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22章

    戚明漆感覺今天的厭很奇怪。

    既是送東西的,又是要抱的。

    他特別想說大喊一聲,我們只是同僚,你過界了!

    只可惜,他沒法“喊”出來。

    等等,厭這么晚跑到冬信館來,該不會是為了見男神吧?

    結果沒見著男神,正好看見他在屋頂,就跑來跟他發癲了。

    戚明漆越想越感覺有道,斜眼瞅了厭幾眼,心想今天要是不抱,厭是不是還得繼續糾纏男神?

    算了,為了男神,豁出去了,不就是抱一下嗎,反正之前親都親過了——

    靠。這個想法好像有點危險啊。

    戚明漆郁悶著臉,轉過身,前傾靠近厭,抬手抱著他的腰身。

    他感覺到了面前這具蒼白卻有力的身軀上,有熟悉的溫熱感,還有讓人不太喜歡的腥氣。

    可他卻不怎么討厭,反而有一種滿足,那種朦朧而又隱秘的渴盼,在這一刻,似乎終于得到了一點點滿足。

    被那詭異妖邪一幕吸引著,卻又不由自主靠近……

    厭垂下眸子,抬手在戚明漆腦袋上緩緩地撫摸著,另一只手垂放在身側。

    他終究還是沒有下定決心,要將戚明漆抱走。

    現在也不是時候,只要小啞巴還看不清南質子的嘴臉,他心中一直都有那個人,就算強行將人帶走,也抹不掉那道身影。

    過了一會兒,戚明漆松開手,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往后退了退。

    厭沒阻攔,沉默地望著他,鴉羽一般的睫毛下眼瞳漆黑,仿佛罕有的寶石。

    戚明漆忽然看見了北極星。

    那顆永遠懸掛在北方天空上,為人們指明的星星,它就在那里,是那么的耀眼,讓人無可忽視。

    戚明漆抬起手,指著北極星,示意厭去看。

    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微微笑道:“你讓我看什么?北斗七星?還是北辰?”

    戚明漆用手比劃表示,讓厭看的是后者。

    “我看見了,那顆星星。”厭抬著頭,說,“北辰,它一直都在那里,它所在的地方,就是北方。”

    他望著戚明漆,又一次地笑了,蒼白邪異、但年輕俊美的面容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柔感。

    “小七,你知道么?”他輕聲道,“朝著北辰相反的方向一直走,走到最南邊,就到家了。”

    戚明漆微微睜大眼,很快就反應過來,厭說的“家”,指的是九黎。

    他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一會兒,才抓了抓厭的手,然后用手比劃:你一定可以回去的。

    “是的。”厭點頭,“我們一定會去的。”

    如果那一天真的會到來,我希望,你可以在我身邊。

    新年很快來了,宮宴早早地準備完畢,到正式舉辦的那天,來了很多人,整個皇宮都是熱熱鬧鬧的。

    華也庭也在受邀之列,他帶了戚明漆去赴宴,以他國來者的身份坐在邊緣外圍的地方。

    華也萱被安排在靠近厭的那一桌,她的八字似乎跟厭挺契合,坐在前排比較靠近厭的位置。

    宮宴開始沒多久,內監們便安排各桌的人去皇帝面前敬酒。等戚明漆吃得都差不多了,內監們才過來,吆喝著讓他們去敬酒。

    北靈帝跟厭坐在一桌,前面敬酒的人多,起先還能多說幾句勤勉鼓勵的話,到后面他大概也是累著了,只隨口應付著,或是笑笑。

    到華也庭敬酒時,戚明漆跟著悄悄打量四周,找尋一圈,發現沒見華也萱。

    戚明漆心里“咯噔”一下。

    這個時候,華也萱還能去哪兒?不會已經開始按照原著小說走劇情了吧?

    如果真是按照劇情發展,那華也萱這會兒偷偷離席,就是趁著人都聚集在宮宴上,自己去尋找關著月言公主的密宮了。

    她的劫難,也是從這一天開始。

    戚明漆變得有些心神不安。

    華也庭敬完酒后,北靈帝讓他留下來說幾句話。然后北靈帝轉過頭,指著面前的一眾貴女,問厭:“厭,你看看,喜歡哪個?”

    此話一出,貴族小姐們反應各不相同,但幾乎都在偷偷觀察厭的反應。

    就連戚明漆都暫時收回擔心華也萱的心思,轉而去看厭作何表態。

    厭卻將酒杯握在手中,無聊地晃蕩,又沒什么要喝的心思:“就那樣吧。”

    北靈帝顯然對厭敷衍的回答不太滿意。

    他指著離厭最近的女孩子:“這是鴻臚寺少卿家的嫡女,與你八字最為契合,你覺得如何?”

    厭淡淡地瞟了一眼:“有點丑,沒我好看。”

    戚明漆很清楚地看見,北靈帝的臉有一瞬間扭曲,他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那位貴家小姐大概是沒受過這種屈辱,拿帕子捂著臉,低聲抽抽搭搭的,起身沖出宴席。

    北靈帝忍了又忍,指著接下來一位小姐,好聲好氣問厭:“這位呢?清平郡守的女兒,朕聽說她可是公認的京城五大美人之一。”

    厭又跟著看了一眼,語氣淡漠道:“牙縫里有菜葉,不喜歡沒收拾的。”

    那小姐一張芙蓉面頓時漲得通紅,底下有不少人聽見厭的話都低聲笑起來,饒是小姐心素質再有多么強大,被當眾這么一嘲諷,也頂不住了。

    于是,第二位小姐也拿帕子捂著臉,嗚嗚嗚地跑出宴席。

    北靈帝的臉色已經黑了下來。

    他還沒有完全放棄,不死心指了第三位小姐,語氣已經有點咬牙切齒:“那、這位、呢?”

    “這位?”厭搖晃酒杯的手一頓,“這位……我怎么隱約記得,上次路過某位侍郎府邸時,好像看見她跟那誰誰誰抱在一起呢?”

    第三位小姐頓時被嚇得面無血色,猛地站起身,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著“陛下饒命”。

    北靈帝被厭氣得眼前發黑,耳邊又是小姐刺耳的哭鬧聲,他被吵得心煩不已,揮手讓內監將人拖下去。

    戚明漆終于有點忍不住了,轉過頭,捂著嘴偷偷地笑。

    為什么給厭選個妃,喜劇效果這么好啊!

    “你、到、底、要、怎、樣?”北靈帝一字一頓地問厭。

    “我?”厭終于肯認真思索了,“我想想……”

    他忽然將目光投向華也庭和戚明漆所在的方向,眼神在兩人身上打轉。

    那種讓人“牙疼”的感覺,又出現了。

    戚明漆盯著厭,厭好像也察覺到他眼神,露出一抹略顯詭異的微笑。

    然后,厭轉過頭,跟北靈帝道:“我覺著南質子這樣的不錯,后面這些小姐,都不如他。”

    戚明漆:……果然!又是這樣!死戀愛腦!死神金!

    華也庭臉上的笑容快要掛不住了,北靈帝也被氣得手指發抖,旁邊內監很有眼色地上前來為他順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戚明漆總覺得,這段時間,厭糾纏他男神更頻繁了。

    總是莫名其妙、找個十分離譜的由,讓人將男神叫出去,叫出來了也不做什么,就是進行一通精神污染。

    戚明漆自己也受不了厭的“精神污染”,但他為了男神,咬咬牙,能擋下來的盡量都頂上去了。

    后來厭似乎也發現了這件事,他改變了策略,大半夜趁著戚明漆睡熟了,再跑到冬信館,將男神拖起來,叫到門外站在雪地里“暢談人生”。

    等戚明漆睡醒起來后,只看見男神掛著黑眼圈、神情恍惚地從外面“飄”進來。

    這么幾天下來,男神顯然有點撐不住了,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大圈。

    嘖,極端戀愛腦是真的可怕,就不說“得不到就毀掉了”,光是這么死死糾纏,都讓人受不了……豈止是糾纏,已經到騷擾的地步了,嚴重影響男神搞事業!

    今天更過分,明明是讓他選妃,他還要拐男神,萬一皇帝把氣往男神身上撒怎么辦!

    戚明漆越想越不爽。

    好在北靈帝并非拎不清的人,他沒怪責華也庭,大概也知道厭是個什么性子,深呼吸好幾下,讓自己平息下來,才對華也庭擺手:“你們先下去。”

    華也庭行禮:“謝陛下。”

    他帶著戚明漆離開,兩人剛一走開,就聽見北靈帝開始數落厭。

    回到座位上,戚明漆跟華也庭比劃,表示自己要去如廁,華也庭正忙著跟旁邊大臣寒暄,擺手讓他去了。

    戚明漆出了宴會,避開著人多的地方,開始回憶密宮的位置。

    自化自在密教的宮殿和密宮是兩座不同的宮殿,前者是密教活動的地盤,后者是專門用于關押月言公主的囚籠。

    密宮被修建在皇宮邊緣處,月言公主因為過度“血飼”,體型巨人化,光是一個人就占據了密宮大半個個空間,渾身層層疊疊堆滿油脂,血盆大口能夠將一整頭羊吞下去。一般沒人敢靠近那地方,就怕不小心闖入,被沒有神智的月言公主當做食物,送入口中。

    按照小說中劇情,碧靈公主華也萱能夠得到密宮具體位置,是因為她在華也庭的授意下,與厭做了個交易,用下南國這次派兵入侵的消息,以及領軍將領的名字。

    所以厭這一次會說出預言,并非是他真的預言到了,而是華也庭透露出來的消息。

    至于華也庭為何要這么做……是因為領兵將領是反對貴妃那一派的,此舉不但可以讓華也萱拿到密宮位置,還能借厭的手,將自己的政敵隱蔽除掉,是一個非常完美的一箭雙雕之計。

    但是,想要這個計劃成功實現,關鍵還是在于厭是否答應。

    不管是暴露密宮位置,還是被人當槍使,帶兵出征平亂,這對厭來說,都是不利的。

    但他卻干了很符合他“戀愛腦”人設的事情,答應了與華也萱做交易。

    作者也沒詳細描寫厭是怎么想的,畢竟也不需要,主角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華也庭,任何配角都只是他的襯托,他們的行為,都是為主角的成功之路服務。

    這件事對厭毫無益處,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借機索取更多代價,但身為男二卻沒有,這對主角來說是爽點,也是男二無人在意的想法。

    戚明漆心里默念去密宮的路線,正要出發時,猛地反應過來——

    我思考男二的想法干什么!

    只要這件事對男神有利,那就是好事,其他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啦。

    尤其是厭那個神經病在想什么,更加不重要,人和神金的喜怒是不共通的。

    戚明漆在皇宮了繞了好一會兒,越靠近密宮的路越彎彎拐拐,要不是熟記小說原文,戚明漆估計自己都得迷路,好在是找到了。

    他站在密宮外,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

    進去了,萬一華也萱剛好在里面,那原文小說中的這段劇情,很可能會因為他的介入而改變。

    這樣的改變會跟蝴蝶翅膀一樣,最后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風暴。

    而且,如果按照他最初來這兒的目的,是為了救華也萱,那么男神很可能會因此失掉唯一滲入密教的機會。

    到底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戚明漆同時感受到了來自良心的譴責,還有情感的拉扯。

    就在這時候,密宮里忽然傳出尖叫聲,戚明漆心里微微一驚,腦中念頭一掃而空,身體倒是先動了,一頭沖了進去。

    他看見了此生都難以忘記的恐怖一幕——

    碩大的女巨人用手握著華也萱,將她豎直朝自己的口中塞放,而華也萱的雙腿,已經被她含在唇齒間,將要一口咬下!

    第23章

    宮宴上。

    北靈帝將厭數落半天,最后自己說得口干舌燥,連生氣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厭卻還是一副油鹽不進、不為所動的模樣。

    最后,北靈帝實在無可奈何,問厭:“行,你就算不選妃,起碼得找個身邊人。你就給朕一個準話,你到底喜歡哪樣的人?朕翻遍整個上北朝,都要給你找出來。”

    在厭開口說話之前,他不放心地補充一句:“別再提南質子了!”

    厭同情地看他一眼,心里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過分了,看把人嚇成什么樣。

    厭摸著酒杯,緩緩地開口道:“我想要的人……他可能不會說話,甚至都不會跟我笑。”

    這回答相比而言可以說再正常不過了。北靈帝本以為又要聽見什么驚人之語,早早做好心建設,此話一出,他還有點不習慣。

    不過,聽起來厭確實有想要的人,有想要的就好啊。北靈帝面容松緩了些,略顯慈愛地問:“那人是誰呢?”

    厭卻沒有說話。

    眼見北靈帝似乎又有些不太耐煩,他才悠悠開口:“我要出門打仗了,這事兒,等我回來再說。”

    提到南邊的戰事,北靈帝便不再好開口說什么了。

    南朝本就是趁著過年搞個奇襲,出兵消息半點都沒傳到北方來。要不是被厭“預言”到,等到過完年,上北朝大概率要被打個措不及手。

    當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抵御南軍。于是花大功夫整得熱熱鬧鬧的選妃宴,最后也就這么不了了之,暫且按下不提。

    厭應付完北靈帝后,閑得沒事干,又想去找華也庭的茬兒。可他往華也庭坐的那一桌一看,忽然發現一件事——

    他的小啞巴哪兒去了?

