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周六晚六點, 華悅大酒店,三樓左廳。
杜若谷十七歲的生日,卻也請了三四十張桌子的客人, 坐在最前面的四張桌子,都是她的同學, 除了特A班的學生,還有她美術班的朋友們。
客人頭頂的燈光一瞬暗下,只有從門口走向正中央舞臺的長長臺, 銀色的燈光閃爍明亮, 星光璀璨, 仿佛一條星路。
杜若谷穿著白色的公主裙,頭頂王冠,緩緩從門口走出,向著舞臺邁去,裙擺翩躚,像是蝴蝶;脖頸高昂,是驕傲的天鵝。悠揚的鋼琴聲奏起,此時此刻,她就是全場的中心。
攝像機隨著她移動,又掠過臺下眾人,像是想要錄下眾人的反應。
趁攝像機劃走,于晚偷偷舉起叉子咬了一口甜點,她們這桌在臺邊,雖然沒了燈,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見。
巧克力味的, 味道不錯,她很喜歡, 不愧是全市最好的酒店。
洛白榆就坐在于晚旁邊,宴會他參加得多了,只覺得無聊,還不如看于晚有意思。
她今天換了連衣短裙,復古提花的料子,奶黃色為底,繡了一簇簇黃白藍三色的薔薇,裙擺下還有一層蕾絲邊;內搭是娃娃領的刺繡鏤空方格襯衫,領邊繡著一串珍珠,最外面套了一件暖白色的羽絨服。
長發還是像平時一樣,在頸窩束成一束。
全身上下,最不搭的就是她頭頂的藍色鴨舌帽和運動鞋,生生將這套衣服變得不倫不類。
洛白榆盯著她的鴨舌帽,想起他妹妹的衣帽柜,里面的大部分衣服是他和母親一起買的,雖然妹妹其實不怎么喜歡打扮自己,但他和母親很喜歡,所以每次去商場都會買不少。
如果于晚頭上的鴨舌帽換成紅色的貝雷帽,鞋子換成短靴,一定好看。
她的眉眼本就明媚,紅色也壓不住她的臉,反而會相得益彰,更襯她。
一直盯著她看,也就目睹了于晚偷偷摸摸吃東西的全過程。
洛白榆盯著她手里的叉子,于晚注意到他視線也看向洛白榆,又低頭看了看什么都沒有的叉子,又看了一眼洛白榆。
洛白榆也不再看叉子,而是看向于晚。
視線接軌,于晚眨了下眼睛,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叉下一塊遞到他嘴邊。
洛白榆并沒有想吃慕斯,他只是單純在盯著她看,但顯然于晚誤會了。
他看著嘴邊的慕斯,撩起眼簾望了于晚一眼,瞳光似水,而后垂下眼咬上叉子,一口吞掉。
味道確實不錯,怪不得于晚要偷偷吃。口感綿密,嘴里充盈著巧克力的苦香味,甜度也剛剛好,一點也不膩。
洛白榆旁邊坐的是應樊淵,應樊淵旁是高義;兩人本不想來的,但得知洛白榆要來也跟上了。
高義看著臺上絢爛的燈火,饒有興味,他家庭普通,過生日一般也就是自己家吃一頓飯,就算十二歲圓鎖請人,但也不會這么盛大,第一次見到這種,像是結婚似的,還挺有意思。
應樊淵與洛白榆差不多,參加過的宴會也不少,對此也不感興趣,但他沒事干,也只能無聊地看著。
不經意間看到于晚喂洛白榆吃東西的行為,他皺了皺眉,不知不覺中,洛白榆和于晚的關系好像過于親近了。
與此同時,臺上的講話終于到了尾聲。臺下的燈光再次亮起,晚宴正式開始。正菜陸陸續續上來。
杜若谷換完衣服才過來,剛剛的公主裙好看,但累贅。她換了一身淺粉色的制服短裙,白色襯衫是內搭,胸口系著蝴蝶結。但臉上的妝沒有卸下,精致漂亮。
吃飽喝足,真正屬于同學們的時間才到來。杜若谷已經提前預訂了唱吧的最大包廂,打車半個小時。四個人一輛出租車,光打車就打了十多輛。
人都安排好,杜若谷走向最后方,那里站著于晚和洛白榆,側方站著應樊淵和高義,四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于晚不怎么說話,一般只是笑一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四個人自成一團,其他人融不進去。
杜若谷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卻掛著和善的笑。
“洛神,能不能托你幫個忙?”
剛剛還在笑,見到杜若谷出現卻瞬間變得冰冷,而洛白榆的那張臉,一旦冷下來就顯兇。
“怎么了?”波瀾不驚的語氣,配上那副表情,卻讓杜若谷心里打了個冷顫,而心里傾慕之意卻又抑制不住,不需要信息素,就能震懾別人的alpha ,她怎么會不喜歡。
“我給同學們都準備了伴手禮,就放在地下車庫,在宴會廳里不好發,打算拿到KV去,但是東西比較多,可能需要幫忙。別人我怕靠不住,所以。”剩下的話沒說,杜若谷就展著那張清麗的臉蛋,亮閃閃地、眼巴巴地看著洛白榆。
學生會會長加班長,沒有誰能比洛白榆更能靠得住了。
洛白榆凝了杜若谷一眼,蹙了下眉,但取點東西也不是什么難事,“行,我們四個一起過去,夠嗎?”
