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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第 101 章 “昭昭,你怎么在……

    “昭昭, 你怎么在這兒?”林清羽疑惑上前。

    “清羽姐妹。”秦昭昭聽見林清羽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了,看向林清羽的目光中卻滿是慌亂。

    “這么了, 這是?”

    “清羽姐姐, 你知道梅莊主去了哪里嗎?”秦昭昭舉著手里的信, 如迷失的孩童一般, 可憐又無助。

    低頭看見她手中緊握著的玉佩, 似有些眼熟,林清羽抬眸看向秦昭昭:“他也是來找他的, 不知道他去了何處。發生什么事了?”

    “清羽姐姐,”秦昭昭眼中泛起了淚光, 聲音有些顫抖, “不見了, 他又不見了!”

    “又?”

    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她哭得委屈又無助, 林清羽被她突如其來的哭泣驚得手足無措,跟掌柜要了間空屋子, 便先將秦昭昭帶了過去,免得在人來人往的大廳太過引人注目, 惹來些不必要的閑話。

    起先秦昭昭只顧著哭, 林清羽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便只好見她抱著懷中,任由她哭個夠。

    帶到后來, 秦昭昭啜泣著講述了十年前,她還沒有遭遇那場劫難之前的故事。

    十年前的一個冬日,五歲的秦昭昭跟在母親回外租家省親,在回來的途中遇見一位少年倒在雪地中, 少年渾身是血,然后了一片雪地,好在少年還有一息尚存,她母親請來的郎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砸了許多名貴藥材下去,這才救活了少年,可少年醒來后卻是失了記憶,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記得。

    無奈,母女兩人便只好將少年帶回了自己家,并給少年取名為歲明。

    “將歲明哥哥帶回家之后,父親也托了許多關系去查探歲明哥哥的身世,可惜一無所獲,歲明哥哥長得漂亮,處事周到,又文武雙全,父親一直遺憾沒能有一個兒子,見一直找不到歲明哥哥的親人,便決定將歲明哥哥收為義子,而歲明哥哥也欣然答應了。”

    “歲明哥哥似乎很有生意頭腦,在他的幫襯下,父親的生意也越做越大,父親越發的忙碌,有時連家也干脆不回了,可歲寒哥哥卻是每日都堅持回來,叫我讀書習字,帶我玩耍,我亦是將他當做了親兄長。可意外卻在一年后的某一天突然降臨了。”

    “年光將至,那日,歲明哥哥說有事需要外出一趟,我與母親還有父親準備年貨,外面下著鵝毛大雪,我便央著父親陪我一起去院中堆雪人,好容易堆起來的雪人,只在一瞬便碎成雪渣,散落了一地,熾熱的血液噴灑在我的臉上,眼前是一片猩紅,父親就那樣倒在了我的面前。鮮血淌出,將地上的積雪融化,屋內的母親聽見響動,開門出來查探,還未能跑到我們面前,便被一箭穿心,當場倒下。”

    “院里的下人總算是察覺了異常,紛紛趕了過來,王伯伯過來將我抱起,可隨后卻有數不清的黑衣人不斷涌出,那些人殺人不眨眼,不過頃刻間,整座院子便被徹底染紅,血水混雜這血水,四處都是殘肢斷骸,王伯伯將有藏在了密室之中,自己則跑出去引開那些賊人,我藏匿在黑暗之中,縮成了一團,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等我再次出去之時,整座府邸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我哭著,喊著,在一片火海之中尋找著父親和母親的身影,可卻是什么也沒有,大火嗆得我幾乎睜不開眼,呼吸越來越困難,我以為我會久這樣死前,可沒有,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救了我,等我再次醒來,是在一件發了霉的雜物間,還未等我反應過來,我便被賣到了青樓,因為年紀太小,便成了最下等的雜役,那時,我才發現,我已經變得不會說話了,因為不會說話,做事又遲鈍,我收了很多的毒打。”

    “后來,趁著秦樓走水之時,我逃了出去,可又被被人撿去,賣到了王茶莊,同樣是最下等的奴仆,每日不是被打便是被罵,身上沒有一塊好皮,好在四年前,干娘經過茶莊時,見我滿身是傷的跪在烈日之下,于心不忍,便將我救下,買了回去。”

    秦昭昭平靜的訴說著過往,可眼中的淚水卻是傾瀉不斷,麻木的瞳孔中,應藏著的是無盡的哀痛。

    林清羽緊抿著唇沉默不語,那時母親來信說她救下了一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并將她收為義女帶著了身邊,她那會兒嘴上說著沒關系,可羨慕中又帶著幾分嫉妒,從一開始便對她帶有幾分敵意,卻不曾想,她竟是這樣可憐的身世。

    垂眸看了眼緊握在手中的小狐貍玉墜。

    所以,梅歲寒就是那個少年是么?

    他記得梅歲寒曾經說過,看見她便會想起一位故人,而那位故人若是還活著,也該與她一般年歲了。

    他所指的那位故人便是秦昭昭,因為與昭昭長得有幾分相似,又是同樣的年紀,所以才對她優待了幾分,是么?

    只是,那些殺手,以及那場大火,究竟是不是梅歲寒帶來的呢?

    還未等她得出結論,秦昭昭便將手中的信件以及信物一起遞給了她。

    林清羽抬眸看著她,卻是沒有立即接過來、

    確定是她可以看的么?

    “信件中也有提到清羽姐姐,姐姐也看看吧!”

    也提到了她?

    林清羽便帶著幾分疑惑接過了信件,仔細閱讀之后,眉頭卻是皺得死緊。

    “那日,我看見清羽姐姐的玉墜之后,只覺得萬分眼熟,姐姐告訴我,那枚玉墜乃是梅莊主給你的,之后我便去找了他,而他也證實,那枚玉墜,就是我曾經給他的那一枚。”

    “昭昭。”林清羽擔憂的看著她。

    “他說,那日他回來的時候,整座府邸已經徹底燒成了焦炭,包括尸體,而抬出來的尸體,正好全都與府上的人口相同,他便以為我已經死了,所以才沒有去找我。”

    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有一顆的從她平靜的臉龐滑落,林清羽直到,她看似平靜的面容之下,其實早已崩潰。“昭昭,你想哭,便哭出來吧,不要憋再心里。”

    “清羽姐姐。”秦昭昭愣愣的看向她,忽然卻是撲倒她話中,嚎啕大哭了起來,“我以為,我終于又找到了家人,可他卻又拋下了我,清羽姐姐,為什么,他為什么要離開?”

    林清羽垂著眼眸,溫柔的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不斷的安撫著她,這個問題,她也沒有答案。

    按照信上所說,梅歲寒已經將梅月莊旗下的生意,平等的分成了兩份,一份交給秦昭昭,而另一份則給了她,而那枚紅色令牌,便是梅月莊的莊主令牌,憑它,可號令梅月莊的所有人,人力,物力,盡歸令牌主人所使。

    為什么,他為何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又去了哪里,將身下所有財產全部分給了她和昭昭,他不打算在回來了是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等到秦昭昭終于平復下來,已是月上中天,猶豫了許久,林清羽還是決定將梅歲寒的真實身份告訴秦昭昭,長痛不如短痛,總好過一直被蒙在鼓里好。

    梅歲寒的真實身份乃是殺手組織離恨堂的頭目,曾經更是與逆王蕭嘉為伍,后來雖及時反水,并救下了鹿臨書院的眾多學子,可林清羽卻是始終沒有相信他。

    而如今,他的突然離去,更是驗證了她的猜想,只是蕭嘉一死,如今他的離開,目的又是為了什么呢?

    秦昭昭的平靜的聽完,卻是撇開了視線,眼淚再次掉落,她閉了閉眼睛,緩緩開口,“清羽姐姐,你覺得當初引來那些殺手的,會是他么?”

    林清羽靜靜的看著她,搖了搖頭,“我不能確定。”

    “是么。”秦昭昭垂下了頭,往事一幕幕的浮現在眼前,秦昭昭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不想讓秦舒擔心,秦昭昭怎么也不肯回陸府,林清羽便只好將她帶回了舒馨府。

    所需要的藥材還沒有著落,看著終于睡睡了秦昭昭,林清羽起身前往陸府,在陸家下人驚訝的目光中,來到后院,找到了秦舒,好在她還在書房看賬本,沒有入睡。

    辦妥了藥材的事,林清羽看著秦舒忙碌的身影,欲言又止。

    “棉棉今日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可是遇見了什么不開心的事?”察覺到林清羽低落的情緒,秦舒放下了手中的賬本,來到林清羽身邊,在她旁邊她坐了下來。

    林清羽抬眸看向她,“母親如今在陸府過得開心么?”

    “原來你是要問這個,棉棉放心吧,母親如今在這里過得很好,你陸叔叔溫柔又體貼,母親過得再好不過了。”秦舒說話時,眼角不經意間顯露出的滿足笑意,張示這她此刻的幸福。

    林清羽跟著露出了幾分笑意,“那就好。”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又問道,“聽說前幾日父親與陸叔叔起了爭執,似乎還動手了,陸叔叔沒事吧?”

    “啊,你說那件事啊,原是你父親見我再嫁,自覺的失了他的顏面,故意來找茬,你陸叔叔最是見不得我被人欺辱,你也知道你父親那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詆毀了我幾句,便被你陸叔叔一拳給揍了,不過你放心吧,只是吐了口血,沒什么大礙。”秦舒笑著道。

    瞧著她眼底已經對林遠沒有了半點在意,林清羽便稍微也安心了些,朝她笑著道,“沒事就好。”

    “棉棉!”

    “嗯~”

    秦舒愣了一瞬,看著她眼底的坦然,忽然卻是笑了,真不愧是她的女兒啊

    “對了,母親。”

    “嗯!”

    “昭昭今日遇到了一些事,有些難過,她不想讓你擔心,我便讓她住到了舒馨府,明日你去接她回來,好好安撫安撫她吧!”

    “昭昭?她怎么了?”秦舒擔憂的問道。

    林清羽搖了搖頭,“不是什么大事,母親別擔心,等她平復下來,或許會主動告訴母親的吧。她是個可憐的孩子,母親記得多照顧照顧她。”

    秦舒歪了歪頭,有些疑惑,卻還是認真的回道。“這是自然。”

    第102章 第 102 章 經過徹夜……

    經過徹夜不眠的緊張準備, 林清羽總算是趕在三日之內,將東西都備齊了,因為太醫院這邊實在抽不開身, 那日從宮外回來之后, 林清羽便只好讓漱玉去將消息遞給了蕭晗, 提醒他追查梅歲寒的去向。

    梅歲寒早不離開, 晚不離開, 偏偏趕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其目的絕不簡單。

    林清羽依靠在桌邊, 垂頭思考著他離開的理由,忽然又想到他留個自己的那一半財產, 實在不懂他在想什么?

    林清羽煩躁的搖了搖頭, 卻忽覺一陣天旋地轉, 兩夜沒有闔眼, 果然還是有一點勉強, 無力倒下的一瞬,卻是落入了一個溫暖而堅硬的胸膛之中。

    “景晗哥哥!”

    “傻姑娘, 累了不知道回去休息?”蕭晗扶著她的肩膀,語氣溫和的說道。

    實在是有些累了, 林清羽也懶得站起來, 便直接靠在了他的懷里, “總擔心會來不及,不過好在總算是都準備好了。”

    見她累得已經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蕭晗心疼的皺了皺眉,直接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你,你做什么?”林清羽猛地睜開眼,見他已經抱著自己出太醫院了, 一時有些驚慌,“你快放我下來,一會兒被人瞧見了怎么辦?”

    “有什么關系,你瞧誰敢看?”蕭晗低頭瞧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絲毫不為所動,迎面遇到的太醫和宮人們,無一不是在第一時間垂下了頭,低頭不敢看。

    可等兩人走遠之后,又都忍不住回頭偷看,與旁邊人竊竊私語。

    “不敢看,不代表看不見啊,啊!丟死人了。”見他完全沒有要將自己放下的意思,林清羽尷尬的捂住了臉,將整個頭都埋進了蕭晗的胸膛之中。

    被他蹭到的胸膛莫名有些發癢,蕭晗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看見了也沒關系,放心吧,我會對你負責的!”

    林清羽耳朵一動,泛起了紅暈,小聲嘀咕道:“誰要你負責了。”

    戰事緊迫,邊關眾將士更是等不得,林清羽只睡了四個時辰,便被叫了起來。

    “棉棉,你醒啦!”