    密宮。

    戚明漆的腦子有一瞬間空白。

    華也萱尖叫哭喊著,雙手捶打巨人的嘴唇,卻被鐵鉗一般的利齒死死卡住,被一點一點往口中吞咽。

    她的哭聲讓戚明漆回過神來,已經沒有時間再讓他考慮,到底該做怎樣的選擇。

    戚明漆只遵從身體的本能,撲向旁邊置放雜物的角落,將用于運輸活畜的扁擔拿了起來,用力敲打巨人的腳掌。

    上面大概是有釘子或者鐵鉤一樣的東西,將巨人的皮膚刺破。月言公主吃痛地哀嚎一聲,松開咬緊華也萱的牙齒,戚明漆瞅準時機,豎起扁擔在她手掌上又是一戳,巨人松了手,讓華也萱從掌中滑落下來。

    剛好讓戚明漆接住她。

    華也萱一看清面前的人是誰,愣了一下,“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伸手摟住戚明漆的脖子。

    戚明漆卻顧不上解釋,拖著她往后退。

    月言公主似乎反應過來了,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開始搜尋弄痛她的元兇。

    戚明漆將華也萱拖到角落后,跳了出去,擋在巨人和華也萱之間。他一著急,又忘記自己不會說話,在月言公主啊啊嗚嗚亂叫。

    月言公主好像被他唬住了,柱子一般寬的手掌停頓在半空,層層堆疊的油脂中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愣愣地盯著戚明漆。

    戚明漆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難道說,月言公主并非毫無智,還可以交流?

    他稍微冷靜下來后,便試圖跟月言公主溝通。

    本來想讓華也萱上前來說話,轉頭一看,她嚇得神志不清,一個勁地縮在角落抽泣,戚明漆只能靠自己了。

    他抬手,用從厭那里學的手勢語比劃著,就是不知道,現在的月言公主能否看懂。

    又一次出乎戚明漆意料,月言公主似乎看懂了,她側過身體,垂下頭湊近戚明漆,很認真地盯著他比劃。

    起先戚明漆是有些害怕的。

    面前的月言公主大了他十倍都有余,像是一座沉重的小山佇立在面前,離得近了些,戚明漆都可以聞到她身上散發出濃郁的血氣,還有口中進食生食后令人作嘔的腥氣。

    可是在看清楚她的眼睛時,他忽然也沒有那么害怕了。

    那是一雙看起來和厭很像的眼睛,只是不如厭的眼神那樣,帶著侵略性和難以描述的邪氣,月言公主藏在層層油脂下的眼睛,是溫柔的,也是純凈的。

    戚明漆也不知道要跟她說些什么,胡亂用手比劃著:我們沒有想傷害你。

    他又比劃:剛才是誤會,很抱歉。

    月言公主歪著頭看他一會兒,忽然咧開嘴,笑了。

    她抬著笨拙的雙手,也跟戚明漆比劃。戚明漆驚訝地瞪大眼,發現自己看得懂她的手語,這也就是說,月言公主不會說話?!

    月言公主跟他比劃的意思是:沒關系。

    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戚明漆的認知范疇了。

    先是親眼目睹怪物一般的月言公主,又是得知她并沒有完全喪失神智,最后是跟她還能用手語交流……

    戚明漆正發著呆,腦袋上忽然一沉。

    戚明漆抬頭,看見月言公主跟他腦袋一般大的食指就在眼前,小心翼翼地輕撫著他。

    月言公主比劃:別害怕。

    戚明漆回過神來,轉身指了指不遠處的華也萱,跟她比劃示意,自己要先去看看華也萱。

    月言公主點點頭。

    華也萱這會兒已經好了很多,坐在角落,看了半天戚明漆跟月言公主用手語交流,等戚明漆一走過來,她就拽著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戚明漆沒法安慰她,只能拍拍人的后背,替她順著氣。

    華也萱凄凄哀哀地哭:“小七!今天要不是你來了,我就要跟我肚子的孩子,一起被她吃掉了!嗚嗚嗚嗚……”

    ……啊?

    戚明漆震撼地瞪大眼,凌亂在風中。

    你們這本小說里的人到底怎么回事,一個二個都把見不得人的秘辛往外說啊?你們是真敢啊!

    華也萱擦著眼淚,又道:“告訴你沒事啦,孩子是天極辰星教一個教眾的,反正你都不會說話……而且從今天之后,你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小七,你給我的孩子做干爹吧,好不好?”

    她抓著戚明漆的手,讓他貼了貼自己的肚子。

    戚明漆還處于凌亂中,就這么摸著,他也感覺不出孩子的什么動靜。

    但是,起碼現在算一個好結局吧?他想。

    如果真放任小說原文中的劇情發生,現在,華也萱就該被咬斷腿,丟在地上。等密教的長老們到來后,會將她帶走,秘密囚禁在密教宮殿的地牢中,以琵琶鉤穿骨死死困住,如同廢人一般,被用生食飼喂——

    徹徹底底的,變成一個培育新任“九黎之子”的容器。

    華也萱肚子里的那個孩子,在出生之前,就會被植入具有兵主意志和力量的“蚩尤骨”。當他誕生的那一刻,就會成為長老們期待中最完美、最優秀的“九黎之子”。

    華也萱也會取代月言公主,成為“九黎之母”。

    但由于她并未受到長期、過量的“血飼”,保留了清晰的神智,抱著滿腔怨憤和怒火,利用自己和那個孩子在密教中的地位,拉攏密教主力、鏟除異己,最后一手把控整個密教,站到華也庭身后,成為他一統南北的極強助力。

    到那個時候,華也萱也會因遭受過太多痛苦和折磨,變成一個不擇手段、冷血惡毒的人,她的斷腿無法醫治,終身無法獨立行走,跟現在抓著戚明漆抽抽搭搭的模樣,完全就是兩個人了。

    好像真的壞了男神的事。戚明漆有點喪氣地想。可他又不能這么看著、看著一個天真無邪的無辜女孩子,最后變成那般慘淡模樣。

    如果他不知道劇情,他可能不會去想,這些事兒跟他有什么關系。但他知道,就沒辦法做到冷眼旁觀。

    華也萱哭聲小了些,跟戚明漆小聲抱怨:“真的嚇死我了啊,都怪皇兄,他一定要我來這地方,我沒想到這里面會這么恐怖。小七,你說皇兄到底知不知道這地方有什么?他要是知道,那不就是故意叫我來送死……”

    戚明漆心情有點復雜。

    皇家子孫,哪來的重情重義呢?更何況,華也庭和華也萱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華也萱卻像是從他的神色中,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

    “好吧……”華也萱含著淚,神色有些凄楚,“你是不是也覺得,他肯定是知道的。先前,我并不想嫁到北邊來,可我不能違抗貴妃的命令,大概在他們眼中,我都只是一件工具吧。”

    戚明漆連忙擺手,想讓她別這么想。

    他想跟華也萱解釋,其實男神這么做是有由的,她未婚先孕,要是被人發現,說不定會被處死。讓她潛入密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為了保住她。

    所以他現在面臨著一個巨大的麻煩——該如何安頓華也萱?

    密宮大殿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兩人同時一驚,轉頭看向門口。

    只見一道暗紅近黑的身影站在那里,擋住從門外投來的光線。那人正是厭,當他的目光轉到戚明漆身上時,絲毫不加掩飾地露出陰鷙和沉郁。

    那是戚明漆從未在厭的眼中看到過的——失望。

    厭扯了扯唇角,要笑不笑:“你知道么?”

    他面容陰寒,朝著戚明漆慢慢走來:“要不是你,從今天開始,我說不定就可以擺脫‘九黎之子’的身份了。”

    戚明漆踉蹌地退后半步。

    原來,這才是厭在那場交易中,索取的“報酬”么?

    作者有話要說:

    七:喜當爹:)

    第24章

    血池中顯現出密宮中正在發生的一切,十二位戴著獸形面具的長老圍坐在池邊,同時低下頭,朝血池里看。

    “失敗了……”有長老無聲嘆氣。

    “那個孩子……”另一位長老幽幽道,“是變數,是那顆看不見的‘暗星’。”

    血池中清晰浮現出戚明漆的面容。

    大長老默默地看著他,忽然抬頭,問:“殿下想要的人,就是他吧?”

    其他十一人被他的話吸引注意力,紛紛抬起頭,面面相覷,似乎都有些茫然。

    大長老卻自己微笑起來:“哦……這就有意思了。”

    華也萱有些無措地看看戚明漆,又看看厭:“九黎之子,是不是密教的……”

    她仿佛在一瞬間明白了什么,摸著肚子,臉色蒼白:“你們是要我的孩子……做九黎之子?!”

    華也萱著急地看向戚明漆,戚明漆卻避開她的目光,也避開厭的,只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子看。

    他似乎也有點想明白了。

    這場交易并沒有那么簡單,不只是華也萱和厭的,甚至可能還有他男神和厭的、還有男神和密教的交易。

    華也萱用下南國的出兵消息,跟厭換到了密宮位置。厭同意冒著月言公主被暴露的風險,透露密宮位置,并且出兵清繳南朝軍隊,這是因為男神跟他承諾,華也萱肚子里的孩子,會取代他成為新的“九黎之子”。

    男神還跟密教長老們做了約定吧?他讓長老們得到新的“九黎之母”、“九黎之子”,而長老們也要回報一定的代價。

    華也萱有點崩潰了:“小七!真的是這樣嗎?!”

    她有些語無倫次,抓著戚明漆的領口:“你說,你說啊,皇兄他……到底是不是這么打算的?”

    厭走到二人身旁,一把將華也萱的手拂開,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我告訴你,就是這樣。”

    華也萱腿一軟,跪坐在地上:“華也庭、華也庭……你好狠的心!”

    她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跟華也庭是一伙的,將這個人已然當做憎恨的對象。

    厭看著她這么怨這么恨,似乎還有點暢快,又道:“他不怕你知道真相不答應——你的母親,還在他手里吧?”

    華也萱瞪大雙眼,眼球中幾乎迸出血絲,尖叫了一聲,低下頭捂住臉,低低地哭泣起來。

    厭來到戚明漆面前,抬手用溫熱的指腹摸了摸他顴骨位置,然后用雙手將他的臉捧了起來,逼迫他看著自己。

    “你是跟著她跑過來的?”厭低頭,鼻尖幾乎貼近戚明漆,“有時候覺得你笨死了,有時候卻這么聰明……你說你跑過來做什么?嗯?知不知道今天壞了多大的事?”

    戚明漆現在已經很清楚,他改變了原劇情的一個節點,引發了顛覆性的后果。

    男神可能不會再有密教的支持、厭無法擺脫“九黎之子”的命運,還有華也萱,如果不能好好地安置她,接下來未婚先孕事發,她說不定依然逃不過悲慘的命運。

    可戚明漆不覺得后悔,他做事一直就這么一根筋,認定了的事情,就算再來多少次,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厭見戚明漆不他,松開手,低頭看了看華也萱。

    “這位小公主……我就帶走了。”他露出一絲詭譎的笑意,“你該不會覺得,你真的能改變什么吧?”

    啊?戚明漆愣住了。

    黎云和黎里是什么時候進來的,他都沒有發現,等到厭發話后,兩人一左一右將華也萱攙扶起來,帶著她從密宮出去了。

    戚明漆著急想去追,卻被厭一抬手,輕輕松松攔了下來。

    戚明漆撲在他臂彎里,抬起頭,神色有些驚慌,伸手比劃:你到底要怎樣?

    “來、找、我,小啞巴。”厭低頭,在他耳邊用氣音說話,聲音低沉曖昧,“我想要什么——你會知道的。”

    厭將碧靈公主華也萱帶回崇云宮的事,很快驚動了皇宮上下。

    北靈帝聽說后,也覺得不可思議。但華也萱本就在選妃人選當中,驚奇歸驚奇,事情還沒到不受控制那一步,北靈帝以為那就是厭說的“想要的人”,便由著他去了。

    至于戚明漆,那天他垂頭喪氣地回去見華也庭,跟男神又是比劃又是寫字的,講清楚了當日發生的全部經過。華也庭久久地看著他,長嘆一聲:“小七,你糊涂啊。”

    戚明漆隱瞞了厭叫他去崇云宮的事,華也庭以為還有希望,半點沒提要去救華也萱的事,只道:“但愿厭殿下會將萱妹送到密教。”

    戚明漆跟不認識他似的,盯著他看了很久。

    如果今日站在這里的只是伴讀小七,他可能不懂華也庭在說什么;但戚明漆是讀者,他很清楚,將華也萱送到密教意味著什么。

    戚明漆感到有點寒心,男神真的只是想利用華也萱這個便宜妹妹么?