“三個人就好了,”杜若谷立即回答,又轉頭看向于晚,“我想讓于晚和我一起去蛋糕店取蛋糕,于晚,可以嗎?”嗓音柔和甜美,楚楚可憐,像是生怕于晚拒絕。
“讓應樊淵和你一起去,于晚和我們一起。”沒等于晚回答,洛白榆先出口拒絕。
學校里的傳言他一清二楚,查不清但不代表他不懷疑,他不會放于晚和杜若谷單獨在一起。
“啊?但是伴手禮是陶瓷杯和玩具模型,可能比較重,于晚拿不動的。”杜若谷眼神怯怯。
“那就再叫一個人!甭灏子苷f著,回頭看向后方,打算再叫一個班里的同學,但最后一個同學正好關上了出租車的門,徒留黑色的尾氣。
她故意的。
洛白榆雙眸霎時沉了下來,冷冷地注視著杜若谷。太過巧合,他不得不有所疑慮。
“這,這怎么辦?”最后一個同學走了,洛白榆又不讓于晚跟她去,杜若谷瞬間著急忙慌起來。
“我和你去取蛋糕!币谎圆话l的于晚終于開口。
戲都演到這個地步了,她不去豈非太不給面子。
洛白榆一瞬捏緊于晚的手腕,擰眉緊張地看向她,他不想讓于晚去。
“沒事,我和杜同學一起去,能出什么事?”于晚朝洛白榆安撫一笑,又看向杜若谷,淺瞳清澈見底,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去幫忙而已, “杜同學,你把地下車庫的位置發給洛白榆,我和你去取蛋糕。”
“謝謝,謝謝,于晚,你真是太好了,沒想到你能這么好!我那天竟然那么誤會你,真的是太抱歉了!闭f著說著,杜若谷竟然好似要哭。
大概她想表演一下喜極而泣,但于晚并不是很想看,浪費時間的事情,還是算了。
一把拉住杜若谷的手腕,于晚將其推進最后一輛出租車的后座,緊跟著自己上車,合上門。
雷厲風行的動作,洛白榆都來不及反應。
于晚朝洛白榆笑著擺了擺手,就讓司機開車。
“狄麗思蛋糕店,禮東街22號,小同學,地址對嗎?”不等杜若谷說,司機先問了出來。
“對的,師傅。”
安排得比她想象中還早,這么急不可耐嗎?于晚垂眸看著前方車窗外路邊的草木。
路越走越偏,路上的車也越來越少。
“那家店是我從小吃到大的,每年生日都會吃。就是離飯店有點遠,時間又緊,只能自己去取。”杜若谷抿唇笑著,向于晚解釋,眼里似有哀傷,也有感嘆。
于晚相信,如果她有興趣問她為什么這副表情,杜若谷絕對能給她編出一個完整的故事來。
可惜她沒興趣。
“恩!彼皇腔貞艘粋字,再無二話。
杜若谷的表情一時凝滯,悄悄瞪了一眼于晚,甩過頭看向自己那邊的車窗。
杜若谷不知道是不是腦子被氣得不太清醒,好似不知道,夜幕下車里的一切都被窗戶反映得一清二楚,同樣,也被一直看著車窗的于晚看得一清二楚。
于晚目光一直看著車窗外,后視鏡里有一輛黑色小車,跟了一路,司機戴著墨鏡,遮了半大張臉。
別人可能會認不出,但于晚認得出。
那是嚴客。
周五打電話時,她其實沒想到,嚴客會什么都沒問就爽快答應了。她都想好了怎么裝一朵潔白可憐,即將被黑惡勢力迫害的祖國的小花朵,博取同情讓對方同意,到最后竟無絲毫用武之地。
她不清楚嚴客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才答應得這么爽快利落。但這目前也不是很重要,還沒到說清楚的時候。
出租車停在一道小巷口,再往里,車進去就不好出來。
杜若谷付了錢領著于晚穿過小巷,走進蛋糕店,普普通通的尋常小店,私人作坊,但蛋糕做得還算好看。
也是難為她,在離市中心不遠的地方找到這種偏僻的蛋糕店。
八個蛋糕,一人提四個。
再次返回小巷,幽寂、黑暗。
“呀!”杜若谷驚起尖叫,“我忘拿蠟燭了和蛋糕盤了!闭f著不等于晚回話,放下她手中的蛋糕,什么也沒帶,就向蛋糕店跑去。
于晚看著地上的蛋糕,無聲笑了。
這是有多害怕她跑掉。蛋糕放在地上,她自己一個人提不了這么多,若是不拿,丟了又怎么辦?