    一睜開眼,便見皇后一臉溫和的坐在床邊,滿目慈祥的看著她。

    “云姨,什么時辰了?”林清羽揉了揉眼睛,還有些困頓。

    “才不過寅時,還早著呢,你可以再睡會兒的。”皇后疼惜的摸了摸她的臉頰,不過才短短三日,竟然瘦了這么許多。

    “已經寅時了?不行,還有些東西沒備好,我得再去看一眼。”林清羽說著,便掀開被子準備要起身。

    “棉棉!”皇后拉住了她的手,溫柔道:“左右正經該準備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剩下的那些事就交給漱玉她們去弄吧,你留下來陪云姨說說話。”

    林清羽頓住,瞧見她滿目的慈愛與不舍,便又坐了回來。

    “還記得你八歲那年進宮,小小的人兒,卻偏偏一臉的嚴肅正經,裝得跟個小大人似的,話也不肯多說幾句。一晃八年過去了,不知不覺中,你竟是已經長這么大了,還出落得這么漂亮。”

    “云姨~”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個有主見,有追求的孩子,哪怕這世道對女子要求如此嚴苛,你也不畏世俗的眼光,勇敢的追求著自己想要的一切。學習醫術,治病救人,所以,這一次,你要去邊關,我也沒有阻止你。”

    皇后眼中泛起了淚光,這是她一直當做親生女兒看待的孩子,八年的朝夕相處,她們不是母女卻勝似母女,眼下她要去邊關赴險,她怎么會舍得,又怎么能不擔心!“棉棉,答應云姨,一定要平安的回來,好么?”

    “云姨!”林清羽只覺得鼻尖有些酸澀,她吸了吸鼻子,“云姨放心,我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

    “嗯。”不舍的淚水滑落,皇后將林清羽緊緊抱在了懷中,“你還是第一次要離開這么久,云姨是真的不舍得啊!”

    林清羽偏頭看著她,輕輕抱住她,將頭埋在她的,只覺得無比的溫暖。

    寅時末,大軍已在城門外集結完畢。

    林清羽站在馬車邊上,看著城墻之上,前來送她的家人與朋友們,心中激越萬分。

    母親,陸叔叔,林知瑤,林定舟,沈凝然,容映安以及姜松月等曾經的書院同窗,甚至連魏國公家的兄妹倆都來了,可卻唯獨不見璃書的身影。

    時間緊迫,無法與他們一一道別,便只能在城門之上,遙遙想送。

    回身在看一眼,強忍著離別的不舍,林清羽笑著朝她們揮了揮手,隨后便踏上了馬車。

    晨曦漸漸露,號角聲響起,隊伍正式出發。

    直到再也看不見城墻之上的那些身影,林清羽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來目光,將窗子放下。

    “姑娘,時間還早,您再躺下睡會兒吧,這么多日沒有闔眼,今晨又起得那般早,路途遙遠,只怕您身子會吃不消的。”漱玉擔憂道。

    “嗯。”林清羽心事重重的躺下,卻是怎么也睡不著,又翻了個身,睜開雙眼看向漱玉,有些委屈的開口,“漱玉,你說璃書究竟去哪兒了,她為何不來送我?”

    漱玉神色有些為難,她也不知道慕容姑娘究竟去了何處,按理來說,這樣的情形,慕容姑娘時無論如何都會來給姑娘送行的,即便今日來不了,也會派人來個信兒才是,“許是慕容姑娘睡過了頭,忘記了?”

    林清羽蹙了蹙眉,璃書每日卯時就起來練武了,應是不會起不來的。

    有些失落的用被子捂住了頭,許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耽誤了吧,林清羽如此安慰著自己,隨后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馬車顛簸,林清羽卻是睡得深沉,直到被漱玉搖醒,原來是已經到了午時,隊伍停下休整,正在準備午餐。

    “清羽,起床了嗎,起來吃飯了。”蕭晗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此次是由他擔任神武大將軍,帶領五萬精兵前往廊州備戰。

    “起來了,這就來。”

    林清羽在漱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瞧見那邊張太醫已經跟炊事的士兵暢聊了起來,敲他精神抖擻的模樣,想來是挺適應的。收回視線的一瞬,卻似乎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望去,那道身影卻是已然消失不見。

    林清羽蹙了蹙眉,是她的錯覺么?

    “怎么了?”見她盯著遠處幾個正狼吞虎咽的幾個士兵,神情有些困惑,蕭晗便也朝那邊看了幾眼,卻是什么也沒有發現。

    “啊,沒什么,可能是睡太久還沒清醒吧。”林清羽搖了搖頭。

    許是看錯了吧,她應該不會出現在這里才對,應該,不會吧!

    據廊州傳來的消息,軍中感染怪病的將士與日俱增,至今已有三千余人了,情況刻刻不容緩,蕭晗便只好下令加快了行軍速度,

    原本要一個月才能走完的路程,僅僅只走了十五日便已抵達了廊州城外。

    因著已經夜深,城門也已經關閉,不好入城饒命,蕭晗便下令扎營,等明日再進城。

    連著半個月的風餐露宿,將士們倒還好,而林清羽已經太醫院的一眾人就沒那么好受了,就是不暈車,骨頭也都坐散架了。一個個面色枯黃,消瘦了整整一大圈。

    看著自己姑娘下巴都尖了,漱玉心疼得不行,打算去煮點魚湯給她家姑娘補一補。

    李清羽本想拒絕,轉念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點頭應下了。

    “姑娘,您別走遠,魚湯一會兒就好了。”漱玉不放心的交代道,又轉頭看向沉默寡言的辛玉,“辛玉,姑娘就交給你了,可一定要看好姑娘呀!”

    “行了,漱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況且還是在軍營,不會走丟的,你快去吧!”見她如此放心不下的模樣,林清羽頗為無奈。

    這些年漱玉越發有李嬤嬤的樣子了,明明年紀也不大,卻總是有操不完的心,嘮叨不完的話。

    見漱玉終于交代完,轉身煮魚湯去了,林清羽這才帶著辛玉往后面而去。

    普通的士兵吃得可就沒有將領以及太醫院的醫療人員吃得好了,一大鍋一大鍋的東西煮好,能填飽肚子就行。

    林清羽直往二營的帳篷而去。

    軍中用飯都是輪流來的,也唯有在用飯的時候可以輕松一點,聽著營長內傳來的說笑聲,林清羽很容易的找到了他們用飯的營長。

    守在門口的兩位士兵見著一身裙裝的林清羽,雖聽說隊伍中有一位醫術高超的姑娘隨軍,可他們位置靠后,也沒見過這位姑娘,便還是照例將她攔了下來。

    “來著何人?”

    “我叫林清羽,是此次隨軍的大夫。”

    原來真是那位姑娘,只是無憑無據的,兩人對視一眼,并沒有讓開。

    辛玉只好上前拿出了一枚令牌,乃是太子身邊暗衛專有的令牌,而能得太子殿下專門派人保護等我,除了那位林姑娘,還能有誰。

    兩人立即避開放行,“原來是林姑娘,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林姑娘恕罪。”

    “無妨,你們也是職責所在。”

    “不知林姑娘到此處來,所謂何事?”見林清羽就要進去了,守門的士兵又問道。

    “我來找人。”說罷,便恰好看見了那個毫無形象可言,正大快朵頤的熟悉的人。

    找人?

    兩個士兵撓了撓頭,有些困惑,這里還能有林姑娘認識的人?

    只見林清羽徑直走到那人背后,冷冷開口:“自己出來,還是我叫人摁著你出來?”

    而那人聽見聲音的一瞬間,立馬便頓住了,含在嘴里的雞腿掉了下來,縮著脖子戰戰兢兢的回了頭,隨后露出了一個尷尬討好的笑。

    “嘿嘿,被你發現啦?”

    第103章 第 103 章 “你自己出來,還……

    “你自己出來, 還是我找人摁著你出來?”

    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背后響起,璃書嚇得一顫,連嘴里的雞腿掉了也顧不得去撿。

    她縮著脖子僵硬的轉過身來, 伸手撓著頭, 露出一個憨傻的笑, “啊, 這不是林姑娘嗎, 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真是太巧了, 啊哈哈哈!”

    林清羽挑了挑眉,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啊, 還說她怎么沒去城樓上送她了, 原來是男扮女裝, 偷偷跑來參軍了。

    看她一副從容不迫, 游刃有余的與其他士兵勾肩搭背的說笑吹牛, 想來是在這軍營混的還不錯。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混進來的?

    見林清羽臉色不怎么好看,璃書瞬間便慫了, 咻的一下站了起來,扶著林清羽的肩膀將她往外面帶, “哈哈哈, 咱們兄妹倆許久未見, 走,咱們去外面好好聊, 諸位兄弟慢慢吃,我帶我妹妹去外面聊會兒。”

    眾人面面相覷,俱是露出了一個我懂的笑,甚至還有的直接吹起了口哨。

    “去去去, 你們這都什么表情,這是我親妹子,收起你們腦子里的□□,整天想些有的沒的,也不怕腎虛。”璃書已經習慣了怎么跟這些將士相處,渾話張口就來,忽然想到身邊還站著的清羽,一臉心虛的看著人她,生怕污了她的耳朵。

    見她面無表情,對這些話半點反應也沒有,響起她身為大夫,這些救治的病人沒有一千也有九百了,什么沒見識過,自然不把這點兒渾話放在眼里了,如此想著,璃書便又安心了下來。

    “咦~你少唬我們了,你以為我們不知道這位姑娘姓林,乃是朝中重臣家的女兒,你一個山野村夫,能跟人家姑娘做兄妹?”有人笑著起哄道。

    “我……”璃書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辯解,卻見那群人還在賤兮兮的起哄,怒火起來,捏著拳頭就打算揍人,卻是被林清羽及時攔住了。

    林清羽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朝著眾人溫婉一笑,隨后道:“他乃是我父親在外跟人生下的私生子,雖不在京城長大,卻也確實是我名副其實的兄長,還望諸位不要再開玩笑了。”隨后,便拉著璃書一起出了營帳。

    留下營帳內眾人各個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樣的身世啊?

    沒有想到清羽不僅沒有怪她,竟然還幫她解圍,璃書兩眼淚汪汪的跟在林清羽身后,直到走到了一處僻靜之處,清羽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瞪了她一眼,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清羽是生氣了的。

    “嘿嘿,話說清羽你是什么時候發現我的呀?”

    林清羽瞥她一眼,“出發的第一日無意間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本以為只是錯覺,但想著萬一呢,便讓辛玉去打聽,辛玉打聽了整整三日,這才找到你藏身之處,知道了你如今姓甚名誰。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行為是什么?瞞著所有人女扮男裝的上戰場,萬一死在了哪里都沒人知道,更何況,你造假身份如軍營,說輕一點是枉顧軍紀,說嚴重點便是欺君罔上,要誅九族的你知不知道?”

    璃書不服氣的撅了撅嘴,“哪有清羽你說得那樣嚴重,只要我在戰場上立了功績,陛下獎勵我還來不及呢?”

    “哪有你說得那么容易,每年有那么多將士死在戰場上,連塊完整的尸體都找不回來,你以為功績是你想立就能立的?璃書,戰爭不是開玩笑,你如此草率的混入軍營,可有想過你母親該如何擔憂?”

    “可我兄長們也都在戰場之上守疆衛國啊,母親雖也擔心他們,可都是全心全意的支持他們的,我相信母親也會支持我的,更何況,清羽你也知道,上戰場殺敵,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夢想,難道你不愿意支持我么?”

    林清羽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若是不支持你,就不會現在才過來找你了!”

    璃書瞪大雙眼,什么意思,清羽不是來揪她回去的?

    也是吼,如今已經進入廊州的地界,便是她的身份被發現了,表哥他們也是沒辦法趕她回去的,這么說清羽是站在她這邊的,那為什么她還這么生氣?

    看著她這一臉清澈的模樣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生氣,林清羽頗有些無奈,“你如此擅做決斷,一聲不吭的偷偷跑來戰場,可知道會讓多少人感到擔心,寢食難安,你若是在戰場上出了意外,又因著假造的身份,怕是連死了都沒人知道,你要讓你的家人,朋友抱憾終身嗎?”

    “可我有給母親留了信件的,想來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收到了我留下的信,并且也知道我來了戰場了。”璃書小聲嘀咕道,似還有些不服氣。

    頗有些很鐵不成鋼,林清羽伸手戳了戳她的腦袋,“我的意思是讓你好好跟母親告別,告訴她你的理想,你的追求,而不是不辭而別?”

    “可我要是告訴了母親,她能允許我來嗎?”

    “至少她能在你出事之后給你兜底。你的家人若是一直蒙在鼓里,等將來你的身份暴露,誰來給你擦屁股?”

    “啊!我還真沒想到這個。”璃書撓了撓頭,覺得她說的也有點道理。

    “行了,你記得好好寫封信回去給你母親解釋清楚,另外,絕不可以胡來,你若是沖動胡來,我立馬就告訴你表哥。”

    “清羽放心,我一定謹言慎行,謀而后定,絕不胡來。”璃書笑嘻嘻的舉著三根手指頭發誓。

    “我說你這些日子是跑到哪里鬼混去了,一點音信也無,原來竟是偷偷跑到軍營里來了,你膽子還挺肥啊!”大樹后面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驚得璃書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立馬躲到了林清羽身后去。

    “表,表,表哥,你怎么在這兒?”

    “你還好意思問?你可知道,假冒軍籍參軍,乃是死罪?”蕭晗冷冷瞥她一眼,嚇得璃書一個字都不敢說,只躲在林清羽后面,一臉害怕的盯著他。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反正我都已經到這兒來了,你總不能現在趕我回去吧,我一個女孩子,這么遠的路程,得多危險啊?”璃書心虛小聲道。

    “呵,你還知道你是個女孩子啊?跟那些將士混在一起摸爬滾打的時候,怎么不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子了?”

