
星頂酒店是岑稚許十六歲那年收到的生日禮物, 談衍同岑瓊蘭將股份贈予她, 岑稚許也因此一躍成為這座國際頂奢酒店的最大股東。
也是最年輕的持股人,享受最高話語權。
因此這個數字的密碼, 莊晗景秒get, 還開玩笑說,要是以后老年癡呆忘記了, 上網一搜就查到了,至于不熟悉的人, 再怎么猜也猜不到那里去。既有紀念意義,又不會有泄露隱私的風險, 一舉兩得。
她該慶幸,像她設置密碼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忖度幾秒無果后,就不會再分神琢磨這幾個數字的含義。
也包括謝辭序。
“辭哥。”岑稚許睜眼,伴隨著男人焦急的腳步聲, 下一秒,她連同薄毯一起,被卷入泛著清冽烏木香氣的懷抱。
西裝布料表面沁冷,岑稚許面頰貼上去時,無意識地簇緊眉梢。
謝辭序風塵仆仆地趕來,連拜訪客戶的行程也做了調整,他自然知道此刻周身冰冷。掌背覆了上來,拖著她的微涼的臉頰,輕緩地摩挲著。
他的掌背溫暖、干燥,令岑稚許舒展了幾分愁容。
“好舒服!贬稍S呢喃,雙臂也順勢環住他,嗓音軟得像是在撒嬌。
從落地窗外灑進來的鎏金色陽光流淌一地,虛實淡濃似地,將謝辭序這張深刻冷峻的臉勾勒出浮金的柔光。
她真的很愛他這副皮囊。
賞心悅目,哪怕驚鴻一瞥,也足夠讓人消卻諸多煩惱。
“哪里難受?”謝辭序將岑稚許的下巴擱在肩窩上,拖住她的腰,見她這副柔弱無骨的樣子,瞬間撫平了被告知密碼時的疑慮,心臟倏地揪緊。
岑稚許仰頭同他對視,濡濕的手心與他相扣,唇角輕輕抿起:“頭痛。”
謝辭序鋒棱的眉骨高擰,嗓音低得像是怕震碎她,“好端端的,怎么會頭痛!
她現在的造型實在是跟半小時前的慵懶不搭邊,挽在后腦勺的發髻早已散亂,幾縷碎發垂在頸側,偏偏狐貍眼清亮,即便如此狼狽,也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可惜謝辭序無心欣賞這種美麗,指腹輕柔地抵按著她的太陽穴,“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就是老毛病而已!贬稍S想也不想地拒絕,“昨晚睡得太晚,今天起得又很早,休息時間不夠,等過一陣,應該就恢復了!
謝辭序:“昨晚十點到的家,你熬到了多晚?”
“一點?”岑稚許也不太確定。
熬夜全憑當日的情緒。有時候她愿意多花時間用來犒勞自己,偶爾也會放任自己墮落,消磨時光在沒有具體意義的事情上。
“要洗澡,用磨砂膏過一遍,再做發膜,涂抹身體乳……”岑稚許仔細回憶流程,被謝辭序打斷,“每天都這么復雜?”
“那倒不是!贬稍S說,“身體乳隔兩天涂一次,發膜的話看心情!
謝辭序的表情像是不解,或許在思考,為什么這幾件事,需要耗費整整三個小時。
岑稚許熱衷于為他答疑解惑,“因為磨砂膏和身體乳一樣,需要涂滿每一處地方,連肩窩都不能放過。”
她眸中清明,絲毫不覺這樣的事,同一個生理、心理都正常健康的男人講,有多容易讓人心浮氣躁,臆想連篇。
謝辭序穩了一陣心跳的悸,視線從她纖儂有度的腰線上移開,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詳細描述。
“岑稚!彼嚾唤兴,將話題拉回正軌,“現在好點了嗎?”
“完全沒有!
岑稚許捉住他的手指,往后頸的位置挪動,完全把他當按摩儀用,“這里疼,你揉太陽穴沒用。力氣再重點!
在外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謝家太子爺,這雙簽訂的也是動輒千萬上億的單,此刻竟也甘愿屈尊,聽她指揮,不輕不重地抵揉著。
他的動作剛開始是有點笨拙,好在悟性和天賦很強,經她指點兩句,逐漸得其要領,頭部的酸脹感也消散不少,岑稚許闔上雙眸,“辭哥可塑性好強,要是以后謝氏集團倒了,去做個按摩師也不錯,肯定也賺得不少。”
聞言,謝辭序面色冷下幾度,“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岑稚許舒服到貼在他身上,淡勾唇角,“有什么關系,大不了以后我養你!
大概謝辭序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話,不咸不淡地輕嗤,“頭疼就少說話。”
她現在思緒回轉了不少,頭腦逐漸清明,想著還是有必要同他解釋,昨晚明明在三環分別的人,怎么眨眼就跑了這么遠。
“這里是晗景的地盤,樓上她準備用來做珠寶工作室,樓下則租給我用作平時的工作間,這附近到處都堆了不少老物件,辭哥待會要不要去看看?”
岑稚許墊著腳,想跟他介紹自己的寶貝,推開最里側的自動玻璃門,從迷你版小型仿古水鐘,到引入陀飛輪的天文時鐘,她的收藏里幾乎涵蓋了國內外鐘表變革的代表作品。
她現在的想法很矛盾,一方面是向人安利藏品的雀躍,另一面則猶豫會被他看穿。當初為了收集這些東西,花費了不少心血,如此龐大完整的展覽區,跟她立的人設不相符。
謝辭序一顆心全都放在了她身上,眉心鎖得很緊,根本無暇分身去觀察這里。
見她做勢要起身,將人撈了回來,不客氣地警告:“晚點再看,你非得急這一時半會?生病都不夠你安分幾秒的。”
岑稚許本來就沒站穩,這下幾乎是半跌在他懷里,視角高差猶如地位倒轉,她所見之處,皆高于他。箍在腰際的手臂抻緊,濃眉星目近在咫尺,謝辭序維持著仰頭的姿勢,從她的角度掃過去,沿著筋脈深縱往下,凸起的喉結猶如平地青山。
情欲同酒精一樣,有著麻痹痛覺神經的妙用。
她曲著腿,就著半跪的姿勢分開膝蓋,順理成章地坐在了他腿上。
先前她整個人都被薄毯蓋住,只露出一雙眼睛,謝辭序自然沒有發現,她這會連雙鞋都沒穿,腳背的皮膚素白如玉,細膩得宛若綢緞。足弓的弧線也漂亮,腳趾頭玲瓏小巧,修剪得齊整的指甲蓋上覆了層裸粉色甲油。
她全身上下恐怕無一處不精致,連這些細節都不放過。
謝辭序不動聲色地滾了下喉結,克制地移開視線,回到她那張明媚的面龐上。
“接吻嗎?”
她向他發出邀請。
在這樣毫無防備的姿態下,赤著足半坐在他腿上,吐氣如蘭,柔和的目光癡纏著他。
他怎么可能不意動。
謝辭序握住她的腰,尚且保持著一絲理智,“頭不疼了?”
“接吻是治頭痛的良藥!贬稍S說。
話音落地,連她自己都覺得這種借口荒謬。謝辭序探究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寸寸掃過,也被她張口就來的直白逗得無可奈何。
見他沒有反應,岑稚許垂下眸,含咬著他的下頷,僅用貝齒覆上那層皮膚,呼出的熱氣全都落在他頸側。她咬人的力度不大,估計是存了壞心思,故意挑在謝辭序的敏感部位,引得他難耐地簇緊眉梢,發出一聲低沉喑啞的悶哼。
似喟似嘆,聽得人半邊身子都快酥了。
岑稚許玩這么一出,純粹是一時興起。她提出要同他接吻,他不予以回答就算了,連眸色都未曾變暗,讓她恨得牙癢癢,忍不住想用他磨磨虎牙。
盡管那兩枚虎牙在她十三歲那年就已經被談衍帶去磨平,如今根本無法察覺。
咬完人,她心底倒是暢快了,謝辭序兩道眉心深深收攏,沉沉郁郁的視線灑過來。
“屬什么的?一言不合就咬人!
“屬兔。”岑稚許莞爾,絲毫不怕惹怒他。
謝辭序表情隱有危險的警告意味,手掌卻及時拊著她的蝴蝶骨,免得她驟然失穩。
“難怪!彼D聲,含著譏誚的玩味:“兔子急了的確會咬人。”
岑稚許在心里按照兩人的年齡差推算了一番,“你屬狗,不咬人,好像不太對勁哎。”
她眼尾上挑,透著幾分洋洋得意的勝者姿態,好似故意要讓他想歪。
謝辭序聽出她話語中的驕矜,睨向她的目光帶著幾分縱溺的繾綣,揚聲道:“在這指桑罵槐?”
他這樣順她的意中招,岑稚許很是受用,比什么甜言蜜語都管用。
她勾起笑,不答反問:“我就是正常討論生肖而已,辭哥想到哪層去了!
“屬兔的未必是兔子屬性,也有可能是獅子、狼。”岑稚許話音一轉,“屬狗的也可能是真的狗!
“因人而異,說不清的。”
被她明嘲暗諷罵了一通,謝辭序嗤笑一聲,倒也不生氣,僅拿幾個詞送給她,“是,不如某人伶牙俐齒。”
一番有來有回地交鋒后,岑稚許被惹惱的心情好了許多,指腹在他下頷骨上停留,“吻痕種在這個地方,是不是沒辦法起到宣誓主權的作用?”
謝辭序挑眉,“你剛才那點力氣,都不夠維持三秒的!
“而且,咬痕和吻痕的區別很明顯,很少有人能認錯!
“這樣啊!贬稍S恍然大悟地挽唇,“那我重新種一個!
四目交接,謝辭序斂低的眸中隱含促狹,喉結滾了滾,問她:“你想種在哪里?”
“沒想好!
“辭哥允許嗎?”
“嗯!敝x辭序聲音壓得很低,漆暗光芒低閃,“你的男朋友——你想怎么對待都行!
“被別人看見也沒關系么?”
“名正言順。”謝辭序淡淡睨她,“有什么關系?”
岑稚許慢悠悠地同他糾纏,直到清晰地看見他深邃眼底的侵略性,才微微俯身,攀著他的肩,沿著他凸棱的喉結一點點啄吻。
抵在喉結上方的紐扣過于礙事,謝辭序動作粗暴地解開,心底竄起的躁意點燃了欲念,暫且壓抑著,唯有蟄伏在暗處的一雙眸子將她牢鎖住。
纏系住鈕扣的細繩繃斷,鈕扣在地毯上骨碌滾了一圈,鉆入了沙發底下。岑稚許不由得分神被吸引了視線,唇瓣堪堪離開他的喉結稍許,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掌便不由分說地扣住她。
磁質嗓音沉沉:“專心!
岑稚許偏眸,脊背往后仰,目光在他淡色的薄唇上流連。
她不再主動,謝辭序反倒敗下陣來,滾燙的鼻息碾過她耳廓,沿著纖長的頸線密不透風地吻上她的唇瓣。舌尖探入她唇腔嘗了下清甜的滋味,戀戀不舍地退出來,吮咬著她的下唇,像是在回應她先前拿他磨牙的惡劣行徑。
這個吻黏膩濕潤,像是梅雨季連綿持續了數日的雨天,濕潮從泛軟的唇舌一路淅淅瀝瀝蔓延至尾椎骨,將她吞噬、淹沒。
耳垂如同一枚白玉棋子,被男人修長勁瘦的指節夾著,慢條斯理,卻又帶著濃重深欲地揉捻。
在短短數秒的實踐真知中,謝辭序似是已經完全掌握了交錯分明的節奏。吻得越兇狠,對待她的耳垂則是截然不同的溫柔。
剛柔并濟。
沒有人能在這樣近乎于取悅的吻中保持清醒,岑稚許的身體好似化作了一縷柔霧,濕潮泛濫,月白的真絲長裙也在蜷曲摩擦中逐漸上移,露出光潔白皙的小腿,斜倚在他的西褲邊緣。
筆直流暢的褲縫線條折出褶皺,向來光風霽月的人此刻渾身肌肉繃緊,如同一根蓄勢待發,拉滿到極限的弓。
用來固定頭發的那枚檀香木羊毫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倏爾滑落,謝辭序眉骨稀微松動,精準地接住,從她唇邊撤離。
岑稚許動了情,耳垂染上緋色,狡黠明艷的狐貍眼濕漉漉地籠上一層霧,在他用沙啞的嗓音問,這是什么時,她悄無聲息,又滿含罪惡感地摩蹭了下腿心。
很輕,帶著初嘗禁果的試探。
異樣的舒爽滋味哪怕只嘗一點,也足以誘人上癮。
殊不知,她正半跪在謝辭序腿上,哪怕只是微不足察的小動作,也難以逃過此刻同樣陷入情潮中的男人。
謝辭序深深吸氣,指骨泄力般地箍緊她的腰肢往上抬,避免同那嬌嫩的蕊心相碰。
接吻時情難自抑地攪磨了下雙腿,饒是岑稚許再大膽,同他那雙漆黑異常的深眸相撞時,也不免生出幾分被撞破的羞恥。
所幸謝辭序并不是擅長用言語調情的男人,并沒有拆穿她欲蓋彌彰的解釋。
“是暗器!贬稍S胡言亂語,竭力平息凌亂的呼吸,試圖忽略來自男性荷爾蒙的強烈燙意,“想不到吧。不僅可以用來寫字,還能趁著對方不注意,穿透喉嚨,一擊斃命——”
她現在臉頰燙,耳垂也燙,但比起他周身如同火山噴薄的那處灼熱,連這樣不正常的溫度,都顯得微不足道。
謝辭序始終不言,黑洞般的眸子蘊著包容,任由她將毛筆的軟鋒抵在他的喉結上。毫尖是昨夜沁洗過后的,干燥,卻也粗糙,即便羊毫制成的筆尖比狼毫、兼毫都要柔軟,觸及皮膚時,仍有熹微的刺銳感。
更為濃烈的欲望點燃,他強有力的手臂驀然握住她的腰,翻身將她抵在身下,冷懨的嗓音沙啞到底,“殺夠了嗎?”
兩人的境地驟然翻轉,岑稚許本能地繃緊脊背,無可避免地撞上那座深藏著濃稠巖漿的火山。
她被那鮮明直觀的烈焰所傷,雙腿酸軟,底氣也弱了幾分,茫然不明道:“什么?”
“你要用它刺穿我的喉嚨。”謝辭序反握住她的手,寬厚的掌心將她包裹,如此輕而易舉,甘愿自投羅網。
哪怕是被她親手殺死。
“不如,再用點力?”
第33章 陷落(雙更) “怕我吃醋,就用吻來堵……
無聲的吻還在繼續。
既然已經釣到他了, 岑稚許也不講究什么極限拉扯的技巧,哪怕現在被他壓在身下,也不影響她反客為主, 吻上謝辭序的唇。
長裙被他高高推起來,堆疊在腿邊,握住她細白足踝的手掌慢慢收緊, 男人高大的身影覆蓋著她, 在明暗交接的光影中,品嘗著彼此的滋味。先前那枚代作發簪的毛筆滾落在地, 成為這場曖昧游戲中唯一的旁觀者。
岑稚許分出一縷心神, 指尖往下, 觸碰到冰涼的皮帶扣時, 心跳滯了半秒。
而后, 毫不猶豫地摁下滑扣。
金屬扣松開的細微聲響,在靜謐的空間中刺激著兩人本就薄弱敏感的神經。
謝辭序離開她唇瓣, 漆黑的眸子暗得令人心驚。
“這里不安全。”他憐愛地吻了吻她的耳垂, 如同為沒能照顧到它而感到抱歉。剛才的吻太過激烈,謝辭序向來一絲不茍的發絲垂落幾縷, 鋒刃烏黑的濃眉有了遮擋后,削減了五官的薄銳之色, 平添幾分浮縱的蠱意。
他如今的吻技突飛猛進,又善于觀察, 注重她的感受。岑稚許被迷得七暈八素,哪管他說什么,指尖仍舊撥弄著那復雜的金屬扣。不知道他鐘情于什么品牌,以后她可以為他挑選,款式、顏色都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為男人挑選皮帶, 有一種將他的情與欲都牢牢鎖住的錯覺。
若是皮帶也有鑰匙就好了,她會用細繩將鑰匙串成串,勾在指尖晃蕩。
可惜謝辭序只是她名義上的男朋友,并未成為經她馴服的獵物,不解風情拽著她的手腕,略一用力,將她拽入懷中。
男女之間的力量有著天然懸殊,岑稚許沒辦法掙脫,眉尾高挑,表情隱有不滿。
“順理成章的事,怎么就不安全了?”
總不能上個床,還問她要體檢報告吧?
她都沒問他要。
當然,是她提前派人查過。就謝辭序平時端地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傲模樣,連多看一眼都是施舍,誰還敢靠近,不都是自討苦吃。
身心如一,干凈到連初吻都在,自然沒什么好擔心的。
謝辭序肯定是沒有查過她的。
縱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對驟然接近自己的人放松警惕,連背調都不做,就么一頭撞上去,怎么看,都不像是謝家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狼窟里殺出來的。
岑稚許在這百轉千回地想了許多,難得生出幾分欺騙他的歉疚,殊不知自己全然會錯了意。
“你……用多大size啊。”這種問題實在難以啟齒。她本想直接叫個跑腿或者外賣,買最大號的,又怕萬一是自己誤判了尺寸,引起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腳踝還被他攏在掌心里摩挲著,燙得像是要吞沒她。
謝辭序靜了半晌,濃黑的眼底慢悠悠覆上不解。
他在同她講監控的事,她的思緒恐怕飄到太平洋都不止。
“什么size?”