所以她只能“被迫”在原地等著。
按照他們的計劃,接下來,連爍他們應該會出現了。
10秒、20秒、30秒、40秒。
42秒,連爍帶著人出現在巷口。
四五個alpha,不多,但足夠對付一個女性beta。
腳步咄咄逼近,連爍雙手插兜,下頜微仰,聲音兇戾,“于晚,是吧?”
“你們是誰?要干什么?”嗓音顫抖,似乎在害怕。
“我們是誰不重要,有人要我找你麻煩,你受著就是了。不過挨一頓打,很快的。”沒什么表情的臉,好像對此習以為常,卻更讓人生怖。
“我的同學馬上就過來了,我勸你現在趕快離開。”手在顫抖,一個蛋糕沒拿住,落在地上,啪嘰一聲,盒子歪歪扭扭,蛋糕廢了。
“同學?”連爍聽到這句話,倒是憋不住嗤笑出聲。但他也沒說什么,他只答應辦事,這個于晚還想等同學救她,殊不知要傷她的就是她口中的同學。
一絲同情落在可憐的于晚身上,但也僅僅是同情。
“警察,都不許動!”一聲厲喝,在他們背后響起。
“草。”距于晚不到三步,連爍看著面前眼睛瞬時爆發出希望光芒的于晚,咬碎一口牙,再裝不了云淡風輕。
回頭看過去,幾個民警站在巷口,只有嚴客身著便服,連帽衛衣西裝褲,再加上運動鞋和黑色墨鏡,不怎么難看也絕對談不上好看,就是一個奇奇怪怪。
站的位置和剛剛連爍他們一模一樣,但形勢已然不同,現在連爍他們才是甕中之鱉。
嚴客穿得奇怪,講話卻嚴肅且正氣:“剛才你們的話我們都聽見了,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手銬被戴在連爍幾人的手上,然后被押上警車。
“你作為被害人,也要去錄筆錄!毕啾扔谒麄,對于晚的語氣要溫和得多。
“我,可以不去嗎?今天是我朋友生日,我想給她過生日!庇谕淼难劬α灵W閃的,可憐巴巴地請求。
嚴客皺了皺眉,于晚打電話只告訴他她有危險,需要保護;至于“杜若谷”的事情,她沒有透露半句。
看著于晚的神情,之前已經見過兩三次,還不至于對于晚一點了解也沒有。但不論在哪,該不說的她應該還是不會說,那去不去警局也就無所謂了。
嚴客看著她,下巴動了動,還是答應了,“也行,那就在這兒問吧。小李,把做筆錄的本子拿來。”
“欸,好的,嚴警官。”
“你和剛才那群人認識嗎?”
“不認識,我之前都沒見過他們?”
“你今天到這來是來做什么的?”
“我和朋友來取蛋……”
“……”
等到警察離開,又過了五六分鐘,杜若谷才拿著一塑料袋的蠟燭和盤子姍姍來遲。
“于晚,真是抱歉讓你等了這么久,蛋糕店的蠟燭和盤子沒了,我不得不去比較遠的另一家買!倍湃艄葷M臉歉意,好似對一切都不知情,突然看見地上的蛋糕,滿臉可惜,“誒呀,這個蛋糕怎么掉地上了!
“哦,剛剛碰到有人要揍我,我害怕,就掉地上摔了!彼坪跸肫鹆耸裁纯膳碌氖虑,于晚雙唇微顫,露出一絲害怕,轉而又明朗起來,慶幸道,“幸虧碰到警察!
“啊,這樣嗎?那真的好幸運!”杜若谷臉上掛笑,眸光閃爍,偏頭看著地上的蛋糕,話鋒一轉,“還好蛋糕買得多,壞了一個也沒事,我們快點回去吧,他們要等不及了!
“好。”既不再說剛才遇到的危險,于晚深吸一口氣,好似竭力壓制自己的害怕,神色又恢復到往常面對杜若谷的平靜,眸色淡淡,回應得簡潔。
第22章
華悅大酒店地下車庫一角,是酒店的地下倉儲房。洛白榆帶著高義和應樊淵,憑借杜若谷給他的取物票據,拿到了那幾箱伴手禮。
六個大紙箱, 分量確實不輕。
一人抱了兩個,坐車到了KV, 于晚和杜若谷還沒有回來。
包廂很大,容得下所有學生。包廂昏暗,五光十色的射燈在頭頂不停閃爍, 晃得人眼花。沒人抽煙, 但有人喝酒, 不敢喝白的,只敢偷偷點幾瓶啤酒。
各個自成小圈子,打牌的、玩真心話大冒險的,茶幾上還有骰子,大家都不怎么會玩,但不會玩也能玩,最基本的搖骰子比大小,誰大誰贏。
見洛白榆他們進來,美術班omega們的眼睛就控制不住地往他們那溜。特A班的人還好, 都是一個班的, 早就習慣了。但美術班的可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
最左側的沙發空著,像是專門給他們留著似的,洛白榆領著兩人坐過去。
“高義, 打牌不?贏一把一塊!币粋男生嘻嘻哈哈地從人堆里探頭,他和高義同一個小區的, 小時候一起玩過,但由于性格等各方面的原因, 算是普通朋友。
打牌?高義還真的有點興趣,他打牌厲害,基本沒輸過,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禮物錢賺回來,“打什么?”