    “那我雖然是女孩子,可本領卻并不比那些男人差啊?怎么就不能來參軍了?”

    “你真是狗膽包天了,我現在就派人送你回去。”

    “不要,我不回去,再說了,清羽都可以在這額爾,我為什么不可以在這兒?”

    “她是來治病救人的,你是來做什么的?”

    “我,我是來保家衛國的。”璃書忽然挺直了胸脯,理直氣壯道,“在說了,如今精銳稀缺,你再安排幾個人送我回去,萬一耽誤了戰事怎么辦?”

    “區區幾個人而已,還造不成什么影響。”

    “那區區幾個人不影響,那多我一個又怎么啦?反正我不回去。”

    見兩人跟小孩子似的吵個沒完,林清羽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再觀蕭晗雖嘴上不饒人,可卻并沒有真的動怒,想來也是沒有真的打算將璃書送回去的,眼珠轉了轉,開口道:“不如這樣吧,我想,便是景晗哥哥用強硬的手段將璃書送回去,她肯定也是不會乖乖回去的,憑她的本事,必然半路逃跑,屆時還要四處去招人,反倒是浪費了時間和人力,不如就將她留下,調去景晗哥哥身邊做一個親兵,如此一來,既能讓璃書留下,滿足了她想來戰場保家衛國的心愿,景晗哥哥也可以親自看著她,不至于讓她亂來,你們覺得怎么樣?”

    “做了太子的親兵,肯定都一直被保護在最后面,根本就不能上戰場,哪里算是保家衛國了?”璃書皺了皺眉頭。

    “京杭哥哥乃是一國太子,國之根本,他若出了事,朝廷必然動蕩,屆時再被人乘虛而入,那可就危險了,保護他,又怎么不算是保家衛國呢?更何況,誰跟你說太子都是躲在最后面的?”

    “那……”璃書蹙著眉頭,總覺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你這么一說倒是提醒我了,完全可以將你放在后勤部隊啊,炊飯燒火,打掃衛生等等,等到打完仗了,你還可以去戰場幫著收尸,如此也算是上了戰場。”蕭晗捏著下巴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才不要去后勤部隊,親兵就親兵,我去給你當親兵行了吧!”璃書氣鼓鼓道。

    蕭晗勾起唇角,偏頭道:“既然你都如此誠懇的求我了,那便免為其難的答應你吧!”

    “誰求你了?”璃書不服氣嘀咕道。

    “哦,是嗎,那要不還是把你調去后勤部隊吧!”

    “你,你,行行行,算我求你了行了吧!”璃書氣得幾乎要冒煙了,跺了跺腳,轉過身去,不想再看這人。

    林清羽搖了搖頭,真是受不了這對幼稚的兄妹了。

    翌日清晨,迎著晨曦,蕭晗帶著五千精兵護送太醫院眾人入城,而其余人則駐扎原地,等候命令。

    廊州知州簡楊帶著一眾官員早已等候在此,“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

    簡楊起身,來到蕭晗面前,恭聲問道:“殿下一路辛勞,可要先入別院洗漱用膳?”

    “不必了,這些人都是太醫院的佼佼者,而這位是此次治病救人的主要負責人,林清羽,你直接帶我們去看看關押患者的地方吧?”

    簡楊的目光落在林清羽身上,她的事跡,他自然也是聽說了的,只是,這樣一個小姑娘,真的能行么?

    他的疑問,自然也是廊州眾多官員將士的疑問,陛下就派出這樣一個不可靠的黃毛丫頭來治病救人,真不是在開玩笑么?

    面對眾人質疑的目光,林清羽也并不打算卻辯解些什么,只是溫順的站在張太醫身旁,堅定的目視著前方。

    雖說心下質疑,簡楊卻是并未在此刁難于她,比較還要賣太子殿下一個面子不是?

    “請隨我來。”簡楊側身指引道。

    時至今日,染上了這種怪病的已有六千三百四十八人,其中兩千五百八十六人已經死亡,一千四百人已經徹底陷入癲狂,見人便咬,而剩下還未陷入癲狂的病人中,有一千零五十人才初現癥狀,剩下的一千三百一十二人則已經開始出現了昏厥的現象。

    簡楊帶著眾人來到關押病患的宅院,由于患病者陷入癲狂之后,會不分敵我的胡亂撕咬,可畢竟又房間有限,簡楊便只好下令將人綁起來,而林清羽她們過去時,正好卻是有一間屋子里的患者掙脫了繩索,屋內的十人忽然撕咬在了一起,鮮血灑滿了整間屋子,四處都是散落的斷肢,腸子,眼珠等殘骸。

    有人從未講過這樣駭人的場面,轉身便吐了出來。

    由于這些患者抓到人便開始撕咬,偏偏又力大無窮,一旦陷入騷亂,便只能等他們耗盡力氣之后,再合力將其按下。

    林清羽撇開了頭,沒有想到,情況似乎比她預想的,還要糟糕些。

    見她面色雖有些難看,卻也只是于心不忍,并未被這些場面嚇到,再看旁邊幾個已經被嚇得嘔吐的男人,簡楊不由得對她改觀了幾分。

    見里面的廝殺已經差不多結束了,簡楊便明日進去將剩下的兩人制服,“這些差不多已經到最后的階段了,活下來的這兩人,只怕是也活不過明日了。”

    見那兩人已經被再次綁住,林清羽便也踏了進去。

    “喂!”有人出聲制止,在怎么樣,這樣血腥的地方也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該進去的吧?

    “無妨,她是進去檢查的。”蕭晗的目光緊緊跟隨著林清羽,輕聲阻止了那人再說話。

    林清羽進去之后,張太醫便也跟了進來,跟在林清羽身邊,一起檢查著兩位活下來的人。

    這兩人幾乎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可腹部卻是高高隆起,眼珠凸出,雙目無神,仿佛已經失了魂。

    兩個人都手都已經被咬爛,血肉模糊,根本無法進行把脈。

    轉身來到地上的那幾具尸體旁檢查,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尸體了,只是一些尸塊。

    “可以幫我取一雙筷子和一個空的茶盞過來嗎?”

    筷子和茶盞?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還要在此處喝茶吃飯不成?

    這位姑娘長得一副溫和乖巧的模樣,進入這樣駭人的場地之中,不僅沒有半點害怕,竟然還能淡定的提出要東西。

    眾人被她的表現驚到,一時竟是無人應答。

    “簡大人,有勞你派人去取筷子和茶盞了。”見無人去拿東西,蕭晗便只好有說了一遍。

    “哦,好,我這就安排人去。”

    筷子和茶盞很快被人取過來,蕭晗接過之后,又親自將其遞到了林清羽的手中。

    林清羽抬眸看了他一眼,從容接過之后,舉起筷子,便在一堆肉塊中,夾起了一直還在蠕動的沾滿了血的黑色肥蟲。

    “這是?”張太醫也湊了過來,看著她筷子尖上的肥蟲,一臉的不可置信,“這就是造成這些人陷入癲狂的罪魁禍首?”

    林清羽點了點頭,“嗯,這便是蟲蝕。”隨即將蟲子放入了茶盞之中,“蟲蝕離開宿主之后,至多活不過三個時辰,咱們得快一點研制出解藥才行。”

    張太醫點了點頭,隨后起身去安排起了工作。

    蟲蝕一旦在人體內長大,便無藥可解,只能破肚取出,可若是才剛感染了蟲卵或幼蟲,便可以利用藥物來治療,這也是為什么林清羽要收集蟲體回去研究了。

    又將剩下的幾只蟲蝕找了出來,林清羽便一頭扎進了藥房。

    “殿下,這?”見張太醫和林清羽都走了,眾人有些拿不定主意,還有繼續看么?

    經過了方才的那一幕,眾人多少已經有點相信這位林姑娘的實力了,沒瞧見張太醫在看見那蟲子之后都有些變了臉色,而這位林姑娘卻是面無表情,毫不在意的模樣么?

    “繼續去看看吧!”蕭晗道。

    第104章 第 104 章 西羌大單于的營帳……

    西羌大單于的營帳內, 圍坐了不少人。

    大單于鉗耳宗偏頭看向國師,面色不是很好,“蕭皇已經派了五萬精兵前來鎮守廊州, 還帶了許多太醫, 若真叫他們將那病治好了, 豈不是更加難以攻克廊州?”

    “單于且安心, 時機尚未成熟, 還需得再等等?更何況……”國師眼眸露出些許輕蔑,“不過一個黃毛丫頭, 單于還擔心她真能解了蟲蝕的毒不成?”

    “不是說太醫院的院首也來了嗎?”單于瞥了眼坐在角落陰影中的人,目露幾分不屑。

    “蟲蝕乃是用百種世間至毒之物煉制而成, 世間無人能解, 便是他們當真解了這蠱毒, 也不大要緊, 屆時也拖延得差不多了, 定能一舉拿下廊州。”

    單于皺著眉頭,雖有些不爽, 可考慮的國師的能力,便只好忍了, 偏頭看向陰影中的那人, “先前肖公子答應的布防圖, 可別是忘了。”

    “單于放心,不出十日, 在下必將圖紙奉上,屆時也還望單于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哼,本單于自是會信守承諾。”

    ——

    早在還未從京城出發之時,林清羽便已經寫了信, 快馬加鞭的送來了廊州,讓其事先準備好了需要用到的物品已經手術房間。

    穿著特制的手術服,站在手術臺前,林清羽抬眸看了眼張太醫,在他肯定的視線下,鄭重的點了點頭,隨后深吸一口氣,將手術刀對準了患者的腹部。

    蟲蝕隱匿于宿主的腸胃之中,又因為其毒性,九成以上的藥物,對患者都是不起作用的,經過幾番探討后,最終決定,先將患者敲暈,以銀針封穴,鎖住蟲蝕,隨后再為其開刀取蟲。

    只是沒有了麻沸散的加持,只怕患者會在手術中途醒過來,便只好將其手腳綁住,固定在床上。

    第一刀劃破皮層,翻開皮肉,可以瞧見皮肉之下,已經烏黑了的腸道,黑色的蠱蟲藏匿與腸道之中,無法被肉眼所瞧見,林清羽便只好上手去觸碰感受,特制的手套讓她的觸覺幾乎沒有什么變化,仔細尋找一番,終于在胃下三寸的地方找到了蠱蟲。

    沒有過多的猶豫,林清羽再次操刀輕輕劃破了他的腸子,用鑷子將蠱蟲取出,黑色的蟲子在鑷子上扭動,散發出一股難言的惡臭,立馬有人取來盒子將蟲子接過去,強忍著惡心將蟲子放入了特制的藥水之中。

    蟲子已被順利取出,林清羽偏頭看了眼病人,見他還沒有醒來的跡象,稍微松了口氣,接過羊腸線,為病人仔細的縫合。

    最后一針落下,眾人總算是松了口氣。

    第一場手術就這么順利,大大增加了眾人信心,眾人相視一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激越與興奮,以及對林清羽的敬佩之意,當真是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真有此本事。

    手術已經完成,眾人合力將患者挪了出去,只待患者醒來,便算是真正的打工搞成了。

    從手術一開始,蕭晗與簡楊等人便已經等在了手術房外面,第一場手術的成敗與否,直接關乎后面的治療,若是失敗,只怕眾將士更要陷入恐慌之中,西羌虎視眈眈,憑著這樣人心渙散的軍隊,根本就毫無勝算。

    可以說,簡楊以及眾將領,比手術室里的太醫們,更要緊張。

    房門被打開,已經拖了手術服的林清羽以及張太醫一起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蕭晗面色凝重,始終一言不發的站在手術室的門前,直到看見推門而出的林清羽,四目相對,他清清楚楚的瞧見了她眼中放松的笑意,嘴角輕輕揚起。

    還未等蕭晗說話,身邊一道身影已經徑直撲向了林清羽。

    “清羽,怎么樣,成功了嗎,蠱蟲取出來了嗎?那個士兵還活著嗎?”璃書滿臉擔憂的看著林清羽,手術若是失敗,清羽將會面臨怎樣的指責與詆毀,從手術開始,她懸著的心,一直就沒有放下來過,好不容易看見清羽出來了,她更是緊張得腿腳都開始發軟了。

    林清羽被她撞得差點沒站穩,無奈朝她笑了笑,“放心吧,那位蟲子已經取出來了,那位士兵也還活著,至于,”林清羽頓了頓,手術是否真的成功了,還需得看那位士兵是否能夠順利醒來,“若是接下來的三十六個時辰之內,那位士兵能夠挺過去,并且順利醒來,那么手術便算是真正的成功了。”

    “三十六個時辰?”

    “是。”林清羽抬眸看向眾人,“傷口需要愈合的時間,患者體內的余毒還未徹底清除,若是三十六個時辰之后,患者能夠順利醒來,那么這場手術便算是成功了。”

    眾人聞言,才剛放下的心,還沒來得及緩一口氣,便又提了起來,便是順利將毒蟲取出,也無法保證這些士兵的性命么?