哪怕欲念掩飾得極好,充斥著顆粒感的喑啞嗓音卻無處可藏。他輕斂眉梢,漫不經心卻又謹慎溫和地用指縫梳理著她的發絲。
岑稚許喘勻了氣息,抿唇不肯看他:“套的size,別告訴你連自己的都不清楚。這種東西,讓我買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要是買錯了,放在那里也用不上!
幾息抽氣聲格外明顯,謝辭序額間青筋跳動,揣摩出她話語中的含義,南轅北轍的一段對話,讓他面色陰晴難定。
“我指的是,在別人的地盤,總要保持禮貌和邊界。而且你也不熟,哪里藏了監控都不知道,最好適可而止!
謝辭序每說一句話,高風亮節的氣質就往下降一分,最后跌成負數。倒真應了她剛才的行為,用一支羊毫筆,便誘他墜入愛欲的深淵。
她穿得那樣少,單薄柔軟的絲裙堪堪擋住視線,卻無法磨滅肌膚的細膩絲滑。
玫瑰盛放的蕊心離虎視眈眈的兇獸不過半寸,灼燙的溫度早已突破他自我束縛的枷鎖,極具占有欲與侵略性地將那片潮濕的土壤包裹。
“size我的確不清楚!敝x辭序將她手足無措的慌亂盡收眼底,呼吸變得更燥熱,“我沒有研究過型號分類同我的——”
字句落在這里,他頓了一聲,挑眉,卻是自動跳過!斑m配度!
“以防萬一,每個規格都可以采購一份。等有需要的時候,再做對比。”
危險的話題,即便只是討論,都足以讓兩人心煩意亂,不知該如何控制進退。
“……”岑稚許欲蓋彌彰地清了下嗓,“你就不能自己先對比下嗎?”
“我沒事買這么多不同size的東西,萬一隱私泄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有什么集郵癖好!
謝辭序眉心突突地跳,不知是為她驚世駭俗的言論所驚詫,還是為她假設的‘集郵’一詞感到不虞。
他啟唇,聲色如擲,“沒有你,我沒辦法對比!
這句話聽起來分外舒心,岑稚許被他不經意間的話哄得舒暢,唇角翹起,“沒關系啊,借用外力不就好了!
她的理論知識還算豐富,知道哪些地方是男人的敏感點,真要試的話,自己揉一下,也能硬吧?除非,他根本就不屑于自瀆,從沒做過這種事,更不知道該怎么迅速掌控自己的身體。
謝辭序臉色越來越黑,“做不到。”
“早上呢?”她還在嘗試,好像非得問個結果似的。
謝辭序冷聲:“不行。”
晨起試這個?她怎么想的。
聞言,岑稚許眨眼,隱隱擔憂:“……辭哥需不需要見一下私人醫生?”
謝辭序險些氣笑,箍緊她的腰肢驀然往下按,直到彼此緊密相貼,再無任何遮掩避諱。火山的熱燙,山巒疊石的嶙峋硬挺,諸般皆俱。
從未有過如此明晰的感受,岑稚許仿佛變成了一朵燃燒的花,曾經無端定下的揣測,還不及實感的三分之一,恐怕西褲下一秒都會被他撐爆。她甚至能察覺到那份灼熱因受限制,哪怕高高翹起,也不得不迫于壓力斜刺著,猙獰隆起的血筋遍布,謝辭序比起來算什么。
他隨身攜帶的利器比他可怕多了。
男人表面依舊衣冠齊整,利器卻叫囂著逼近她,要沖破束縛,兇悍地頂上來。不可控的危險迅速蔓延,岑稚許紅著臉緊急撤回一條言論。
“對不起,我誤會了,辭哥還是取消私人醫生的預約吧!
盡管剛才讓他見醫生的話只是調侃,謝辭序很清楚自身情況,當然不會有見醫生的打算。
再說下去,恐怕他真的要忍瘋了。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有些事情,是要靠沖動刺激大腦,才能完成的。從情潮中抽離出來后,反倒沒辦法再一股勁地往前。
直至臨近飯點,岑稚許也沒來得及帶他參觀她藏品的冰山一角。謝辭序也意外地摒棄了猜疑,來這一趟只為照顧她,帶她去了間格調清雅的餐廳,下午則做了肩頸spa。
長期伏案工作,多少都會有些亞健康,岑稚許雖然還沒出現過這些毛病,但有人將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竟然覺得還不錯。
同京越傳媒的合同敲定后,岑稚許便投身拍攝之中。經費倏然充裕,眾人的熱情也漲了不少,見到她時,由內而外的笑意坦然真誠。
前幾場鏡頭的拍攝地定在她的工作室,岑稚許吃住起居都在這,團隊們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沒有打擾她,她倒也自在。
如此持續了將近一周的時間,謝辭序不請自來,他不聲張,淡淡頷首示意拍攝團隊后,便站在鏡頭后方,耐心地等著她。
這期的主題是來自康熙時期的機械鐘表,巴掌大一枚鐘表鑲在壁瓶上,瓶中央幾朵牡丹與鈴蘭盛放,連枝葉都栩栩如生。瓷質燒結成一體,兩側各有鎏金盤龍點綴。
可惜背部大片琺瑯彩脫落,猶如美人瑕疵。
經過數日的打磨過后,岑稚許捏著一枚細如纏絲的尖頭筆,不疾不徐地將調配好的釉料點上去,少女側顏清冷專注,卷發隨意挽起,先天美貌自帶的攻擊性被這縷溫柔沖淡,宛若一副光影發揮到絕佳的印象派油畫。
填補好的釉料色彩初時存在色差,并沒有完全融為一體,她將鐘表小心翼翼地拆下,倒置放于麂皮絨上,避免鏡片劃傷。
導演拉至近景后,制片人提問道:“岑小姐,琺瑯彩明暗不一的問題,要如何解決呢?”
提問稿是用來引導的,早在開拍前幾天,岑稚許就和導演組交流過,當下相當于只是一個引子,能夠方便她好地融入當下情境。
謝辭序作為這個節目的幕后投資商,出現在這里,眾人都不免忐忑,但商務的事情他們并不了解,自然不知道兩位投資人之間是什么關系。但岑稚許沒有打斷,他們也不好中止,只能按部就班地繼續。
最后一小片琺瑯彩補齊后,岑稚許抬眸,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來,同謝辭序相撞。
她沒有遲疑,平靜地移開。
“通常情況下,我們并不會考慮復燒,這對工藝及溫度的把控要求很高。倘若控制不好,可能會出現損傷原本釉質、新補的琺瑯彩顏色突兀等!
送進高溫琺瑯爐后,岑稚許設置好調控參數,觀察傳感器數據。
房間內霎時靜可聞針,只余下爐膛加熱升溫的嗡振聲。
墻面的機械鐘表讀秒轉動,所有人都不得跟著緊張起來。
制片人順勢發揮:“那您對這次復燒有信心嗎?”
取景的位置偏向下半部分,正好沒有拍到岑稚許的上半身。有的人即便不露臉,身上也帶有如蘭似茶的清艷氣息,微屈的手指無意識觸摸著亮銀色的鏟刀。
伴隨著一聲輕笑,岑稚許很坦然,“我也很忐忑。”
“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贬稍S毫不避諱或許存在的失敗,“復燒存在風險,以往的修復工作大多采用柴窯、煤窯,對火焰溫度變化多依賴經驗。這個窯爐是兩年前我的老師帶著我們在景德鎮考察許久,反復推翻設計,修改參數敲定的,就像鏡頭里能看到的數據一樣,可能提供一些參考,但也沒辦法保證成敗。”
制片人是位中年女性,對于節奏的掌控度很強,嗓音也偏向于層次感的溫厚,“引進現代化工業產品的幫助后,是否會降低對修復師的要求呢?”
話題逐漸轉向犀利,而紀錄片中正巧也需要一些引人深思的沖突。
謝辭序聽到這個問題,不悅地皺起眉頭。
在整個群像紀錄片的錄制中,岑稚許無疑是最年輕的面孔,細膩纖長的手指同人們印象中的匠人相距甚遠,這句話無疑是在暗諷她資歷不夠。
后期剪輯不會在這段大做手腳,過度解讀的發揮空間悉數留給了嗅覺敏銳的營銷號。
就在眾人都以為岑稚許即將變臉的時候,她定定地看向控制屏界面,語氣依舊平緩,“設備只是輔助,再精密的儀器也會存在誤差。就拿這幾個傳感器來說,哪怕是從以嚴謹聞名的德國進口的,它也可能損壞。除此之外,信號線松動,端子脫落,以及電磁干擾,也會產生異常數據!
“目前用的邏輯算法,都是基于這些數據。倘若其中一個傳感器異常,它會自動刨除,再取平均值,可靠性稍有下降。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的事情時有發生,缺乏經驗的話,修復出來的東西,也沒有溫度。”
一段解答,將刁難化險為夷。
岑稚許身上專注的沉穩,才是這幅油畫里點睛之筆的描繪。
復燒后的壁瓶從窯爐里取出來的那瞬,猶如赤紅的烈焰,錄制組不由得發出參差不齊地抽氣聲。疑問的話還沒溢到唇邊,表面溫度就已迅速下降,琺瑯彩油亮鮮艷的豐富色階逐漸顯現。
鏡頭記錄下的這短暫瞬間,壁瓶中央層疊的花卉仿若鮮活地綻放。
比曇花一現還令人驚艷。
視覺盛宴的余韻一直持續到岑稚許將鐘表嵌回腹壁,已經完整復原后的瓷器在圓盤上緩緩轉動,秒針聲落響的那刻,為這場跨越了時間長河的修復工作畫上句點。
即便拍攝結束,那種令人久久不能平息的震顫感還在胸腔回蕩。
“太美了,我有預感,剛才從窯爐里取出成品的那個片段,一定會爆火!
“每個絕美鏡頭都記錄下來了。”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西洋鐘表結合本土文化后,竟然還能做得這么美輪美奐,栩栩如生。”
眾人邊討論,邊手腳麻利地收工,岑稚許掛著淺淡的笑容回應,說了句辛苦各位老師,才揚唇,挽上謝辭序的手。
“我看你在旁邊等了好久,還以為你會耐不住,先離開呢。”
現場還有布景師和工作人員在,岑稚許似乎并不避諱,光明正大同這位傳聞中不茍言笑的謝家太子爺說話,八卦因子迅速蔓延。
謝辭序抬手,將她垂落的那縷發絲拂至耳后,“我看你狀態不錯,不忍心打擾!
“跟狀態沒關系,修復工作本來就劃分好了節點,沒辦法隨時停下來!贬稍S實事求是地說。
她現在的心情不錯,撩眼看他的表情都是上揚的。
謝辭序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牽住她的手,“我的意思是,等你多久,都不介意!
指腹在她腕心摩挲,薄唇笑意散漫,“這都聽不明白?”
他平時忙得腳不沾地,行程表就沒幾分鐘是空出來的,愿意時間浪費在等待這件事上,本就顯得給外難能可貴。
岑稚許扯了扯唇,沒說話。
制片人走過來,同她道了個歉,“岑小姐,剛才那個問題是臨場發揮,沒有深層含義,我很尊重您。希望您別介意。”
“工作性質需要嘛,能理解的。”岑稚許說。
導演恭敬地喚了聲謝先生,也不想耽誤兩個人的相處之間,言簡意賅道:“謝先生,這段產生的輿論也許會對岑小姐造成影響。您看后期要將這段刪除嗎?”
謝辭序是最大的投資人,擁有相當高的話語權,即便在此之前,他的助理已經向他們承諾過,不會干擾任何錄制及宣發過程。況且這對于謝家的產業來說,猶如九牛一毛,誰也想不到他會突然探班。
還同另一位投資方岑稚許相熟。在場的人閱歷豐富,一眼便看出來,他們多半是情侶,亦或者聯姻對象,自然更不敢怠慢。
謝辭序偏過頭,看向岑稚許:“阿稚怎么想的?”
這里是他的一言堂,他沒有直接做決定,而是問及岑稚許的意見。
哪怕他并不知曉她的身份,于他而言,她不過是無所依靠的窮學生而已。在這種場合下,無異于公然為她抬階。
岑稚許平日里得到的尊重大多源于家里的背景,真心相待的人少之又少,談衍曾告誡過她,不要試圖拋卻外在因素篩選真心,人心是經不起試探的。因此,她在每一段關系伊始,都不會建立太高的期冀。
謝辭序的話讓她有片刻的怔松,她思考了幾秒,“留下吧。反正我也不露臉,對我的生活造不成什么影響!
“倒是張老師那個尖銳的問題,更容易招來觀眾對你專業性的質疑!
制片人也是科班出生,央傳播音主持專業畢業,赴外留學歸來后,又成了熱點節目的臺柱子,在社交平臺開設的賬號也有小幾百萬粉絲。哪怕轉至幕后,盯著她的眼睛也不少。
“訪談型的主持人更要做提問的‘惡人’,這是我該承受的。”
“小張,到時候你少看私信,或者干脆把它關了!睂а菡f到這,自嘲似地玩笑道:“沒準節目播出,翻不起水花,連罵你的都沒有。”
一陣善意的哄笑。
岑稚許喜歡同理智清醒的人打交道,她們往往條理清晰,配合起來也愉快,不用在交流上消耗太多精力。事情敲定好后,團隊陸續撤離,時間還早,這段時間她忙于錄制,沒空顧得上謝辭序。
距離上次的擦槍走火過去許久,如今只剩他們兩人,同處于這個環境下,難免勾出回憶片段的綺思。
“上次說要帶你去收藏間參觀,還沒來得及……”至于原因,她們心知肚明。
這次她學聰明了,在家里備了不同型號、甚至不同口味的東西。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也不至于等情潮降下來。
干柴烈火,燃起來的那刻才能成功。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耳熱,“正好有時間,不如現在去轉轉?”
謝辭序俯身靠過來,同她并肩,“走吧!
收藏間占據了別墅底層百分之五十的面積,燈帶依次點亮,琳瑯滿目的各種機械鐘、懷表、掛鐘讓人眼花繚亂,浮沉的金屬銹腥氣息撲面而來,緊接著,干燥換氣系統運作,屬于歲月的味道淡了不少。
他本以為只是零星幾件藏品,哪曾想,簡直堪比一座小型博物館。
就連博物館里,種類都未必如此齊全。
“這些!敝x辭序不著痕跡的視線掃過其中最為復雜、也最為精密的一座銅鍍金水法鐘上。
假山、喜鵲、花卉、馬車以及各類由齒輪嚙合的各種部件,隨著水流的流動,繞著各自的弧線工作,清脆悅耳的銅片擊鳴聲宛若天籟。
保存如此龐大完整的物件,絕不是民間收藏能夠得到的。
他凝眸注視著她,隱有探究之意:“也是你的收藏?”
“當然不是!贬稍S將早就思忖好的措辭拋出來,“是一間私人博物館的展品,據說很少對外開放,藏品大多出借,用于巡回展覽!
謝辭序眼梢平和,“想起來了,莊縛青說,他拖了幾個朋友才借來這些。”
出乎意料的話,令岑稚許還未鋪出來的借口凍在喉中,連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盡量維持著體面的鎮定,挽唇附和:“是,所以要抓緊有限的時間欣賞。”
“嗯。是挺值得參觀的!
謝辭序無波無瀾的低磁語調灌進耳朵,岑稚許蜷縮的掌心也泛出一層薄汗。
要是她先一步說出口,恐怕就中了莊縛青的計謀。
那謝辭序為什么要試探她?他看出來了?
岑稚許瞳孔渙散,沒能及時跟上謝辭序的腳步,險些踉蹌摔倒,被謝辭序半扶住臂膀。
“怎么魂不守舍的?”
鋒利的五官輪廓在澄黃的光影里,顯出幾分難察的雋冷。
她順勢環住他脖頸,濕熱的唇湊上去,以吻封緘,代替多說多錯的回答。
謝辭序捧著她的臉吻了一瞬,留戀不舍地退出她的唇腔。
岑稚許眼睫稍顫,不滿他為何淺嘗輒止。
沾了啞意的嗓音徐徐響起。
“怕我吃醋,就用吻來堵?”
第34章 陷落 不介意被她踩過任何地方!
謝辭序將之歸結于怕他吃醋, 無異于幫她找了個臺階,岑稚許自然要順利成章地走下來。
她唇邊弧度輕勾,“對啊!
“我怕你多想, 才沒有主動告訴你!
見她面上沒有絲毫被拆穿的愧疚和不安,他這份醋倒顯得平白無故。
謝辭序很少和不熟的人有太多交際,也就冉頌舟和另外幾個朋友, 偶爾碰到話多的, 勉強能維持耐心賣個面子聽幾句。
莊縛青顯然不屬于此類,看似跟誰都玩得開, 哪怕被沖撞也不掛臉, 實則城府深重。接到他電話那刻, 謝辭序原本還覺得意外, 畢竟關于那塊地的事, 早已告一段落,實在犯不上專程來閑聊。
聽到他狀似不經意地提了嘴岑稚許的事, 謝辭序眉峰微挑, 懶倦地應聲,還不得不代岑稚許回贈了句感謝的話。
莊縛青似有訝異, 沉凝了一陣,才道:“辭哥跟阿稚在一起了?”