    沒等他繼續胡思亂想,華也庭很快地又道:“厭殿下……喜怒無常,萱妹在他身邊,我不放心,去了密教反而更安全。”

    對喔。戚明漆很輕易地就用這個由說服自己,沒再對華也庭多想。

    華也萱還懷著孩子,外面似乎都不怎么安全。如果在密教,至少可以保證她能活著。

    但好幾天過去,厭都沒有要將人交給密教的意思,華也庭一日比一日坐立不安,字里行間都在暗示戚明漆,去厭那里打探消息。

    戚明漆本來不是很想去見厭。

    但他又很清楚厭的心思,如果他不去,不答應厭提出的條件,厭就不會放走華也萱。

    又磨蹭了三兩天,戚明漆還是沒忍住,去了崇云宮。

    游闕樓上,厭坐在窗邊,手中端著酒杯,盯著外面天空雪落紛紛,下方皇宮建筑物被雪覆滿了,只露出一點尖頂,天地一片白茫茫,像一個看不見盡頭的純白夢境。

    華也萱坐在他身后不遠處,手中拿著針線做女紅,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過了一會兒,華也萱停下手里的活,輕聲道:“厭殿下。”

    厭沒回頭,也沒回應,舉起酒杯喝了一口,依然望著外面。

    “厭殿下。”華也萱有點無奈地又喊了一聲,“您說,小七真的會來么?”

    厭喝酒的動作一頓,片刻后,他才拿開酒杯,淡淡地道:“會。”

    華也萱擰起細細的眉毛:“可這都幾天了,他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安心呆著不就好了,想這么多做什么。”厭依然很淡地說,“放眼整個北朝宮廷,還有比我這兒更安全的地方?”

    華也萱笑了:“那是自然,因為您是這兒宮里,從不講道,也不需要講道的人。”

    厭不說話,華也萱又道:“現在外面估計都在傳,我已經成了你的寵妃,哪會有人想到您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厭還是沒說話。這時候門被人在外面敲響三聲,黎里的聲音響起:“殿下,小七來了。”

    厭很平靜地回道:“帶他過來。”

    他正要起身,華也萱卻先一步起身,擋在厭面前:“殿下,先讓我跟小七說,行嗎?”

    厭冷漠地望著她。

    華也萱道:“放心,我不會亂說什么……讓我先跟他解釋,總比讓他對您帶著誤會,一上來就跟您針鋒相對好吧?”

    厭的眼神微微一動,華也萱的話好像觸動了他。

    他沒再說什么,重新坐了回去。

    戚明漆進了這間燒著地龍、溫暖如春的屋子,一眼就看見屋內的厭和華也萱。

    果然不出華也萱所料,他目光警惕地望著厭,然后走到華也萱身邊,將她上下打量著,生怕華也萱在崇云宮的這幾天,缺胳膊少腿了。

    華也萱將他拉住,笑道:“我沒事,小七你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戚明漆點點頭,在她身邊坐下來。

    華也萱上來便開門見山:“小七,厭殿下說了,趁著這次向南出兵,要帶我離開。”

    戚明漆錯愕,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胡亂比劃著:回下南國?還是天極辰星教的那座城市?

    華也萱看不懂他在比劃什么,猜是在問去哪里,又道:“去天極辰星教的大本營,濯空城。”

    戚明漆驚訝地朝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厭有些邪異、有些冷的眼睛。

    厭好像還在生氣。戚明漆飛快收回目光,想,一定是因為那天的事情。

    戚明漆覺得自己可以解厭的怒氣。

    苦苦等了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擺脫密教的機會,卻被人破壞了,換成是他,也會生氣。

    華也萱又道:“小七,到時候我就留在濯空城,也不回南邊去了。”

    戚明漆回過神來,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華也萱摸了摸他的腦袋:“你跟厭殿下說幾句話吧,我先出去了……”

    她在起身之前,湊到戚明漆耳邊,悄悄跟他說:“厭殿下其實人蠻好的,你別老是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對著他。”

    說完后她就拎著裙子出門去了。

    戚明漆目瞪口呆,什么叫我兇巴巴?明明他成天跟個煞神似的嚇唬人!

    厭聽見了他倆的悄悄話,嘴角稍微翹起了一點,但當戚明漆望向這邊時,那點笑意被他藏起來了,戚明漆看到的是比先前還要陰冷的一張俊臉。

    ……好像還是有點怕。

    戚明漆朝華也萱離開的門望了望,被厭察覺到了。厭盯著他:“過來,小啞巴。”

    戚明漆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門,而后垂頭喪氣地走到厭面前,跪坐下來。

    不等厭說話,戚明漆自己先比劃起來:還是有代價的,對吧?

    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當然。”

    戚明漆心一橫:你就直說吧。

    厭忽然伸出手,從戚明漆背后穿過,攬在他腰間。

    戚明漆一驚,下意識起身,想往后退,卻被厭困在懷里,只能維持著跪直身體、比坐著的厭高一截出來的姿勢。

    他低下頭,剛剛好對上抬頭的厭,那雙鍍著一圈紅邊的瞳孔中,像深不見底的湖水,倒映出他的影子。

    但如果要往前走一步,就會溺進無底的水中。

    厭的神色很認真,既沒有陰沉,又沒有笑意,只是單純的“很認真”。

    他叫了戚明漆的名字:“小七,跟我血命相連,好么?”

    第25章

    戚明漆神色有一瞬間不自然。

    其實剛才厭那副認真的模樣,讓他產生一種錯覺,厭就算是跟他求婚,好像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呸,什么求婚,他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戚明漆比劃:那是什么?

    他在小說中只看見過幾次,知道是密教的秘術,但作者并沒有具體描寫其過程及作用。

    厭道:“就是一個……小小的儀式。”

    戚明漆感覺他的神色有點怪,但沒細想,又比劃:有什么作用?

    厭的神色變得更加古怪了些,好一會兒才說:“也沒什么用,就是有時候……嗯,有時候可以讓我……對,保持智。”

    真的?戚明漆用不信任的目光盯著他。

    這次不能怪他不相信厭,而是厭還第一次這么磕磕巴巴的,跟他講話。

    沒有鬼才怪了!

    戚明漆比劃著:對我有什么影響?

    厭想了想:“沒什么影響,應該。”

    見戚明漆眼中懷疑不散,他連忙補了一句:“真的,不騙你。”

    戚明漆糾結了好一會兒,然后點頭。

    他沒辦法送華也萱離開北朝宮廷,但厭可以。現在厭想討要代價,這也是所當然的。

    如果對他沒什么影響,還可以幫到厭……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戚明漆比劃:多久進行呢?

    “明天。”厭似乎有些高興,又有些迫不及待,“明天就可以。”

    當晚,戚明漆沒回冬信館,他留在崇云宮,等厭明日帶他去密教宮中完成儀式。

    厭去了密教那邊一趟,戚明漆跟華也萱吃了晚飯。厭回來的時候,華也萱已經回自己住的房間去了,他讓戚明漆陪著自己繼續吃。

    戚明漆已經飽了,就趴在桌子另一端,拿著那本教手語的書看。

    說是吃飯,其實厭也沒有動幾筷子,喝酒倒是比較多,有時候會盯著戚明漆出神,有時候會向窗外看很久。

    等到桌上的菜差不多完全冷了,他叫來外面的黎里收拾桌子,手中依然抓著酒杯。

    黎里出去時,戚明漆抬起頭,朝厭看了一眼,將面前的書朝他推了推。

    這本書前半部分被厭寫了注解和翻譯,戚明漆因此學到了不少手語,但后半部分的內容他依然看不懂,他還想學更多的手語。

    厭明白他的意思,端著酒杯靠過來,一只手搭在戚明漆肩上,半邊身體幾乎都壓在他身上,然后去摸不遠處的毛筆。

    戚明漆幾乎可以聞到厭呼吸間的酒氣,他斜著翻了個白眼,沒把人推開。厭有時候就跟一條蛇一樣,拿棍子揍他一下,他可能就會順著棍子往上爬了,這時候要是將他推開,說不定等會兒又要纏上來。

    厭拿了毛筆,就著這個姿勢,開始在書上寫新的注解。

    過了一會兒,戚明漆就有點坐不住了。

    厭的胸膛幾乎貼在他背后,厭身上的體溫是真的高,這么一會兒,戚明漆就感覺到后背被蒸騰得冒出汗來。

    他有點不舒服,開始小幅度地亂動,厭似乎沒怎么察覺,下筆寫字依然很穩、很有力。

    到寫完那一句后,厭忽然開口道:“小七,其實就算那天沒有你添亂,我也不可能擺脫密教的。”

    戚明漆停下亂動,有些驚訝地側過頭。

    “我生來就是九黎之子啊。”厭拿著毛筆,趁著戚明漆仔細聽他說話時,在他手背上開始畫畫,“你知道么?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說出過預言了,包括這一次,其實也不是我預言到的,而是華也萱跟我交換的情報。”

    沒等戚明漆作何反應,厭知道他的疑問,繼續道:“預言……是要以活人長期‘血飼’,或者用大量活人‘觀血禮’,才可以實現的。”

    活人……戚明漆心頭泛寒,又想起自己被杖刑的那次,口鼻間似乎還有濃郁的血味兒縈繞不散。

    “因為皇帝不允許,我一直都是用的牲畜‘血飼’,偶爾以犯人進行‘觀血禮’,那樣效果就差很多了,我只能勉強預見重大的戰禍。”厭又說,“要想說出更精準的預言,不但要活人,還要正值青壯年的人……”

    “從很早之前開始,我就沒辦法預言戰禍了……都是養著探子,在邊境廣泛活動,給我傳遞消息。”厭晃了晃戚明漆,壓低聲音,“我在梁王府上也安插了人,所以我告訴你,我知道南質子給我的那只耳環,是梁王郡主的。”

    戚明漆用手比劃:那你不是很辛苦?

    “辛苦……?”厭淡淡一笑,“你說的是在每次預言后,我就要帶兵親征的事么?”

    戚明漆點頭。

    “那也是密教討好帝王的手段……”厭說,“我十二歲的時候,就進了軍營,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十三歲的時候,就帶著兵馬外出打仗了。如果不這么做,我這個假皇子,又說不出真預言,有朝一日東窗事發,還有什么被他留著的由呢?”

    戚明漆有點說不出來的滋味。

    在這本書中,厭就是一個神經病的角色,他癲狂暴戾、喜怒無常,行事無端、說話無拘無束,偶爾還會在血飼下失去智,變成一個只會渴求鮮血的瘋子……所有人都害怕他,當他是怪物。

    所有人也都覺得,無需在意怪物的想法,為了不讓自己受到傷害,就要離他遠遠的,因為怪物和瘋子,一定會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只要避開就可以免受傷害。

    從來不會有人在意怪物的想法……連我也是如此。戚明漆想。

    他和那些人一樣,都在下意識避開去觸碰厭的內心。

    看見他做出離經叛道的事情,全部一概而論,歸結為他是瘋子,好像就能自然而然解釋一切了,這樣就不用去深思,不用深究,不用擔心……會不會傷到他。

    “長老們想要的是一個……從小就以活人血肉喂養的九黎之子,這樣,就可以讓他說出預言。”厭沒發現戚明漆在走神,繼續說著,“而我,依然要為他帶兵出征。”

    他在戚明漆手背上畫了個貓貓頭,還在糾結,該添一筆什么表情。

    這時候,戚明漆忽然將手一抽,猛地回過頭,神色有些悶悶不樂,瞪了厭一眼。

    他眼睛里含著點粼粼的水光,不怎么明顯,在屋內昏黃的燈下一照,看起來好像只是眼睛更亮了一些,厭卻以為他發現自己在他手上畫畫,又生氣了。

    厭剛準備熟練地哄人,戚明漆卻跟他比劃: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

    “告訴你……什么?”厭愣了一下,“告訴你,我準備在你手上畫畫,你就會準許我畫了?”

    戚明漆也跟著愣了一下,低頭一看手背,發現用墨畫的貓貓頭,氣得想打人。

    他一邊用力地搓手背,一邊哀怨地瞪著厭。

    其實也是在氣自己。

    因為他對厭產生了不該有的心疼。

    但他沒有辦法在得知厭承受的污蔑,和一直遭受的不公、不被信任之后,不生出心疼來。

    厭站起身,在屋里準備的溫水里擰帕子,然后拿著濕帕子走回來,想給戚明漆擦掉手上的墨跡。

    戚明漆不高興地奪過帕子,垂著眼自己擦。

    厭站在他面前,低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小七,你會像對南質子一樣,心疼我么?”