“捉紅三,來來來,快來!
“洛神,你打嗎?”高義沒先回那個男生,而是轉頭看向洛白榆,賺錢很重要,但兄弟更重要。
那個男生也熱絡地接話道,“洛神也來打啊,高義打牌可牛了,絕對帶你贏!
“打牌,好玩嗎?”洛白榆從沒打過牌,神情板正又帶著迷惑,但沒見過的東西,他也很想試一試,而且他不去,高義也不一定回去,但他明顯挺有興趣。
“還行,洛哥你要是沒玩過可以試試!备吡x笑答。
“好玩,絕對好玩!蹦莻男生打著包票,“不好玩我干一瓶啤酒!闭f著拿起一瓶啤酒爽快地喝了三分之一。
現在是不去也得去了,人家酒都喝了。
洛白榆蹙了蹙眉,有一點不喜,但還是道,“那打吧。”
“應哥,你也來唄?”那個男生見洛白榆答應,又轉頭吆喝應樊淵。
“行!睉疁Y倒沒什么意見,他玩什么都行。
高義那4個人,打牌是從小玩到大的,但洛白榆和應樊淵兩人沒見過,先得解釋一遍規則。
“我們人多,那就是拿了紅桃三、方塊三和黑桃三的是一家,1到K,五最小,四最大,除此之外就是大王小王,這個不用說!
“第一局隨機先發牌,拿了紅桃五的先說話、先出牌。開局拿了那三張三的人可以選擇亮牌,這樣你家的人就知道你是他家的,就不會亂打你;沒拿三的也可以扎股,也是亮明身份,后面沒拿三也可以跟股,我們是一塊錢的底子,那亮一張三、跟一股,都要往上再加一塊!
“除開第一局,后面發牌都是先發給上一局最先出完牌的后一家,但第一個出牌的是上一局最先出完牌的人。”
“輸贏就是,有3的人先出完,有三的贏;沒3的先出完,沒3的贏;先出完的意思就是,你們家有人第一個出完了,且最后一個出完的不是你們家的人,兩個條件都滿足,這就是先出完。”
“都懂了吧,懂了就開始了!
說規則的男生也是那位叫他們打牌的男生,名字叫李源,解釋得還算清楚,但經不住洛白榆從沒見過牌。
他從牌里拿出剛才沒展示的畫著一黑一彩小人的兩張牌,抬頭問道,“這兩張是大王小王?大王小王你剛剛說不用說,那它倆是大還是小?”說著又從里面拿出一張梅花一張黑桃,“還有,這兩張牌哪張是黑桃?”
紅桃和方塊區別明顯,很容易分清楚,但黑桃他不確定,一張頭頂尖尖的,可能是桃子,但另一張也有三個圓圓的,說不定是桃樹呢?也可能被叫做桃子。
李源嘴角抽了抽,看著滿眼困惑的洛白榆,大概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看洛神那表情是真不清楚。
這才是真的神仙下凡吧,連牌都不認識,他心里感嘆,一邊手指點著牌開口解釋,“小王比那些普通牌都大,大王比小王大,是最大的;哪張是黑桃?這張,桃心帶把的。”
“要不這樣,我們第一局不算錢,就當練習!备吡x瞧著一竅不通的洛白榆,扭頭征求旁邊三個人的意見。
“行!”“成!”“可以!”
會的人都答應了,剩下兩個被照顧的人自然不會拒絕。
打過三把,洛白榆就已經差不多懂了。前六七把輸得多,從第八把開始就贏得多,其實能一直贏的,但有的時候會被隊友拉后腿。
其實也不難,只要會記牌。
又打了幾把,洛白榆就沒什么興趣了,他記牌推輸贏,打牌的樂趣會少一大半;而他又和高義不同,贏了錢也沒什么感覺。
包廂內熱鬧喧囂,但門緊閉著,空氣也不流通,悶得洛白榆臉都紅了。
和他們打了聲招呼,洛白榆打算出門去透透氣。應樊淵覺得還挺有意思,就在包廂里打著。
洛白榆獨自走出大門,冷氣撲面而來,呼出的熱氣凝成水霧,四散在空中,但新鮮的空氣沁入胸腔,也讓他舒服不少。
這家KV坐落在市里商業街上,這個點人流量還行,幾家商場都沒關門。
攬眼望去,對面一樓的門面商店里,有一家專賣鞋帽包箱的店。他驀地想起于晚身上不合適的鴨舌帽和運動鞋。
摸了摸被凍得微紅的耳朵,洛白榆起步過了馬路。
店里東西很多,帽子在左側墻上的掛架上掛著。漁夫帽、防曬帽、冬天的棉線編織帽……還有于晚最常戴的鴨舌帽,和他想進來買的貝雷帽。
貝雷帽的款式也多,有帽檐的,無帽檐的;格紋的,純色的,拼接格紋的;布料的,羊絨的;有的上面有金屬裝飾掛件,有的什么也沒有。
他覺得和今天的于晚最配的是,純紅色無帽檐貝雷帽,想一想都覺得會好看。
而套在櫥窗假模型頭上就有一頂純紅色的。讓洛白榆一眼相中。
用料也講究,材質足以撐起帽型,但不粗糙堅硬,摸上去還是軟和的感覺。
他又想起于晚總是戴著鴨舌帽,壓低的帽檐能遮住她大半張臉。
如果于晚不喜歡沒有帽檐的帽子怎么辦?