謝辭序面上籠著沉沉郁色, 被這明知故問的語氣引得分外不悅。
“莊先生,你對親妹妹的朋友, 關心是不是太多了點?”
“只是照顧小姑娘而已!鼻f縛青不著痕跡地笑開,“之前就聽晗景說,她最近有了喜歡的人,我還好奇是誰能入得了她的眼,沒想到兜兜轉轉, 竟然是辭哥!
“是!敝x辭序垂眸,順著視線俯瞰踩在腳下的車水馬龍,雙眼皮褶皺壓出深冷的痕跡,以至于神情含著幾分不屑,“說起來,莊先生也算這樁姻緣的半個牽線人。”
對話的雙方語氣都十分平和,背后的隱喻卻字字錐心,毫不客氣地往對方的心窩子戳。風平浪靜的海面之下,藏著足以傾覆整艘巨輪的暗礁。
危險悄無聲息地迫近,至于什么時候觸礁失利,目前暫時沒有定數。
謝辭序的冷嘲全都擺在明處,畢竟他是岑稚許名正言順的男朋友,不像莊縛青,就算有什么心思,落后一步,哪怕是把雙面鋒利的刀刃,也得笑著咽下去。
連同祝福恭喜的話,都說得艱澀難以啟齒。
結束這段通話后,謝辭序剛開始尚不覺有多刺耳。直到在心底生了根,就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口,梗得他越想越氣。他莊縛青是什么身份,就因為他親妹妹跟岑稚許是閨蜜,就敢借此挑釁嗎?
他也配?
妒忌的心思一旦如雨后春筍般涌出來,就證明莊縛青純屬惡心人的操作起了作用。
謝辭序將浮躁的情緒壓下去,指腹略帶掌控欲地扣著她的手腕。
“知道我會吃醋,還讓他幫這個忙!
他停頓半秒,“岑稚,你是真不怕我,還是單純覺得,我很好糊弄,隨便你用三言兩語就能打發?”
這醋聽起來可不是一般的酸。
岑稚許嗅到了他周深溢出來的寒戾,纖長的烏睫輕輕掃動。關于這點,他倒是挺了解她的,兩者皆有。非但不怕,還覺得養尊處優的謝家太子爺生起氣來,有種難以描述的冷欲感。
得虧站在他面前的是她,要是換了承受能力差的,恐怕早就被迷得暈頭轉向了。
“他正好有資源,就用了唄。”岑稚許說,“正所謂商人無利不起早,要是節目全網收視率創新高,也會給他的展品抬高全民認可度,身價高了,怎么算都是血賺!
“互惠互利,又不用欠人情。”
她一針見血的分析利弊,所站的角度實在太過清醒。
直到察覺到謝辭序意味深長的目光,岑稚許才后知后覺止了聲。明顯的資本運作思維,若不是出生優渥,尋常人恐怕很難想到這點。
岑稚許順勢撲進他懷里,發揮出了撒嬌的本領,聲線也柔:“而且我這不是來哄你了嗎,哪里才用三言兩語了?我說了好多話!
謝辭序站定不動,身高之間的天然差距,使得他即便是輕描淡寫地睨向她,都自帶漠然的審視意味。
“岑稚!彼麊舅拿,“以后遇到這種事,你先想到的應該是我。莊縛青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而我能做的,他未必可以。”
“不同的是,他的人情,你當然要還,畢竟是外人。你要搞清楚其中的關系!
岑稚許敏銳地捕捉到空氣中泛濫的醋味,學會了舉一反三的對仗句,“我知道的,辭哥的人情不用還,畢竟是——男朋友!
其實用愛人一詞更貼切,但她始終對兩人的關系劃分了安全距離。說好不談真心,愛這樣的字眼,當然要盡力規避。
最后三個字,故意拖腔帶調地咬字,窈窕起伏的身軀同他緊緊相貼,謝辭序就算是石頭做的心,那股子冷勁也被驅散了不少。
別管外頭的人如何興風作浪,只要他站在這,就別想真掀起動靜。
謝辭序擰緊的眉心緩和稍許,任由她將他雪白的衣領壓出褶皺,語調依舊沁涼,“這次就算了!
“辭哥還吃醋嗎?”
“吃!敝x辭序撐開眼皮,語氣輕縱,“醋勁大,一時半會散不了!
“我都沒吃你的醋!贬稍S言下之意是,讓他也大度點。
這才哪到哪啊。
要是知道莊縛青是她青梅竹馬的半個兄長,還幫著她圓謊,大概會把半個莊家都掀了吧。
謝辭序壓著嗓,“你放心,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辭哥身居高位,就算再潔身自好,也免不了有人想攀上來。”岑稚許沒有完整地擁有過權力,但從岑瓊蘭的影子里,可以窺見許多。要不是岑女士婚后收了心,身邊的人估計也是一茬接著一茬的。
歸根結底,談衍的名號擺在那,也壓了不少。
“你不信我?”字句從他唇邊滾過來。
像有車輪碾過耳膜,嗡嗡的。
岑稚許發覺他在這些事上像個火藥桶,幾乎是一點就炸。
若說真心話,她當然不信的。
誰能單純到相信位高權重的人今生只鐘情于一人呢。
她自己都不敢說出這種話。
“戀愛期間沒有就行。”岑稚許巧妙地將話題掀過去,“辭哥,你看這個水法鐘,里邊的齒輪部件一環扣一環,僅依靠一股水流,就能讓所有物與景都活靈活現地動起來……”
謝辭序聽出了她的逃避,這一次,不打算同她深入討論。沒有建立信任也不要緊,左右現在時間還早,不經歷一些風雨,她不肯相信他,也在情理之中。
他說到做到,哪怕沒有點石成金的本事,用言出法隨來約束自己,做不了假。
以后,她總會慢慢知道。
“阿稚!敝x辭序喚她,雖然這種事可以不展開,但某些事,還是要計較分明。“我還沒有說過,已經被你哄好了!
“那我再繼續哄哄?”岑稚許摸了摸鼻尖,狐貍眼盈盈發亮。
“嗯。”
她哄人無非就是那些招式。
一騙二敷衍三遮蓋。
如今他們僅僅是肌膚相觸,便猶如干柴烈火,哪怕從接吻開始,也極易擦槍走火。岑稚許垂下眼簾,細密的吻逐漸難以滿足身體的閾值,滋生的渴望如同滾雪球似的在腦中喧囂,趁著換氣的間隙,她推開他,輕聲說:“我在這有一處午休的房間!
謝辭序將她尖巧的下巴摁在肩側,安撫似地□□著她柔軟的耳垂,時而溫柔地勾纏,時而兇悍地吮咬,將岑稚許白皙玲瓏的耳垂染上濕漉的盈盈亮色。
被這逐漸爐火純青的技巧所取悅,她難耐地哼出一絲低吟。
便察覺臥式的門被男人略顯急躁地抵開,沉悶的碰撞聲響宛若催化劑,讓她不由得生出一種隱秘的渴望。
期望著待會的深入,會比這更強悍。
然而期待落了空,哪怕他掐著她腰際的手背繃起道道可怖的青筋,瀕臨爆發的沉寂火山也盛滿了巖漿,整座山峰幾乎都快不堪重負。
如同一只惡獸,虎視眈眈地用嗜血殘暴目光注視著即將被他撕咬的獵物。
謝辭序拖住她的后腰微微用力,卻是將她抱著遠離。
他用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被他吻得軟紅可憐的耳垂,深邃的一張臉猶如從迷霧中浮現,聲音啞得厲害,“現在差不多哄好了,做到這樣就夠了,到此為止!
這就夠了?她還沒夠呢。
箭在弦上,還能剎車,岑稚許皺著眉同他對視,雙臂環住他的腰。
“我想多哄一點也不行嗎?”
謝辭序:“過滿則虧!
他意猶未盡地隔著掌背吻她嬌艷的唇,漆黑的目光恨不得繼續發狠得吻上去,但現在他瀕臨失控,只能克制地選擇離開。
過滿則虧,其實是用來告誡自己,不能再繼續了。
“說不定以后,有的是我吃醋的地方。”
他不過隨口一說,并未設想類似的可能。
“好吧。”岑稚許還在偷笑,“那你還挺好哄的。”
謝辭序沒答話。
定制的手工西服被岑稚許解開,謝辭序剛才嫌它太礙事,任由其滑落在地,如同他下墜后就再也無法歸為的心,以及從見面起,就頻頻破戒的欲望。
他俯身去撿,卻被一雙瑩白的赤足踩住。
兩種力道僵持,畫面維持著異樣的荒謬。男人寬肩窄腰,襯衣領口的紐扣一路從喉結解到胸腹,塊壘分明的腰腹深縱往下,ferragamo的稀有款皮帶松松垮垮地半敞開,隨著俯身的動作,猶如沁滿欲色。
在短暫幾秒的靜謐中,岑稚許的心跳悄然加速。
“這次我準備了。”
謝辭序花了一些時間來忖度她說了什么,而后微不可聞地咽了下嗓。
眉心卻蹙起,“準備了不代表一定就要用!
他現在墮落得厲害,哪怕只是看了一眼她纖細的腳踝,也不免想起握住它,將之覆于肩側頂撞的香艷畫面。
屏去那些冒犯的心思,謝辭序在她踝骨處點了點,繾綣的語調藏著幾分無奈,“腳,抬起來!
岑稚許不肯,還倒打一耙:“你就是嫌棄我!
謝辭序難得耐心,聲音沉了,不明白怎么就被扣了個莫須有的罪名,“我嫌棄你什么了?”
“你有潔癖,嫌棄西裝被我踩過。”
“……”謝辭序喉間溢出一聲低諷,“岑稚,摸著良心說話。”
他有潔癖不假,但要是真嫌她,還會彎腰去撿被她踩過的西服?
沒良心的家伙。
岑稚許只是很不爽,接二連三地被他拒絕。
她故作輕浮地說:“這件西服肯定不會在你的衣柜里出現。”
不會再出現的理由,自然是重度潔癖。
“我發現你顛倒黑白的本事挺厲害。”
謝辭序的話語宛若滾過巖漿,像是被她氣笑,松開同她對峙的力道,轉而桎梏著她的腳踝,將嘴硬的人追至跟前。
岑稚許一時不察,身體失衡,后仰的腰身被另一只寬厚有力的大掌拖住。
而她的腳,正由他牽引著,明晃晃地踩在他健碩硬朗的腹肌上。
同他毫無阻礙地緊密相貼。
他身上的溫度燙得像是要將她融化。沒了襯衣阻擋,足下的觸感無比清晰,岑稚許先前趁著意亂情迷時偷偷摸過,謝辭序身上的肌肉不是花拳繡腿,每一處紋理都藏蘊著爆發力。
腳心被燙得通紅,岑稚許連手指頭也沒了力氣,耳廓染上一片緋色。
她從未想過,謝辭序掌控主導權,會是現在這樣香艷的場景。
撞入那雙沉黯的眸子,岑稚許試圖想逃,退路卻被悉數切斷。
“現在這樣能證明了嗎?”謝辭序凝著她眼睛,一字一頓道:“我都不介意你赤著腳踩我身體的任何地方,難道還會在意一件衣服?”
一陣嗡鳴自腦中閃過。
岑稚許臉頰翻起熱燙,不由自主地將他的話解讀出另一層含義。
第35章 陷落 “京郊,我家!
那天最后什么也沒做。
岑稚許覺得有點可惜, 畢竟氣氛烘托到位,彼此都衣衫不整,結果到最后, 只接了個吻,連擦邊都算不上。她算是明白一點,不論她怎么想辦法誘他動情, 他都始終恪守界限。
顧忌著是別人的地盤, 不肯跟她胡鬧。
這下算是讓岑稚許犯了難,她又不能告訴他真相, 約等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以至于節目錄制期間, 她都只能止步于此。
身體上缺乏滿足, 暫時尋不到合適的辦法解決, 岑稚許索性將注意力分散開, 連飛了幾趟港島,簽訂了星頂酒店未來三年的珠寶品牌合約。又開始到處搜羅古鐘, 給家里的收藏室添了兩面墻的展品。
就連談衍都看出來她的異樣, 非得拉著她談心。
“阿稚,你坦白告訴我, 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文君瀾放下茶杯,對此不以為意, “你這話問法就不對。該問小稚,是不是空窗期太久了, 怎么心情不大好?要不要奶奶給你挑幾位青年才俊瞧瞧?”
談老爺子走得早,偌大的家業一直交由談老夫人打理,后來談衍和岑瓊蘭結婚,夫妻倆跟有什么系統人物似的,忙于在商場上頂峰相見。把岑稚許丟給育兒專家團隊又不放心, 她老人家親自上陣,帶過一段時間。
因此,岑稚許跟文君瀾也親,加上隔著輩分,也不怕作出什么糊涂事挨罵。
反正家里撐腰的人不少,這個天塌了,還有更高的天,一層疊一層,總歸砸不到她頭上。
岑稚許聳肩偷笑,見談衍一臉愁容,“我看啊,阿稚的終身大事我是沒辦法操心。前幾天趙業明還旁敲側擊地說,他那位侄子知曉阿稚的喜好,這一年沒少到處搜羅什么古玩鐘表,家里都快堆成山了,問我什么時候能安排兩個孩子見面。”
文君瀾拿眼瞟自己兒子,“喲,聽起來多深情一小年輕!
趙業明那人大家都熟悉,白手起家,對發妻始終如一,人脈關系網都不錯。連他都特意提起的人,絕對差不到哪里去。
談衍:“是不錯。本碩都是劍橋的,畢業后自己創業,現在做掃地機器人和智能家居,也還算不錯,能看過眼,據說至今都沒有談過戀愛。”
兩人三言兩語,就把那人的情況勾勒清楚,文君瀾看人一向挑剔,跟岑瓊蘭一樣,并不會因為對方做出多少成就,就帶有濾鏡。在長輩們眼里,岑稚許就算把天底下的人都篩選一遍,也綽綽有余。
對她的感情,說起來,還是得追溯到到兩年前的雨夜。
話音落定后,自然還是繞不過岑稚許。
“阿稚,你對這位有印象嗎?”
追岑稚許的人很多,有真情的,也摻雜著不少編故事自欺欺人的鳳凰男,她哪有那么多精力分神去記。
“沒有!贬稍S坦言。
談衍會意:“那我回絕趙業明!
“他收集了多少寶貝?”岑稚許暫時不打算將她和謝辭序的事告訴家里人,不過戀愛期間也不會再以接觸的名義給別人機會,“沒那方面意思,不如做個生意伙伴。說不定他的藏品里,正好有我需要的。”
“我讓你趙叔叔把照片發你,你先看看吧!闭勓芤娝信d趣,興致勃勃地聊起來。
說來挺巧。這人的藏品里,的確有兩樣是當初她在蘇比富拍賣行看中的,后來礙于一些客觀原因,同之擦肩而過。原來竟然是被有心人拍走了。
趙業明是個熱心腸的行動派,當即就把他侄子的微信推過來。
岑稚許點開,才發覺世界小得可憐。
對方竟然是冉頌舟。
[Xu.:雨夜沖突案?]
冉頌舟大概是得趙業明囑咐,專程守在手機旁,秒回了一段語音。
“都是兩年前的事兒了,談小姐不記得也正常!
圖片是露天夜景,酒吧占據一角,再往右望過去,The Shard及圣保羅大教堂囊括其中,視野極佳?次恢,大概是某棟高層建筑的頂樓。岑稚許尤其鐘愛露天酒吧,對這里的雞尾酒倒是印象深刻。
“有個年輕的亞裔女孩,被她室友長期霸凌,逼她喝酒喝到胃出血,還讓她坐在陌生男人懷里,旁邊有位男律師看不下去,出聲善意提醒。結果被那群人前后夾擊,場面一時失控,你隨手砸了個煙灰缸出去,尖銳刺耳的響聲把所有人都嚇懵了。”
冉頌舟繪聲繪色地描述著當時的場景,“當時我就在想,完了,她們下一個目標肯定是你。就算要出頭,也絕不該是孤立無援的你。”
岑稚許隱約有點印象。
“好像是有這么回事!
她并不喜歡當時的生活,連帶著也很難純粹地享受當下,對于酒精的依賴度很高,用莊晗景的話說,怨氣都夠養活十個西方惡魔和中國魑魅了。
“哪知道你下一秒就掏出把槍,連眼皮都沒抬,就熟練地上了膛。倫敦對槍械的管理很嚴,沒多久樓頂就被封鎖起來,后來才知道,你那槍根本就是氣彈的!
“唬人都不敢拿出來,你倒好,內核穩定,讓人看不出半點破綻!
冉頌舟講話很有意思,娓娓道來,哪怕有明確的主題,也不會突兀地跑出來,而是先將人引到那個氛圍里。
平心而論,岑稚許那時候大概正在經歷叛逆期,行事也乖張,現在想起來,其實也未必嘗不出一絲甜味。
至少,她也曾無意間幫助過那個女孩。
岑稚許神色柔和,卻也對冉頌舟生出幾分警惕,指尖翻動聊天記錄上劃。
停留在最開始的位置。
“冉先生加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是誰,還愿意做我的軍師!贬稍S想逞口舌說他忍辱負重,又覺得這樣不合適,只疏離道:“看來冉先生是誠心做這樁生意!