    戚明漆愣愣地抬起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厭卻將他的沉默當做一如既往的排斥和抗拒,仿佛也知道了那個不出意料的答案。

    “就算你不是啞巴,可以開口說話……我也很難從你這里聽到一個‘會’字吧。”厭笑笑,神色既有些妖異,又有些冷淡。

    戚明漆還在想著,該要怎么表達,厭卻伸手在他頭頂按了一下:“早點睡吧,明天一早我帶你去密教宮里。”

    第二天大早,天還沒亮,戚明漆就被厭從被窩里拖出來,迷迷糊糊跟著去了密教宮殿。

    黎云提著燈籠走在前方,一路上都有沉默除冰的宮人。戚明漆走到半路,昏昏沉沉的腦子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離目的地越近,他心里的不安越是強烈,仿佛隔著很遠的距離,都已經可以隱約嗅到那股屬于自化自在密教的血腥和腐臭之氣,下意識貼著厭往前走。

    走到宮殿門口,三人停下腳步,厭轉身給戚明漆拍了拍肩上的雪:“別怕。”

    他又轉頭吩咐黎云:“你帶他在進門處等候,我先進去。”

    黎云點頭領了命令,三人一起進入密教宮殿,戚明漆和黎云留在原地等待,厭自己走進幽深的宮殿內部。

    戚明漆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暗淡的紅色光景中,好像被一張血盆大口吞了進去,心里的不安不但沒有消除,反而更加嚴重。

    也不知道厭進去做什么,戚明漆跟黎云等了半個時辰,才看見那張血口中走出來一道模糊的人影。

    走到近處,戚明漆才看見,那是一個戴著獸形面具的人。

    那人似乎認得黎云,朝黎云點點頭后,聲音嘶啞地開口:“來吧……”

    戚明漆疑惑地望著黎云。

    黎云低聲跟他解釋:“那是密教十二長老之一,你跟上就行。”

    戚明漆咬咬牙,雖然感覺腿有點軟,但還是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九黎族人大概清一色身材都偏高大,領路這位長老身形比戚明漆高出很多,哪怕是腰背稍微佝僂著,依然得讓戚明漆仰頭打量他的面具。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不知在暗淡的紅光中走了多久,戚明漆終于看見前方出現了一片開闊空間。

    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密教宮殿內部布置,光線幽暗,色調偏暗紅,正中央是一口巨大的血池,對面是一座高臺,而另外十一名長老,也各自佩戴獸形面具,圍繞在血池前。

    見戚明漆進來,大長老一言不發地站起身,兩側長老們也都起身,跟在他身后左右兩側,從血池前離開。

    引路長老指向高臺:“去那里坐下。”

    戚明漆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只照著引路長老的吩咐,走上高臺,坐了下來。

    他剛一坐下,高臺周圍便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只是在一瞬間,雙手、雙腳,就被什么東西束縛住了。

    戚明漆愕然低頭。

    他的雙手……還有雙腳,被鐐銬鎖住了!

    這是怎么回事?!

    戚明漆著急回過頭,想讓引路長老給個解釋。

    回頭一看,長老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和另外十一名長老一起,像是十二道影子,融進了照不見光的陰影中,只留下空蕩蕩的血池。

    宮殿中安靜得有些可怕,落針可聞。

    眼前這口血池,里面填充的不知道是什么液體,或許是真的血液,又或許是某種用來輔助密教秘術的工具,但它確實散發出腥臭的血氣,讓戚明漆感到一陣反胃。

    他按捺不住心中惶恐,在高臺上蜷著腿,左右環顧著,動作間將鐵鏈拉扯得“嘩嘩”作響。

    血池中忽然“咕嚕咕嚕”地冒起一串氣泡。

    下面……有人?

    戚明漆盯著血池,想,是厭在下面么?

    泛著細小漣漪的水面,突然間被人從下方破開,揚起高高的血色的水簾,血珠四下濺散,像是有人蠻橫地撕開水面,從中走了出來。

    那一幕沒有任何美感可言,只有血腥的殘暴和令人窒息的壓迫,像是惡鬼修羅從地獄血海中爬出,降臨人間——

    他的目標,是戚明漆。

    戚明漆牙關打著顫,他咬住自己的手,用力拉扯著鐐銬,試圖將它們掙斷。殊不知那是堅固囚籠的一部分,當他走進來的時候,就再也沒有出去的可能性。

    一只被鮮血覆滿的蒼白的手,突然從高臺下方伸了出來,像是野獸的利齒,死死卡住戚明漆的腳踝。

    戚明漆克制不住,喉嚨里發出一聲模糊的驚叫。

    那只手的主人,借著抓他腳踝的力,猛地從高臺下竄了起來,自上而下地俯視他,身體投下的影子如山一般,帶著無法忽視的壓迫感,將他嚴嚴實實地覆蓋住。

    ……是厭,但又不是厭。

    戚明漆劇烈喘息著,和那雙連眼白也變成血色的眼睛對上,沒收住力氣,一口將自己的手背咬出血來。

    作者有話要說:

    厭:計劃通,真的很好騙

    最近老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要是看見錯字請幫忙指出一下,謝謝大家^^

    第26章

    眼前這個人,像是披著厭那張俊美皮囊的惡鬼,全身上下不著一絲,墨色長發披散在背后,黏稠地凝結在一起,滴滴答答淌著鮮血,從蒼白的皮膚滑落,最后匯聚在他身下。

    那雙如同黑曜石的眼睛,已經完全被血色占據,包括眼白也是赤紅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而是在神話、怪談故事中才會出現的惡鬼,在地獄火海中煎熬千百年的修羅。

    戚明漆被嚇得不輕。

    他還是第一次見厭這副可怕模樣,就連小說中都沒有描寫過,厭陷入失去智的瘋狂狀態后,是什么樣子——

    沒有人氣兒,沒有神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捕食本能,像是要把他吃了。

    看一眼都會做好幾天噩夢的那種。

    戚明漆已經怕到快做不出反應了,牙齒止不住地打著顫,手腳冰涼,就好像此時此刻,他的魂魄,跟身體已經剝離開來,所以他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厭忽然動了,單膝跪下來,朝他伸出手。

    戚明漆下意識做了躲避的動作,但手腳全是麻木的,于是那只被他自己咬傷手背的手,讓厭抓在了手中。

    厭盯著從那道傷口蜿蜒流下的血跡,喉嚨劇烈地滾動著,好像很饞,很渴望似的。

    他低下頭,試探性地在手背上舔了一口,見戚明漆沒有很激烈的反抗動作,這才將臉貼著戚明漆的皮膚,用力舔舐、吸吮著,發出模糊、粘稠的吞咽聲。

    過了一會兒,厭好像終于發現了,戚明漆在害怕地發著抖。他抬起頭,一只手捧著戚明漆的后腦勺,動作可以稱得上是溫柔地將人壓在身下,然后湊到他頸側輕輕嗅著。

    ……要做什么?冷汗黏在眼睛上,戚明漆有些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想。

    厭身體的溫度很高,高得驚人,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壓在他身上,讓他也變得發熱、發燙……還有厭現在的動作,讓他也感到很危險。

    戚明漆下意識抬手,按在厭的臉上,朝外推了推。

    厭卻好像不高興他的拒絕,一條腿壓住他膝蓋,又用手將他的雙手分別按在身側,依然貼近過來,舔他的頸側,灼熱呼吸燙著戚明漆的皮膚。

    厭不止舔戚明漆頸側那一塊皮膚,還親著他的下頜和側臉,像是撫慰情人時會做出來的動作,溫柔得有些黏膩。

    戚明漆卻猛地想到了什么。

    野獸在進食獵物之前,也是這樣按著獵物,在準備下口的地方舔來舔去吧?

    那接下來,就應該是、是……

    厭稍微抬了抬頭,張開嘴,露出緋紅嘴唇下一口森白的牙齒,然后咬在戚明漆的頸側上。

    皮肉被撕裂的痛感非常明顯,戚明漆發出一聲很低的慘叫,他能感覺到血液從血管中涌出,在觸及空氣之前,就被厭含在了口中。

    戚明漆止不住地發著抖:“嗚!”

    厭!

    他伸出雙手用力去推身上的男人,厭的身體如同山一般難以撼動,將他死死壓住,無法動彈。

    戚明漆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嗚……”

    厭……

    我要死了嗎……

    戚明漆朦朧地瞇著眼,意識慢慢地也有些模糊了,眼神僵直地盯著宮殿頂部。

    幽暗詭異的暗紅光芒、濃郁的血氣,還有晃動的影子,好像一場荒誕的祭祀,他就是獻給惡鬼和神佛的祭品,在這無人的陰暗之處,被一點點撕碎、蠶食。

    那些從身體中流出的血,仿佛也帶走了他的生命力,于是他連自己在什么時候哭了,都沒有發現。

    到這個時候,他才算是見到了厭的全貌。

    真正的獵食者,在撕咬享受獵物的那一刻,全身所有的欲望都會調動,不只是進食的欲望——還有對血和暴力的渴望,征服和性。

    戚明漆的哭聲和呼吸漸漸地都變得微弱了,當他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厭忽然動作一頓,發出從血池中走出來后的第一聲:“小七?”

    戚明漆勉強睜開眼:“嗚……”

    他看見了上方厭的眼睛,好像恢復了幾分智,不再紅得滴血,稍微有了點活人氣兒。

    厭松開戚明漆的雙手,轉而去抱住他的肩膀,將他攬在懷中,鼻尖依然貼著頸側皮膚,只是沒有像剛才那樣吸吮,而是用算得上溫柔的動作慢慢舔著。

    “小七,小七……”厭有些急切、又好像有些悲傷地低語著,“別怕,別怕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戚明漆昏頭漲腦的,朦朦朧朧中,他感覺到好像有什么事物在悄然變化。

    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就像是在等待花開,雖然不知道它會在什么時候開,那個過程是無聲無息、幾乎看不見的,但他知道那朵花一定會開,所以會變得期待起來。

    厭忽然發出一聲吃痛聲。

    戚明漆沒什么力氣地側過頭,厭還在舔著他的臉側,只不過從這時候開始,每一下舔在他皮膚上的動作,都會留下一道鮮明的血跡。

    厭的手撐在戚明漆身側,支起上身,低下頭俯視他。

    戚明漆瞇著眼看了厭好一會兒。

    厭的眼睛,已經漸漸恢復到只有瞳孔呈現暗紅的狀態,好像沒什么情緒,又好像有很多混亂、紛雜的情思。

    有鮮血從他嘴角溢出,蜿蜒著流下,一滴一滴打在戚明漆臉上。

    起先,戚明漆以為那是他留在厭口中的血。

    漸漸的,他才發現并非如此,從厭嘴里流出的血越來越多,滴滴答答,像下雨一樣落在他臉上。

    戚明漆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吃了一驚。

    他用被鐐銬鎖住的手勉強比劃,指著厭的嘴,讓他張開嘴。

    厭沉默了好一會兒,很輕地“嗯”了一聲。

    他稍微張開嘴,鮮血幾乎是涌出來的,染紅了他整個嘴唇,像個凄艷的厲鬼。血落到戚明漆臉上,又順著他被咬傷的頸側流下。

    戚明漆眼眶一熱,心頭好像有一股激流,猛地拍打向心岸。

    他沒有猜錯,厭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頭。血液的流失,會讓他從對血的毫無智渴求中暫時解脫出來,劇烈的疼痛,也會讓他保持清醒。

    會不會死啊?戚明漆想到小說里寫的“咬舌自盡”。厭可能沒有完全咬斷舌頭,但是流了好多血……

    他和厭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兩個人的眼睛里都倒映著對方的身影。

    就在那一瞬間,本就所剩不多的智被燃燒殆盡,戚明漆做了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更不可能會做的事——

    他伸手去夠厭的脖頸,將厭拉向自己,然后親了上去,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堵住厭血流不止的傷口。

    厭好一會兒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不知是被戚明漆的舉動驚到了,還是默認要接受這樣的對待。

    直到被戚明漆的舌頭弄得有些癢,還有些痛,他才抬起手,收緊手臂,將戚明漆用力地抱在懷里,反客為主,舌頭和鮮血一起喂進他嘴里。

    戚明漆嗆了一下,越來越多的血流進他的喉嚨,又被厭堵住吐不出去,只能將那些帶著鐵銹味的液體,全部吞咽進肚子里。

    屬于另外一個人的血……在他的身體中流淌著,涌動著。

    這本該是血腥而殘忍的,戚明漆卻沒有了那種害怕的感覺,厭的身體還是很熱,有種奇特的可靠感,溫情脈脈無聲起伏著,足以驅散所有的恐懼。

    他被厭吻得喘不過氣,又受夠了驚嚇,此時一直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漸漸地感覺到意識變得模糊,最后連什么時候昏睡過去,都不知道了。

    血池中充斥著滿滿當當的腥臭血水,白骨在水面浮沉,厭赤身站在血池中央,背對著,只看得到堅實有力的肩背。

    戚明漆想喊他,但無法說話的口中只發出一聲“啊”。

    厭好像聽見了聲音,他轉過身,暗紅色的瞳孔盯著戚明漆,被血水浸沒的雙腿向前移動,朝戚明漆走來。

    當看清楚他的眼神時,戚明漆嚇了一跳。

    厭是清醒的,但眼中的欲望讓他看起來又是不清醒的,只不過,這一次并非是對血的欲求——而是對戚明漆這個人,本能的欲望。

    戚明漆忽然感覺哪里不對,他低下頭,看見自己也不著一縷,臉上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眼見厭越來越近,他連手指、腳趾都微微蜷縮了起來,卻沒有什么想躲的想法,反而是那種熟悉的、隱秘的渴望,好像又出現了。

    渴望在這座神秘、幽深又不詳的宮殿中,另一場祭祀的開始……

    戚明漆驚醒了。

    他蜷縮著睡在毯子上,身上蓋著厭的外袍,整個人都被嚴嚴實實包裹住。剛驚醒的一瞬間,戚明漆下意識蹬了蹬腳,衣服順著滑了下來,昏黃燈光落進他的眼睛。

    戚明漆滿臉通紅地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低頭檢查身上。

    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只是被人換過一件干凈的。頸側的傷口也被用繃帶纏好,除了有些許痛感,并沒有太多不適。

    戚明漆莫名其妙松了口氣,這才有心思觀察自己身處環境。

    不遠處,黎容正燒著一把草藥,香爐中彌漫出沁人心脾的清香,驅散掉令人不舒服的血腥味。

    在他身旁,厭盤腿坐在地上,頭頂扎著幾根銀針,雙目緊閉,嘴唇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慘白和干裂。

    他赤著上身,胸口處被劃開一道口子,正緩緩淌出暗紅色的血。

    戚明漆走近了看,才發現他的十指也被刺破,就像先前在崇云宮那樣放血。

    沒等戚明漆發問,黎容像是知道他要問什么似的:“我在給他放血祛除血毒。”

    戚明漆蹲在厭面前,面露不解。

    黎容又道:“你應該知道的吧,‘血飼’是三個月進行一次。”

    戚明漆點頭。

    “進行‘血飼’,其根本目的在于將兵主蚩尤的力量引入體內,這就是我剛說的‘血毒’。”黎容將手中的草藥翻了一面,“血毒對人是有害的,在體內積攢過多,會導致神智失常,可能會無法控制做出一些攻擊性的事情來……”

    戚明漆指了指厭,跟他比劃。

    黎容沒看懂他要表達什么,繼續說下去:“血毒可以很緩慢地自然排出身體,我這種放血的方法,算是稍微加快了這個進程,但效果也沒有那么顯著,所以要嚴格限制進行‘血飼’的時間,否則他承受不住。”

    他看了一眼厭,欲言又止:“上一次‘血飼’才結束沒多久,但為了準備這個儀式,跟你‘血命相連’,他必須在短時間內進行第二次‘血飼’……”

    戚明漆有些訝然,比劃:為什么不等三個月到了再進行?