    “大家也不必太過擔心,人體的自愈能力是很強的,如今天氣嚴寒,傷口也不已發炎,患者醒來的幾率還是比較大的。”張太醫適時開口道。

    張太醫的話,讓眾人總算是又稍微安心了些,手術結果如何,諸多感染的將士是否能夠得救,就看這關鍵的三十六了時辰了。

    利箭劃破長空,世界仿佛靜止了一般,手中染血的長劍掉落在地,不顧已經刺到胸前的劍尖,程諾徑直轉身奔向遠處的那一人。

    “殿下!”一旁的護國將軍潘忠目眥盡裂,拼勁全力飛奔向程諾,可仍是來不及。

    刀尖沒入后背,程諾卻是渾然不覺,只一心奔赴遠處的那一人。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死啊!翟修遠。

    梅歲寒眉心微蹙,眼中閃過一抹痛色,終是沒能下手,握住劍柄的手頓住,無法再往前相送哪怕一分。

    錚——

    一桿長槍襲來,梅歲寒握著劍柄的手被震得發麻,沒有任何猶豫,將手中長劍拋轉至左手,手腕一轉,只見一道銀光閃過,已然劃破了護國將軍潘忠的脖頸。

    潘忠垂眸看著脖頸之處噴涌而出的鮮血,張嘴卻只能發出“嚯嚯”的不成調的音節。

    殿下,快逃,臣再也不能護住您了!

    “翟修遠!”

    “禾兒。”

    萬箭穿心,原來是這樣的滋味,眼前是一片的猩紅,能聽到顫抖的聲音中隱忍著的恐懼,他抬手想再撫摸一次她的臉,卻是已經連這點力氣也沒有了。

    “禾兒,對不起,又讓你哭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無邊的恐懼裹挾著她,“翟修遠,不要死,不是你說要用一輩子來賠罪嗎,我不準你死,你聽見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他的聲音越發的虛弱,甚至已經讓人無法聽清,卻仍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那一句“對不起。”

    “不要,不要離開我,我原諒你了,我早就已經原諒你了,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修遠!”

    口中仍有鮮血涌出,明明眼前只余一片黑暗,他卻像是又看見了她婉轉淺笑的容顏,嘴角綻放一抹笑意,他用盡全部的力氣抬手撫摸向那讓他魂牽夢縈的臉,“禾兒,答應我,好好活著,若是你將來找的夫君不愿意接受熠兒,你便將他送去阿晗身邊,他會好好照顧熠兒的。”

    “你在說什么啊,我說誰也不要,我只要你,你睜開眼睛好不好,你再堅持一下,我一定可以救活你的,你再堅持一下……”

    康郡王收起大刀,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來到梅歲寒身邊,“不愧是離恨堂的少堂主,這樣陰險的招數也能使得出來,如今翟修遠已死,咱么是不是也該一鼓作氣,直接攻進武都。”

    梅歲寒的視線始終落在那一抹哭得肝腸寸斷的身影上,直到康郡王出聲,這才收回了視線,冷漠的臉上,沒有半分動容。

    “嘖嘖,瞧著蜀國公主,哭得這樣傷心,當真是我見猶憐啊,不如我去見她捉來,送給少堂主解悶如何?”康郡王戲謔的目光落在梅歲寒面無表情的臉上,眼底藏著幾分不屑。

    梅歲寒只淡淡掃他一眼,“玄皇給了王爺十萬精兵攻克蜀國,如今死傷已過半,卻仍未能攻破武都,王爺還是先想想該如何給玄皇交代吧!”隨后便轉身離開。

    康郡王陰冷的目光落在梅歲寒的背影上,不過是個下賤的殺手,竟敢這般跟他講話。

    戰爭仍未停止,硝煙彌漫,遍地的尸體,血水早已染紅了這一片土地,耳邊廝殺未止,她的世界卻仿佛靜止了一般。

    “王爺,王爺,西邊又來了一知援軍,全都穿著周國的服裝,目測至少有三萬人。”

    “你說什么?”康郡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周國竟是還愿意借兵給蜀國么?

    眼底盡是不甘心,明明只差一點了,只要攻破府宣,便可直指武都,一舉拿下蜀國了,這個時候若是撤兵,豈不是功虧一簣?

    “王爺,我軍兵力已經出現不足,將士們也已經疲憊不堪,已不宜再迎戰了。”梅歲寒來到康郡王身邊,冷聲道。

    后槽牙幾乎被咬碎,康郡王憤恨不已,“撤兵!”

    ——

    “凌峰,我求你,無論用什么方法,救救他。”程諾一身血污,顧不得許多,拉著凌峰的袖子,苦苦哀求。

    “公主,他身上有二十多支箭,心脈盡斷,已經無力回天。”

    “可是他不是還有呼吸嗎,只要還有呼吸,你就一定可以救活的不是嗎,凌峰,我求你,無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求你救救他。”

    “公主!”

    凌峰撇開了視線,看著她眼中的絕望之色,于心不忍,最終還是開了口:“確實還有一個法子可以救。”

    程諾晦暗的眼眸中終于浮現一抹光亮,她滿是期待的看向凌峰,小心翼翼的問道:“什么方法?”

    “子母情蠱。”凌峰沉聲道。

    “子母情蠱?”

    “是,若是兩心想通的摯愛之人,子母情蠱便可將兩人生命串聯共享,此后生死同命,疼痛共享,可若是兩人其中一人并非真心相愛,將子母情蠱種下的一瞬間,兩人都會爆體而亡,隨后化為一灘血水。”

    “只要將子母情蠱種下,便可以救回修遠嗎?”

    “并不能萬分的保證。”

    “我可以,就用子母情蠱吧。”

    “公主,你可要考慮清楚。一旦子母情蠱種下,你就再也無法舍棄他了,如今陛下病重,蜀國只剩下您一人支撐,你確定要將性命系在一個男人身上嗎?”

    一滴熱淚滾落,程諾搖了搖頭,“可是,我早就已經無法再舍棄他了。若是沒有了他,我將與行尸無異。”

    凌峰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去準備子母情蠱。”

    第105章 第 105 章 殘月高懸,耳畔廝……

    殘月高懸, 耳畔廝殺打斗之聲未停,程諾立在城墻之上,寒風凌冽, 吹滿襟袖, 看著下面的戰士們竭力廝殺, 早已忘卻了恐懼, 僅憑著一絲信念揮舞著武器。

    這場戰爭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她不知道他們還能撐到何時, 地上的鮮血幾乎匯聚成河,她咬著牙死撐到現在, 真的是正確的么!

    “公主,城門快失守了, 我命人護送你離開。”

    程諾的目光落在渾身浴血的封將軍身上, 原本英俊的臉龐沾滿了染血的塵埃, 布滿血絲的雙眸此刻唯有決絕, 無論如何, 只有這一個人,他一定要護住。

    程諾沉默半晌, 最后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君王死社稷,蜀國走到盡頭了, 如今父皇和昀兒都不在了, 便讓我來為這個國家殉葬吧!”

    “公主!”

    璃書手起刀落, 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便砍下了敵方一個小將領的腦袋,抹了一把飛濺到臉上的血水, 抬眸看向程諾那邊,見她似與他們那位將軍產生了爭執,璃書眉心微蹙,大敵當前, 最忌諱的便是主將不和。

    程諾雖說不是將領,但卻是如今蜀國皇室唯一剩下的人,她的存在便是軍心所在,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亂子,放心不下,璃書一個閃身,來到了程諾身邊。

    “程諾姐姐,此處危險,要不你還是先避一避吧!”

    "璃書。"未曾料到她會過來,程諾詫異轉身。

    前日璃書帶著三萬精兵趕來,在最后關頭助蜀國擊退了敵軍,可蜀國早已是強弩之末,便是有了這三萬援軍,也支撐不了多久,南玄似乎是鐵了心要拿下武都。

    再這樣下去,璃書帶來的這三萬援軍只怕會折在這里。

    程諾直視著璃書,眼中閃過復雜的眸光,似是已經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緩緩開口,“璃書,撤退吧!”

    “嗯?”璃書歪了歪頭,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偏頭去看封將軍,他卻是撇開了視線,滿臉的隱忍。

    “蜀國戰敗,已成定局,璃書,離開吧,不要再將兵力浪費在這里了!”程諾輕聲道。

    終于確定方才不是她聽錯了,璃書滿臉的嚴肅,“程諾姐姐,你在說什么喪氣話,我們還沒有敗,還有那么多人在拼命,怎么就已成定局了?你別害怕,我一定會護住你們的。”璃書堅定的看著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諾搖了搖頭,“南玄幾乎傾盡全國之力進攻,背后更有西羌支援,已經打了一天一夜,他們卻仍在往戰場上輸送兵力,這樣下去,武都淪陷也只是遲早的事情,你如今離開,至少還能保住你們大周的這幾萬精兵,退守旬陽,等待大周兵力調撥,南玄必不敢再輕舉妄動,屆時,待清羽解救了廊州中蠱的將士們,大周兵力緩和過來,或許還能替我們報仇,這樣不是很好嗎?”

    “不好,程諾姐姐,清羽已經成功解了蟲蝕的毒,只待那些士兵好起來,咱們再堅持一些,等廊州那邊緩過來了,表哥一定會再派兵支援蜀國的,你要相信清羽和表哥他們啊!”璃書激動道。

    真的還能等到那時候么?

    程諾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宮殿,哪里躺著她最愛的人,而城墻之下,是仍在浴血奮戰的將士。

    程諾閉上雙眼,耳畔廝殺不絕于耳,她何嘗不想堅守到最后一刻,可……

    “不如這樣吧,再堅守三日,若是三日之后,仍未有援軍趕來,屆時我再撤離不遲。”

    “可……”

    “沒有可是,我是領了軍令趕過來的,我是絕不會輕易離開的,那邊戰況不太好,我先過去了。”璃書說,頭也不會的便繼續加入了戰場。

    看著前面那道裹在盔甲中手起刀落,沒有半分猶豫砍殺敵人的姑娘,哪里還有半分當初的純真,回想當初幾人一起摘花良久,卻已經恍如上一世了。

    戰場硝煙彌漫,天邊烏云厚重,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到了午夜,果然是一場大雨傾瀉而下。

    連線的雨水落在臉上,讓人幾乎無法視物,可即便如此,南玄依然沒有半分退兵的打算。

    所有將士早已是筋疲力竭,只不過憑著最后一絲信念勉強驅動著身體去抗敵。

    “撤兵了,南玄撤兵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一聲,隨后果然瞧見南玄士兵如潮水般退去。

    璃書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提刀便要翻身上馬追上去,卻是被封將軍及時攔住,“冷靜,如今我軍已經沒有體力再追了。”

    璃書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眾將士,卻見各個雖都還筆直的站著,面上神情卻是早已麻木。低頭蹙眉沉思片刻,卻也只能點頭。

    封將軍一聲令下,所有將士退回城內休整,總算是有了一口喘息的機會。

    接著一連兩日,都不見南玄有本分進攻的舉動。

    “瞧著先前南玄不死不休,全力進攻的模樣,如今卻是突然鳴金收兵,只怕是在密謀著什么更大的陰謀?”城門之上,封隱緊皺著眉頭眺望遠方,沉聲道。

    大雨已經連下了五日,絲毫不見停的趨勢,城樓之下戰死士兵的軀體已經被收回掩埋,可抹不去的血水在雨水的沖刷下,非但沒有褪去,反倒像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血海。

    程諾眉心微蹙,心中隱有不好的預感。

    一路回到皇城,街道上偶有行人路過,卻也是神情麻木,似乎早已沒了希望。看見公主的車輦也只是垂頭站到一旁,如行尸走肉一般。

    程諾垂眸不忍再看,一路沉默著回到了宮內。

    翟修遠仍陷在昏睡之中,那時他身中數箭,若非凌大夫用子母情蠱勉強為他續命,如今只怕……

    揮退眾人,程諾俯身坐在他的床榻邊,輕撫上他蒼白如紙,沒有半分血色的臉頰,眼淚再也抑制不住,決堤而出。

    “修遠,我該怎么辦?”

    ——

    璃書在房里急得團團轉,“已經五天了,南玄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咱們就不能主動派兵攻出去嗎?”

    “慕容姑娘莫沖動。如今南玄究竟意欲何為我們尚且不得而知,更何況,以我們如今的兵力,便是沖出去,也沒有半分勝算。”蜀國丞相魏澤云道。

    “可一直這樣按兵不動,待糧草吃盡,早晚也是個死,還不如大膽殺出去搏一搏。”

    魏丞相尷尬一笑,卻是不語、

    如今蜀國兵力只剩下不到十八萬,便是算上慕容姑娘從大周帶過來的三萬精兵,經過幾日的廝殺,滿打滿算也不過才二十萬的兵力,如何還有能力主動出擊。

    而城中剩余糧草,至多也就還能再堅持一個月。

    “程姐姐還在翟大哥那兒嗎,也不知道翟大哥如今恢復得怎么樣了?”璃書咬著指頭,擔憂道。

    “慕容姑娘放心,聽凌大夫說,王爺的性命已經保住了,只是當初實在傷得太重,只要有子母情蠱尚在,王爺便終有醒來的一天。”

    “竟是連個醒來的確切日子都無法保證么,況且我聽說,這子母情蠱,只要有其中一只死掉了,那么另一人也絕對活不過兩個時辰,是這樣么?”