洛白榆抿了抿唇,目光在掛架上搜索,又挑了一頂勉強讓他滿意的有帽檐的紅色貝雷帽。
至于鞋子,給朋友送鞋子好像會很奇怪。洛白榆心里咕噥,垂眼看著手里的兩頂帽子。
送帽子一次送兩個是不是也很奇怪?還是同類型的帽子。
于晚會覺得奇怪嗎?
洛白榆有些不確定。
他猶豫著,拿不準要不要都買。
如果只拿一頂,按照于晚的喜好,那就只能拿那頂有帽檐的,但是洛白榆不是很喜歡那頂。
莫名的煩躁涌上心頭,如果于晚是,是什么?
思緒一瞬斷裂,洛白榆皺眉思索,他剛才在想讓于晚是什么來著?是什么才能隨便給她買東西,她還不能拒絕?
他困惑地撓了撓頭。
哦,對,是家人,他給妹妹買東西就不用擔心妹妹會拒絕。
如果于晚是他的家人,他就可以不用擔心把兩頂都買了,甚至把掛架上的帽子都包了送給她,也不是不行,她一定不會拒絕的。
但于晚只是他的朋友。
好煩,洛白榆驀地覺得好煩。
于晚為什么不是他的家人?
“您好,您是想要貝雷帽是嗎?我們這幾天店正值三周年店慶,活動價滿200減100元。滿300減150 ,滿500減200 !迸⻊談偹妥咭粨芸腿耍樕蠏熘信菩θ葑叩铰灏子苌磉。
滿200減100元?
洛白榆眼神一亮,沒帽檐那頂價格138元,有帽檐那頂52元,還差十塊,他就能湊夠滿減,為了滿減買兩頂帽子送她,應該不算奇怪。
十塊錢買什么呢?
目光環視一圈,定在柜子上的發繩上。于晚的發繩好像只有黑色一種,最簡單最便宜的那種黑色發繩,沒有一點裝飾。
他可以再買幾個漂亮的發繩。
“您好,這兩頂帽子我都要了,然后我要湊一下滿減,能給我看看最新款的發繩嗎?”
“可以!
說是為了湊滿減買發繩,但洛白榆看見一排排發繩就想全都買了。
發繩而已,多買幾個,應該沒什么事吧?反正是為了湊滿減。
洛白榆咬了咬下唇,心里不確定,但手卻把自己比較喜歡的那幾個都拿了下來。
兔絨球拿兩個;這個蝴蝶結好看,拿一個;這個墜子是法式的珍珠玫瑰,拿一個;還有兩個紅色的蝴蝶結,快到元旦了,喜慶;這個墜子是橙色透亮的小柿子,也好看……
等到洛白榆去結賬,成功湊夠了300減150。
湊300減150也是湊滿減,應該沒什么事。
洛白榆暗自肯定,心滿意得地付了錢。
拎著兩包東西回到包廂,于晚和杜若谷還沒回來。
1個小時20多分鐘,將近一個半小時,想起杜若谷的不正常,洛白榆不免有些心急。
他再次走出大門,邊等邊給于晚打電話。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于晚和杜若谷距離KV不到十米,但她還是接了電話。
“喂,還沒到嗎?”
“已經到了!庇谕淼念^和肩膀夾住手機,提著蛋糕下了車。
一回頭洛白榆已經站在了她身后,原是一看到她就跑了過來。
洛白榆按滅手機,連忙接過她左手的蛋糕。左手空了,于晚得以拿下夾著的手機放進衣兜。
“怎么出來了?外面不冷嗎?”
“沒有很冷,包廂太悶了,出來透透氣!甭灏子芑赝辏謫柕,“怎么回來得這么遲?”說著懷疑的目光好似不經意朝杜若谷投去。
杜若谷還是那副一無所知的樣子,她心里膽戰心驚,但仍然把眼睛睜大,坦蕩地回視洛白榆。
“碰到了點事。”見洛白榆的神色瞬間緊繃,于晚緊接著道,“但已經解決了,不用擔心!