    沒等黎容說話,厭睜開眼,開口道:“唔波向等了……”

    戚明漆跟他對視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厭的舌頭被他自己咬傷了,忍了又忍,最后還是沒忍住,“噗”的一下噴笑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厭說的是“我不想等了”

    一下子從神金攻變成了搞笑攻。

    下次再來這個場景就要動真格了(安詳

    第27章

    “不惜笑。”厭捉著戚明漆的手腕,將他拉到自己面前來,嘴巴跟漏風似的說話。

    戚明漆下意識跟他拉扯自己的手,厭便加了幾分力氣,直接將人拉進懷里抱著,讓戚明漆坐他腿上。

    戚明漆臉紅了,他比先前被厭抱著更要緊張,因為有黎容這個外人在場。

    黎容心里門兒清,他翻了個白眼,暗罵狗男男,將手里剩的草藥按進香爐,端著托盤過來,給厭收了針,擦掉他雙手十指流出的血,然后走開了。

    雖然黎容走了,戚明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在厭懷里垂著腦袋。這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脖子上墜著一件不屬于他的東西。

    是一枚楓葉形的紅色耳墜。

    戚明漆捧著它,抬頭看了看厭,發現他果然少了一只耳墜,只剩下左耳的那只。

    厭伸出手,拇指指尖按在那枚耳墜上摩挲,掌心捧著戚明漆的手背,然后用手語跟他比劃:給你的,收下吧。

    戚明漆比劃:為什么要給我這個?

    這兩枚紅楓耳墜到底是什么,戚明漆在小說中并沒有看到過詳細描述。但他大概知道,這對厭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厭在他攤開的掌心中寫:定情信物。

    戚明漆耳朵一紅,氣得在他肩膀上錘了一拳。

    厭無聲地笑起來,低下頭湊到戚明漆面前,似乎想看看他的臉。但戚明漆不肯抬頭,就好像跟主人鬧別扭的貓,或者別的什么小寵物,執拗地要跟主人反著干。

    厭在他手中又寫:那個時候,為什么要來親我?

    戚明漆回答不出來,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自己到底出于怎樣的一種心態,才會主動親吻一個男人。

    在這之前,戚明漆一直都覺得自己是相當筆直的直男,喜歡漂亮柔軟的女孩子,他沒可能會喜歡男的。

    但現在他自己都有些無法確定了,因為他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抗拒和排斥接觸厭。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戚明漆嗅了嗅包裹著他們的草藥氣息,迷迷糊糊地想,卻想不出來什么可靠的答案。

    厭又在他手心里寫:你不討厭我,對嗎?

    戚明漆心跳得有些快,他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沒什么反應,不給厭任何回應。

    厭的眼神暗了暗。

    大長老跟他說,由于小七并非是南質子的“福星”——更準確來說,應該叫“替死鬼”,所以用密教的“血命相連”,也無法完全解除二人的聯系。

    但從秘術的結果來講,在儀式完成的那一刻開始,小七就已經是他的人了。

    和他血脈相融、命運相連的人。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厭并不在乎與他相伴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只要有一個人,一個就好,愿意接受他、包容他,就足夠了。

    厭了戚明漆睡亂了的頭發,想,不討厭他,這當然很好。

    就算討厭他……也沒有關系,他是不會放手的,不會將屬于他的人,拱手讓給別人。

    哪怕被怨恨、被憎惡,都不會放手。

    戚明漆沒說話,于是厭又在他手里寫:收下這個,好么?

    戚明漆捏著胸前的楓葉掛墜,好一會兒,終于用埋著腦袋的姿勢點了點頭。

    厭好像松了一口氣,還有些興奮激動。他忍不住想親一親戚明漆,但戚明漆始終垂著頭,身體也繃得很緊,似乎很緊張的樣子,只能作罷。

    厭將戚明漆放在地上,拿過自己的外袍穿上,跟他比劃:帶你去看看我娘。

    戚明漆這才想起要看看周圍,這是什么地方,發現看起來很眼熟,似乎就是先前來過的密宮。

    被厭牽著走出門去,不遠處就坐著月言公主。厭跟戚明漆比劃:這兒是密宮唯一的房間,之前是給我休息用的。

    雖然心里很清楚,月言公主和厭是母子,但戚明漆始終沒辦法將眼前的女巨人跟身旁的厭聯系在一起。

    厭又比劃著:剛你醒來之前,她跟我說你很可愛,很喜歡你。

    戚明漆心想,啊?可我先前還打了她。

    厭站在月言公主面前,用手語比劃了幾下,月言公主點了點碩大沉重的腦袋,含著笑瞇起眼,似乎是想睡了。

    厭依然保持著抬頭的動作,跟戚明漆比劃:你想知道,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嗎?

    小七不知道,但作為讀者的戚明漆知道。

    他想了想,比劃:要是你不想說,就算了。

    厭拉著他,兩人在進門的臺階上坐下。厭在一堆雜物中翻出來一根石筆,一邊比劃,一邊在地上寫字。

    他先是畫了兩個圈,代表上北朝、下南國,又在下南國的下方,畫了一個圈,代表“九黎”。

    厭比劃著:我娘是九黎的月言公主,也是自化自在密教的圣女,當年不過是個跟你我一樣的普通人,她還是九黎的第一美人。

    能生出你這么好看的人,肯定是大美人啦……戚明漆想。

    厭又比劃:九黎一族原本遺世獨立,不需要借由兵主之力,來預測戰禍,所以也就不需要對活人進行血飼。

    他在地上寫下 “南威帝”三個字:后來,前朝皇帝南威帝,也就是當今南朝皇帝的兄長,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密教預言戰禍的秘術,他想得到這種力量,來實現一統南北,于是對九黎大動干戈。

    戚明漆雙手環抱著膝蓋,靜靜地看厭比劃和寫字。

    厭在代表“九黎”的圓圈上畫了交叉的兩筆:我娘就是在下南國入侵九黎時,和那個男人相愛,生下了我。但那個男人卻背叛她,盜走重要情報,和南朝軍隊一起,將九黎滅族。我娘和我,還有密教,以及活下來的九黎族人,被他們擄到南朝宮廷中。為了不讓我娘說出我父親是誰,那個男人便割了她的舌頭……

    戚明漆有些吃驚,原來月言公主無法說話,是因為失去了舌頭。也難怪她可以看懂手語,一定是在失去舌頭說不了話之后,才學習了手語,而厭也會手語,應該就是為了和她交流吧。

    講到這里時,月言公主仿佛有所感應,她睜開眼,看了看面容略顯消沉的厭。

    厭并沒有注意,而是繼續比劃:自化自在密教因此傳入南朝,深得南威帝信仰,他向長老們請教預言戰禍的秘法,長老們便告訴他,需要以活人血肉向九黎之母,也就是我娘月言公主進飼。南威帝深信不疑,大興血祭殺戮,害死很多無辜的少年少女,百姓怨聲載道……

    厭好像回想起什么不好的記憶,似有些頭疼地皺眉,瞳孔收縮的頻率在加快。

    戚明漆有點擔憂地看著他。

    厭注意到他的眼神,安撫地微微一笑,繼續講了下去:但我娘因為陰陽交合,并且生育后代,能力大大削弱,長期而又頻繁的血飼,并沒有讓她說出非常精準的預言,于是南威帝就跟瘋了一樣,屠殺更多的青年男女,來飼喂她,終于引起了國內的動亂。

    厭又寫下“南赫帝”三字:借著這個機會,上北朝暗中扶持南威帝的弟弟,也就是現在的南赫帝,幫助他順從民意,推翻南威帝統治,成為新的南朝皇帝,而條件,就是交出月言公主。

    他指了指地上代表“上北朝”的圓圈:密教在下南國名聲敗壞,南赫帝大概是求之不得的,爽快答應,并讓天極辰星教取代密教,成為南朝的國教,我和我娘便去了上北朝,密教也跟隨我們北上,傳入北朝。

    戚明漆點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來龍去脈。

    厭看著他,卻欲言又止:所以……

    戚明漆看出來他神色猶豫,似乎想說什么卻說不出口,手中的石筆杵在地面,心煩意亂地胡亂涂畫。

    又過好一會兒,厭才繼續比劃:在離開下南國之前,密教就已經盯上我,試圖讓我取代我娘,成為從小以血飼培養的兵主容器,但我娘不讓他們用活人血肉飼喂我,自己全部承受了過去,最后才因為過度血飼,變成現在的模樣。

    他放下石筆,很專注地望著戚明漆:她并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什么怪物,所以……

    被這樣一個女人生養的我,也不是什么怪物。

    先前看見戚明漆出現在密宮,讓他親眼看見自己的母親,厭的心情十分復雜,但更多的,其實是忐忑不安,是無奈和無望,是在長久的絕望中好不容易得到一點希望,卻又要破滅的心冷。

    他想象過,當戚明漆知道這個看著像怪物一般的女人是他的母親,一定會想,難怪你是個怪物呢,原來你娘就是一個怪物,怎么可能不生出一個怪物來。

    但他并沒有打算隱瞞什么,因為月言公主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如果要接受他的全部,就同樣要知道和接受的人。

    將戚明漆帶到這里來,在他面前親口說出真相,需要莫大的勇氣,這是他此前從不會出現的畏懼心態,但厭還是這么做了。

    當全部說出來之后,厭感到了一陣輕松,因為除了戚明漆,也沒有第二人,值得讓他坦誠一切。

    戚明漆垂著腦袋,盯著地上的三個圈,思考了好一會兒,終于好像跟上了厭的思路。

    應該是想讓他不要怕月言公主吧!戚明漆恍然大悟。可他并沒有很怕面前這個巨人,反而在得知月言公主還有神智時,對她心生同情。

    大概跟厭一樣,都是無法決定自己命運的人。

    戚明漆猛地站起身,反倒讓厭略顯一驚。

    厭抬起頭,看見戚明漆將密宮環視一圈,雙手比劃著:這里是不是很久沒有修繕過了?

    當然。并且除了送食物過來,連打掃的次數都很少。宮人都很害怕接近密宮,有人曾經親眼看到過,餓極了的月言公主徒手將人撕碎了生吞入腹。

    不用厭回答,戚明漆也知道答案。他指著被月言公主的頭頂住的房頂,神色飛揚:那我們來給這里掛上星星吧?

    第28章

    厭其實沒太看懂戚明漆比劃的意思:掛……什么?

    戚明漆露出幾分嫌棄,蹲下來搶過石筆,在地上寫:星星。就是你做透鏡的那些琉璃,你應該還有很多吧,我們可以打磨出來,掛在房梁上,看起來就跟星星一樣了。

    見厭不答話,戚明漆又寫:九黎那個地位置,應該可以看到很多星星。

    是的。厭雖然對九黎沒什么記憶,但他知道戚明漆說的是對的。北邊由于地勢和氣候,星空始終沒那么明朗,不,或者應該說,他后來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都不如九黎的天空廣袤開闊,看不見那么美的星空。

    戚明漆有點擔心厭會不同意,可能不想干麻煩的事情,又或者舍不得那些珍稀美麗的寶石。誰知厭看完他寫的內容,沒做任何表態,直接站起身,吩咐黎云拿來材料。

    戚明漆將一盞琉璃玉盤敲碎,挑選合適的碎片用磨石擦得光亮,再以尖銳利器開孔,最后用從上好錦緞里抽出的金線系好。

    厭抱著他跳上房梁,兩人并肩坐著,戚明漆拿出自己早先沒事時做的簡易測量工具——垂繩,定好某個坐標為赤道,開始布置縮略版的星圖。

    戚明漆給厭指點系掛的位置,一邊告訴他分別代表著什么星星,這是北極星,附近是圍繞著北極星的北斗七星……臨到要掛搖光星時,趁著戚明漆沒留意,厭悄悄將它藏進袖子里,讓北斗七星少了一顆。

    密宮中光線昏黃溫暖,繽紛璀璨的琉璃被這么一照,柔柔地映出美麗的光彩,站在地上抬頭一看,當真有點“滿天繁星”的錯覺。只是這么小小地一改造,冷清頹敗的宮殿立即變得生動多姿起來。

    月言公主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注視著他倆忙活。當看見那些“星星”閃爍時,她笨拙地拍著手,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地笑起來。

    看著她笑得這么開心,厭忍不住鼻尖發酸。他轉過頭,極力克制著洶涌的情緒,只是在戚明漆頭上摸了摸,跟他比劃:她很喜歡。

    戚明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抬起頭,在月言公主眼前比劃:我一定會給你造出滿天星空!