    “慕容姑娘所聞非虛。”一直沒有說話的封將軍卻是忽然開口道,隨后卻有撇開了視線,不知道在想什么。

    璃書蹙了蹙眉,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私心她當然希望翟大哥能夠活下來,可如今這樣吊著命,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卻又與程姐姐的性命綁在了一起,如此生死與共,當真值得么?

    “公主。”

    在屋內一時陷入沉默之中是,卻是封將軍忽然起身道了一句。

    眾人這才發現程諾來了。

    “抱歉,我來晚了,你們商討的如何了?”

    魏丞相搖了搖頭。

    如今他們蜀國兵力不足,糧草將盡,更有城中無數手無寸鐵的黎明百姓要護,當真是進退兩南。

    “要我說,干脆就沖出去搏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呢?”璃書道。

    “不妥,如今南玄雖撤退二十里之外,可兵力未減,便是沖出去,我們也基本沒有勝算。”魏丞相道。

    “據探子回來報,南玄兵力并未減少,此時出擊,確實不是好時機。”封將軍附和道

    “五日前,他們忽然撤兵,定是他們軍中,或者國內出現了什么變故,此時不拼,待他們緩過來了,豈不是更打不過?”

    雙方各執一詞,沒有一個定論,不由將目光落在了程諾臉上。

    一道閃電倏然落下,照亮了眾人沉重的眸色,也讓人照亮了程諾蒼白的臉上,隨后便是一聲震天巨響,彷如那道驚雷就落在了眾人心頭,使人為之一顫。

    程諾緊咬著唇,遲遲無法做出決斷。

    “報——”

    “啟稟公主殿下,各位大人,有人扣響城門,來人自稱大周御史中丞之女林清羽。”

    “你說什么?清羽?來了有多少人?”

    璃書激動來到士兵面前,難以相信她聽到了什么,清羽怎么會到這里來呢,廊州中蠱的將士們已經全部都就回來了么?

    等不及士兵恢復,璃書直接避開了人,直往城門奔去。

    直到見到站在城門之下的人,她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羽!”璃書激動地朝她揮著手,徑直奔下城樓親自去為她開城門。

    “璃書,我來了!”林清羽微笑著展開雙臂,將朝自己飛奔而來的姑娘,擁入懷中。

    幸好,幸好你沒事。

    第106章 第 106 章 昭靈殿的寢宮內,……

    昭靈殿的寢宮內, 此時寂靜無聲,眾人的凝神屏息,目光切切的落在林清羽身上, 連打起都不敢喘一下。

    林清羽凝眸仔細為翟修遠把脈, 感受的指尖下微弱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脈搏, 林清羽神色越發凝重, 解開翟修遠衣襟, 親眼見到他幾乎已經見不到一塊好肉的胸膛,饒是這些日子她已經見慣了各種傷口, 也仍不由得一震。

    此前便已經聽說,翟大哥舍下一切只身一人來到蜀國, 披巾戴甲, 為蜀國而戰, 在此前的戰場上身中數十箭, 若非蜀國的大夫以情蠱為他續命, 只怕她如今也見不到他了。

    垂眸斂去眼底的復雜情緒,仔細去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好在傷勢雖嚴重,好歹是有在慢慢恢復。

    按照常理來說, 這樣嚴重的傷勢, 幾乎是沒有活命的可能的, 可仔細一看便能發現,他身上這些大大小小的餓傷口, 盡管仍可見外翻血肉,卻是不曾潰爛,甚至在慢慢恢復。

    若非親眼所見,又有誰能相信, 小小的蠱蟲竟有這么大的能力呢?

    “清羽,如何,翟大哥究竟什么時候能醒?”卻是璃書最先沉不住氣,一見林清羽收手,便迫不及待的立馬開口問道。

    而其余眾人,雖未曾開口,卻也能看出來,同樣是正焦灼的等待著她看診的結果。

    林清羽的目光先是落在凌峰了身上,聽說他便是那位精通巫醫的大夫,當初程姐姐墜落懸崖,便是他救了陳姐姐,甚至在那樣的情形下還能保住她腹中的胎兒。

    打量的目光并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林清羽轉向程諾,朝她安撫一笑,“程姐姐放心,如今翟大哥雖還未醒來,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待我再為他開幾服藥,助他恢復傷口,并以銀針刺穴活脈,我保證,翟大哥不出半個月便會醒過來的。”

    “當真?”程諾幾乎是喜極而泣,雙手緊緊的抓著林清羽的手,眼角又淚水滑落,她卻是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些日子她拼勁全力壓抑自己,努力著不讓自己露出一絲怯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究竟承受著怎樣的壓力,她多么害怕他就這樣丟下自己,還好,還好他就快要醒了。

    林清羽伸手將程諾抱在自己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柔聲安慰道,“沒事的,程姐姐,都過去了,翟大哥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待安撫好程諾之后,林清羽便去了偏廳寫藥方,翟修遠傷的實在太重,體內又有情蠱在,藥方還需得好好斟酌一番才是。

    見她去離去,凌峰便也主動跟了上去。

    方才起他便一直在觀察這位林姑娘,聽說是她解了廊州士兵所中的蟲蝕,又聽她醫術高明,妙手回春,雖知道她是位女子,還一位有這樣高超的醫術,想來應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了,卻是沒想到竟是這樣一位年僅二八的少女。

    如今既已確認翟大哥性命無虞,只要他的傷勢能盡早恢復,醒來便也就是早晚的事了。

    只是,恢復傷口的藥方好配,卻是怕與他體內的情蠱相克。

    按照師傅手札中所記載,情蠱尋常時候并不會對身體有什么影響,若是宿主重傷,而另一只蠱蟲尚且無恙,甚至還能修復宿主的傷勢,只有在母蠱身亡時,才會釋放劇毒,瞬間要了宿主的性命,反之亦然,像是殉情一般;同時,子母情蠱還有一個特別之處,便是被種下子蠱之人,會不受控制,無可救藥的愛上種有母蠱之人。

    翟大哥如此重的傷勢,之所以還能活下來,便是得益于這子母情蠱生死相隨的特性。

    所謂蠱毒當真是神奇。

    見林清羽停筆陷入沉思,凌峰主動開口問道:“林姑娘可是有什么困惑?”

    “啊!凌大夫,原來你還在,抱歉,我還以為是璃書跟在我身邊,這才忽略了你,還請見諒。”

    “清羽,你什么意思嘛,難道我就是可以被忽略的嗎!”璃書撇了撇嘴,委屈道。

    方才璃書也是亦步亦趨的跟在了她屁股后面,不同于凌大夫對林清羽的好奇,她卻是又太多問題想問了。

    可偏偏清羽正在埋頭苦思,她又不好開口打擾,可把她給憋壞了。

    林清羽瞧著她這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不免覺得好笑,無奈搖了搖頭。

    凌峰亦是露出了幾分笑意,偏頭對林清羽道:“無礙,我見林姑娘方才眉心緊蹙,似是遇到了什么難處,我雖學得乃是巫醫,與你們的醫術當有些區別,總體卻也有不少共通之處,林姑娘遇到了什么難處,不妨說出來,也讓在下幫著一起參謀參謀。”

    林清羽像是忽然才想起什么似的,激動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腦子,怎么就忘了,凌大夫對情蠱一物自是十分了解,甚至翟大哥身上的情蠱還是凌大夫親自種下的,瞧我在這兒煩惱半天,怎么把這茬給忘了呢?”

    “若有在下能幫得上忙之處,林姑娘盡管提便是。”凌峰溫和一笑,與他的名字相反,凌峰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溫潤柔和的氣息,一席白衣,溫文爾雅,清逸出塵,倒與傳說中陰沉黑暗的巫醫并不相同。

    林清羽拿起方才寫的藥方,遞到凌峰面前,笑著道:“凌大夫,麻煩你幫我看看這方子,藥物講究相生相克,雖說我對這些尋常傷病還算了解,可這情蠱卻實在是所知甚少,還要煩請凌大夫指教一二,以免用錯了藥,反倒加重了翟大哥的傷情。”

    凌峰的結果她手中的藥方,溫和的點頭應下,隨后便認真看了起來。

    “所謂子母情蠱,需得以上百種毒物滋養十年以上,并以少女精血喂養,其毒性遠飛一般毒蟲可以比擬,不過有一點,子母情蠱雙生,只有在其中一只死亡的情況下,另一只才對釋放劇毒,尋常時候,并不會產生任何毒素,也不會對宿主造成任何影響。”

    “可是,被下蠱之人,不是還會不受控制的愛上攜帶母蠱的人嗎,想來,能夠這樣控制人心,這情蠱應該是還具有麻痹或者控制神經的毒素吧?”

    “確如林姑娘所言,這情蠱確實也能控制人心,只不過,若想以情蠱控制人心,還須得苗族巫師擺上陣法,吟經下咒方才能行。所以,林姑娘完全不必擔心,你所使用的這些藥,并不會與情蠱相克。”

    林清羽與璃書兩人聽得驚嘆連連,萬萬沒有想到,這傳說中的情蠱不僅真的穿在,甚至還真有巫師可以下咒控制人心。

    見自己說完,對面的兩個小姑娘卻只是微張著嘴,一臉驚詫,半天沒有反應,凌峰無奈一笑,輕言道:“可是在下說的有何不妥之處?”

    “啊!”還是林清羽先反應過來,頗為尷尬一笑,“沒,凌大夫說得很清楚了。”

    凌峰朝她溫和一笑。

    “說起來,聽說廊州蟲蝕之困,便是林姑娘提出開膛取蟲,如此解了廊州之困,在此之前從未有人成功救回中了蟲蝕之人的性命,中原醫術精湛神奇,林姑娘更是妙手回春,若是林姑娘不嫌棄,在給靖王施針救治之時,不知可否允我在一旁觀摩。”

    “凌大夫客氣了,這有什么,你若想學,我自是可以教你的,”林清羽爽朗應道,隨后眼里閃過意思狡黠,順勢道,“說起來,我對這苗族蠱毒亦是十分好奇,待日后空閑了,不知是否有幸能請凌大夫指點一二。”

    凌峰看懂了她眼底的期待與勢在必得,笑道:“在下定然傾囊相授。”

    “當真?”一想到,就連他師傅的手札中也只零星記載了幾種蠱毒而已,而如今她卻有機會能得到一位正宗巫醫的傾囊相授,林清羽就激動得雙眼都要放光了,“對了,凌大夫……”

    璃書在一旁張了好幾次嘴,可就是插不上話,瞧著清羽激動得跟見了自己親爹似的,哦不,甚至她見自己親爹反而不激動來著,算了,不管這么多,反正她這會兒正好遇見了跟她志趣相投,甚至還是她好奇已久的巫醫,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沒空搭理自己了。

    偏她這會兒也有好多問題想問來著,見那兩人已經沉浸在醫學的世界里,兩耳不聞窗外事了,璃書只得無奈嘆了口氣,推門出去,罷了,她去問護送清羽過來的那幾名侍衛吧!

    轉身回望了一眼屋里兩個根本沒發現她離開,正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兩個人,璃書偏頭冷哼一聲,哼,臭清羽,也不怕她去找太子表哥告狀。

    盡管她有太多問題想要請教凌峰,可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救治翟大哥。

    兩人在偏廳討論好藥方之后,林清羽便立即吩咐人下去熬藥,隨后便帶上她特制的金瘡藥和銀針,打算為翟修遠施針。

    “清羽,你一路勞頓,當真不先休息一下么?”見林清羽已經準備好,正在給銀針消毒,程諾忍不住再次開口勸道,她雖期望修遠能夠盡快醒來,卻也擔心清羽是否太過勞累。

    “程姐姐你放心吧,趕這點路還算不上勞累,還是救治翟大哥要緊。”理解她的緊張,林清羽偏頭看向她,故意調侃道:“還是說,紀姐姐其實是你信不過我的醫術,怕我治不好翟大哥?”

    “怎會,清羽的醫術我是親眼見過的,怎么會不相信你。”程諾著急辯駁道。

    “所以啊,程姐姐,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絕對還你一個健健康康的翟大哥。”林清羽微笑著承諾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諾皺了皺眉,卻是沒再繼續說下去。

    只見林清羽收起了臉上的調侃,隨后斂眸認真的將手中的銀針往翟修遠胸前的穴位刺去,手法如影,不過三兩下,便已經在他的各大穴位扎滿了銀針。

    第107章 第 107 章 直到將最后一根銀……

    直到將最后一根銀針收起, 林清羽這才長呼了一口氣,拂去額角的薄汗,林清羽轉身對眾人道, “看來我與凌大夫共同商討出來的這套救治方案不錯, 翟大哥的脈搏恢復得不錯, 我估摸著至多不超過三天, 他便會醒過來了。”

    “清羽, 你太厲害了!”璃書激動得跑上來抱住林清羽,撞得她差點沒站穩。

    連忙將她扒拉開, 無奈道,“這也非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還多虧了凌大夫提出的意見。”

    “我不管, 清羽在我心目中就是最厲害的。”璃書兩眼冒著星星, 又將林清羽狠狠圈住, 勒得她差點沒喘過氣來。

    好不容易掙脫出來, 卻又見程諾眼角泛著淚光,微顫著嘴角, 張口欲言,林清羽連忙打斷了她“行了, 程姐姐, 感激的話, 連著這幾日來,你已經說了許多了, 咱們也算是自幼一起長大,你就如我的親姐姐一般,又何須這么客氣呢,你說對吧!”