兩句話的功夫,已經到了包廂。
他們玩得正嗨,于晚看著,不適應地蹙了下眉頭。
洛白榆一直看著于晚,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臉色,“你不喜歡?”
“不喜歡也不討厭。放下蛋糕我就打算回去了!庇谕砘仨鴾\笑。
“?”洛白榆略顯失望,他還想向于晚展示他新學的“捉紅三”游戲呢。
于晚詢問地看著他:“怎么了?”
洛白榆搖了搖頭:“沒什么,那我送你,順便我也打算回去了!
“好。”
于晚找到人群中的杜若谷,說了一聲,杜若谷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也沒挽留。
她和洛白榆下了樓,將近九點,于晚還能等兩趟公交。
公交站的站臺上人不多,但也零散地有兩個。
洛白榆站在于晚身側,和她一起等公交,他已經給高義和應樊淵發了消息,讓他倆十分鐘后下來,一起打車回去。
眸光有些空蕩,左偏右瞧,一會兒看著對面街道的商店展示牌,一會兒又飄到站臺上的指示牌。
“你要等幾路啊?”洛白榆看著指示牌上的各路公交問道。
“310路!
“哦。”
兩人之間又恢復了沉默。
于晚慣常話不多,向來更傾向于洛白榆找話題,但今天他似于往常不同。
對角的一棵樹又在秋風中飄下一片落葉,洛白榆盯著那片落葉,飛向空中,而后不知所蹤。
“是不開心嗎?”于晚的腦袋兀地出現在洛白榆面前。
洛白榆的腳后退一小步,又站定。
“沒,沒有!甭灏子苎弁珓恿艘幌,彎唇笑了笑,而后眼簾拉下,垂眸看著眼前駛過的車輪。
他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把東西送出去而已,因為他突然想起今天什么節日也不是,不是生日,不是中秋,不是元旦,他該怎么找理由把東西送給于晚才不奇怪。
說我今天看見你的帽子覺得不怎么配?會不會傷到于晚的自尊心。
那要說什么?我偶然看見了覺得挺好看,就想給你買?他們的關系,還是很怪異吧?
洛白榆還在糾結,但于晚等得公交已經駛入站臺。
“走了,你也早點回家!
車怎么來得這么快?
洛白榆瞬間驚慌失措,一把拉住于晚手腕,另一只手拎起袋子,將東西舉到于晚面前,“送給你的!
“什么?”于晚看著面前不透明的白色袋子,目露疑惑。
“是兩個帽子和一些發繩,你不要嫌棄!泵髅魇撬蛣e人東西,他自己卻心慌意亂得不得了,看了于晚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皮。
“是什么帽子,介意我打開看看嗎?”于晚卻臉上掛著一絲微笑,從容問道。
“不介意!鄙ぷ影l緊,洛白榆咽了一下嗓子答道,他害怕于晚不喜歡。
于晚神情自若地拿出兩頂帽子,“這兩頂帽子是一樣的嗎?”兩頂帽子都在包裝袋里,她分得不太清。
“不是,一頂有帽檐,一頂沒有。”洛白榆不敢抬頭看她,只敢盯著于晚的下巴解釋,“本來想送的是沒帽檐的那頂,但想起來你常戴的是鴨舌帽,就又買了一個有帽檐的。”
“怎么會突然想到送我帽子?”于晚拿出那頂沒帽檐的,唇角彎了彎,看向洛白榆。
洛白榆沒有回答,他還沒想好理由,看著公交馬上就要駛離,著急道,“公交要走了”
“恩,不著急,可以等下一輛!庇谕砜粗P閉的公交前門,對上一個話題也沒有再追問,她看著手里的帽子,內沿有兩處地方縫著夾子,疑惑不解,“這個帽子怎么戴?”
“嗯?”
“就是這里?”于晚對著夾子指了指。
“是用來夾頭發的,用來固定,這樣風吹也不會掉!
“什么?”于晚還是沒搞懂,“要不你幫我吧?你戴一下我就會了。”
“你真的要戴這個嗎?”洛白榆接過帽子,尋求肯定的目光投向于晚,這個可是沒有帽檐的那頂。
“恩,怎么了?”于晚眸光淺淡,像是戴這種帽子也不會不適應,很是自然地問道。
“沒什么。”洛白榆回之一笑,語氣平穩,又有些低沉。
他取下于晚的鴨舌帽遞給她,整理好貝雷帽的形狀,親手戴在她頭頂,暗扣往回一扣,牢牢固定。
垂眼看到背后束成一束的長發,順手將發繩拉下,柔順黑亮的長發從他指尖滑過,散開,妥帖地黏在后背,發梢隨風輕揚。
洛白榆后退一步,看著眼前的于晚,米黃的燈光溫暖地照在她身上,她今天沒戴口罩,明艷清媚的臉露了出來。
很好看,洛白榆腦子里只有這一個想法。
當然,如果能把鞋換了就更好了。視線緩緩下移,惡狠狠地落在那雙不合時宜的運動鞋上。
“開心了?”云淡風輕地詢問。
“恩!痹挍]過腦子,情不自禁就應了。霎時反應過來,洛白榆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那這次真的要走啦。”
310路公交再次駛來。
“好,晚安!