    厭抓著他的手,示意到外面去。

    他們來到密宮的房頂,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坐下。今夜沒有下雪,天氣晴朗,只是很冷,是那種北方冬天夜里獨有的寒冷,依稀可以看見遼遠天穹中繁星點點。

    戚明漆忍不住貼近厭,他身上溫度很高,像一個天然的暖爐,只要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暖意。

    厭早察覺了他的小動作,不動聲色翹了翹嘴角,故意問:你冷么?

    戚明漆立即搖頭,搖完頭后,他又有些遲疑地點頭。

    他一邊唾棄自己沒骨氣,這么點冷就受不了,一邊又想,嗚嗚嗚去他媽的要面子,真的好冷好冷,做人可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厭張開手,歪頭盯著戚明漆,示意他過來。

    戚明漆又開始糾結了。

    跟一個男人摟摟抱抱算個什么事兒!雖然他們好像親都親過一、二、三次了……但還是很不正常啊!再這么下去,他都快要懷疑自己性取向是不是出問題了。

    并且,還有一件很要命的事。

    戚明漆剛穿進書里來,害怕厭怕得要死,還很討厭他身上散不開的血腥氣。后來相處多了,他發現自己也沒那么反感厭的氣息,尤其是在儀式和那個古怪的夢境之后,他能感覺到自己對厭的心態似乎有些變化,但又說不清,到底是哪里改變了。

    戚明漆糾結了一會兒,身體還是很誠實地蹭到厭懷里去了。

    厭將他抱在身前,長袖垂落下來,幾乎將他整個人都給籠住,像個密不透風的堡壘。

    身體漸漸地溫暖起來,沒過一會兒,戚明漆就有些受不了兩個“啞巴”的沉默,從懷里掏出兩枚透鏡,準備教厭用透鏡遠觀星空。

    先前他讓厭玩過用冰塊磨成的透鏡,只不過化得太快,又是白天,厭還沒有用透鏡觀察過夜空。這會兒被戚明漆催促著一看,忍不住發出驚嘆。

    他放下透鏡,思忖著比劃:沒看出來,你還會這么多東西。

    戚明漆心里暗暗得意,想我會的可不止這些,這么簡單基礎的東西,不過是測繪入門工具而已。

    他還借用能找到的工具,自己做了圭表、指南針、漏刻等等,沒事兒的時候,就將北朝皇宮繪制出一幅地圖,屬于是將小說照進現實,怎么不算一種同人產出呢……

    厭又問:看你對觀星也了解不少,是在天極辰星教學的么?

    戚明漆沒法跟他解釋自己來自哪里,真要解釋了,估計會被當做比厭更可怕的怪物。于是他含糊點了點頭,默認了厭的誤解。

    天極辰星教……為什么要教小七這些呢。

    厭將下巴放在戚明漆頭頂,指尖把玩著透鏡,陷入沉思。

    如果小七當真是死去的戚國公之子,隱瞞身份活了下來,成為南質子的“替死鬼”,這其中必然有天極辰星教的手筆。他們應該比密教更清楚,“替死鬼”活不過十八歲,卻還要教給他星命術相關的東西,到底是何意?

    要不要試探一下,天極辰星教的態度呢……萬一碰巧將他們嚇唬到了,是不是可以找到,化解小七短命的詛咒?

    想到這里時,厭心里忽然劇烈一痛,喘不上氣來。

    小七應該還不知道自己不是“福星”,而是“替死鬼”,所以更沒可能知道,他的壽命,會在不久之后的十八歲結束。

    厭甚至都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只能在每一日、每一夜,在每一個見到戚明漆的瞬間,無法抑制地對華也庭加深一分恨意。

    恨不得……直接殺了他,若是他死了,這道秘術是不是就能直接解了?

    如果真有那么簡單就好了,厭想,他可不會管南北朝會不會因此撕破臉,要是殺了華也庭就可以解決問題,那他會毫不猶豫地提著劍,沖進冬信館,將那個人砍得稀巴爛。

    只可惜,長老們告訴他,南質子死了,小七也會暴斃。所以為了保護小七周全,他還得確保南質子不出事,這讓厭幾乎恨到了極致。

    怎么會這樣呢……厭收緊手臂,將懷里的人抱得更緊。

    他等了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這么快就要失去了嗎?

    厭并不后悔哄著小七跟他“血命相連”,即便知道人活不了多久。這種秘術在九黎的意義幾乎等同于成親,甚至比成親還更有效力——因為這是要兩個人血相融、命相連,成為彼此在世間最親密的人,是神圣而又莊重的契約。

    他心里恨意積重,原本對華也庭只能算無感,現在卻變成厭煩,怎么看怎么不順眼,只要一想起不痛快,就要去找華也庭的不痛快。這段時間忙著為出兵做準備,他就讓人替自己去給華也庭添堵。

    至于小七,厭不動聲色將人留在了崇云宮。真是笑話,現在都已經是他的人了,自然要跟他呆在一起,哪還有放回那個廢物身邊的道。

    戚明漆并不知道厭心里的這些彎彎繞繞,他其實都沒意識到自己被“扣”在崇云宮,完全沒想起要回冬信館。因為他是個投入做事后,幾乎會忽略掉周圍大部分事情的人,最近他晚上忙著拿透鏡觀察夜空,白天就給月言公主的密宮設計星圖。

    當華也庭差人找來時,戚明漆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幾天沒回冬信館了。

    他有些惶恐,猜測男神該不會是生氣了。

    碰巧冬信館的人來的時候,厭在密教的宮殿中,詢問長老們有關“血命相連”的事情。

    他的舌頭稍微好了點,勉強能正常說話,但一開始還是問得比較含糊,問這個儀式成了之后,會不會有什么副作用。

    厭對于“血命相連”秘術的了解,其實并不比戚明漆多很多,就知道會讓兩人命運相關相連。畢竟在這之前,他跟別人又沒有做過這個儀式,再多的,真要有什么副作用,他也不清楚。

    大長老微微笑著,反問:“哦?殿下,有什么副作用?”

    厭沉吟片刻:“比如說……他有沒有可能喜歡上我?”

    周圍響起低低的笑聲,長老們的臉都藏在獸形面具下,分辨不出來聲音從哪個方向傳來。

    大長老又問:“殿下具體遇到了什么事情?”

    厭沉默不語,盯著前方某處好一會兒,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

    最近戚明漆被他留在崇云宮,安排在游闕樓的六層房間住下,他還是照常獨自睡在七層。

    三天前的夜里,厭忽然被樓梯間動靜驚醒。他常年習武,又帶兵作戰,習慣在睡覺時也保持戒備,只要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他都會立即醒過來。

    醒了以后,準備出門看看發生何事,剛下了一層臺階,就看見戚明漆搖搖晃晃地走上來,然后——撲進他懷里。

    厭懷疑自己沒醒,還在做夢。他掐了自己一下,發現做夢的不是自己,而好像是懷里的小啞巴。

    小啞巴眼睛都沒完全睜開,眼神朦朧地在他懷里蹭來蹭去,話也不會說,只知道埋在他胸口處又是蹭又是吸的,仿佛把他當什么抱枕。

    厭擔心突然叫醒他會把人嚇著,只將他抱回床上。可小啞巴還用力攥著他胸前衣服,厭只能靠在床邊睡了大半夜,臨到天快亮時才離開去軍營。

    厭依然含含糊糊道:“好像比以前更黏我了。”

    大長老聽懂他想表達什么,笑了笑:“如果要說這方面,倒確實有一點情蠱的功效,不過效果也那么特別強烈。”

    厭似乎有點愕然:“情蠱?”

    大長老點點頭:“簡單來說,若二人兩情相悅,它能發揮的功效,說不定比情藥更烈。”

    厭:“……”

    他露出有些頭痛的神色,掐了掐眉間,好像在下定什么決心似的:“不,我不想要這樣的……”

    他確實希望能有一個可以接受他的人,但他沒想過要借用外力,強迫某個人必須喜歡他、愛上他。因為在厭看來,那樣的羈絆和感情,只是水中月、鏡中花,是虛假的。

    如果他真的想要,早就可以這么做了,他只是覺得沒有任何意義,夢境遲早會破滅的。況且,那種輕松得來的東西,并不會讓他感到歡愉,他的骨子里仍然是一個嗜血好斗的人,征服和占有,才是他渴望的。

    大長老看著厭糾結的模樣,又笑了:“殿下,我剛說過,效果不會特別強烈。”

    厭放下手:“什么意思?”

    “意思很簡單,需得建立在‘有情’的前提下。”大長老道,“要知道,將一變成二,變成三,變成天地萬物,并沒有那么難,難的是最開始的‘一’,該要如何出現?原本不存在之物,不管加注多么強大的外力,終是水中撈月,一場空,就算是這世上最厲害的秘術師,也沒可能叫‘零’變成‘一’,但若要是有了‘一’,也就意味著有了無限的可能。”

    厭的心臟驟然加快了跳動。

    他并非愚鈍之人,大長老都解釋得這么清楚了,怎么可能不懂?

    這也就是說……小啞巴并非對他完全無情,所以才會在秘術的驅使下,更加遵從本能地想接近他。

    大長老又道:“若是完全無情,他于殿下來說,也只是個與你分擔全部命運的人罷了。”

    回崇云宮的一路上,厭都有點恍惚。

    他想回去抓著小啞巴逼問,是不是真的,可又擔心會出反效果,讓小啞巴察覺到“血命相連”之術具有副作用,磨滅了那一點他想小心翼翼養著的情。

    厭沒想好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說什么,只是比以前又更要期待見到他的小啞巴。

    結果剛一走到崇云宮外,就看見戚明漆手里抱著一堆東西,似乎想離開,但被黎里擋住去路,兩人正在拉扯。

    作者有話要說:

    回娘家(bushi

    第29章

    見厭走來,黎里收了手,低下頭站到一旁。

    厭走到戚明漆面前,掃了一眼,見他懷里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用從他宮里找到的材料制造的測繪工具。

    厭神色淡淡地問:“去哪?”

    戚明漆抱著東西,不方便比劃,黎里在旁邊小聲道:“殿下,剛冬信館派人來找小七……然后小七就說,要回冬信館。”

    厭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先前特意交代過看住小七,不讓冬信館那邊的人有機會接觸到他,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黎里有些羞愧地低下頭:“當時小七在宮門外,正好碰見……”

    厭擺手,示意讓他下去。

    戚明漆將東西撂到腳邊,跟厭比劃:我要回冬信館。

    厭忍著煩躁,耐心問他:“去冬信館做什么?在我這兒不好么?”

    戚明漆比劃:回去見公子,而且,那里才是我該待的地方。

    厭差點克制不住,就要說出“你該待的地方是我身邊”,忍了又忍,道:“在崇云宮待著一樣的,你不是還要畫圖么?”

    戚明漆比劃:回去我一樣可以畫,你別擋路,我要回冬信館。

    厭狠狠地咬緊了牙。

    但他又沒可能跟戚明漆發脾氣,電光火石間忽然心生一計,沒再說什么,側身讓了路。

    戚明漆看他一眼,撿起自己的東西摟在懷里,離開了崇云宮。

    見厭獨自回來,起先黎里還有些納悶,不相信主子這么輕易就放人離開了。

    結果厭陰冷一笑,跟他吩咐道:“去,將南質子給我叫過來。”

    黎里:“……”他就知道!

    戚明漆興沖沖地回到冬信館,正要去見見男神,順便跟他道個歉,說清楚自己這幾天去哪的時候,管事卻跟他說,男神剛剛才被人叫走了。

    這也太不巧了吧?戚明漆這么想著,沒過多問,只是回房間放東西去了。

    誰知到吃晚飯的時間,男神竟然還沒有回來。戚明漆感覺有點不對勁,便去問管事的,男神到底做什么去了。

    管事這才跟他說,公子被厭殿下叫過去,說要“和大舅子增進感情”。

    戚明漆一聽,氣得牙癢癢,這個該死的神金戀愛腦,又開始發病了!

    也不知道那個神金多久才肯放人回來,戚明漆跟管事的說了一聲,又回到才離開大半天的崇云宮,進門一看,厭叫人擺了張椅子在臺階上,讓華也庭站在天寒地凍中跟自己閑扯。

    戚明漆越發生氣,徑直走了進去,來到男神身邊。華也庭本來都被冷得有些神情恍惚了,戚明漆一來,他便清醒了幾分:“小七?你怎么來了?”

    戚明漆跟他比劃了幾下,示意自己擔心他,所以這才找來。然后,他又看著臺階上的厭,面露慍色:你怎么又這樣?!