    程諾破涕為笑, “你說得很對,我只是太激動了,謝謝你清羽,各方各面的都要謝謝你。”她淺淺一笑,眉眼間的陰郁總算是得以消散,仿佛有一團小小的火苗隱在心間,由內而外的溫暖著她的全身。

    得友如此,此生無憾!

    林清羽來到蜀國也有十日了,這幾日,她不是和凌大夫關在屋子里研究翟修遠的救治方案,就是跑去凌大夫的院子看他那堆黑不溜秋,讓人頭皮發麻的蠱蟲,好不容易如今翟大哥快醒來,她說什么也要拉著清羽一起出去逛一逛。

    璃書拽著林清羽直往北街而去,經過先前的幾場戰爭,如今街上已經冷清了許多,不過畢竟也是都城的街市,仍有不少攤販為了生計而出來奔波,因此如今的街道雖已稱不上繁華,但也還有幾分熱鬧。

    “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啊,連續陰了這么多天,今天可總算是見到太陽了,雖然還是含羞帶怯的只肯露出半張臉。”璃書抬手擋了一下因地面反射而此言的陽光,抬頭看了眼天空,偏頭朝林清羽笑著道。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林清羽也抬頭看了眼天空,朵朵白云似魚鱗一般,偶爾被陽光穿透,散發一陣金光,明明看上去很是壯闊的景色,卻是莫名的讓她有些心慌。

    也不知道廊州那邊情形如何了?

    先前為所有身中蟲蝕的將士們開刀動完手術,又配制好解藥,讓蟲蝕還未發作的的患者服下之后,她便快馬加鞭趕來了蜀國,她只知,在她離開的第二日,原本守在北境的慕容大將軍便帶領三十萬大軍趕過來了,想來她抵達蜀國之時,景晗哥哥他們應當是已經開始反攻西羌了,如此,原本圍攻武都的南玄這才會撤兵馳援西羌。

    只是不知如今廊州的戰況究竟如何,景晗哥哥也是,竟是半封書信也不曾寄過來。

    林清羽蹙了蹙眉,先前一心救治翟大哥尚且沒時間胡思亂想,如今閑下來,竟是有幾分思念他了,他可還平安?

    “清羽你在發什么呆呢,快過來,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家餛飩鋪子了,我跟你說,他們家的餛飩可好吃了,比我以往吃過的任何一家都要好吃。”璃書站在鋪子前激動的朝林清羽揮了揮手,隨后便一臉笑意的奔過去與老板娘打招呼。

    “老板娘,還是老樣子,不過今天要兩碗,然后再來兩個香香脆脆剛出鍋的煎餅。”

    “好嘞,馬上來。”

    她似乎已經來過不少次,與這兒的老板娘混得極為相熟,熱情打過招呼后,便找了個空位桌下,拉著林清羽一個勁的夸贊這里的餛飩有多好吃,老板娘人有多好。

    “清羽,我跟你講,你等會兒一定要嘗嘗她們家的煎餅,滿口香脆,唇齒留香,本來我之前還打算打包帶回去給你嘗嘗的,可這玩意兒放久了就不那么脆了,我想著一定要讓你吃的最好吃的煎餅,這才沒給你帶過去,我敢保證,一會兒你吃了,絕對會愛上它的。”

    瞧著璃書一副激動沉醉的模樣,林清羽便也跟著笑了笑,“是嗎,如此,那我一會兒可得好好嘗一嘗了。”

    “嗯!包好吃的。”璃書笑彎了眼,用了的點了點頭,她似乎總是很容易滿足,連帶著周圍人也會跟著開心許多。

    不一會兒餛飩和煎餅端了上來,味道果真如璃書所說的那般,餛飩鮮嫩的滋味在舌尖停留,帶來無與倫比的滿足感,一口香濃的鮮湯,瞬間驅走了這冬日的寒冷,再要一口煎餅,鮮香酥脆在舌尖上綻放,滿口留香,確實讓人垂涎三尺。

    “怎么樣怎么樣,好吃嗎?”璃書似比老板還在乎林清羽的評價,一臉激動的看著她。

    “嗯,好吃,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得到了清羽的肯定,璃書眉眼彎彎,便也開始吃了起來。

    兩人吃完了餛飩便繼續在街上閑逛著,璃書對這條街已經很熟了,拉著清羽介紹個沒完,路過一家醫館時,卻見一位男子跪在門前苦苦的哀求著,不遠處似乎還躺著一個孩子。

    “大夫,求求你再看看我的孩子吧,我就只剩這一個孩子了,這是我的命根子啊,求求你再看看她吧!”

    男子衣衫單薄,跪在地上無助又絕望,他不知道該如何拯救他的孩子,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凄聲哀求著。

    “崔老二,真不是我不肯救,實在是我也無能為力了,天這么冷,你還是快把孩子帶回去,好好陪陪她吧!”醫館的大夫已是年過半百,早已見慣了生死,便是這男子這般無助絕望,他雖心底動容,卻也沒打算再繼續救治那孩子,說著便將拽著自己袖子的手拂下,轉身打算進屋去。

    璃書卻是再也看不下去,幾步沖上去拽住老大夫的肩膀,“你為什么不肯救治這個孩子,可是他家銀錢不夠?若是如此,我可以出錢。”

    被人忽然拽住,老大夫本想罵人,可見是一個小姑娘,眼中雖有怒火,可更多的卻是同情,明白這是個熱心腸的小姑娘以為他是為了銀錢故意不肯救人,心中的怒火便也就消了下去。

    他將璃書的手拿開,帶著幾分無奈解釋道:“小姑娘誤會了,非是我不肯救人,而是這孩子已是病入膏肓,無力回天了,與其浪費時間在這里耗著,不如回家陪著孩子好好度過這最后的一點點時間。”

    璃書蹙了蹙眉,轉身看向正在為地上孩子看診的林清羽,卻見清羽神情凝重,情形似乎確實不好。

    “怎么會這樣!”璃書有些無措,似乎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林清羽檢查完小女孩兒的瞳孔形狀,又專心為其把脈,眉心確實皺得越來越緊,她脫下自己的斗篷將小女孩緊緊包裹住,隨后將小女孩輕輕抱起,抬眸看向仍站在門口的醫館大夫,“敢問老大夫,這間醫館可有專門的隔間?”

    “專門的隔間?后院到還有一件空著的廂房。”老大夫雖心有不解,卻還是如實答道,瞧著這小姑娘的架勢,想來是個懂醫,莫非她還能就這個孩子不成?

    “后院的廂房,”林清羽輕聲呢喃道,若是她判斷的沒錯,這孩子怕是染上了瘟疫,雖還無法確定病源是什么,可傳染性卻極強,再看這孩子的父親,面色通紅,已有咳嗽之癥,顯然已經被傳染,并且開始發燒了,若是不能好好隔離,只怕會傳染一大片。

    她抱起孩子走向孩子的父親,“請問大哥家住何處?我身上帶了一些藥,可暫時緩解這孩子的病情,只是這孩子不宜再受冷風了,還得先回家才好方便治療。”

    被稱為崔老二的男子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半晌才道,“就在西巷,離此處約莫兩刻鐘的路程。”

    見清羽轉身就要跟人走,璃書趕忙跟了上去,卻是還沒靠近便被清羽喝住,她呆愣在原地,不解的看著她。

    “璃書,若我的推斷沒有錯,這孩子并非不同的風寒,而是極有可能是染上了瘟疫,你知道的,瘟疫的傳染性極強,我要你現在馬上回宮通知程姐姐她們,并讓她們通知全城百姓做好防護,若是不知該如何防護,盡管去問凌大夫,他知道怎么做。”

    “瘟、瘟疫?”

    在場的人聞言,立馬便避開了許遠,一臉驚恐的看著林清羽。

    “那你怎么辦?”璃書急道,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孩子怎么會染上瘟疫呢?

    “我想再試一試,萬一她還有救呢,況且,若到時候真的大規模爆發了疫病,也需得好好研究一番才能救人。”

    “可……”

    “沒有可是了,如今的情形刻不容緩,你快些回去通知程姐姐,如此這場瘟疫也能早一步得到控制,也就能救下更多的人了,”林清羽不容反駁道,隨后又轉身看向呆在門口的老大夫,“老大夫,我們的對話您也已經聽到了,方才您與這位崔大哥也接觸了許久,只怕也有了被傳染的風險,我建議您今日還是先閉館,熬些祛防寒的藥先喝下吧。”

    老大夫震驚了半晌終于回過神,卻是見那小姑娘已經抱著孩子走遠了,又連忙喊道,“等會兒,老朽陪你一道去。”說著他便轉身朝醫館里的醫童高喊著交代了一番,隨后便趕忙跟了上去。

    見林清羽連頭也沒回一下,抱著孩子便走了,璃書急的跺腳,卻也無能為力,只能轉身立馬往皇宮跑,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一件事了。

    清羽,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等我通知完程姐姐她們,立馬便過來陪你。

    第108章 第 108 章 接二連三的悶響混……

    接二連三的悶響混雜著凌厲的破空聲, 火光滔天,廝殺不絕,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 伴隨著震天的怒殺之聲, 負責護衛國師的眾將士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刀刃, 驚恐的看向山谷唯一的入口處。

    “國師, 我們中計了。”

    “豎子, 焉趕騙我!”

    “國師!”

    國師氣得咬緊了后槽牙,幾乎能聽見牙齒上下摩擦的刺耳聲, 他滿臉的怒容,死死盯著入口處騎著馬從容而來的蕭晗等人。

    “邱山長, 別來無恙啊!”蕭晗一身銀白鎧甲, 騎在高頭大馬上, 朝著被眾人護在中心的國師揚眉一笑。

    邱黃嘉的兇恨的目光落在蕭晗臉上, 隨后偏移落在了他身后的二皇子簫邵的臉上, 眼里的兇狠仿佛有了實質,似要將簫邵千刀萬剮。

    七日前, 蕭邵確實將廊州的城防圖偷了出來,而他們偷偷核驗了三日, 廊州的布防也確實如他所盜取的布防圖一致, 其后他們不過花了一日就拿下了廊州, 大周連連敗退,蕭晗帶人狼狽逃竄, 卻不想這根本就只是他們合起伙來的一個騙局。

    兩日前,他們被引入此谷,此谷地勢復雜,又有瘴氣繚繞, 他們被整整困了兩日,在眾人精疲力竭之時,卻是被一陣炮火轟然驚醒,直到瘴氣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煙火繚繞,眼看著四周出路均已被炸毀,他們這才意識到,原來從布防圖開始,便是一場騙局。

    “怎么,經年不見,邱山長連個招呼也不跟學生打了?穿得烏漆麻黑一片竟是連臉都不敢露嗎?”蕭晗輕蔑一笑,語氣盡是嘲諷。

    “哼,黃口小兒,也配國師與你開口?”國師還未開口,卻是他身邊的烏顏大將軍先開口反諷道。

    “說起來,我也當喚山長一聲堂哥才是,你說是吧,逆王蕭邱之子,蕭嘉?”蕭晗騎在馬上,斜眼看著仍不肯揭開面具的國師,勾起嘴角,繼續道,“聽說整個西羌近乎將堂兄奉為神明,只是不知這西羌的子民是否知道,他們如此信仰的國師,身上竟流著著他們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敵國皇室血液呢?”

    西羌眾人聞言皆是一怔,目光落在國師身上,雖未有一言,可眼底的質疑與不安,仍舊讓本就已經渙散的軍心,更加動搖。

    “豎子休得胡言,誰人不知,國師乃是上任國師入室親傳弟子,于二十年前正式接任國師一職,此后一直兢兢業業為我羌國祈福禱告,國師圣神不可侵,豈容爾等污蔑。”烏顏大將軍高聲怒道。

    烏顏將軍的話果然讓西羌中將士的回過神來,是啊,國師生于羌國,長于羌國,所做之事,皆是為了羌國,怎么可能回事東周皇室之人呢。

    蕭晗嗤笑一聲,“如你們所言,你們的國師乃是上一任國師的親傳弟子,習的乃是凈厄除污,祈福禱告之術,緣何會精通你們所厭惡至極的巫蠱邪術,又如何成為了毫無底線的殺手組織離恨堂的堂主?”不待西羌眾人回答,又繼續道,“孤聽聞,你們的國師在十五年前忽染重病,此后便時常閉關修煉,歷任國師皆以面具示人,可常年閉關者卻是少之又少,竟是不曾有人懷疑過國師真假么?”蕭晗面上始終掛著幾分笑意,仿佛是對他們如此單純天真的的嘲諷。

    蕭晗輕輕幾道話,果然又挑起了西羌眾人對國師的懷疑。

    是啊,歷任國師居住于國師府,而國師府大門常年不閉,為大周子民祈福解災,尋常百姓,不說日日得見國師尊榮,每隔十天半個月,卻而言總得見一二,而如今這位國師,卻是從未替大周子民祓禊除災過,不確切來說,是從十五年前開始,國師府的大門才開始常年緊閉的。

    難道真如東周太子說言,這位國師果真是假的?便是連烏顏大將軍的面上也有了幾分懷疑。

    烏顏將軍猛地一搖頭,國師時常出入宮廷,是真是假,皇室最為清楚,皇室承認他是真的,他便是真的。

    烏顏將軍只動搖了一瞬,很快便將那些疑惑擯去,此情危急,容不得軍心再動搖,他沉下;臉,轉頭向身后的羌國眾將士沉聲道,“東周艱險狡詐至極,難道忘了我等是如何被東周之人誆騙至此,如今還要聽信讒言,滅自己威風嗎?”