冉頌舟并不急于這一時,“談小姐晚了半步,辭哥剛墜入愛河,他這人也就是看著冷情,真要是栽進去,不搭個半條命,哪可能走得出來!
想到謝辭序,岑稚許心臟莫名刺了半分。
她并未放在心上,關注點全在另一處地方,“冉先生,你見過我!
“只是有個模糊的印象!比巾炛鄣狼福坝暌固,看不清具體輪廓。所以我才想著不如靠著緣分,在大海里撈針,誰知道上天眷顧我,這種找法都能碰上!
懸在心口的石頭落下來,岑稚許決意盡量減少同冉頌舟的接觸。
“冉先生,我對你朋友挺感興趣的!彼c到即止。
冉頌舟應該是聽過不少有關她的傳聞,須臾的沉默后,輕笑:“談小姐的興趣能維系多長時間?”
岑稚許抿唇,“說不準!
“那我先排隊!比巾炛蹟[正態度。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戀愛也要先排隊的。排什么?等她對謝辭序膩了,率先擠掉其他候選人,任她挑選?
“冉先生,你這話要是讓謝辭序知道了,確定不會引得好友反目嗎?”
冉頌舟要的是徐徐圖謀,看得自然也比常人開!澳怯衷鯓?”
“沒有人規定,愛情非要給友情讓步。就算辭哥也鐘意你,我也可以跟他搶!
岑稚許要被這強盜邏輯繞暈了。
她瞥了眼微信小號里,謝辭序發來的信息,壓下這種不明覺厲的第六感,“算了,你們之間的事,拋出這么個罪名,我可擔不起。我要的那兩樣東西,你開個價,合適的話,我讓我的助理代為交易!
就此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冉頌舟被打個措手不及,跟謝辭序聊起來時,開玩笑道:“辭哥,你說我是不是沒戲了?她甚至都不肯和我見面!
謝辭序對這些并不關心,想起岑稚許對各類表情有獨鐘,淡聲說:“除了談小姐要的那兩樣,剩下的我照單全收。”
“你家那位寶貝也喜歡這些?”冉頌舟說,“這么小眾的愛好都能湊上,倒也挺巧的!
“她在拍一檔文物修復的紀錄片,藏品都是借的別人的。”謝辭序斂眉,把自己剛才的話推翻,鄭重道:“我親自去淘吧,不然顯得對她不夠重視。”
具有收藏價值的孤品,又不像二奢市場,轉手根本不會影響其價格。謝辭序連這種細節都要在意,冉頌舟算是驚了個徹底。
不過他面上的笑意明顯淡了幾分,沒有告訴謝辭序的是。
談家的那位大小姐,最近也在折騰一個傳媒公司。聽趙業明說,她心思全花在上面,投資沒花多少,主要是基于個人愛好。她最大的愛好是什么,哪怕休學都要專程回國做,天底下,哪能巧合成這樣。
輪到冉頌舟笑不出來了。
冉頌舟目光下移,瞥見謝辭序手腕上那枚表,知名奢品最普通的款,剛過五位數不遠的價格,在市場上連價格都炒不動,一路跌價。跟謝辭序表柜里動輒百萬千萬的表相比,根本不夠入眼。
“辭哥,怎么戴這種?”
謝辭序淡淡挑眉,“女朋友送的!
他平時戴腕表的次數不多,偶有出席重要場合,才會挑上一塊。戴這么一塊不符合身份的表,恐怕逢人便得解釋一句,按謝辭序寡言的個性,竟也不嫌麻煩。
冉頌舟扯唇,“人不在你還秀恩愛?讓我酸都沒地酸。”
兩個人各懷心思,這頓飯局匆匆結束,謝辭序作為什么疑竇都不知道的那方,向冉頌舟問了些相關知識后,便離開了。
又過了一周的功夫,岑稚許收到了冉頌舟的藏品,順帶附贈了份禮物寄過去。
沒見著真人,冉頌舟也還算沉得住氣,說了句要是還碰到不錯的,就給岑稚許留聯系方式。
這種客套話聽聽得了,岑稚許發了個表情包。家里倉庫剛填滿,謝辭序又差人送來幾樣,擺在工作室的底層,岑稚許早上醒來時,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幾位身著西裝的拍賣行員工有條不紊地整理著,謝辭序長身玉立站在一側,高領毛衣搭配休閑長褲,腕骨上戴著一枚顯然不符合他身價的表,袖口挽起一截,故意露出來似的,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
岑稚許走過去,挽上謝辭序的手臂,“辭哥這又是從哪個私人博物館那借來的藏品?節目鏡頭時長有限,再多就該拍不完了!
“不是借!敝x辭序神色自若,“是給你買的!
豪車、豪宅她不要,他現在開始選用投其所好的形式,改送她收藏品了。
雖說花錢什么事辦起來都不過彈指一揮間,但能找這些東西,也要耗費不少精力。
至于感動得涕泗橫流,那倒不至于,她純愛的時候,也愿意花錢哄別人開心。
岑稚許覺得謝辭序還算上心,唇角輕勾,欣然接受,趁著人群沒有注意到,在他唇邊偷下一個香吻。
謝辭序輕咳兩聲,警告她。
岑稚許無視他的威脅,低眸夸贊:“辭哥的新表真好看!
“……”
她不好夸他皮囊英俊,借用腕表來闡述。哪知謝辭序非但不領情,反倒瞇起眼睛撩眉看她,“你再仔細看看。”
普通的款式,普通的表盤。
岑稚許瞧了半晌也沒看出特點。難道是她有眼不識泰山,沒看出個中奧秘?
“還沒看出來?”謝辭序凝聲。
“……中古款,機械表,鉑金指針!贬稍S覺得莫名,干巴巴道。
謝辭序擰眉,“你送的。”
完蛋!搞出個大烏龍。
岑稚許察覺到眼前的視線逐漸變得危險,趕在暴風雨來臨前,拉著他往暗處走,唇主動貼上去,“我還以為你早就扔了,所以沒注意。這塊表好適合你,襯得腕骨嶙峋修長,氣質清冷!
她最近挺忙的,忙著充實自己,就連安撫謝辭序,也有些敷衍,無非就是接吻。吻到深處,謝辭序則會克制地將她推開。反倒把她的心勾得酥癢,岑稚許興致下來了,對他也不似先前熱情。
謝辭序用指腹壓上她的唇,想起她同傅斯年分手的隔閡之一,就是傅斯年總是拒絕同她接吻。她根本就是天生的塞壬女妖,只顧著自己舒服,哪里管對方會被撩撥成什么樣。
時至如今,回旋鏢落在身上,謝辭序有了前車之鑒,不敢將她推得太遠,拇指掰過她視線游離的下巴,迫使她眸中僅有自己,啞聲道:“Rakesh這幾天接回京郊別墅了!
岑稚許的思緒還在游離,在想他不肯進一步的話,她的興趣還能維持多久,心不在焉道:“luna呢?”
“國內禁止個人飼養花豹!
她這才察覺自己這個問題好傻。
“你不想去看看Rakesh?”謝辭序循循善誘。
岑稚許的視線落點終于被他拽回來,“在哪里看啊?我最近的錄制很緊,去不了坦桑尼亞!
謝辭序被氣得俊眉倒豎,咬上她的唇,令她微微吃痛。
“京郊,我家。”
第36章 陷落(雙更) 不能一次到頂!
謝辭序大概是存了心懲罰她。
厚舌卷著她的不肯松, 由淺及深,每一下的吮咬都直擊她的敏感點。
他這人性子恐怕比她還惡劣,將她吻得瀲滟動情還不夠, 連換氣時間都狠心地剝奪。
岑稚許睡眠一向淺,因此書房也做了雙層遮光窗簾,厚重的簾布將光線隔絕, 分割成幽閉昏暗的空間。房門半敞著, 一墻之隔外,人群的低語聲如猶在耳。
沒有人知道, 剛才還在場的兩人, 此刻正做賊一般, 躲在書房里吻得昏天黑地。
氧氣被他悉數攥奪, 岑稚許的胸腔如同經歷擠壓, 唇瓣被他含住,吮出水聲。就在她感覺呼吸已經到極限之際, 謝辭序為她渡來了一縷空氣, 帶著他身上慣有的氣息,如同在朝陽時分, 迷路的人不慎踏入漫無邊際的霧凇森林。
枝干墜滿雪色,融化后又凝成尖銳的冰針, 熠熠發光。
“剛才在想什么!敝x辭序松開她,鋒利的鼻梁抵在她頸側, 呼出的氣息滾燙,將冰針融成水珠,沒入覆雪之中。
岑稚許知道他生氣了。
他對感情的要求未免也太高,她很難做到事事都圓滿。
在這個地方深吻的背德感太強,她的身體被他勾出了欲望, 有求于人,自然也愿意費心逗他。
她表情為難,“我在想,你不想跟我睡,是不是不太合拍?”
謝辭序的掌心有薄繭,替她整理裙擺時,總能掀起異樣的酥麻。聞言,他抬起手,用力地掐了下她腰窩的軟肉,而后寬大的掌心覆上她的臀,輕抬起幾分,兇戾地往他的方向按。
迷霧森林并不可怕,尋著指南針的指引,總能找到出去的路。
而那屹立不倒的雪嶺,才是真正讓人心生敬畏的危險之境。
暴雪肆虐,云層掩映,無法跨越。
他強迫自己停下來,語氣隱有威脅之意,“哪里不合拍?”
這些話從她口中說出來,比先前那幾句還要氣人,謝辭序知道她想要什么,他并不是不給,只是要找到合適的機會,才能循序漸進地給。
要真是滿足她的期待,一股腦全給了,她過不了就會厭倦。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她這里也不算完全管用。她的耐心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少,什么計謀都化作飛灰,跟紙上談兵差不多。
謝辭序深吸口氣,感受著浮動流淌的熱流,指腹堪堪掠過那層薄薄的布料。
指尖沾了泛潮的濕意。
送至她鼻尖,與她共同見證海潮的藍色香調。
“是我沒辦法為你硬,還是不能將你吻濕!敝x辭序字句直白,漆黑的目光在暗處猶如一匹野獸,連呼出的氣音都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我看我們合拍得很!
吸引力法則在同她牽手時即刻生效,仿佛在聊表忠心,這輩子也只能對她如此。
是她挑起這個話題的,現在卻不知該如何回應。
“要試過才知道合不合……”岑稚許說到這里,及時抿住嘴。
話里有話似的,勾著他問。
謝辭序挑眉睨她,示意她說下去。
“聽說有的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她每迸出一個字,謝辭序的臉色就越黑。
“不然你為什么不肯和我做?”
當著本人的面質疑他的能力,岑稚許其實也有點心虛,不知道激將法管不管用。
謝辭序不明意味地壓下唇,平生頭一次覺得難辦!皼]有說過不跟你做,但這種事,需要給你留適應期。一上來就到頂,恐怕會傷了你!
岑稚許充耳不聞,“借口!
謝辭序早已摸清她的秉性,也不指望著能從她口中聽到什么好話。他拍了拍她的肩,聲音還沾著啞,“底下濕著不難受?”
“肯定難受啊!贬稍S現在就想去換一套衣服,琢磨著把家里的小玩具翻出來,或許能夠暫時撫慰一下。
“待會去換。”謝辭序說,“多備兩套,今晚住我那。”
本來都快意興闌珊的岑稚許眸光忽閃,對上他幽冷的目光,莫名感覺嗓音發窒,“你不是說要循序漸進嗎?”
“是我考慮不周!敝x辭序眼底的欲望漫出來,淹沒她,聲線卻帶著克制的平和,“讓你舒服的辦法有很多種。你不滿意的話,再考慮其他!
“怎么樣?”
這份誘惑如同懸在眼前看得見的漿果,紅得透亮,她不可能無動于衷。
岑稚許無聲地咽了下喉,被他注視的耳根泛起熱燙。眼前浮現的是卻是曾在網上看到的話,吮吸玩具比起男人來,到底還是差了點感覺。
原貼是這樣描述的——尤其是當你被送上天際,身體的歡愉蓋過所有思考能力,顫抖著從另一個世界落地時,不經意間看到那張曾高傲不可一世的臉,他英俊的面龐被瀲滟的水色勾勒得愈發性感,才能體會到精神與身體共鳴的奇妙滋味。
她一直沒設想過這些。
畢竟謝辭序高臺明月的形象立得太穩,又有潔癖,上次拽著她踩他的腰腹,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這是世界上只有極少數的男人甘愿做裙下臣,性.愛更多是各取所需,服務型幾乎只存在于年下身上。
但年下吧,雖然貼心,太過乖順又缺了點勁。
岑稚許拖了個小行李箱,把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全帶上了,包括睡裙、面膜、護發精油,以及上次跟莊晗景逛街時買的雞肉凍干。她順著露臺往下望,謝辭序站在金桂樹下,橙紅的桂花落了滿地,幾朵留在他肩側,將原本冷邃的輪廓染上不屬于他的暖色調。
猶豫幾秒,她還是把那個原木盒子里裝的小玩具也塞進了行李箱。
謝辭序不知道她的箱子里都裝了什么,讓司機拎至后備箱,溫聲道:“你平時用的品牌,都發我一份。下次給你準備上,就不用每次都跟搬家似的。”
岑稚許這才想起來,他說的是去京郊,并且將之冠以家的名號,肯定不是謝宅。既然只有他一個人住,她肯定會經常抽空過去,一切標準按照她的習慣來,的確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好。晚點我發給宴特助!彼c頭。
“你發給他?”謝辭序問。
“我發給你,你不也要安排給管家或者助理采購,省了一道轉發的流程,沒什么毛病!
管理集團大大小小的事,耗費的時間精力都很多,先不說工作系統上的流程節點設計,每天堆積在后臺的特殊審批都要過目,還要跟進子公司的經營狀況,去全國各地的廠區視察,拓展海外業務。
亂七八糟的雜項堆在一起,猶如鋪天的信息潮,都需要讓助理先代為梳理。岑稚許沒覺得哪里有問題。
謝辭序眉心皺得很深,“你的事,我不至于全都交給別人!
她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香薰,發膏,馥郁香氣的來源,算得上隱晦的秘密,怎么能讓別的男人知曉。
車內的擋板升上去,謝辭序深邃的目光將她網住。
占有欲作祟。
這種尖銳、充斥攻擊性的感覺從心底蔓延,連他自己都覺得到了病態可怖的地步。畢竟宴凜也只是在那個雨夜里,為她失神了半秒,僅此而已。自那以后,便恪守本分,一言一行都客氣尊重。
只是因為宴凜擁有不俗的氣度及相貌,在這個位置上,又極為年輕,他才本能地生出危機感。
平心而論,宴凜沒有復雜的出身,將來結婚也好,維持長久關系也罷,不會遭受重重阻礙與反對,比起他,是她更優渥的選擇。
謝辭序沒有再說話,指腹扣住她手腕,很沒風度地吻上了她的唇。
岑稚許不明白剛才還在平和探討怎樣讓她住得更舒心的人,怎么眨眼的功夫就變了臉,攻勢比先前還激烈,將她堵得退無可退。
兇悍到讓她險些以為,在車上就能干柴烈火,一觸即燃。
謝辭序在京郊是座莊園式的別墅,總共三棟樓,無邊泳池就單獨占據一棟,視野開闊,正好將前后花園的風景盡收眼底。車身停入地下車庫后,司機便悄無聲息地離開,她們一路從電梯吻到潮濕霧氣彌漫的泳池。
夜幕沉沉,幽藍的泳池如同天空之鏡,蕩漾著綢緞般的水波,倒映著一堆吻得難舍難分的身影。
岑稚許推開他,雙手抵在彼此身前,從他懷中逃離。
沁涼的夜色拂面而來,她還沒能適應這里昏黃的燈光,隱約察覺暗處有道視線,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這個方向。
謝辭序攬過她的腰身,“恒溫泳池,我早上清醒后,通常會游上五圈,水質都是過濾干凈的,沒有旁人泡過。你要是想玩,待會我差人給你買套泳裝!
或許是錯覺。
岑稚許對暗處的眼睛并沒放在心上,“我帶了多的裙子!