“晚安!庇谕磔笭栆恍,拿著洛白榆送的禮物上了公交。
第23章
歡躍網吧二樓,臺球室。煙霧繚繞,劣質香煙顆粒浮滿空氣中,看人都覺得像隔著一層灰色的紗。
臺球室里啥都有, 游戲機,棋牌桌, 小弟們各自成群,圍坐一起。一張臺球桌正在打球,另一張上面擺滿的零食外賣。
吳浩打開門進來, 他平時也抽煙, 但也被嗆得連咳不止, 趕忙走進去打開窗戶,咳嗽聲才停息。
連爍嘴里叼著煙,一手拿著球桿,一手拿著槍粉磨了磨皮頭。
俯身,瞄準,咳噠三聲,球碰了兩次壁,進去了。
換個角度,再進一球。
除開最開始陪玩小弟進的一個球, 剩下十三個球被他一桿清, 直到最后一個球,沒進。
“草!”球桿被他使勁甩到臺球桌上,哐噠一聲。
全場安靜,正在打牌和玩游戲機的都停下了手,吃東西的人嘴里嚼著也不敢咽,所有人閉嘴不敢說話。
爍哥剛從警局出來,心情不好, 懂眼色的都知道現在別惹他。
安排好的事情特么碰見警察,那傻逼警察還啥都不說,連誰報的警也不告訴,還說什么偶然碰見?當他連爍傻逼呢?城北的警察偶然跑到市中心去?
還好他還沒動手,要不剛好被抓個正著。
眉眼壓著兇狠的戾氣,連爍掃過在場的小弟,這事知道的人不算少,處置一個beta ,也不是什么大事,沒什么好遮掩的。
所以是哪個老鼠背后擱這兒咬人呢?時間久了,下面的人生出小心思來了?
“說吧,誰報得警?”連爍低眉吸了一口煙,最后一顆球被抓在連爍手里,噠噠地敲著桌面,一聲強一聲慢,在場的人都相信,若是一句話說得不對,這球絕對會對著你腦袋瓜子上扔。
“爍哥,我保證不是我!”
“是啊,我們這么敢!”
“這對我們又沒什么好處!”
嘰里呱啦地,瞬間吵了起來。
“那你們的意思是,警察憑空出來的唄,嗯?”球被用力擲飛,嘭一聲正打到墻,留下一個淺坑。
咕嚕咕嚕,只有球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眾人不禁打了個顫,閉口不敢多言,無人說話,只有連爍一雙怒極了的眼,齜牙看著這群小弟。
“爍哥,您消消氣,”吳浩斂著神色,頗有些猥瑣地上前,討好地把球撿起來,放在臺球桌上,雙眸泛著點精光,看著連爍,“您說,有沒有可能不是我們這邊的人?”
“什么意思?”連爍瞇著眼睛,看著近來這個新得的還算知趣的小弟。
“就是,有沒有可能是杜若谷那邊報得警?”
“你的意思是,那邊設計坑我唄!?”
“您看,這杜同學本來就是附中的人,上一次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幫了您,但這后來又反悔不是不可能!
“確實!边B爍咬著煙頭,心里思謀,今晚看于晚那個beta的樣子,關系確實和杜若谷不錯,甚至為了給杜若谷過生日和警察說不去警局,難不成她倆其實關系很好,這是一起做戲演我呢……
要想背后捅刀子肯定得捅個大的,自己這么多小弟,之前更大的事也沒見有人報警,今晚這不痛不癢的,更不值得報警。
難不成是真的反悔了,想替那天那個omega報仇?
“是啊,爍哥,說不定真是那個小癟三搞的鬼!”吳浩一提醒,眾人好似都醒悟過來。
“對啊,那天她幫我們也不情不愿的,很難說不是為了自保!边@是那天參與了的人,吳浩看了一眼,記下是誰。
“先保下自己,然后暗中告訴學校的人,專門設局等我們!
“嘖嘖嘖,沒想象到一個omega ,心思這么深!
“……”
七嘴八舌,眾人兀自說著,好似推斷出了真相。
“行了,”一聲高呵,見安靜下來,連爍才惡聲惡氣道,“沒你們什么事了,散了!
這是表示此時和他們無關了,小弟們懸著的心放下,各自回頭繼續玩,不一會兒又熱鬧起來。
只有幾個最親近的,還圍著連爍。
“是或不是,試一試就行了!睙燁^被按滅在臺球桌上,連爍勾起一抹惡劣的笑,看著眼前幾個小弟,著手吩咐明天的事。
——
周日中午十二點,于晚睜開眼睛,拿起手機。
上午十點的消息。
【吳浩:你是不是收到了杜若谷讓你下午去附中附近茶悅奶茶店的消息。 】
【吳浩:那是連爍讓她發的,連爍不是百分百確定,所以想試一試。他會帶人等著,看警察會不會來,而且這次知道他要堵你的只有幾個他眼里靠得住的人。 】
【吳浩:時間有點著急,你能安排好嗎? 】
消息?什么消息?