    烏顏大將軍在羌國還是有著一定威望的,此話一出,西羌中將士果然又振奮了幾分,盡管心中仍有疑惑,但總算還是站直了身體,只待將軍一聲令下,便時刻準備著反撲。

    蕭晗嘖聲感嘆,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他這位堂兄竟是還不肯承認,如此這般毫無氣魄,終日躲在陰暗里的人,這些年卻攪得大周風起云涌,昔年他的幾位皇兄斗得你死我活,竟都是出自這人的手筆。

    余光落在他身后的二哥身上,只見他低垂著眉眼,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不知他此時有在想什么?

    蕭晗的目光再次落在蕭嘉身上,神色一擰,揚聲道,“離恨堂已經被剿,南玄亦是無力再支援,爾等若是愿意投降,可饒你們一命。”

    “休要多言!”烏顏將軍高聲下令道:“眾將士聽令,給我上!”

    一場戰役再次打響。

    天際烏云濃重如墨,狂風席卷著殘敗的街道,時不時便能聽到一陣肝腸寸斷的哭喊。

    不過才僅僅三日,這場瘟疫已然蔓延開來,速度之快,讓人措手不及。

    最先發現疫病的那間醫館已被改造為臨時急救站,而林清羽則一直留在了這里。

    每日從早到晚的救人,卻仍有太多的生命消亡,她也從一開始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漸漸變得麻木,治病救人與研究藥方同時進行,她每日闔眼的時間還不到兩個時辰。

    好在璃書回去通知的及時,皇城大內暫且無恙,未免全軍覆沒,她拒絕了凌大夫要過來幫忙的提議,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來了,據他所言,璃書原本也是不管不顧打算直接沖過來的,十數個人險些都沒能攔住她,最后卻是被封將軍及時打暈,這才攔了下來。

    如此也好,如今便是她來了這里,也改變不了什么,反倒是還有可能會搭上她的性命,只要她所愛的那些人,都能夠好好的活著,那便夠了。

    林清羽抬頭望了一眼仍舊黑沉沉的天空,一場暴雨正在醞釀著,隨時準備傾瀉而下。

    景晗哥哥!腦海中浮現一張清俊笑臉,他知道了,定是會生氣的吧!

    林清羽垂眸一笑,可那也沒有辦法,誰讓她選擇了這條道路呢,若是還能活著回去,她一定……

    眼眶有些泛紅,她好像承諾不了了。

    “林大夫,林大夫,快來看看小六子,他又咳血了。”一聲焦急的高喊喚回了她的神思。

    林清羽斂去了眼底的情緒,同時將喉間那一絲腥甜的癢意用力壓了下去,這才轉身朝著小六子的床鋪而去。

    又是一場與死神搶人的奮力搶救,帶到小六子的病情穩定下來,林清羽早已是精疲力竭。

    抬手抹去額頭的汗水,正打算起身去換一身衣裳,卻是忽然感到一陣眩暈,險些站不住。

    “林大夫。”耳旁有人擔憂的叫了她一聲,是那位小六子的母親。

    “我沒事,伯母不用擔心。”林清羽朝她勉強笑了一下。

    “可是你的臉色不太好,這里就交由我來照看,林大夫還是快些回去休息一下吧。”

    “嗯,有勞了。”林清羽點了點頭,一轉身卻是直接倒了下去。

    “林清羽。”

    凌峰一進來便看見林清羽直直的倒了下去,一探她額頭才發現,她竟是在發高燒。

    迅速將她抱回房間,凌峰緊抿著唇,細細為她查探脈搏,感受著指尖下凝絕虛弱的脈搏,眉頭越皺越緊,最壞的情況還是出現了。

    她果然染上了瘟疫。

    ——

    蕭晗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道閃電劃破天空,一瞬間,將整個山谷照得亮如白晝,目之所及,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經過一整夜的戰斗,西羌近乎全軍覆滅,惟于尸堆的中央出還有二三十余人始終屹立著,維護最中間的那位國師大人。

    被困 與這個山谷的西羌將士約有三萬人,其中有數千人卻是不懼生死,不畏疼痛,仿佛一個被操控的殺戮武器,不要命的只顧殺人,也正是這數千異常詭異的士兵,這才導致了這場本該輕松取勝的戰役贏得異常艱難。

    經歷一整晚不間斷的撲殺,總算是將那些詭異士兵剿滅,如今也不過剩下二三十個人負隅頑抗。

    眼看勝利在望,可到底在暴雨中廝殺了一整晚,他們大周的士兵亦是早已力竭,便是只剩下二三十余人,也不能掉以輕心,更何況,狡詐至極的蕭嘉還活著,絕不能有半點疏忽。

    蕭晗一甩長槍,正欲下令進攻,卻聽身后蕭邵忽然開口,“六弟,”只見他打馬上前來,眉宇間露出一抹釋然的輕淺笑意,“便讓二哥來吧!”

    蕭晗直視著他的雙眸,半晌后卻是也露出一抹淺笑,“那便有勞二哥了。”

    國師蕭嘉早已是強弩之末,便是咬碎了銀牙,幾乎氣得吐血,也改變不了他失敗了的事實,不出半個時辰,蕭邵便將其擊敗拿下,又在他打算自殺之時,及時將他的長劍連同右臂直接砍下,將其活捉。

    總算是將這個最大的隱患拿下,剩下西羌不過區區十幾萬的兵力,根本不足為患,蕭晗松了口氣,抬眸望向南方,也不知清羽那邊如何了,是否將修遠救下了?

    他垂眸一笑,以清羽之能,定是已經將修遠救下了的!

    第109章 第 109 章 “清羽姑娘,你醒……

    “清羽姑娘, 你醒了,感覺如何?”

    林清羽緩緩睜開雙眼,只覺得身子沉重異常, 全無一點力氣, “我沒事, 別擔心。”她勉強朝一臉擔心的凌峰一笑, 隨后便緩緩坐了起來。

    “你做什么?才喂你喝了藥, 還不快寫躺下歇著。”

    林清羽卻是搖了搖頭,“我睡了多久了?”

    “不到五個時辰。”

    “小六子的情形如何了, 本來兩個時辰前就應該再次為他施針的,如今已經耽誤這么久了, 需得盡快過去一趟。”林清羽說著便要下床, 卻是被凌峰給攔了回來。

    “你放心吧, 他這會兒情況安穩, 脈象也漸漸緩了下來, 暫時無憂。”

    “可……”林清羽輕蹙著眉頭,不去親眼看看, 她還是無法放下心來。

    “你可知道你是因何而倒下的?”見她仍是掙扎著要下床,凌峰不由提供了音量。

    林清羽聞言一怔, 緩緩垂下了眼眸, “我也染上了瘟疫, 對么?”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聽不清她語調里的任何情緒。

    凌峰抿了抿唇, 緩聲道,“你既知道,又……”

    “難道我我躺在床上休養,這病就能自己好么?”林清羽輕嘲一聲, 似在嘲笑命運的殘忍,又似在嘲笑自己的無能為力,“與其躺在這里坐以待斃,不如用我剩下的時間,盡可能的尋找救人的方法。”

    凌峰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卻是無奈輕嘆一聲,“真是敗給你了,不過,你相信我,小六子真的暫且無恙,雖說我不精通你們的針灸之術,卻也于醫理之道尚有研究,先前你不是覺得月魂草或許對這疫病大有用嗎,雖說月魂草根莖含有劇毒,但藥物之間相生相克,我在他的湯藥了里加了少量的月魂草,此舉雖險,但好在見效了,如今他的情況也暫時穩定下來了。”

    “你放心吧,我已事先征得了他母親的同意,許是他母親也已經絕望了,死馬當作活馬醫,便是治不好,也當是一種嘗試,避免之后再走彎路了,便同意了我的提議。”

    “你當真加了月魂草?加了多少?其他藥物都有哪些?份量多少?他服下后可有不適?癥狀如何?”林清羽激動得抓住了凌峰的袖子,關于月魂草可用于治療疫病,她也只在她師傅李大夫的手札中見過這種推論,可卻從未有人實踐過,更何況,月魂草含有劇毒,此前從未有人用它來救過人,多由于制作毒藥,先前她便一直想試一試這月魂草,可因著月魂草的毒性,此次未能配制出合適的藥方。

    沒想到凌大夫竟是先一步直接用上了。

    瞧她這幅激動的模樣,凌峰頗有些無奈,“我知道你心急,你此次暈倒,除了病情的影響,睡眠不足也是原因之一,再著,人臥血歸于肝,你總得休息好了,養好了身子,才有氣力去治病救人不是?”

    林清羽卻是完全不肯聽勸,“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更何況,你即已經嘗試了月魂草,就更應該立馬繼續下一步的研究,時不我待,沒有時間了,走咱們一起去看看小六子。”

    自知是勸不動她了,凌峰只得無奈起身,“公主托我照看好你,若是讓她知道你這般胡來,我只怕也要落她埋怨了。”

    “程姐姐才不會埋怨你,只不過……”想到蕭晗那張生氣的臉,林清羽下意識的有些心虛,她用力的搖了搖頭,情況特殊,便是之后會挨他好一頓罵,那也是沒有辦法了。

    她的燒還沒有退,腦袋仍有些昏沉,正打算去洗把臉,卻是聽門外傳來一聲急切呼喊。

    “不好了,凌大夫,小六子他嘔血了,好多血,您快去看看他吧。”醫童急急跑過來,正要敲門,卻見凌大夫先一步走了出來,身邊還跟在原本應該在休息的清羽姑娘,“清羽姑娘,您醒了,身子可還好?”

    因著先前林清羽昏迷時,為避免造出恐慌,凌峰便慌稱她只是因為勞累過度,這才昏迷,因此眾人這會兒還不知道林清羽已經染上了疫病。

    林清羽看了一眼凌峰,微笑著朝醫童點頭道,“已經無礙了。”

    林清羽跟著凌峰來到堂前,好在如今眾人在外行走皆是帶著面巾防止傳染,倒也沒人發現她因著高燒而泛紅的臉色。

    否則,只怕眾人原本就慌亂的情緒,會變得更加驚恐。

    在林清羽和凌峰輪番為小六子診治之后得出結論,他會嘔血果然是因為月魂草的毒性導致的,不過出乎意料的事,他原本怎么也降不下去的高燒,此刻卻是已經退下去了,呼吸也不再急促,竟是漸漸穩定了下來。

    兩人又開了一個藥方,是緩解月魂草毒性的。

    待小六子的情形終于穩定下來,兩人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如此看來,月魂草果然是有用的,只是這毒性卻不好解,關于月魂草的使用,還得好生再斟酌一副,月魂草其毒無比,稍微用重了分量,只在頃刻間便可要了人性命,若是治好了瘟疫,卻又染上了月魂草的毒,那便是得不償失了。

    又是部分晝夜的苦苦研究了五日,總算是有了一點成果。

    看著眼前還在冒著熱氣,散發著濃郁苦澀之味的湯藥,兩人陷入了沉思。

    經過連日來的研究,總算是將藥方確定下來了,只是該如何驗證這碗藥的成效卻成了一個難題。

    三日前,小六子最終還是沒能聽過月魂草的毒性,吐血而亡,而他的母親也因為染上了疫病,又因為連日來的操勞,以及心神大傷,如今正昏迷不醒。

    縱使沒有確切的數據,她也知道,如今整個武都城,染上疫病的恐怕至少占了六成以上,若是再沒有治病的方法,只怕整個武都都要淪陷了。

    好不容易才躲過了戰亂,怎么能再毀在一場瘟疫上呢!

    林清羽深吸了一口氣,端起碗便打算一口喝下去。

    “你做什么?”凌峰被她的舉動下了一跳,下意識地攔住了她。

    “總要有人來試藥不是么?我既已經染上了疫病,遲早也是個死,何不讓我來,更何況,這可是我們倆合力研究了幾個日夜的成果,我相信自己。”

    “可……”凌峰仍舊沒有放開手,生死攸關,為何她還能說得這么輕松。

    “我的命并沒有別別人高貴,若叫人讓其他人來當這個小白鼠,我也是做不到的,我想你應該也是做不到的。”林清羽朝他溫和一笑,眼眸中的坦然與篤定,叫人無法辯駁。

    林清羽輕輕將凌峰攔著她的手放下,隨后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

    “如何?可有不適?”凌峰緊皺著眉頭,著急問道。

    “才不過剛喝下去,哪有見效這么快的?”看著他焦急的模樣,林清羽笑得頗為無奈。

    又過了不到一刻鐘,凌峰再次問道,“現在呢,可有感覺?”