裙子代替不了泳衣,布料材質全然不同,沾了水,便會薄如蟬翼般黏在窈窕有致的身軀上,遮不住半點旖旎風光。
他凸起的喉結滾動,讀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眸中涌動著眸中暴烈難抑的情緒。
“浴室在右邊。你先去洗。”謝辭序說。
岑稚許的睡裙都很規矩,以舒適性為主,露膚度并不高。她從箱子里挑了件深紅色的,細細的吊帶,裙擺搖曳蓋住小腿腹,真絲的,指尖觸及時帶著冰涼,遇水顏色則更深一分。
“辭哥不跟我一起嗎?”她還想讓他幫忙把她的長發束起來。
謝辭序眉心微簇,深深吸氣,才穩準心神,睨過來的目光鋒銳。
“我要是跟你一起,恐怕你今晚就沒精力游泳了。”
不愿意就不愿意嘛。找這么多借口。
岑稚許知道他也不會答應她的邀約,癟起唇角,走進了浴室。
室內的香薰味道清冽,聞起來同他身上的氣息有些像。白瓷地面是排列緊密的防滑條,大概是鋪了地暖,赤著腳踩上去也并不覺得難受。
謝辭序在外等候的間隙,命人送了些餐食上樓,擺在漂浮木盤子里,就這樣任其在泳池邊緣徘徊。
“這側的泳池水要淺一些,你在附近活動就好,別跑太遠!彼暯淮暰只停留在她白皙光滑的鎖骨上,由于語速太快,沙啞的音質聽起來口吻冷淡。
泳池能有多深,她在印度尼西亞浮潛那會,連瓶氧氣罐都沒背。起伏的海浪不停拍打胸口,窒悶的感受鮮活生動。
岑稚許說了句知道了,沿著池邊踩下去,如同一尾從深海逃出來的人魚,紅裙迤邐,漾開一圈圈漣漪。
游至邊際,她趴在透明的玻璃邊緣,才明白這棟為什么是三棟樓里最高的。視野卡得剛剛好,花園里的雕塑和布景盡收眼底,還能眺望遠處的紅楓林,是賞景的絕佳位置。
她漫無目的地游著,逐漸往泳池深處游去,想看另一側的景色是否還有驚喜。
直到與一雙烏暗的烈金色瞳孔相撞。
捷克狼犬是天生的游泳健將,又擅長隱蔽,曾為捷克斯洛伐克特種部隊完成過許多軍事任務,大概由于血統里帶有狼性,尖耳警惕地高高挺立。
Rakesh似乎并不喜歡她。
從初見那次起,就沒有對她搖過尾巴,她唯一一次摸它的頭,還是在謝辭序在場時。它鎮靜到完全超出一只狼犬的智商標準,以至于岑稚許此刻不由得放輕了呼吸,唯恐他會因領地意識被侵犯,而主動攻擊她。
“Rakesh?”岑稚許試圖喚它,然而沒入水中的Rakesh仍舊沒有反應。
四周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她有些后悔沒聽謝辭序的話。
Rakesh的水性簡直好到爆,以她為中心繞圈,岑稚許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看著它梭巡的圓圈越來越小,狼犬濕潤的鼻尖抵了抵她纖薄的脊背,像是將她往泳池淺水處驅趕。
岑稚許后知后覺般會意,深水區是Rakesh的領地,而她擅自闖入,必然是冒犯了它作為狼犬的威嚴。
也不知道它是怎樣讓luna臣服的。
她屏住呼吸,往水里扎進去,試圖一口氣潛至岸邊,暫時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被無聲無息吞噬的黑夜,陡然響起了一陣低沉的嘯鳴聲,在叢林深處回蕩。
Rakesh的叫聲接近于狼,若不仔細分辨,聽不出兩者的區別。
謝辭序疾步從浴室中出來,森冷的視線掃過漣漪蕩漾的池面,“Rakesh。”
向來服從的捷克狼犬也會有叛逆的時刻,它只是同他對視一眼,而后鉆入池底。
謝辭序眸色猛然沉下去,那一瞬間,體會到了死亡的無措與空茫。
岑稚許對海洋感興趣那年,考了AIDA3星的證書,在水中長憋氣最高記錄長達2分45秒,雖說有僥幸運氣的成分在,平時的極限最多也就2分鐘,但這個泳池到底是建在屋頂的,長度對于她而言不算難事。
只是她本就有輕微的夜盲癥,水下視線受阻,判讀力下降,無暇顧及身后的情況,哪知Rakesh以為她溺水,咬住她腰側的衣服就往上拽。
Rakesh常年在寬闊原始的草原上奔跑,力氣自然比她大太多,岑稚許嗆了幾口水,還沒反應過來,一雙有力的臂膀及時箍緊她,瞬間帶她躍出水面。
兩道無比相似的蟄伏視線緊緊鎖定她,岑稚許剛經歷了一場自以為的大逃殺,心跳不受控制地快起來。
男人挺拔的鼻梁掛滿了水珠,深邃的五官輪廓因緊張而顯得凌厲逼人,在雋冷的燈光下,迫近她,久久起伏的胸膛燙得驚人。
“Rakesh,滾上去!
Rakesh嗚咽一聲,一躍上岸,淅淅瀝瀝的水珠抖落,往池邊的方向飛墜,猶如下了場急雨。
謝辭序伸手替她擋住大部分水滴,這才垂眼,看向懷里狼狽不堪的人。
紅裙妖艷,她的長睫沾了水色,雪膚烏發,纖腰不堪輕握,還被不知輕重的Rakesh撕壞,謝辭序修長熱燙的指腹順著穿進去,同她的肌膚嚴絲合縫地相貼。
指骨沿著腰線滑過,帶著幾分顫。
哪怕明知他只是在檢查她有沒有受傷,可他身上剛洗完澡的荷爾蒙氣息太過濃郁,又沒穿上衣,胸肌連同腰腹塊壘分明,讓她很難不心猿意馬。
那種心臟驀然抽痛的感覺太過觸目驚心,以至于謝辭序久久不停平息,故作冷漠地叱責道:“Rakesh平時喜歡跟我搶泳池,它回國后會安分些,只要不觸及深水區,通常情況下不會進攻。”
“要是我來晚一點,它傷到你,怎么辦?”
他的語氣很兇,岑稚許長這么大都沒被人這樣對待過,驕矜地揚起下巴。
“你只說不要靠近深水區,又不說清楚Rakesh也在,我當然會下意識認為,不過是水深危險而已!
謝辭序后怕地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里,聞言,雙目沉靜地道歉:“回來的時候,管家說Rakesh在花園,我也沒來得及確認,它是不是又轉移了活動陣地!
他們倆一下車就在接吻,恨不得將彼此的身體都融入相同的氣息,謝辭序哪里還分得出精力去在意其他。
岑稚許驀地靜了,仔細回憶剛才的情景,忍不住為Rakesh辯解:“Rakesh貌似是認為我溺水了,想要對我施救來著。你別罰它!
其實這么看的話,Rakesh也并不像是討厭她。
她對Rakesh多了幾分好感。
“它咬人不會留情,犬牙剮蹭皮膚也會留下血痕!敝x辭序仍舊不放心,“你轉過去,我看看!
要是真的受傷,她怎么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過看謝辭序焦灼的態度,岑稚許也受其感染,難得心軟,聽話地背過身去。
“阿稚,你的腰都沒在水里,我看不清!
她往上挪了半寸。
“再起來一點!敝x辭序嗓音沉啞,指骨在她后腰輕點,“這里!
岑稚許忽然覺得口干舌燥,仿佛有火在燃燒,哪怕她故意沒穿,依偎在他懷里時,也沒有此刻腿軟。
沒了厚重的西褲布料遮擋,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頂端翹起的弧度,連同筋脈盤雜的血管,在她身后聳立。
可他哄她的語調溫柔到過分,面上也仍舊是禁欲冷傲的模樣,儼然是截然不同的極端。
“……謝辭序!彼吐晢舅。
謝辭序的黑眸泛起深意,拖著她的臀,將她舉至岸邊用以擦水的絨毯上,輕而易舉地將她翻轉,岑稚許就這樣半趴著,脊背正對著他的目光,臀部也不由得拱起來。
她面上一陣火辣,腰肢塌陷下去。
真絲紅裙已經襤褸不堪,連白到發光的皮膚都遮不住,如同雪中紅梅,瑰麗冶艷。
凝滯好半晌,低啞到底的嗓音響起。
“還算它懂分寸!
沒有傷到她。
岑稚許偏過臉,再也沒辦法保持平靜,掙扎著要從他的掌錮中逃離。哪知一不小心,豐腴挺翹的臀擦過他,囂張跋扈的部分仿佛更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成更加猙獰的尺寸。
謝辭序用力闔眼,渾身肌肉緊繃,脖頸后仰,從飽滿凸棱的喉中,溢出一絲難耐的、壓抑的悶哼。
這個聲音裹挾著濃重的情與欲,滾過耳畔,聽得岑稚許酥了半邊身子。
她猶豫著轉過身,手肘撐著往后退,對上他赤紅忍耐的眼角,被蠱得失去心神,明明剛才想好了要做到底,現在卻隱約覺得,他說得沒錯。
一口氣到頂,她根本受不住的。
謝辭序拽住她纖細的腳踝,欲言又止,額間青筋跳動,不可置信地凝視著她,“你連底下沒穿……?”
第37章 陷落 不受控的野獸。
“這是睡裙。又不需要夜里見人, 追求舒適度而已,里邊掛空擋不是挺正常的么!
岑稚許說這話時,沒有太多底氣。穿著舒適的前提是, 至少要衣冠齊整,而眼下的場景實在是太過血脈賁張,背離她的初衷有點遠, 以至于讓她莫名覺得羞恥。
故意不穿, 是她占據主導權,而衣裙因意外被撕咬得襤褸破敗, 顯得像情.趣裙裝似的。
她可以主動勾引, 寸縷不掛地站在他面前, 拉著他沉淪也好、墮落也罷, 在雙方制衡的過程中, 也是勢均力敵的、平等的。倘若她穿上以情趣為主的衣服,則是站在下位者的位置取悅他, 供他凝視、欣賞。
一個是追求自我的欲望, 始終把本我放在首位。
兩者看似不同,本質上卻天差地別。
后者甘為玩物的臆想本能讓她感到不適, 掀起裙擺,遮住腰際的大片春光。
謝辭序深吸口氣, 一時不知該說她什么。不用見外人,所以追求舒適。她就不怕他褪下紳士偽裝, 兇狠又暴戾地吞噬她?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我比別人更危險?”
聽到這句話,岑稚許側顏清冷而倔強,眼眸溢出幾分冷意,“我想你誤會了!
“我這樣做, 不是為了取悅你!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向池中的人。或許是由于站位差以及光影效果作祟,岑稚許身上所透露出的寒冽氣場讓謝辭序短暫的恍神。
直覺告訴他,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匍匐在底層的無名之輩。
“是人就有欲望,性、權,乃至金錢,都不是男性的私有野心!贬稍S隨手拿起浴巾披在身上,半蹲下身,腰線狼狽的位置有所掩蓋,卷曲如海藻般的長發緊貼著顴骨,同謝辭序對視。
她是那樣大膽、從容,遮掩住令她難堪的部分后,便不在意露出的花蕊與起伏的沙丘曲線。
“我想睡你,把控進度,適當推動,當然無可厚非,但這一切,都是基于我本身需要,而不是為了迎合誰!
謝辭序怎會聽不明白。
她思路清晰,觀點明確,謝辭序怎么會聽不明白。
他本意并非如此,哪知道她想到另一層去了。她有她的驕傲,絕不會任由旁人將之踩碎,才會因誤解他的話,有這么大的反應。
“阿稚!彼吐晢舅。
然而岑稚許不知為何變得興致缺缺,攏著浴巾頭也不回地轉過身,纖長的雙腿沾滿水珠,往浴室的方向走。她臨行前,看了Rakesh一眼,有些于心不忍,對它道:“Rakesh,要不要我帶你過去吹干毛發?”
Rakesh很通靈性,威風凜凜的立耳抖了抖,邁著優雅的步伐跟在岑稚許身后。
不知為何,同那雙毫無溫度的燦金色瞳孔對視時,她還是會下意識感到心臟一緊。
Rakesh的眼神和謝辭序實在是太像了。
她的偽裝和欺騙在它面前似乎都無所遁形。
謝辭序拽著扶梯上岸追過去時,一人一狗都將他關在門外。
把人惹怒了,當然只能誠懇地道歉。
“抱歉,我剛才表達有歧義,用詞也不夠嚴謹,不是要將你放在下位審視!彼椭宰铀尖獯朕o,冷眉高擰,哄人這件事,他沒有經驗,只能借鑒她曾用的標準。不過岑稚許哄人的方式是接吻,他要是沿用強吻的計劃,說不定會火上澆油,反倒是給她增添了坐實的證據。
謝辭序喉間滾過一聲嘆息,壓低了嗓,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柔。
“你的睡裙很漂亮,也很襯你。阿稚,你先開門好不好?”
磨砂變色玻璃門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謝辭序低磁的嗓音溢進來,岑稚許腳步微滯,目光落向門外模糊的人影。
拜她所賜,被人拒之門外這種事,估計這輩子謝辭序還是第一次遇見。
赤裸的上身精壯有力,映在玻璃門上,那股熱意強勢地逼近來,讓岑稚許耳根陣陣發燙。
其實謝辭序也沒說什么過分的,是她做了延伸,揣測他心思不純,給他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她的脾氣還算溫和,很少冤枉人。
就算偶有誤會,很快也會解開。
現在的情況有些微妙,以矜傲不好惹聞名的人,反倒跟本該逢迎的人道歉。
見岑稚許沒有回應,謝辭序扣響門,喚了聲Rakesh。
Rakesh受過嚴格的訓練,即便后腿曲著靜坐,也猶如正襟危坐,聽到主人的聲音,警惕地站起身,喉間發出一聲與狼相似度極高的嗚鳴。
謝辭序警告它:“守在門口,別亂跑!
Rakesh回應地晃了晃尾巴,仰頭看向岑稚許。它這副什么都明白的眼神,讓岑稚許再一次對它的智商認知受到了沖擊。
她摁下開關,玻璃門的霧色消隱,逐漸向兩側收靠。
彼此的視線毫無阻礙地相撞,謝辭序凌厲鋒銳的骨相在這種死亡光線下竟也找不到半點瑕疵,連顴骨都很有辨識度。跟他吵架,恐怕看到這張臉,都說不出半句重話。
岑稚許赤著腳往前跨了半步,面上仍舊做出冷然的神色,“Rakesh剛才以為我溺水了,想要救我,才咬住我腰上的衣服。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兇人家,它也會難過的好不好?”
這場單方面的冷戰,從開始到結束,不過才幾分鐘的時間。
看得出來,她現在的心情不太好,語氣有些沖,睨向謝辭序的表情也不加收斂。
被她如此對待,謝辭序倒也不生氣,連呼吸都放輕了,“Rakesh平時受的體罰比這重多了,它沒這么脆弱!
“捷克狼犬的體質是比其他犬種好!贬稍S在給Rakesh爭取權益,下巴高揚,黑的也能說成白的,“但這不能作為你胡亂體罰它的理由!
Rakesh認真地聽著兩人對話,還配合地汪了一聲。
他養了八年的狼犬,最忠誠的伙伴,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策反,陪著岑稚許一同控訴他的所謂“暴行”。
謝辭序眉心跳動,靜靜聽她說完,薄銳的眼刃冷冷地掃過Rakesh。
他盯了Rakesh半晌,以往Rakesh撐不住三秒,便會服從命令過來,現在竟紋絲不動。
這一幕被岑稚許收入眼底,她皺眉,直呼他大名,“謝辭序,你又在嚇Rakesh!”
“……”
他現在是徹底栽了,任由她踩在自己頭頂作威作福,竟也甘之如飴。
而作為導火索的始作俑者Rakesh索性在岑稚許身側端坐,有了靠山后,言聽計從四個字不再受用。
岑稚許慢悠悠地將目光收回來,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Rakesh的腦袋,沾濕的毛發有些刺扎,她起初只敢用指尖去碰。后來察覺到Rakesh分外安靜,便適應著大著膽子將整個掌心都壓上去,摸了一把整個莊園的傭人都不敢碰的腦袋頂。
Rakesh給足了她正向反饋,岑稚許為它撐腰的架勢更足。
謝辭序被她驕矜挑釁的眼神看得心間泛軟,妥協地低哂:“是不是還要我跟Rakesh道歉?”
同他近距離對視,她的目光放哪里都不合適,臉頰也裹上一層熱。
是來自他身體的炙燙的溫度。
幾分鐘前,她還感知過。
岑稚許抿唇,落嗓弱了幾分,“倒也不至于!
“你以后別兇它就好了,”
她像是突然泄了氣的皮球,渾身的尖刺都掉落下來,露出幾分酣熱潮紅,比花園里的薔薇更勝一籌。長睫掛著濕,眨動之際,連眼眸也好似被凌凌春水浸透。
謝辭序眸色暗下來,聲線不可避免地沾上啞意,“嗯。”
那份啞本身就未褪下來,只是顧念著她的情緒,暫時藏匿,如今因她一句話,轉瞬便死灰復燃。
“那你呢?”
他驀然發問,岑稚序一時沒反應過來,不解地望著他。
“你接受我的道歉了嗎?”
他看上去依舊是那副鎮定沉著的模樣,眼瞳是冷灰色的,比Rakesh的燦金色要淡,像是蒙上了一層山雪柔霧,叫岑稚許心頭突突地一跳。
今夜埋下的壞心思隱有復燃的跡象,她趁機引出過分的不合理要求,輕飄飄道:“你的道歉不夠有誠意,我不接受。”
謝辭序從善如流地說:“那怎樣你才會滿意!