    厭原本跟沒骨頭似的慵懶坐在椅子上,戚明漆一來,他便站起身,從臺階上走下:“我怎樣?”

    戚明漆生氣地比劃:你為什么老是為難公子?

    之前就是這樣,大半夜的不讓人家睡覺,把人叫起來“探討人生”。宮宴之后,厭似乎收斂了很多,沒再找過華也庭,誰想今天竟然又故態復萌。

    “這叫為難?”

    厭笑了起來,他是真的在感到可笑,比起華也庭對小七做的那些事情,這叫什么為難?這才哪到哪呢?

    戚明漆更加氣憤:難道不是嗎?大家都看得出來,你就是不想讓公子好過!

    厭依然在笑,只不過笑容發冷:“對,我就是不想讓他好過,我干嘛要他好過呢?他不痛快,我才爽快,他要成天舒舒服服的,那我可要坐臥難安了。”

    戚明漆被這個極端戀愛腦震撼了。

    他是真的搞不懂,厭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難道說厭已經到了“得不到,就要毀掉”的那一步了?不在乎自己乖戾的行事方式為對方帶來的是福是禍,只完完全全按照他的喜惡來做事。

    戚明漆露出失望神色,比劃:你一定要這樣么?

    厭冷笑道:“對——我不但要這樣,我還要問你,你一定要阻止我么?在我跟他之間,只能選一個支持,你要選誰?”

    戚明漆憤憤地比劃:莫名其妙!

    厭幾乎掩蓋不住臉上的煩躁神色,瞳孔也有些充血,他已經被戚明漆氣得有些昏了頭了。

    明明是他的人,他的他的他的他的——卻要站在另一個男人身邊,拿出維護的姿態,說著維護的話,反過來跟他頂嘴搞對立,這像什么話?!

    對,肯定是討厭我……什么“零”不“零”、“一”不“一”的,小啞巴從來就沒維護過他,心里根本就沒有過他,他到底在自欺欺人什么……就因為半夜一個夢游的舉動,覺得小啞巴心底是依戀他的,實在是太天真、太可笑了!

    厭的臉色陰鷙得有些駭人,他用暗紅的瞳孔盯著戚明漆,一字一頓道:“你選!你要是選他,從今往后,我絕對不會再跟他說一句話,但你也一樣的,跟他一塊滾,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戚明漆驚愕地望著他。

    話剛說出口,厭立即就后悔了,他看見面前的小啞巴在聽見“滾”字時,眼神里似乎多了幾分受傷。

    但他不肯表露出心軟,不想到這個地步后悔。他就是要逼小啞巴做選擇。小啞巴執意要留在南質子身邊,那他才不管了,改日去找長老們解了“血命相連”,日后小啞巴到底什么身份、活到多少歲,他全都不管了!

    片刻后,戚明漆回過神來,臉色略有些漲紅,也露出很生氣的神色,在懷里翻找起來。

    他翻出來了厭送的兩塊透鏡,用力砸到厭身上,又將脖子上的楓葉形耳墜猛地扯斷,也狠狠扔在厭懷里。

    戚明漆的呼吸急促起來,他顫抖著手比劃:還給你!全都還給你!我才不要你的東西!

    厭沒接那些東西,任由它們掉在腳邊,神色有些發怔。

    戚明漆憤憤地瞪他一眼,轉過身,拉著華也庭的袖子,兩人離開了崇云宮。

    旁邊幾名隨侍衛官都看愣了,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做什么。

    他們跟著厭,上過戰場,舔過刀口的血,出生入死過,也被宮廷里的規矩教化過,看過厭發瘋的樣子,但這兩人吵架的事……說真的,還是第一次遇到,誰都沒經驗這會兒該干嘛。

    過了一會兒,厭自己先動了,他俯身從腳邊撿起透鏡、耳墜,擦掉上面的雪和污漬,然后小心揣進懷里,仿佛沒事人似的,轉身進了游闕樓。

    三天后就是厭領兵出征的日子了。

    宮廷里剛結束盛大熱鬧的宮宴,又要為出征做籌備,最近這段時間,宮里幾乎就沒消停過。

    即便關在屋子里足不出戶,戚明漆還是能聽到不少風聲。但他捂住耳朵,不讓自己去關注那些動靜,完全沉浸投入在繪制星圖中。

    華也庭來問過兩回他跟厭的事情,都被戚明漆拿華也萱轉移了話題,再多的也就沒說,見問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來,華也庭漸漸地便不再提。

    到出征那日,戚明漆很早地就起來了,坐在冬信館門口發呆。

    管事的準備出門時瞧見他,忍不住笑了笑:“小七,我看好多人都跑去看軍隊出城了,你不去看看?”

    戚明漆抿了抿唇,沒做反應。

    管事大概以為他不感興趣,沒再多問,出門去了。

    又坐了一會兒,坐到天蒙蒙亮時,戚明漆終于從地上跳了起來,沖向皇宮外。

    這會兒還很早,皇城內外卻擠滿了圍觀和送行的百姓。戚明漆跑到人群后方,只看見鐵甲的士兵和戰馬在人群中間的道路上緩緩行進,拉成一道長長的鐵灰色的線。

    看不到厭……是已經走在最前方出皇城了么?戚明漆有點失落地想。

    皇城外,厭驅馬走在隊伍最前方。又走了幾步,他忽然想到什么,抬手將一封信朝黎里擲去。

    “把這個交給他!”厭拉扯著韁繩,揚聲道,“一定要讓他親手拿到。”

    黎里捧著信,驅使馬調轉方向,朝皇城飛奔而去。

    厭回頭,眺望著城門上懸掛的威武氣派牌匾,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轉身,頭也不回地策馬沖向前方。

    黎里來到冬信館時,戚明漆還沒從外面回來,只碰見管事的。

    他來了這冬信館數回,管事的早已熟悉他,連忙帶笑上前來作禮:“大人,您有何貴干?”

    黎里問:“小七呢?”

    管事左右環顧一圈,沒見著原本坐在門口的戚明漆,發愁道:“之前還在這兒坐著,這會兒不知道哪去了。”

    黎里點頭示意自己了解:“我隨便轉轉,你去忙吧。”

    等到管事的離開,黎里直接找去戚明漆住的屋子。

    屋內還是跟先前一般簡潔,不過多了一張戚明漆自己架設的小桌,上面亂七八糟擺放著刻刀、矩尺等工具,還有紙筆,以及一張完成了大半的簡略星圖。

    黎里將厭給的信封塞進枕頭下,轉身抽出那張星圖,小心卷了起來,放在懷里,離開了屋子。

    到上午時,軍隊才全部離開皇城。鐵灰色的云層后暈開微弱的太陽光,沒有下雪,城門內外又重歸安寧,百姓們這才開始熱熱鬧鬧地上街擺攤、趕集。

    戚明漆有點悶悶不樂地走在街上。

    他感覺心里有點空落落的,還有一絲緊張擔心,被他歸結為是在擔心華也萱能否順利抵達濯空城。

    戚明漆有些心煩意亂,也沒什么心思工作,只顧著埋頭往前走,等到反應過來抬頭一看,發現他竟然已經到了密宮。

    平日里很少有人會靠近密宮,大家都很害怕月言公主,除了定期送食以外,這附近很難看見一個人影。

    戚明漆站在門外猶豫片刻,最后還是抬手推開門,從門縫溜了進去。

    月言公主似乎在打著瞌睡,聽見開門響動后,便睜開眼,一看見戚明漆小小的身影,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她腳邊還堆放著不少上次沒做完的材料,戚明漆找了塊干凈地坐下來,拿起磨石和琉璃碎塊,慢慢地打磨起來。

    他現在一點都不怕面前的女巨人,因為他很清楚,月言公主不會傷害他。

    兩個啞巴無聲地對坐著,月言公主垂著眼,看看戚明漆低落的面容,抬手慢慢比劃著:怎么了?

    不問還好,一被問到,戚明漆越發心煩,好一會兒沒反應,跟賭氣似的用力磨搓著琉璃碎塊,仿佛這就是厭的腦袋,他要磨掉那層腦殼,看看厭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月言公主見他這副模樣,又比劃問:他又去打仗了嗎?

    戚明漆手中的動作一頓,他沒想到月言公主被幽禁在此地,竟然也能知道厭的動向,難道是因為血飼帶來的預知之力?

    月言公主看看他:你在擔心他的安危?

    戚明漆看懂她的手語意思后,耳朵一熱,終于有了反應,忙不迭地搖頭反駁。

    月言公主忽然笑了,比劃著問:你們吵架了?

    戚明漆露出見鬼了一樣的表情,心想這你怎么都能猜到,我看那些傳言說你失去智的人才是最傻逼的。

    月言公主盯著他的脖子,比劃:你戴的那個東西沒有了。

    戚明漆抿了抿唇,這才回答她:吵架了,還給他了。

    那枚赤紅的楓葉形耳墜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否則月言公主早先怎么會注意到。

    月言公主大概看出戚明漆心情還是不太佳,比劃:他什么都不愛說,吃過很多啞巴虧。

    得了吧,就厭那個神經癲癲的性格,還吃啞巴虧……他讓別人吃虧還差不多,苦了誰都沒可能苦了他。戚明漆心里這么想著,但沒表達出來。

    月言公主伸出一根指頭,貼了貼戚明漆的發頂:要好好的,不要吵架啊。

    見戚明漆沒什么反應,她繼續比劃:他好像很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告白的話被娘先捅出去了(悲

    無數次經驗教訓告訴我們,不張嘴就會沒對象

    第30章

    ……喜歡?!

    戚明漆忽然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還是頭一回,他被人這么清晰明了地點出厭對他的態度。

    他幾乎從來沒有想過,厭跟他相處,是抱著什么心態,又將他置于什么身份地位看待的。

    自打穿進這本小說里后,他一直給自己的定位都是華也庭的啞巴小弟,安分守己、低調行事……吧?好吧,好像除了在厭面前,好多時候稍微有點不太冷靜,但這都是被厭這個神金逼的。

    周圍的人也是這樣認同他的身份,幫華也庭跑腿的小廝、有個“福星”名號的小弟。那厭也是這樣么?如果只是將他當華也庭的小弟,一個丟到人堆里都找不見的草根,為什么還要投來過多的目光和關注?

    戚明漆越是細想,越發冷汗淋漓。他掐了一把掌心,強迫自己中斷思考,生怕繼續想下去,越過那道界線,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戚明漆低著頭,沒對月言公主剛才的話做回應,沉默地打磨著琉璃。

    等到做了一堆“星星”,當戚明漆想掛上房梁時,忽然發現厭沒在,他不能“飛”上房梁,只能抬頭望著房頂,沉默了。

    月言公主看出戚明漆的糾結,稍微俯身,向他伸出手。

    戚明漆看了看面前巨大的手掌,抓著月言公主的手指,爬了上去。

    月言公主將他小心放在自己肩上,正好能夠到房梁。戚明漆便站在月言公主肩膀上,將那些穿著金線的琉璃掛在房梁上。

    他比對著“星星”的位置,總感覺有幾處距離不對,讓月言公主放他下去,然后跟她說了一聲,自己要回去一趟,拿他畫的星圖。

    月言公主沉默地點頭,示意他去。

    等戚明漆回到冬信館往屋里一看,他那擺在小桌上的星圖,不見了!

    得知今日北靈帝召見教司密談,黎里便抱著那副星圖,等在回天極辰星教宮殿的必經之路。

    等到快中午時,才看見罩著黑色斗篷的教司從遠處走近。

    教司老遠看見厭手下那個娃娃臉的隨侍衛官站在路邊,微微皺眉,徑直走上前去,當他從黎里身邊走過時,黎里將卷軸狀的星圖在手里拋上落下,故意很夸張地嘆氣:“聽說天極辰星教的星圖被毀了,哎,好可惜呀。”

    一聽見這個,教司氣不打一處來,眼睛里幾乎噴出火來,瞪著黎里冷笑:“你他娘的還好意思提,我教中圣物星圖被誰給毀了,心里沒點自覺么?!”

    黎里摸了摸鼻子,望天咕噥一聲:“又不是我……”

    教司拔高音量:“你說什么?”

    黎里不敢繼續在老虎嘴邊拔須,連忙站直了說正事:“其實我家殿下也挺愧疚的,這段時間派人四處搜羅,終于找來了這幅星圖……”

    他故意在教司面前,吊人胃口似的將卷軸緩緩展開,露出一截來,當教司被吸引忍不住伸脖子想看時,黎里又“啪”的一聲,猛地將卷軸合上。

    教司有些惱怒:“你什么意思?看都不給我看?”

    黎里似乎有點為難:“主要吧,這東西是別人的,我又不知道你們到底是認可、還是不認可,萬一你們不認可教外人員自己繪制的星圖,突然發怒給撕毀了怎么辦?”

    教司愣了愣:“誰的?總不會是那個啞巴小七畫的吧?”

    黎里露出驚訝神色,眼睛里明明白白寫著“你怎么知道?”。

    “還真是?”教司雖然看不見臉,但聲音顯然多了幾分凝重,他抬手從還在發愣的黎里懷中奪過卷軸,“給我!”

    黎里猝不及防就被他搶走星圖,教司動作略有些急躁地展開卷軸,仔仔細細觀察著那幅星圖。

    片刻后,他忽然口中念念:“天命不言,天命不言……”

    黎里沒聽清他在念叨什么:“什么?”