    林清羽只覺得意識似乎有些模糊了,輕聲道,“我覺得有些困,暫且沒有其他不適。”

    “困?沒有腹痛么?”

    林清羽搖了搖頭,“沒有,只是好想睡覺。”

    見她確實沒有腹痛或其他癥狀,凌峰這才松了口氣,月魂草的毒,會使人腹如刀絞,疼痛難忍,同時還會大量嘔血,最終血盡而亡,既然她未出現這些癥狀,那么說明他們的藥至少毒性是解了的,接下來便只看對這疫病是否有效了。

    “既然困了,便回去歇著吧,等時辰差不多了,我會來叫醒你的。”凌峰輕聲道。

    “嗯,好。”再也抵抗不住睡意,林清羽躺在床上,立馬便陷入了沉睡。

    過往幾十年來,西羌都算不上威脅,在強盛的大周和北桓的光芒之下,顯得毫不起眼,最近這幾年,卻因著蕭嘉的的慫恿謀劃逐漸強盛起來,又因著他陰險狡詐的詭兵之道,促使廊州險些失陷,如今蕭嘉既已被俘,西羌沒了主力軍隊,余下的便也就不足為患了。

    在蕭晗與慕容大將軍的聯合帶領之下,不過才三日,便連破西羌四座城池,以破竹之勢,直指西羌國都。

    而西羌也頂不住壓力,在第四日遞上了投降書。

    戰事暫時得以停歇,西羌國土貧瘠,百姓野蠻不馴,便是一舉拿下來了,后續管理只怕也是一大難題,蕭晗與慕容將軍商討手認定,可以接下這投降書,只是投降條件,卻還需得上京定奪。

    軍中既有慕容大將軍坐鎮,蕭晗寫好書信八百里加急寄回上京之后,便馬不停蹄的往蜀國趕過去了。

    武都已有許久不曾有書信寄過來,不知修遠的傷勢如何,更不知清羽的情形如何,他實在放心不下。

    若是她沒能救活修遠,只怕她這會兒早已被愧疚掩埋,若是無人開導,她該會如何?

    越想便越覺得心慌,心中充斥著某種不好的預感,武都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何這么久連一封書信也不曾有?

    林清羽,你可最好別給我出事。

    蕭晗陰沉著臉,眉心皺得死緊,揮鞭拍在馬上,不斷地加快速度。

    原本要兩天的路程,他卻是還不到一天就趕到了。

    武都城門之下,只見城門緊閉,整座城池,似乎被荒涼所籠罩,怪異的很。

    蕭晗的眉心皺得越發的緊,雖說先前武都差點淪陷,可南玄早已撤兵,作為一國都城,不應該如此冷清寂寥才是。

    “城下何人,來此作甚?”城樓之上,終于有人發現他們一行人,探出頭來高聲問道。

    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的強烈,蕭晗的面色也越發的陰沉。

    “我等乃是大周太子隨侍,我身邊的正是我大周的太子殿下,此番前來探望靖王殿下,還不快速速打開城門。”蕭晗身邊曲巖取出令牌,對著城樓之上的士兵高聲道。

    “原來是大周的太子殿下,只是還請太子殿下見諒,如今城內爆發瘟疫,公主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城門,為太子殿下安危著相,太子殿下還是請回吧!”

    “瘟疫?”蕭晗磨著牙重復這兩個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會有瘟疫呢?

    第110章 第 110 章 “城中情況如何?……

    “城中情況如何?”蕭晗負手站在前面, 目光沉沉的看著不遠處緊閉著的城門,面色難看至極。

    “回稟殿下,據守城士兵回道, 這場瘟疫原本并未引起重視, 只以為是一場傳染性較強的普通風寒, 而九日前, 乃是一位姑娘當街為一孩童看診, 并斷言此乃是瘟疫,隨后上稟至皇城, 蜀國公主當日便下令封城。”

    “姑娘?”蕭晗輕聲重復這兩個字,看著侍衛的眼眸卻是深邃而沉重, 叫人不覺低下了頭。

    察覺到太子殿下的怒火, 眾人不覺屏住了呼吸, 跪在地上回話的侍衛更是倍感壓力, 額頭有絲絲冷汗冒出, 卻也還是硬著頭皮答道:“聽,聽說乃是一位姓林的姑娘。”

    侍衛的話答完, 整場瞬間變得寂靜無聲,便是連原本還在喧囂的北風似乎停了, 在場無人敢言, 便是連呼吸也幾不可聞。

    誰都知道林姑娘于殿下而言的重要性, 也都知道林姑娘醫術是如何高明,照如此情形來看, 第一個發現瘟疫的必然便是林姑娘了。

    只是這瘟疫卻比不得其他疾病,傳染性極強,若是沒能得到及時治療,只不過三五日, 便能要了人性命,便是林姑娘醫術再高明,如此大的瘟疫,林姑娘又身處其中,只怕是兇多吉少。

    蕭晗眉心緊鎖,似在極了壓抑著什么,他雙手緊緊握拳,暴起的青筋彰顯著他此刻的不平靜,半晌后,卻是忽然提步往前去。

    一直靜立在一旁的鐘誠卻是瞬間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徑直攔在了他面前,“殿下,不可。”

    蕭晗怒視著他,“讓開!”冰冷的聲音似從牙縫中擠出。

    鐘誠勁直跪在了他的面前,硬著頭皮承擔著他怒火,“殿下,瘟疫非同小可,您乃萬金之軀,身份貴重,豈可以身涉險?”

    “我讓你讓開!”蕭晗此刻已經聽不下去任何勸解的話語,于他而言,他只想去確認一眼她是否平安,見他仍是不肯起,蕭晗便直接繞過了他,一個飛身上馬,不顧一切的想要入城。

    “殿下!”看著面前揚起的一片塵土,鐘誠急忙起身,一張黝黑的臉幾乎鄒成了一團,殿下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就完了。

    一路行至武都城門之下,鐘誠方才追上蕭晗,急忙再勸道,“殿下,于公,您乃是大周的太子,身上責任重大,豈可胡來,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陛下,為大周的將來考慮啊,于私,便是林姑娘也絕不愿意讓您以身犯險啊!”

    蕭晗卻是充耳不聞,行至城墻之下,隨即便刷出一根勾繩甩向城樓,足尖點在馬背上,還未等守門的士兵反應過來,便已經飛身落在了城樓之上。

    “太,太子殿下?”蜀國的士兵皆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大周的太子殿下竟然會只身闖城樓,如今城內瘟疫肆掠,旁人逃都還來不及呢,這位太子殿下竟然就這么闖進來了?

    城樓之下的鐘誠氣得捶胸頓足,事已至此,他卻也只能無奈跟著蕭晗上了城樓。

    “那位第一個發現瘟疫的姑娘如今在哪兒?”

    ——

    林清羽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覺醒來,只覺得原本壓在自己身上的千斤重量,似乎都已經消失了,通身經脈舒暢,雖是喉嚨干得仿佛著了火,但是,她知道,自己這是好起來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來他們的藥方成功了,她抬手想要起身,不想卻是驚動趴在她床邊的一顆小腦袋。

    “清羽?”璃書似還有一些迷糊,見床榻上的人真的睜開了雙眼,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清羽,你真的醒了?”

    璃書激動的熱淚盈眶,一把抱住了林清羽仍然虛弱的身子,勒得她差點沒喘上氣來。

    她本想說話讓她先放開自己,奈何嗓子干得冒煙,一個字還未吐出來,倒是先劇烈的咳了起來。

    “清羽,你怎么了,可是還有哪里不適?”璃書連忙放開了她,擔心的將她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

    “咳咳咳,水,咳咳咳咳。”林清羽咳得眼淚都冒出來了,總算是艱難的表達了自己的訴求。

    璃書聞言,頗為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連忙起身為她倒水,見她咕咚一杯下肚,似乎仍未解渴,連忙又趕緊給她再到了一杯。

    整整喝了三杯,林清羽這才算是緩了過來,看著她幾乎哭紅了的雙眼,卻也再說不出什么責備的話,只笑著安慰道,“別擔心,我沒事的。”

    一句話卻是惹得璃書又哭了起來,這會兒倒是顧忌著她的身子還很是虛弱,沒有直接撲上去,眼淚卻是大顆大顆的掉了下來,“清羽,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她鮮少在自己面前哭,這樣靜靜的掉眼淚更是從未有過,林清羽一時慌亂得不知該如何安慰,便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溫聲道:“這如何能怪你,誰也沒有料到會有一場瘟疫爆發,時也,命也,而我身為大夫,自然是要身先士卒,治病救人的,這是我的天職啊!”

    璃書卻是搖了搖頭,哭得更兇了,“可是,你倒下的時候我都沒有陪在你身邊,而且,而且要是我沒有來到這里,你也根本就不會染上疫病了。”

    “傻姑娘,你怎么會這么想呢。”林清羽溫柔的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水,“是我寫了書信給程姐姐,叫她萬萬要看好你,切不可讓你跟過來,這是瘟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又怎么忍心讓你陪在我身邊,增加這染上疫病的風險?更何況,翟大哥重傷倒在了這里,于公于私,我都一定會過來為他看診的,所以,即便你不在這里,我也是會來到武都的,最終還是會碰上這場瘟疫。”

    “所以啊,傻姑娘,快別哭了,無論這么想,這都根本怪不到你身上,你看你,哭得像只花貓一樣,還是那個以一敵百,英勇殺敵的巾幗女英雄,慕容大將軍嗎?”

    璃書吸了吸鼻子,破涕為笑,將頭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好像沒回遇到事情,都是清羽在寬慰開解我,而我總是這么的無能為力,什么忙都幫不上你。”

    “誰說的,你忘了,以前我被京城的那些紈绔嘲笑欺負的時候,可是你挺身而出,替我將那些人揍得鼻青臉腫,還說我是這世間上最厲害的姑娘,你不知道,你的這份信賴給了我多大的動力。”

    “清羽~”璃書埋在她她肩膀上,甕聲甕氣的帶著哭腔道,“你這說得我都又想哭了。”

    林清羽無奈的輕輕撫拍著她的后背,“快別哭了,本來就沒帶幾件衣衫過來,一會兒我該沒衣服換了。”

    璃書猛地抬起頭來,嗔怪的看著她,“討厭。”

    “對了,清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翟大哥已經醒了。”

    “真的嗎,那太好啦,這些程姐姐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璃書點了點頭,隨即卻又是偏過了頭,輕輕哼了一聲。

    “怎么了,這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本來我給程姐姐報完了信就要趕過來找你的,可是她卻讓封將軍打暈了我,還把握關在屋子里,不準我出來。”

    林清羽無奈的笑了笑,知道她這會讓還在氣頭上,便也就順著她道,“那你后來又是如何跑出來的。”

    “我聽說你染了疫病昏倒了,卻是無論如何再也坐不住,乘著夜間,丫鬟和士兵最是疲憊的時候,偷偷跑了出來,那個封將軍竟然敢打我,等你的病養好了,我一定狠狠揍回去。”

    林清羽笑著道,“是嗎,屆時我一定會為你鼓掌助威的。”

    “嗯,那咱們可說好了啊,到時候你可千萬別替他求情。”

    “嗯,一定。”

    “清羽姑娘,原來你已經醒了。”凌峰端在一碗藥進來,見她已經醒了,便將藥碗放下,徑直走了過來,打算在為她檢查一番。

    璃書見狀便讓開了位置,緊張的盯著凌峰的臉色,深怕他露出不好的神情。

    “現在感覺如何,可還有不適?”凌峰三指搭在她的脈搏上,細細的感受著指尖下脈搏的跳動。

    “除了還有些乏力,已無大礙。”

    半晌后,凌峰滿意的收回了手,“你自己便是大夫,自己的身子想必你比我更為了解,在我看來,這疫病已然是好了大半。”

    林清羽便也跟著笑了笑,“是啊,看來咱們的藥方可以大力推廣了。”

    既然已經醒了,林清羽起床洗漱了一番,又吃了一些清粥小菜,便跟著凌峰一起,開始為醫館外已經排起長隊的病人看診抓藥,而璃書也跟在她身邊幫著打下手。

    林清羽坐在堂前看診了一個上午,午間匆匆吃了點午飯,便又回到了堂前,她此前高燒不退,整整昏睡了兩日,凌峰怕她身子會吃不消,便讓她去后廚幫忙看著熬藥。

    月魂草毒性特殊,一鍋藥需得熬上兩個時辰,林清羽親自盯著熬好了藥,便又幫著打藥分給患者,一整日忙碌下來,險些站不穩。

    如今整個武都染了疫病的人至少占了七成以上,雖說皇城也派了御醫前來協助幫忙,開還是遠遠忙不過來。

    一鍋連著一鍋的藥端出來,可外面排著的長隊,依然看不見隊尾。

    林清羽晃了晃腦袋,正欲轉身過去重新配藥,卻不想,忽然眼前一暗,疲憊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勁直到了下去。

    “清羽!”

    她似乎聽到了璃書的聲音,好像還有另一道聲音,可耳朵里盡是轟鳴之聲,根本聽不真切。

    預想的疼痛并沒有傳來,等終于緩過眼前的那片黑暗,再次睜開雙眼,看見的卻是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眸。

    “景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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