“吻我!贬稍S飛快地說。
是她慣常用的道歉標準,謝辭序并無意外。他不明白的是,只是接吻而已,她為什么會從脖頸到耳根都燒起霞色。
縱然不理解女孩子的心思,他還是紳士又克制地掌拊著她的腰,配合地湊上去,準備像往常一樣吻她,為自己剛才的詞不達意贖罪。
對此上癮的不止是她,他也快要墜入欲望的漩渦,從剛才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忍不住將她摟入懷里。
眼見著謝辭序就要吻上來,岑稚許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彼此之間。
身前的男人鼻息微重,薄唇滾燙,幽邃看不出情緒的黑眸凝著她。
岑稚許垂睫,不去看他的神色,低喃道:“我沒說是吻這里。”
謝辭序眉心微斂著,靈魂仿佛被她握在手中,漫不經心地磋磨。今夜不過是訓斥了Rakesh兩句而已,她訓他可比這過分惡劣得多。勾起他的欲念,又毫不在意地拋下。
算了。總歸都是縱容,他也想看看,面對她,他的底線究竟能低到何處。
“吻哪里?”謝辭序喉結滾動,沙啞的嗓音暴露了正在暴烈燃燒的躁意。
他根本就不是禁欲冷淡。
只是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中,沒有碰到她罷了。
Rakesh還守在腳邊,雖然它算不上窺探者,也無法理解人類對于愛與欲表達的方式。
但想到將要說出口的話,岑稚許還是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或許是因為它的眼睛太像謝辭序了。
總讓她有一種,它是謝辭序另一個人格化身的錯覺。
“別走神。”謝辭序不滿于她總在這種時候分心,對于她的視線貪戀與日俱增,現在竟連Rakesh都讓他忍不住在意,幾乎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他輕掐住她的下巴,語氣輕微加重,將心底騰升的那些陰暗心思展露一角,“只能看著我!
卻也只能是冰山一角。
岑稚許對于強勢的接納度有限,這種帶有命令的陳述,只會引起她的反骨與抽離。
不得不承認。
在這方面,他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岑稚許回過神來,清麗的面龐涌起幾分不悅。
像是下一秒就要說,你什么態度?
謝辭序搶在她開口之前,沉了聲,加了一句:“好嗎?”
語境頓時大不相同。
他對自己丟盔棄甲的速度感到荒謬和震撼。
后面的兩個字音調咬重,有種低音炮的磁,卻又不似咬腔作調,音色清冽,滾過耳廓時,仿佛能沿著血液流動的脈絡,直鉆進心窩。
男人沾了欲的聲音,好聽到犯規。
岑稚許就算有什么不滿,也得徹徹底底地全都放下。
她推開他,將裝在小收納盒里的瓶瓶罐罐拿出來,再拆開那個灰綠藍的包裝,半捂著睡裙的領口,把取出來的東西塞進謝辭序手中。
對于沒見過的物件,謝辭序垂眼下意識摩挲。通體呈天藍色,弧線簡約,看樣子大概是模仿了鯨的形狀,圓腦袋頂著噴泉樣的凝結水花。奇怪的是,水花頂端有個拇指大小的不規則圓孔,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
“給我這個做什么?”
他剛才的問題她還沒回答。
謝辭序胳膊攬住她的腰,把人順勢撈入懷中,往浴室內側帶。夜里風大,從泳池里出來這么久,待會該被吹傻了。
岑稚許用這個的頻率不高,自己拿著玩時,沒覺得哪里不好。
直到看到謝辭序那雙修長骨瘦的手指將其松泛地握住,指尖還在洞口不解地掠過,她的腳尖忍不住繃緊,神經都仿佛被磨地發顫。
東西都帶了,借用他的手代為啟用。
應該算不上太過分。
“我要你用它吻我!贬稍S雙腿緊緊并著,企圖讓自己變得理直氣壯,來化解這份四處蔓延的熱躁。
聞言,謝辭序眸色猛然沉下去,呼吸也變得粗重。指腹不受控地重重碾過噴泉頂部的缺口,似是慍怒的前兆。
他虛瞇起眼睛,再度確認這東西的構造。
好半晌未發一言。
岑稚許誤以為他不愿意,指尖蜷了蜷,腿根也因他粗糲又暴戾拂過那處而變得酸軟。奇怪,分明是毫無瓜葛的兩件事,怎么腦中偏要將之聯想……
她忽然后悔帶它過來試探謝辭序的底線。心思一旦浮出來,她一秒也忍不下去,試圖物歸原主,“算了!
腕心被他扣住,一陣天旋地轉后,謝辭序橫抱著她走到蓮蓬頭下。溫熱的水流自頭頂澆下來,很快便在透明的玻璃隔檔前籠上層濕霧,來不及驚呼,她的上下唇瓣都被他含住,慢條斯理又霸道地吮咬著。
這個吻由淺極深,卻不是循序漸進,岑稚許舌尖剛要縮回去,他就窮追不舍地頂上來,將她吻得唇角都微微泛著麻。
她無力地攀著他,被動地承受著他充斥進攻性的深吻。
Rakesh還守在門外,她們卻在這里激吻,岑稚許勉強找回一絲理智,正要出聲,謝辭序就抱著她,一路將她抵在旁側的浴缸邊緣。
“張開點,不然沒辦法吻它!苯游堑拈g隙,謝辭序微微彎腰,不疾不徐地用唇去挑逗照顧她每次都紅到滴血的耳垂。她的身體似乎格外喜歡被這樣對待,每次他剛含完這邊,她就含糊不輕地為一側鳴不平,即便他有三頭六臂,都有些分身乏力。
僅用唇去安撫,顯然已經不夠了。
岑稚許被吻得身心蕩漾,可他不肯幫她,再怎么深吻也是飲鴆止渴。
她有些不滿地撅起唇,推開他,落下定論,“不親了!
藍鯨嗡嗡的細震聲沒入水流中,裙擺被一雙熾熱的大掌掀開,謝辭序的唇又湊上來,兇悍地吮吸她的唇瓣,黑眸深沉晦暗,“我說的是你想要被吻的地方!
岑稚許抵擋不住他猛烈的攻勢,便察覺擠進來一雙遒勁有力的長腿,迫使她不得不向兩側分開。
她感覺到自己脊背一瞬變得僵硬,像一尾被握住了尾巴的錦鯉,身體的命脈被他用藍鯨咬住,如同噴泉中央的那縷最細小、最清澈的浪花拂過,糾纏反復。
明明早已用過數次的東西,帶來的感受卻遠超以往更甚。
“停一下!彼畚惨绯錾硇缘难蹨I,在迫臨天際線之前,出于對陌生情境的畏懼喊了停。
謝辭序將她的耳垂卷入唇中,青筋凸起的手臂拖住她的臀,似要加深這個吻。
“辭哥……”岑稚許睜開眼,他逆著光,輪廓映入熹微的光影里,早已不復初見時散漫漠然,高不可攀。
“謝辭序!”
“你給我停下來。。
在判斷謝辭序這件事上,她完全失策了。
他根本就是頭不受控的野獸。
藍鯨頂部的噴泉與水花共吻的那刻,柔軟濕潤的舌尖將那抹清甜的甘露悉數吞入腹中,細細品嘗。
第38章 陷落 “咸的。”
藍鯨早已被遺忘在浴缸邊緣, 克萊因藍的噴泉頂部,沾著綢意,如同西湖的水。綢緞似的, 與山雪融化后的那種清冽不同,倘若用手輕輕拘上一捧,便能理解, 為什么有詩人用肥這個字來形容。
岑稚許的眼淚掛在眼尾, 回過神來,然而此時已經太晚。
她感覺自己被他捧在掌心,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一處, 說不清是她在品嘗他唇腔中的味道, 還是他在仔細撫慰她。
從來沒有到達過天際線邊緣, 此刻也輕易觸碰到。
以往只覺得那是夸張的文學表現手法, 從生理構造上來說,女性在這方面的體驗很難達到頂峰。沒有人能夠精準地形容出那種奇妙而陌生的感受, 是站在雪山陡崖邊, 縱身躍下時,短暫到直沖大腦的失重感。
兩年前滑雪開板的身體記憶在模糊間涌上來, 不同的是,冰冷的雪花被他的溫度融化成了水珠, 很快飛濺至那張英俊筆挺的臉龐上,沿著下頷線綿延, 深凹縱延至飽滿健碩的胸膛。
余韻褪去后,她不受控地顫抖著。
身體處在愉悅的高峰,精神從空白中墜落地面。
岑稚許忍不住抬起腳踹他。力道不重,謝辭序悶著聲任由她發泄,甚至還握住她纖瘦的腳踝, 防止她因泄憤時情緒太過激動而仰摔。
水流漫過他胸膛,窄腰勁腹在光影下盈盈泛著光澤,像是涂抹了一層精油,襯得肌理分外明顯,蓬勃有力的男性身體比畫家筆下描繪的還要讓人心動。
“你……”對上那雙烏暗幽黑的眸子,岑稚許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惱羞成怒道:“你怎么在剛剛那種時候取而代之!
讓他停下來,他非但沒有聽,反而愈發變本加厲。
謝辭序深濃的視線一瞬不瞬地將她鎖住,似乎并不理解。把億4把一六舅9劉三。倘若這是場合作,他在關鍵時刻履約,她是沒有指責權的。提出要求的人,反倒責怪對方的守約,簡直聞所未聞。
“本來就是要取而代之的!
他并不覺得這樣做有什么問題。唯一值得詬病的,就是他在她快要瀕臨極限的時候吻上去。
不動聲色地滾了下喉結,將唇腔中清甜似花香的味道悉數咽下去,謝辭序換了個問法:“是時機不對,還是不夠溫柔?”
“……”
岑稚許咬牙,否認道:“都不是。”
重點是在這里嗎?
雖然說她是曾幻想過,將藍鯨頂部能夠產生吸力的浪花換成他,但他這張臉、這個人太過高傲,哪怕只是穿著最尋常不過的衣服站在那里,審判感也很強。服務她這種事,她也只敢在夢中設想。
夢里的他,沒有獨屬于謝辭序身上的濃烈侵略性,對她體貼入微,百依百順。
更像是頂著同一副皮囊的陌生人。
夢里的感受和現在全然不同,她醒來時,只覺意興闌珊,不會像剛才一樣。
令人上癮。
謝辭序推開格擋,高大的身形將岑稚許遮住,對仍舊守在門外的捷克狼犬道:“Rakesh,去烘干倉!
Rakesh尾巴下垂,接收命令后,啪嗒啪嗒地踩著爪墊往樓下跑。
等Rakesh離開后,他在浴缸邊緣的瓷臺面上坐下,順勢將還在發懵的岑稚許拽在腿上,長腿微微岔開,浴巾遮住,卻不能阻止熱意侵蝕。
岑稚許掙扎兩下,便倒在他懷中,手臂虛環住他的脖頸。
四目相對,謝辭序凝神屏氣,甚至開始反思,是不是他第一次伺候她,沒什么經驗,給她帶來的感受還不如那只巴掌大的藍鯨。所以她才會氣急敗壞地將踩他,她明知道剛才那樣的動作,什么風光都遮不住,才作惡般地折磨他的理智,引誘他跟她齊齊失控。
可是藍鯨的構造如此簡單,不過是曾橡膠而已,哪里比得上舌頭靈巧。
想到這里,謝辭序面色沉下去。
他總不會比不過小玩具吧?
謝辭序在這里將先前的每一秒都仔細剖析,岑稚許倒好,指尖順著他高挺的眉骨往下,落在他薄冷的唇邊,發暈的大腦被那熱度燙得有些混沌。
“阿稚。”謝辭序忽然喚她,岑稚許如同驚弓之鳥,紅著臉收回手,很沒好氣地虛張聲勢,“能不能不要突然叫我名字!
“我是想問你,剛才的體驗怎么樣。”
簡直好到爆。
岑稚許口是心非道,“還行!
謝辭序看到她那沒心沒肺的笑,多少咂磨出她是在說反話:“只是還行?”
“難不成你還想讓我把你夸上天?”岑稚許反應比誰都快,一句反問就這么甩過來,“又不是服務工作者,干嘛一直追問!
低嗤聲溢出來,謝辭序抓著她的手攏在掌心揉玩,“所以,我該說歡迎下次光臨?”
這句話把岑稚許逗笑了,狐貍眼上挑,沒有再跟他周旋于此。
不過他顯然不懂什么技巧,純粹是將靠著舌尖往上頂,吮吻的動作纏綿又斯文,偶爾還會不小心用前齒輕掃。
倒是不疼,只是這種毫無預兆地磕碰,讓她不得不繃成一根弦,總是擔心意外。
淺淺扣個10分吧。
岑稚許眼皮微跳,驀然想起什么,“你漱口了嗎?”
“沒有。”
謝辭序低沉的嗓音漫進耳廓,如同敲響了警鐘,岑稚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指著他好半晌也囁嚅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指尖被他握住,他驀然傾身迫近,用沾著玫瑰旖旎香氣的吻上來,柔滑地抵著她攪弄、勾纏。
清甜的滋味在唇腔蔓延,謝辭序清澹的目光不在,深而重地含吮著她的唇,如同要將她吞食入腹,不留任何余地。清淡的花香中,夾雜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咸,很快便沒入唇齒交纏的甜中,旋渦般融合。
岑稚許齒根發緊,用力地咬他探進來的唇舌。
謝辭序果然倒吸一口涼氣,退出去,骨感明晰的手掌撐在邊緣,將她牢牢禁錮住。
他早就看穿她眼底的驚茫,似笑非笑:“你自己的東西,怎么還嫌棄?”
將心比心。她的確雙標,若是兩人間的境地倒轉,她絕對不會同意幫謝辭序做這種事,接受能力也有限,再怎么樣,也不會把它吞下去。
而現在,事情從藍鯨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如同脫韁野馬一般,掌控的范疇比擰轉的時間線還要混亂。
她的眼皮跳個不停,完全無法將眼前依舊如高山白雪般的人,同先前底線一降再降,連最后防線也毫不在意地捅破的人聯系在一起。
就算他不是謝辭序,只是莊晗景口中那種貼心乖順的花瓶,甘愿做小伏低地伺候人,也會留有絕不可觸碰的紅線。
“你咽下去了?”岑稚許深深吸氣,仍舊存有微不可聞的期驥。
“嗯。”謝辭序砂礫般的音節,將本就渺茫的期望被他毫不留情地碾碎。
懸在頭頂的達摩克斯之劍終于落下。
她神經繃緊,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里,“你怎么可以咽下去……”
“吻它的時候,水花濺出來,我暫時想不到別的辦法!敝x辭序很平靜地說。
岑稚許忽然覺得頭疼,“你可以選擇視若無睹。”
“可是這樣——”謝辭序拂去她鬢間沾濕的碎發,將其別至而后,拇指無可避免地擦過她眼尾的那顆淚痣,“未免太過浪費!
在無數場交鋒中,岑稚許向來戰無不勝,這是她頭一次嘗到敗績的滋味。滿腦子都在想他的話,回音似地竄進來,撞的她腦袋嗡嗡,心跳也快得過分。
謝辭序簡直就是個混蛋。
當然,混蛋這個詞,帶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褒義。
“況且!逼岷谌珈F的視線將她罩住,謝辭序聲色沉啞,“在你決定帶這個東西時,我想,就應該設想過所有可能。還是說!
在她沉默的間隙,他曲肘分開她仍然酸軟,卻緊閉的腿。
略作停頓后,他像是拆穿包裹的層層偽裝般,將她的內心展露在明光下,“你承受不了現在的結果!
他剛才起身讓Rakesh下樓那陣,順勢拿了件襯衣,松泛地披在她肩側。遮住了腰際的襤褸布料,卻難掩沙丘般起伏的秀麗風光。
嘗過禁果的滋味后,即便他并未觸碰到她身上任何一處地點,也像是能夠輕易點燃火。
岑稚許經不住他那雙烏黑冷眸的注視,試圖并攏雙腿。
比他的吻先逼近的,是那雙骨感勁瘦的長指,如同盤旋在懸崖之處,時時刻刻準備進攻的鷹隼。周遭充斥著危險的意味,食草動物對氣味的感知敏銳,哪怕遍布荊棘阻礙,也會警惕地逃跑,只留下剛飲過的一泉清池。
淡水資源是草原上的寶藏。
也是天敵虎視眈眈互相爭奪之地。
留下這些,不過是為了保護性命,為了不被鷹隼啄咬,淅瀝的水流隨時可以舍棄。
她攥緊手掌,指甲深深地嵌進他的背闊肌里,留下深深淺淺的劃痕。
“阿稚,受不了就喊停。”
這個時候還來裝什么大尾巴狼。
驟然停在這里,讓她不上不下的,說舒服差一分,說難受,又的確被安慰過,算不上。岑稚許的胃口被高高吊起,而謝辭序則不疾不徐地觀察著她的表情,不肯放過她面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岑稚許罵了句混蛋,憤憤瞪著他,顯然不肯相信他的話,“我叫你停你就會停嗎?”
謝辭序找到那處不同尋常,直到她咬緊唇,再將她的控訴全都吞進去。
感受各不相同,連達到的體驗也自帶新意。
最后,他無聲地將她攏在懷中,早已撕下所謂克制冷淡的面具。她所有的顫抖、斥罵,都如同鮫人的眼淚,被他以吻珍藏。
等她渡過那片風浪險境,謝辭序才大發慈悲般握住她的腰,撫慰著她繃緊的漂亮蝴蝶骨,溫聲道:“也要分情況!
“比如剛剛那種時候,我絕不會停下來!
謝辭序極盡柔情地將她眼尾的熱淚卷入唇中,連同吻過那顆自初見起,便總是擾人心魄的小痣。他愛她身上的每一處,也包括她精心藏匿的尖刺,足夠包容,甘愿俯身任她拿捏。
她想要的,他都給會。
只是,偶爾也需要一點代價。
讓她至少應該明白,他不完全是Rakesh,可以任由她呼來喝去。
“咸的!敝x辭序淡淡評價。
“眼淚當然是咸的!”岑稚許現在有點抓狂。被填滿的感覺饜足又舒服,精神上又有他愿意為她口而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可謝辭序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下了神壇后,像是徹徹底底地將骨子里的劣根性也展露出來,讓她既欣喜,又隱隱擔憂將來會走向另一處未知的潰敗。
她強令自己保持冷靜,將這莫須有的憂慮壓下去。
唇角揚起清淺的弧度,故作鎮定地說:“辭哥怎么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初中的時候生物課沒有好好聽講嗎?你在教育資源最好的京市,家里應該也有專職輔導老師,不至于還比不過我吧!