    教司驟然回過神來,不會黎里,直接轉身就準備離開,順手將星圖重新卷了起來。

    “喂,你做什么?”黎里攔住他去路,“這東西好像是我的吧!”

    教司冷笑:“你的?你怕不是偷的吧。小七要是真有心想將這東西送到我手里,何必還要通過你?”

    黎里沒想到竟然會被他一眼看穿,有些心虛地望天。

    教司揚了揚手里卷軸:“這東西事關重大,我必須拿走。”

    黎里叫喊道:“等等,不行啊,我真的是偷偷拿出來的,還要給人還給去,你不能拿走……”

    教司才不管他氣到跳腳,鬼魅身形在拐角處一閃,等黎里追去時,人不知如何已經到了宮殿臺階上,正好進了那道大門,順手還將門重重拍上。

    黎里敲了半天門,教眾們都不開門放他進去,讓他也沒了辦法,只得悻悻離去。

    先前主子交代他拿著小七的“作品”,去刺探一下天極辰星教的態度。黎里猜測厭應該是擔心天極辰星教還對小七動了什么手腳,卻拿不準這個刺探要到什么程度,便偷了星圖。

    本來只想給教司“瞄”一眼,順便照著厭吩咐的問幾個問題,比如“教了小七多少東西”、“為何要教他”等等,誰想問題一個沒問,還讓對方搶走小七的東西,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現在,只能祈禱小七沒發現星圖是他拿的,日后要是被追問,他就說是教司偷的好了。

    聽見門外沒了動靜,教眾才到還在認真研究那幅星圖的教司面前稟告。

    “很好。”教司將星圖小心收起,“叫人準備一下,我即刻動身前往濯空城!”

    天命不言……天命難料……天極辰星教,已經幾百年沒有找到他們的領袖,他們的靈魂核心——大教宗了。

    沒有大教宗的天極辰星教,是殘缺不全的,不管在外人看來依舊光鮮華麗,只有每一名教眾才知道,他們無時無刻都在向漫天神明祈禱,渴望大教宗早日降臨。

    當上一任大教宗離世后,星卷長河中只留下兩句語焉不詳的指引——“天命不言,數自在我”,這就是他們尋找新任大教宗的唯一希望。

    幾乎每一位教司,都對這兩句預言做出了自己的解讀。有的教司認為,這說的是天命捉摸不定,所以無需強求,大教宗自然會在某個時刻出現。

    有的教司則以預言中提到“自在”二字,認為未來這位大教宗,可能會與自化自在密教有什么關聯,被許多教司視為無稽之談。

    還有的教司只從字面解讀,認為這說的有可能是,大教宗是一位無法言語之人。

    于是,教司幾乎是在第一眼看見星圖時,腦中就想起來了這番解讀。

    上回他發現小七給星圖的搖光星改了精準的一筆,便書信一封送往總部,得到“繼續觀察”的指令,這回看見小七繪制的星圖,雖然只是簡略版,但已經足以讓他做出判斷——必須向總部通報此事。

    若是真如那位教司解讀……那他們豈不是……親手將……斷送在十八歲……還是連他們都沒有辦法解決的。

    教司渾渾噩噩地思索著,滿身惡寒。

    所以他等不了了,必須立即回到總部,召集眾教司共同商討,接下來該要怎么辦。

    另一邊,冬信館內,戚明漆還在焦急尋找他的星圖。

    他在屋子里實在沒找到,于是出門去問管事的,上午有沒有可疑的人進出過冬信館,或者進到過他屋子。

    管事聽他這么問,可疑地結巴了下:“沒、沒有吧。”

    直接沒提黎里來找過他的事兒。

    戚明漆心大,完全沒察覺管事神色有異,失落地垂著頭走開了。

    等他一走,管事就揣著懷里的信封,直接去見了華也庭。

    管事當然沒敢跟戚明漆說,厭手下隨侍衛官來過的事情,因為華也庭叫他留意厭跟戚明漆來往的動向。當發現黎里在戚明漆房間里留下一封信后,管事便自作主張將它拿走,準備交給華也庭,所以不可能告訴戚明漆,有別人來找過他。

    華也庭坐在書桌前,隨手拆了信,抖開來看了一眼。

    他臉上浮現一種輕蔑的笑,然后將信紙放在蠟燭上點燃。管事抬頭飛快看了一眼,正好看見信上僅有的幾個字——“小七,等我回來”。

    華也庭將燒起來的信紙拋向地面,冷聲道:“等他?他算個什么東西。”

    他冷冷地笑起來:“能不能有命回來……都還是個未知數呢。”

    戚明漆滿臉不高興地來到密宮。

    月言公主剛一睜開眼,就看見他這副有點可憐的模樣,好笑地發問:怎么了?

    戚明漆回答她:圖不見了,就是那張畫了星星的圖。

    那張圖耗費了他這段時間的全部心力,雖然沒有完全畫完,但里面的內容已經足夠多,基本上是他未來將要對密宮進行布置的藍圖。現在星圖沒了,只能暫時停下布置,重新觀測星空,進行繪圖。

    等于是已經進行到一半的工作,突然又被打回起點。戚明漆感到無力,因為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沒把星圖收好。

    月言公主默默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然后才用手比劃:星星很美麗,再看一遍,也沒有關系。

    戚明漆被稍微安慰到,嘆了口氣,忽然想起用來觀測的透鏡被他沖動還給厭了。

    淦,工作量又要增加了。戚明漆被喚醒了穿書前的牛馬之魂,頓覺震怒。

    都怪厭那個死神金!戚明漆憤憤不平,坐在密宮外,在冰天雪地里打磨冰塊,一邊狠狠地痛罵厭。

    他忙活了小半天,飯也沒吃,將透鏡打磨出來后,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戚明漆揣著透鏡爬上密宮房頂,開始觀測天空。

    當他將透鏡對準北極星時,忽然發現了異變。

    北天群星盡數燦爛有序,唯……北辰有動。

主站蜘蛛池模板: VIDEOSGR=aIS欧美另类|爱看=av在线入口|在线视频成人|再来一次在线观看完整视频|91精品国产92久久久|成人爽=a毛片免费啪啪 | 特级毛片内射www无码|日韩激情无码激情=a片免费软件|伊人狠狠色丁香婷婷综合动态图|高清性色生活视频|色噜噜狠狠狠狠色综合久一|久久精品免费视频播放 | 欧美人与动人物牲交|国产精品一区hongkongdoll|97国产爽爽爽久久久|久久69国产一区二区蜜臀|成人免费在线视频网址|久久久久国产精品一区二区 | 亚洲第8页|亚洲精品第六页|欧美激情免费在线|69堂精品|妇女一级片|日韩视频观看 | 铠甲勇士全52集免费播放|饥渴丰满少妇大力进入|免费女人高潮流视频在线观看|欧美国产国产综合|麻豆tv在线观看|男人操女人的免费视频 | 色综合天天综合高清网国产在线|国产精品九九九九|国产乱妇乱子|国产色情理论在线观看视频|久久影院精品|寂寞骚妇被后入式爆草抓爆 | 性情中人中文网|欧美老熟妇XB水多毛多|欧美波霸影院|炼气练了三千年第四季在线观看|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在线视频|艾草在线精品视频免费观看 | 日本免费一区二区三区日本|特=a级片|人人看人人做|乱码精品一卡二卡无卡|经典一区二区三区|国产999在线观看 | 冥王星之恋泰剧在线观看|国产亚洲精品=a片久久久|日韩大片免费在线观看|免费无码=aV片在线观看网址|最新精品国偷自产在线|国产偷人激情视频在线观看 | 日本公交车上xxxxhd少妇|五月开心六月伊人色婷婷|97国产suv精品一区二区62|久久99精品久久久久久久清纯|精品国产欧美日韩|黄色网页入口 | 国产最新网站|亚洲美女一区|亚洲V欧美V国产V在线观看|国产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1区2区|大地影视资源在线观看|国产精品扒开腿做爽爽爽日本无码 | 婷婷久久综合九色综合97最多收藏|国产一级毛片久久|91精品二区|思思99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国产福利第一视频在线播放|人人澡超碰碰 | 激情欧美综合|野花香日本在线观看免费视频|99re热久久这里只有精品34|亚洲精品久久夜色撩人男男小说|videos少妇|五月综合缴情婷婷六月 国产最新在线观看|久久黄页|在线不卡日本v二区707|成人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欧美又粗又大色情hd堕落街传奇|免费观看全黄做爰的视频 | 中国一级毛片视频|无码专区狠狠躁天天躁|日本高清视频一区|日韩欧美亚洲精品|欧美亚洲一区二区三区|精品欧美一区二区在线看片 | 狠狠色狠狠色狠狠五月|在线看片国产|午夜院线|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观看视频|#NAME?|深夜男人你懂的六月婷婷天堂 | 午夜影院污|亚洲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大胸|午夜=a级理论片915影院|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免费不卡|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98|国产一区三区视频 | 国产极品粉嫩馒头一线天=av|日韩在线观看|国产第一毛片|少妇又紧又粗又硬又爽视频|欧美人与动zozo|#NAME? | 岛国午夜视频一区三区|欧美成人免费一级|加勒比中文字幕无码一区|亚洲中文字幕在线乱码|草久=av|国产区一区 | 7777欧美成是人在线观看|无码=aV中文一区二区三区桃花岛|日本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一级做=a爰片|成人综合一区二区|99热热精品 | 国产人无码=a在线西瓜|午夜=a成v人精品|日本一区二区三区不卡免费|午夜裸体一级视频|穿书自救指南在线观看|欧美精品六区 | 超清纯白嫩大学生无码网站|97精品人人做人人爱|最新啪啪网站|国产老熟女网站|国产精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九九久久 | 免费无码成人=aV在线播放不卡|美女一区二区三区四区|男女激情麻豆|4虎四虎永久在线精品免费|黄色录像www|顶级丰满少妇自慰到喷水 | chin=a熟妇老熟女hd|精品国产国产综合精品|成人亚洲精品777777ww|欧美日本一道本在线视频|欧美肥屁videossex精品|高潮毛片无遮挡高清免费视频 | 美女=aV一区二区三区|九九热久久这里只有精品|国产精品免费不卡|少妇的BBBB爽爽爽自慰|中文字幕乱码久久午夜不卡|天天做日日做天天爽视频免费 | 国产操人视频|大尺度无遮挡激烈床震老领导小说|亚洲熟妇色XXXXX亚洲|800=av.com我要打飞机|中文高清=av|91在线看=a | 美女视频黄=a视频免费全程软件=axs|忘忧草在线影院两性视频|久久人妻内射无码一区三区|亚洲精品一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中文字幕久精品免 | 日韩性生活一级|日韩久久无码一区二区|欧美胖老太一级毛片|欧美精品一区二区精品久久|国产精品日韩在线观看|亚洲=av线=av无码=av岛国片 | 激情婷婷开心五月综合|国产区免费视频|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播放|亚洲一级片免费看|国产精品边做奶水狂喷无码|久久8精品 | 扒开双腿吃奶呻吟做受视频|日本视频在线观看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欧美日韩精品在线一区|国产精品色婷婷亚洲综合看|午夜专区|亚洲人成人毛片无遮挡 | 91美女视频|c=aoporm在线|狠狠色噜噜狠狠米奇777|欧美一级做一级爱=a做片性|亚洲=aV噜噜狠狠网址蜜桃|亚洲v=a一区二区 | 国产精品九九九九九九九|我征服了仪态端庄的物理老师|最新中文字幕在线|久久成人啪啪性教育|#NAME?|欧美大香线蕉线伊人久久 | 亚州一级|国产精品毛片视频|成人免费视频播放|综合免费视频|女人体1963|欧美人与动牲交视频在线观看 | 又大又紧又粉嫩18p少妇|国内精品自线一区麻豆|欧美h版在线观看|狠狠艹夜夜干|黄色影院在线播放|日日拍拍 | 久久久女人与动物群交毛片|草莓国产视频|一区在线播放|97视频精品|久草福利在线视频|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人人软件 | 国产最新网站|亚洲美女一区|亚洲V欧美V国产V在线观看|国产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1区2区|大地影视资源在线观看|国产精品扒开腿做爽爽爽日本无码 | 亚洲小说图区综合在线|国产美女高潮流白浆视频|四虎影院地址|欧美极品少妇×XXXBBB|99高清国产清纯学生在线观看|99精品在线免费 | WWW免费视频在线观看播放|欧美日本一道本一区二区|999在线精品视频|国产十日韩十欧美|天堂网中文字幕在线观看|日韩一二三四 | きょこんきょうしゃ在线|91狠狠爱|亚洲=aV日韩综合一区尤物|丝袜亚洲另类欧美变态|GOGOGO高清在线观看|亚洲=aV成人无码精品综合网站 | 69xxxx国产|一级一片|久久久久97|亚洲日本v=a午夜中文字幕|狠狠干伊人网|国产人妻精品区一区二区三区 | 国产精品乱码一区二三区|成人福利午夜|日本久久久网站|99热导航|一本大道东京热无码视频|深夜福利免费观看 | 国产成=a人亚洲精v品在线观看|色之久久综合|情欲综合网|久草免费在线色站|在线高清视频|国产快猫视频在线看免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