這話有點陰陽怪氣的意思。
謝辭序睨著她,眉峰小幅度輕挑,“是你沒聽出來對比!
什么對比?
岑稚許陷入思考,腦中全然沒有半點思路,直到同他沉晦含笑的眸子相撞。
她瞬間恍然大悟。
咸與甜。味覺呈現的兩種味道。
對應他所品嘗的不同滋味-
一縷陽光灑進臥室,岑稚許昨夜被折騰得厲害,因此睡得格外舒坦。早晨醒來時,便有傭人送來幾支從前花園里采摘來的各種鮮花,向日葵、薔薇以及桔梗,修剪枝葉后,插在棱角玻璃瓶中。
“岑小姐,早餐已經備好了,要給您送進來嗎?”
岑稚許拉開窗簾,在院子里看見Rakesh趴在草坪上曬太陽。臨近秋日,它身上的毛發愈發蓬松,足以抵御即將到來的寒冬。
“謝辭序呢?”
自從昨夜見識到他的秉性后,岑稚許也懶得再裝乖,喚他名字已是常態。
“謝先生先去集團了,大概十點才能回來。”
聽完,岑稚許眼瞳轉動,忍不住打趣,“工作狂啊。一分半秒的時間都容不得浪費!
“謝先生今早游完泳后,在您門外等了一會,但是不知道您什么時候醒來,就沒有打擾!
傭人盡職盡責地解釋道。
在集團拿股份和任職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岑稚許在岑家的大部分產業里,都只是掛個名號,每年領取一些分紅。心情好的時候,可以作為談衍和岑瓊蘭的眼睛,搞突擊檢查,大多數時候,都是由于岑瓊蘭和職業經理人管理。
岑瓊蘭有多忙她是知道的,上一秒還在談笑風生,下一秒就能秒速切換到雷厲風行的女總裁頻道。
沒有時間陪伴很正常。
岑稚許在這方面想來自洽,不會因為頭一天的親密,今早就分離而產生落差。她簡單洗漱好,從行李箱中翻出連帽衛衣加長褲,臨時擔任起了給Rakesh喂食的任務。
照顧Rakesh的寵物營養師早已將東西準備好,羊羔心、兔腿、生雞蛋,牛眼肉和三文魚片,以及改善腸胃的沙拉苦苣,擺盤精致,不輸西餐廳。即便只是掃一眼,也能看出來食材新鮮。
難怪Rakesh毛發這么有光澤感。
等Rakesh狼吞虎咽地吃完后,寵物營養師用濕毛巾給它擦拭完毛發,嘴巴周圍一圈的毛都凝成細條,屬于烈性犬的威風削弱大半,看起來竟有些滑稽可愛。
謝辭序說十點回來,竟是準點出現。
深灰色西裝,馬甲里側壓著襯衣,標準的英倫貴族式穿搭,連腳底踩的牛津皮鞋都干凈到纖塵不染。
唯有那枚腕表,怎么看都和他的氣質不搭。
顯得太過掉價。
岑稚許瞥一眼便收回視線,手指搭在Rakesh頭頂,用紙巾碾擦著它嘴角邊緣深色的絨毛。
“養狗是很費心神的。”謝辭序解釋,“每次用餐過后,都要處理,否則時間長了,那一塊的毛發顏色會染黃。”
“我只知道會有淚痕,別的倒是第一次聽說哎!贬稍S喜歡他這套考究的裝扮,目光毫不避諱地留在他的喉結,以及那張英俊逼人的面龐上。
下一次,能不能要求他穿上西裝,幫她?他肯定會言辭沉冷地拒絕。
胡思亂想的臆測浮出來,她耳根有些發燙,趕緊止住思緒,蹲下身捧住Rakesh的頭,“早知道Rakesh吃完飯要人幫忙擦嘴,我肯定不會怕它的。連這點小細節都需要人照顧,根本就是個寶寶嘛!
謝辭序未置可否,“Rakesh不怎么允許別人接觸它的食物,當然,也包括擦嘴。你別看它好像很乖,事實上飼養員被咬傷過很多次。”
岑稚許總覺得他話中有話,瞟他一眼后,笑著對Rakesh道:“Rakesh寶寶不會傷害我的,對嗎?”
Rakesh拱著毛絨絨的腦袋,將她的手心蹭得癢酥酥的,逗得岑稚許眉眼彎彎,唇角翹起。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營養師在旁邊打趣,“奇怪,Rakesh平時從不肯讓任何人碰它的頭,一直將這視作對它威嚴的挑釁,連luna都不敢親昵地蹭,怎么今天一頓飯就被忽悠走了!
“這是把岑小姐也當作主人了。”營養師笑。
Rakesh本就是大型犬,前腿挺得筆直,聽到眾人討論它,驀地起身,訴忠心地在謝辭序身邊挑了處位置坐下。
舌頭伸出來哈氣,顯得格外機警。
“它聰明得很!敝x辭序輕哂,不知是在形容誰,聲色淡淡道:“一餐飽可滿足不了!
岑稚許幾乎是在剎那間,讀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身上沾染他的氣味太多了。
早已不止濕漉的吻。
第39章 陷落 戒斷反應
上午的時間還早, 謝辭序回了一趟房間,西服、馬甲、腕表全都褪下來。針織的灰色毛衫下,長褲松松垮垮地卷著, 多了幾分難得的少年氣。
岑稚許覺得稀奇,忍不住上下打量,引得謝辭序垂眸睨過來, “喜歡我這套裝扮?”
“之前見到你穿的大多是正裝!
謝辭序:“場合使然。”
她沒有記錯的話, 他格外鐘意襯衣,“那上次在射擊館呢?”
“臨時決定赴約!敝x辭序淡淡道。
岑稚許也不扭捏, 目光停留在他的胸肌上。昨夜見過他赤著上身的模樣, 自然知曉, 這副軀體料足飽滿, 臉頰枕上去時, 甚至能感受到不同于繡花枕頭的彈性。
換作別人,還真不一定撐得起來。
她對謝辭序的身材很滿意, 又喜歡他這張臉, 哪怕他說些難聽的話,都愿意為了這副皮囊包容。更何況他還一顆善于觀察的七巧玲瓏心, 只需一個漫不經心的眼神,便讀出她心里的那點小九九。
岑稚許唇角輕勾, 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冬日里的蘭花:“好端端的, 怎么忽然想起要換衣服。你下午要出門的話,還得換回來,不麻煩啊。”
還沒等謝辭序回應,她抿了抿唇,拋出一個可能:“難道是想和我穿情侶裝?”
兩個人的著裝配色確有相似之處, 但要強行把連帽衛衣和針織衫聯系在一起,還是有些牽強。
這蹩腳的理由本該換來嘲諷,謝辭序卻只是望著她,向來沉冷的長眸溢出繾綣。
“我以為不明顯,原來被你看出來了。”
他哄小孩似的態度讓岑稚許耳廓溫熱,胸口也涌上一抹熱,烘得她心跳撲簌簌的。
以往都是她將人釣的浮躁難忍,現在境地調轉,她反倒受不住他的撩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步伐輕快地邁向前花園的鵝卵石路。
木籬笆圍出的一小塊地界,各種盛開的花卉枝繁葉茂到虧要溢出來,圓形雕塑噴泉水聲嘩啦,Rakesh縱身躍進去,濺出的水花嚇了岑稚許一跳。只見它圍著池水撲騰,中央的圣馬可像捧著圣經剛好落下一隅陰翳,被水波漾開。
“你快把Rakesh叫上來,室外水溫那么低,很容易感冒的。”岑稚許著急道。
謝辭序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側,看向三兩下抖完水的捷克狼犬,眼尾呷著一絲興味,“它的體魄,寒冬臘月跳進去都沒事!
“你看它不值錢的樣子,就是為了趁著Luna不在,給你表演,免得你下次再去坦桑尼亞的時候,注意力全都被Luna吸走。”
謝辭序怎么會不明白Rakesh是什么德行,它的嗅覺靈敏程度不亞于野生鬣狗,又慣會觀察,恐怕早就嗅到了她身上氣味的不同,在這敞開了諂媚。
話音剛落,Rakesh就濕漉漉地從水里鉆出來,邀功似地跑到岑稚許面前。
它那么大一只,奔跑的速度又快,難免甩些水珠在她身上,岑稚許下意識用手去擋。睜開眼才驚喜地發現,Rakesh嘴里不知從哪變出朵山茶花。
“原來它跳進水里是為了拿這個?”岑稚許哭笑不得。
山茶花表面浮著水珠,不知道是不是還沾著別的,她有點糾結要不要接,謝辭序倒是牽住她的手,對Rakesh道,“挺厲害。偷我送給她的花,在這變戲法。”
岑稚許想起早晨時送來的那些鮮花,“Rakesh比你有新意多了。”
言下之意是,他還比不過Rakesh能夠討她歡心。
謝辭序挪開眼,在她清麗素凈的面龐上停留,“既然這么喜歡Rakesh的禮物,現在就捧回手里才更有說服力。”
他邊說,邊作勢要將那朵被咬得七零八落的山茶奪過來。
岑稚許縮回手,像只被驚起到蹁躚的蝴蝶。
謝辭序將她這副反應盡收眼底,倒也不著急捉她,眼里溢出興味。
“看來,阿稚也是口是心非。Rakesh該傷心了!
他拿她昨夜說話的句式回贈,岑稚許矜傲地瞪了他一眼,癟嘴,“山茶很漂亮,我也挺喜歡這種花的。只是……”
后半句話被謝辭序精準地接過,“你嫌棄有Rakesh的口水。”
岑稚許:“……”
她在各種場合都很吃得開,向來游刃有余,不會有人搭錯筋拿她開玩笑。因此,除了親近的朋友,岑稚許很少露出這樣無語的表情。
謝辭序恰恰喜歡她偶爾流露出的生動,仿佛能蓋過她帶給他的不真實感。
讓他覺得很安心。
他低低一笑,很是不解風情地展開描述:“Rakesh的食物大多是生食,正常來講,犬科動物的唾液氣味濃烈,哪怕是定期刷牙——”
“謝辭序。”岑稚許打斷他,“給Rakesh留點面子,人家這么帥氣的形象,都快被你破壞完了。”
“它不需要這些!敝x辭序散漫的目光落定,“它比你想象中頑劣,覺得你身上沾著我的味道還不夠,妄想著也留下一點氣息!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岑稚許臉色緋紅,腦子里浮出莊晗景分享給她的不正經內容。
莊晗景是個忠實的小說粉,有段時間迷上了科幻言情文。男主角大多是星際背景里的軍官,黑皮,寡言少語,每個月都有本體獸形失控期,還會在do到后半夜的進程結束前,化作狼形,咬破女主的后頸腺體,為她打上標記。
精神與身體同步達到頂潮。
她無意識蜷了蜷手,強行把腦子里這些黃色廢料清出去,俯身對Rakesh道:“別聽你主人的,其實Rakesh是乖寶寶對不對?”
低柔到底的語氣,就算是謝辭序也沒有榮幸得到過。
他都沒能摘取的溫柔,倒是被Rakesh毫不費力地討過去,只因它受了他的訓斥,倚靠著弱者的身份,得到她的憐憫。意識到這點后,謝辭序半垂著眼睫,眼眸分出幾道警告的寒光。
角度選得很恰當,剛好是岑稚許的視線盲區。
她根本不會知道,有的人表面仍舊是風輕云淡,背地里竟然和他養的捷克狼犬爭寵,連所謂的傲骨也不要了,只為了能得到她偶爾流露出的微笑。
簡直荒謬到難以置信。
被主人這樣明示,Rakesh垂下頭,低低地哀嗚,顯得有點委屈。
“好啦,他就是開玩笑的!贬稍S哄它。
岑稚許先前就是被Rakesh肅穆威猛的外表騙了,總覺得它像一匹隨時會攻擊人類的野狼,下意識不敢靠近。相處過后才發現,狗狗的內心純粹又干凈,只要它從心底接納了對方,那顆心就會百分百地凸無條件奉上。
謝辭序隨手摸了下Rakesh的頭,屈指輕點兩下,勉強代替懲罰,“把你身上的水去草坪上曬干,別在這亂甩。”
Rakesh聽話地飛奔而去,痙攣般抖了抖身子,繞著草坪轉圈。
他單手插在兜里,凌厲深冷的五官在朝陽的光影下,難得顯出幾分柔和。就這樣靜默地注視著Rakesh,眼里滿是欣賞。
這副畫面的沖擊力不強,溫暖的色調跟油畫似的,讓岑稚許不合時宜地想。
或許謝辭序和Rakesh身上相似的地方,遠不止這一點。
她右眼皮毫無預兆地跳了下,莫名生出幾分不安感。
手機震動。
莊晗景連發幾條消息轟炸。
[莊縛青是不是大姨夫來了,我看是從腦子里流出來的,不然怎么會想出這么腦殘的提議。。〔皇牵胁“桑!]
[也不知道他的性格到底從了誰,活該他母單]
自從岑稚許跟謝辭序確定關系后不久,莊晗景就跟著幾個京城的小姐妹一起去哥本哈根看秀去了,行程沿著奧斯陸、塔林,一路到赫爾新基,兩個人聊天都有時差,回消息斷斷續續的。
她們倆都是那種看完就忘的性子,偶爾遺漏那么兩句無關緊要的廢話,也不會覺得不舒服。
想著莊晗景旅程差不多結束了,岑稚許往上翻了翻,沒發現錯過什么信息點。
數了數感嘆號,看得出來,莊晗景這次被氣得不輕,平時順毛的人都炸了,估計手機上一時半會也說不完,岑稚許敲字回:[老地方等你]
[現在可以嗎,急急急急急急]
[急需阿稚解救]
反正謝辭序這邊也沒什么事,跟Rakesh也玩得差不多了,岑稚許再待下去就要覺得無聊了,她將發絲捋在耳后,意態慵懶地朝謝辭序晃了晃手機。
謝辭序:“有事要回去?”
“晗景找我!贬稍S點頭,借口找得光明正大。
見謝辭序沉眸不語,料到他大概有些情緒。
畢竟大忙人提前去處理公務,也要掐點回來陪她,而她像極了吃飽喝足后就坐立難安地琢磨著離開的渣女,兩廂對比之下,她顯得格外不走心。
“我們相處的時間還沒到三個小時!敝x辭序說,“你就要走,不打算多陪我?”
岑稚許眼里揉著碎光,很輕地勾著唇角,“辭哥的時間算法跟我們不一樣?比我的快三倍!
“加上昨晚。”
昨晚初嘗禁果后,她有些食髓知味,讓謝辭序帶她體驗了三次高潮。身體饜足得緊,對于他的手和吻技格外喜歡,明明她沒有消耗體力,但就是覺得疲憊,眼皮都快撐不住了,還是謝辭序扶著她東倒西歪的腰,仔細地幫她吹干頭發,才肯讓她去睡覺。
她雙眸闔著,一直喃喃好困,其實只是想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
覺得有趣極了。
被伺候的感覺很舒服,算是枯燥生活的調劑。
當然,謝辭序也算是被她折磨慘了,服務了大白天,除了意猶未盡的接吻外,沒有得到任何形式的撫慰。
岑稚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怕腿根被燙得發軟,也裝作不知道他蓬勃的欲望,想看他忍耐到最后一刻,會不會提出跟她做。
但他沒有。為她掖好被子,點燃了她喜歡的玫瑰艾草香薰后,便輕手輕腳地離開,再見時,就是新的一天了。
他放棄了她刻意留給他進一步的機會。
怎么現在來怪她陪伴的時間太短?
岑稚許的烏發被風吹得凌亂,她也懶得去整理長發,“又不是以后都見不到了。最多下個星期,節目錄制差不多收尾了,到時候我有大把的時間來煩你,你最好別嫌我太纏人!
謝辭序佇立在原地沒動,“結束后你暫時沒有新的安排?”
她仔細地想了想,星頂酒店不出岔子,她也用不著每個月都去。打算做幾個新的投資,但也不急于一時,可以往后推,順便還能從談衍那收割些人脈。
短暫的休閑時光里,時間充裕到可以隨意揮霍和浪費。
“應該沒有。”岑稚許說。
謝辭序:“那我先預定!
岑稚許看了他一會,眉眼彎起弧度,“這次又要帶我去哪?坦桑尼亞,還是新的地圖?”
“留點懸念!敝x辭序淡淡道,“現在就告訴你,你也不會放在心上。”
他還是真是懂她。
岑稚許發自內心地笑了,不知不覺間,她在他面前的偽裝褪下幾分,性格里真實的部分暴露。盡管真實的部分是尖銳的,不為大眾所接受,愛慕她的人大都畏懼她身上的棱角,卻又渴望能達到她隨手灑下的恩惠,只可惜,就算是門當戶對的聯姻,也不會讓她磋磨自己去遷就對方。
謝辭序的包容程度總讓她驚嘆,如同拆開包裝,發現里邊是一層又一層的驚喜。
岑稚許傾身向前,鉆進他懷中,纖細的腰肢不能同他相貼,倒是將另一種令人心馳的柔軟壓上去,明媚的笑意也撞上去。
謝辭序遲滯半秒,含著她的唇,在噴泉旁細細密密地吻。
“晚上接你過來用餐?”
結束后,他的嗓音沾著啞,聽起來格外悅耳動聽。
岑稚許:“不用了,我去晗景家,大概率要在那過夜。”
謝辭序點頭,指腹深而緩地摩挲著她微涼的耳垂。知道她喜歡被這樣對待,幾乎每一次的激吻,他都會不留余地照顧。
“你不怕遇到莊縛青,我看他對你好像有點意思!
他說著,手掌順著她玲瓏的腰線上移,卻不敢觸碰那令人心馳神往的柔軟。
盡管此刻她正毫無顧忌地貼在他堅硬如鐵的胸膛。
“我對他又沒意思!贬稍S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放心,戀愛期間我還是很專一的!
“其他時候,容易移情別戀?”
就知道他會咬文嚼字,岑稚許打下預防針,“分手后的事情,誰說得清。就像當初我結束前一段感情后,以為自己有很長時間的戒斷反應,直到遇見了你,才發現并沒有那么刻骨銘心!
“當然,不能因為我對你的特別,就完全將上一段關系的價值貶入塵埃!
當初說好不談真心,岑稚許這番清醒的話自然沒有錯。
只是每一個字,都無比刺耳。
謝辭序咬碎了牙,咽下去?嘀凶鳂钒阕プ≡噲D放大的關鍵,“我對你而言,有多特別?”
“或許,是真正將要到來,卻又始終沒有到來的戒斷反應。”
見他面色愈來愈黑,岑稚許抬眸,“現在探究這些是不是太早了?我們才剛開始!
她淡聲勾唇,意在提醒他,別陷太深。
“謝先生。”
第40章 陷落 “痛不痛?”
岑稚許所說的老地方是家會員制的酒吧。
私密安靜, 把許多魚龍混雜的人都篩出去了,酒的品質也種類也豐富,在這品酒幾乎不用擔心莫名其妙的爛桃花出現, 莊縛青也不會跑來抓人,因此岑稚許經常跟莊晗景以及其他朋友過來玩。
她到的時候,莊晗景已經讓調酒師配好了她喜歡的口味。
甜點擺盤精致, 旁邊還貼心地準備一大捧滿到溢出來的玫瑰。
岑稚許見狀, 將包放下,揶揄道:“你是對莊縛青存了多少怨氣?搞這么大陣仗, 打算把他半輩子的壞話一口氣講完?”
“今天是場單方面討伐戰。”莊晗景聽到她哥的名字就來氣, 惡狠狠地叉了顆塊汁水濃郁的鳳梨送進嘴里, “我不是跟倩寶還有舒小姐組團去國外玩了嗎, 回程的時候看上條寶石項鏈, 我媽原本打算當做圣誕節禮物提前給我定,結果莊縛青這個混蛋半路殺出來, 讓我去相親。”
相親?好陌生的詞匯。
“首先, 莊縛青確實是個混蛋,這點我舉雙手同意。”岑稚許表明立場, 惹得莊晗景就差眼淚縱橫地點頭了,兩個人統一戰線, 莊晗景的心情瞬間平靜不少。
將莊晗景的情緒安撫下來后,岑稚許抿了一口龍舌蘭, “不過我記得以前莊縛青也做過這種事,你不是說為了金錢,忍辱負重不可恥,怎么現在改變主意了?”
當初說寧為五斗米折腰,反正不過就是笑一笑的事情, 接受家里的托舉多正常。
曾說出這話的人,如今尷尬地咳嗽兩聲,扯住岑稚許的袖子,表情飄忽又心虛,“其實我有件事沒來及告訴你!
“阿稚,你該不會生氣吧?畢竟你是最后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不過我向你保證,所有的友情里邊,你排斷層第一!”
見莊晗景豎起三根手指頭就要發誓,岑稚許失笑,“你這話聽著比浪子的保證還毒!
莊晗景掙扎了一會,翻出她們在冰島拍的合照,“我戀愛了!
這倒是超出岑稚許意料之外,她抬眸打量著照片里的極具生命力的瞬間,男人是典型的濃顏,膚色白皙,眼瞳呈現冷藍調的玻璃質感,跟莊晗景大概有著將近三十厘米的身高差。顏值,身材,都很優渥。
兩個人臉頰對臉頰,眼里揉著碎光。
岑稚許:“俄羅斯人?”
“是不是挺帥的!他在京市做留學交換生,要明年才能畢業,中文說得還不錯,我們是旅途遇見的,感覺處處都合拍,那天正好碰見極光,我就跟他表白了。”莊晗景的性格和觀念更偏近西式文化一些,遇到合適的感情,并不介意自己率先捅破窗紙。
但她實在不會飲食男女之間的拉扯,向這樣突然打直球,對方又恰好對她有感覺,實在少見。
談是談上了,接下來該怎么辦,莊晗景還沒想清楚。她現在就像是看到櫥窗里的蛋糕,許愿說如果能聞聞香味就好了,結果甜品店突然搞活動,一整塊完整無缺的蛋糕都砸在了她頭上,當下很高興,但緊接著又會有新的煩惱——蛋糕這么大,她根本就吃不完,又舍不得浪費。
“帥,跟你還挺搭。”
單看面相的話,男生很清秀,心思應該也純凈。年齡上稍微有點小,不過倒也沒問題,現在流行姐弟戀。
對上莊晗景期待的視線,岑稚許愣了幾秒,旋即反應過來重點,“你談戀愛的事,莊縛青和周姨知道嗎?”
“我媽不太喜歡外國人,可能心態上還是比較傳統吧,希望我最好能找個本地知根知底的,所以我沒敢告訴她!鼻f晗景心虛汗,她之所以受莊縛青拿捏也在這里。
轉念想到莊縛青,她的憤慨和底氣又浮出來,怒罵了幾句斯文敗類。
岑稚許不禁坐直,皺眉道:“你哥知道你談戀愛了,還讓你去相親?”
“對,三觀不正的東西。”莊晗景吐槽。
他不逼她分手,光用這種小伎倆在莊晗景的領土投炸彈,偏偏莊晗景又暫時不確定以后,什么話都能被他堵回去。
但這種事細究本就是違心的,莊晗景根本不屑去做。
只是見證了她哥的無恥掌控欲。
也隱隱意識到,經濟上受制于人,不是長久之計。
岑稚許垂眸思考了一陣,對莊晗景道:“那個項鏈多少錢?”
“紅寶石的,可漂亮了,價格的話大概三百多萬吧,是她們的鎮店之寶,真有心的話應該可以砍一點。”莊晗景摸了摸鼻子,“我好像是有點敗家哈?”
“這次先給你買了,不過治標不治本,解決不了你真正的問題!贬稍S理智地分析,“你看你肯定是不愿意消費降級的,莊縛青能試探你一次,將來肯定有第二次,假如他斷了你所有經濟命脈,逼你聯姻,嫁給你不喜歡的人,你又該怎么辦?”
“有我爸媽在,他不會做到這么過分的地步,這跟賣女兒有什么區別!
“我知道。只是把最壞的情況先假設出來,你有解決的辦法嗎?”
莊晗景搖搖頭。
她有家里的幾支股票分紅,也有沒上市的公司掛了名,年終的時候可以領一筆錢。但她完全不懂金融方面的東西,莊縛青若是真想切她的資金,隨便玩個什么花樣,她也應付不過來。退一萬步講,也是來尋求岑稚許的幫助,或者期望向來強勢的岑阿姨,能夠幫她說服她父母。
女孩子不結婚也沒什么,非要結的話,對方必須是自己喜歡的人。
沒有愛的婚姻,其實就是一場明碼標價的交易,她沒辦法接受雙方各玩各的。
“那我不就是,把自己的命運決定權全都交給別人了?”
岑稚許見她一點就透,“危險之處就在這。”
她抿起笑,清冷的狐貍眼溢出幾分懶倦的柔,就這樣看著她。
“所以,莊小姐,要不要考慮做自有珠寶品牌?”
一股前所未有的熱烈情緒在莊晗景胸腔中涌動,發生化學反應,將心臟燒至沸騰,那股沖動將她眼里的濕意逼出來。
用力地點頭,“要!我從這周開始就先惡補以前落下的東西,阿稚,你真的好好!
莊晗景的眼淚掉下來,別過頭去擦,岑稚許已然遞來了一張紙,拍了拍她的背,“東西吃完,我帶你找你哥。”
“找他干嘛?”
“給你撐腰!
他們三個人自小一起長大,很多時候,都是岑稚許代為說出莊晗景難以說出口的話,而莊晗景也是她與莊縛青之間的調和劑,呈現出三角般穩定的關系。
平衡被打破后,莊縛青也一步步游離在外。
從酒吧里溜出來,兩人身上都有股若有似無的酒氣,抵達莊縛青所在的公司一路暢通無阻,進了電梯,莊晗景還是不免慫了,緊急補救般噴了點香水。
岑稚許看破她的緊張,“背挺直點,待會別嚇哭!
莊晗景是見過岑稚許跟她哥吵架的,那境地宛若劍拔弩張的審判場,讓人大氣也不敢出。只不過岑稚許現在情緒更穩定了,懶得再與莊縛青計較,因此沖突卡在臨界點就熄滅了。
莊縛青的辦公室在第十六層,岑稚許踩著平底鞋,氣場相當強,顯得跟在后面的莊晗景像個小鵪鶉似的?偛棉k的人沒見過岑稚許,對總裁親妹妹倒是無比眼熟,見狀紛紛只敢八卦,不敢輕易攔。
推開他辦公室的門,男人正駐足在落地窗前,指縫間夾著明滅星火,繚繞的煙霧將他周身攏上一層盔甲般的堅硬。
“關門。”岑稚許淡淡道。
跟在門外心驚膽戰的秘書有些懵地點頭,“噢噢。”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岑稚許已經大步上前,清脆的巴掌聲落在莊縛青臉上。
莊晗景驚愕地瞪大眼,撐腰玩這么大的嗎?什么情況?
莊縛青目光十分平淡,掐了煙,手掌撫上那片火辣。
平生頭一次被人扇巴掌,絲毫不覺憤怒。這份饋贈不是無端得來的,他很清楚,樁樁件件堆疊起來,岑稚許一定會來找他。他早在這里等候已久。
只是沒想到,她的爆發竟然是因為莊晗景。
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氣氛靜得可怖。
是他的笑聲打破平靜,“岑小姐這是費了狠勁吧?”
“我的臉皮厚,你要打也該拿個工具來!鼻f縛青偏頭去捉岑稚許的手,被她躲開,他眼神微閃,倒也沒強求,“怕你手疼而已,沒別的意思!
他平時從不喚她岑小姐。
但距離兩人上次撕破臉后,已經很長時間沒聯系,陡然換成疏離客氣的字句,也在情理之中,岑稚許沒太在意。
她還穿著早上的連帽衛衣,什么妝都沒化,懨冷的狐貍眼好似夾著冰霜,半點溫度都無。
即便如此,也漂亮到讓人移不開眼。她的美不是可觀賞的美,是高若神明,讓人不敢心生惡念褻瀆的美。這種美具有攻擊性,沒人會傻到認為單憑自己就能拿捏。
難怪覬覦她,想留在她身邊的人多不勝數。
莊縛青扯起唇角,眼眸溢出幾分偏執的陰暗。
岑稚許本來及只想打這一巴掌,替莊晗景解氣,再多就犯不著了。她在會客沙發上坐下,“莊縛青,你的道德觀念、禮義廉恥,都學到太平洋里去了?”
他本科及連讀的碩博都在北美地區,剛好橫跨太平洋,由于兩兄妹選定的學校地理位置相差不同,莊晗景每次不滿他的獨斷專橫時,都會說他腦子里進了太平洋的核污染水,才會如此不近人情,變成徹頭徹尾的老古板。
“我對自己、和對晗景的要求向來一視同仁,不存在岑小姐所說的誤會。”莊縛青道。
莊晗景極力降低存在感,在岑稚許身邊眼觀鼻鼻觀心,小拇指背過去勾她。
岑稚許低笑出聲,“是嗎。想不到你這么大度,竟然能接受女友在戀愛期間,同別人相親接觸!
“忘了補充最重要的一點,并且對方有極大概率拋棄你。境地倒轉的話,莊先生恐怕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位!
指桑罵槐的話說出來,落入電話另一側的男人耳朵里。他雙腿交疊,手指拂向捷克狼犬柔順的毛發,峻拔身形修長,溫貴凌厲的五官隱有不贊同。卻按耐住,暫且保持蟄伏隱忍的狀態。
他眼眸微動,不打算聽莊家兩兄妹的家事。
這通電話,是故意為之,還是真的不小心才沒掛斷?
莊縛青深深地凝視著岑稚許,表情看不出絲毫玩笑的態度,“我不介意!
“她愿意騙我,至少證明,我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
這下連莊晗景都坐不住了,手指頭顫著戳向他的脊梁骨,“你的意思是,讓你被小三也愿意?”
他未置可否地勾了下唇,鼻尖溢出嘲,“我愛她,當小三又怎么樣?”
兩兄妹從小接受的教育都一樣,這樣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觀念讓莊晗景再度受到沖擊,“莊縛青,你簡直就是瘋子!爸爸聽了肯定恨不得打斷你的腿!莊家有你都覺得丟臉!”
面對莊晗景的指責,莊縛青渾不在意。
“既然如此,岑小姐替晗景討的這一巴掌,我是不是有機會要回來?”
莊晗景見狀,立馬護在岑稚許身前,刺猬似地彈起來,“你要是敢動阿稚一根手指頭,我就告訴爸媽!”
莊縛青當然不會真的對岑稚許動手,他連使這些小伎倆,都會被她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她的偏愛從未給過他,又哪里會有任性的資本。
他只是借此暗示謝辭序,自己并非有底線的人。
所有的底線、廉恥,都在她面前一敗涂地。
岑稚許將激動上頭的莊晗景按住,冷冷道,“你想要回去,當然可以,但我也有條件,以后你不能再插手晗景的事!
對上岑稚許堅韌凌然的目光,莊縛青的心被扎得千瘡百孔,兩敗俱傷,大抵說的就是如此。
他的手僵在半空,苦笑:“我后悔了!
討要公平是假的,逼莊晗景去相親也是假的,他只是想要她回頭。
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僅此而已。
可惜,那一巴掌被岑稚許搶先,已經收不回了。
岑稚許輕描淡寫地瞥向他,拉著還處在整懵狀態的莊晗景往外走。
“記住你的承諾!
莊縛青拳頭攥緊陣陣青筋,骨節錯位的聲響,將他所有的不甘和落寞,化作一紙荒唐的笑話。
從辦公大樓里出來,岑稚許和莊晗景上了保姆車。
后座空間寬敞,隔絕了大樓里頻頻投下來的紛雜視線。
莊晗景緊張又心疼地撫上岑稚許的臉頰,“莊縛青他剛才就是開玩笑,沒準演戲的成分更大,你怎么就真的打自己?”
岑稚許說得沒錯,她確實快嚇哭了,被岑稚許的果斷干脆嚇哭的。
“我又不傻。”岑稚許抿唇,坦白講,“打你哥的時候,用了十成的力氣,打自己的時候,一成都沒用到,就是做做樣子烘托下氣氛。你要不信的話,我也打你一下試試?”
莊晗景破涕為笑,非得傻乎乎地拉著她嘗試。
岑稚許沒說謊,她確實學了些唬人的歪門邪道,啪的一巴掌下去,聲音聽著挺大,臉頰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才把莊晗景滿腔的擔憂沖淡,錘了她好幾下,“剛才真的嚇死我了!阿稚,下次能不能先提前彩排,我受不了這種刺激!
“你的演技能過關?”岑稚許笑,“不是看不起你,莊縛青那種老謀深算的狐貍,你在他面前撐不過三秒就得破功!
“好像是,那我還是不拖你后腿好了!鼻f晗景說,“阿稚在前面沖鋒陷陣,我老實做好后勤工作,保證捷報連連!
兩人三兩句把話說開,車身平穩地往岑宅方向駛,好不容易將莊晗景的眼淚止住。
電話打了進來。
是謝辭序。
岑稚許垂眸,她這才離開了不到兩個小時,他查崗也太勤了吧?
“辭哥。”她調整語速,溫軟地喚了一聲。
電話那端的人似是正風塵仆仆地趕來。
壓低的聲線夾著不悅,沉聲問她,“痛不痛?”
“什么?”岑稚許沒明白。
謝辭序眉梢緊簇,不去在意莊縛青為何會說出那樣一番別有用心的言論,此刻滿心滿眼,都在擔憂她。
怕她孤身一人周旋在莊家兩兄妹之間,被兩邊勢力當作槍使,備受委屈。
想她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這樣逞強時,會不會害怕。
在那瞬間,他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凝固了,只想將她擁入懷中撫慰。
她那樣驕傲,在愛里都從不肯低頭,怎么能在友情里卑躬屈膝至此。這份驕傲沒了底氣支撐,便會淪為眾人取樂的添趣。有他在,從今往后,絕不允許旁人傷她半分。
天鵝本就該高昂著脖頸。
“我們是一體的,以后遇到這種事。你欠了誰一巴掌也好,一條命也罷,都讓我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