【于晚:杜若谷根本沒有我的聯系方式,她怎么聯系我讓我過去? 】
吳浩估計一直在等她,回復得也快。
【吳浩:但是她和連爍說了,已經請到你了? 】
【吳浩:怎么回事? 】
怎么回事?估計是聯系不到自己,又不想惹怒連爍,所以撒謊自己答應了,到時候隨便找個理由說自己有事沒過來,連爍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對手身上,杜若谷也請了,也不是沒請,他也不能怪杜若谷。
但若是這樣,這么好的機會杜若谷不用,她身上報警的嫌疑就會減輕。
【于晚:他們約的時間是幾點? 】
【吳浩:下午4點。 】
【于晚:行。剩下的我來。 】
請不到?但是她可以自己去。
十二點十分,時間完全來得及。
又或者,她不到場也完全可以。
摩挲著手機殼,于晚撥通了電話。
“您好,是嚴警官嗎?”
——
下午三點半,連爍已經帶人盤旋在奶茶店附近。他身后只跟著吳浩,其他人都被派了出去。
不一會兒,臨時成立的小群里刷出數條消息。
“一號巷無。”
“二號巷無!
“三號巷無。”
“四號巷無!
“五號巷無!
“六號巷無。”
“七號巷無!
“八號巷無!
八條小巷,是最靠近奶茶店的小巷,各有一個職中學生安排在附近。
三點五十,杜若谷出現在奶茶店,點了兩杯奶茶,一邊等奶茶做好一邊左顧右盼,像是在等什么人。
三點五十二,嚴客帶著兩個民警出現在連爍所名的五號巷。
“五號巷出現,已撤退!
“七號巷出現,已撤退。”
從五號到七號,恰是前往奶茶店的兩條小巷。
但還有最后一條小巷,二號巷,那是那條路去奶茶店所要經過的最后一條小巷,遲遲沒有消息。
又過了五分鐘。
“二,二號巷被逮了,剛剛警察問我在這鬼鬼祟祟干什么。”
“不過我撒謊瞞過去了!
杜若谷已經拿好了奶茶,在奶茶店門口內的小桌子旁坐下,隔著透明的落地玻璃,連爍看得清清楚楚。
狠狠踹了一腳旁邊的垃圾桶,沒等嚴客出現,他帶著吳浩從另一邊離開。
已經如此確定,等不等意義不大。
嚴客帶著兩個民警路過奶茶店,看了眼里面的杜若谷,她正在低頭玩手機,也沒注意到有警察路過。
捋了捋警帽,嚴客沒有停步,繼續往前走。
于晚說今天下午四點可能會出事,他也知道附中和職中的學生們不對付,按時趕來了,就當日常巡視,但可能今天沒什么,不過剛剛確實有幾個青年鬼鬼祟的,好像見不得人。
走過拐角,一個垃圾桶倒在地上,嚴客皺了皺眉,將其扶起。
——
周日晚十一點三分,宿舍樓背后墻角,緊鄰著北城后山,沒有一個人?輸〉碾s草從墻縫中鉆出,滿地荒草,踩上去沙沙作響。
【吳浩:連爍現在很生氣,但杜若谷是個omega,他不好動手。 】
【吳浩:不過動不動手無所謂,今后他肯定不會找你麻煩了。 】
【于晚:杜若谷是學畫畫的,讓他廢了她右手。 】
消息被發過去,緊接著鈴聲響起,電話接通。
“于晚,你想干什么!?”壓低的嗓音,似是震怒,似是害怕。吳浩確實在幫于晚,但那都是在幫她擺脫麻煩,他從沒想過真的傷人。
“不想干什么,按我說的做,你應該不想讓連爍知道,之前兩次都是因為你和我,警察才出現的吧!
“我是附中的人,大不了以后再也不出去,但你跟他一個學校,應該不會好活。”
慢聲細語,清冷的聲音,好似溫柔得不得了。
“于晚,”兩個字,卻聽得出咬牙切齒,“我就不該幫你。”明明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善茬,卻還是為了清漪姐的消息動了心。
“我時間不多,還趕著回宿舍睡覺。那就長話短說。”于晚的腳蹭搓碾磨著枯黃野草,一手舉著手機,嘴唇輕吞慢吐。
月華照耀其身,明了她的臉,卻暖不了這個人。
“omega身嬌體弱,控制不住力道,確實容易出事,那就不打全身,只打身體的一個部位。據說這個omega畫畫學得不錯,廢了她右手,既處置了她,結果也在可控范圍內!
“至于廢到什么程度。手部骨頭那么多,一塊錯位容易治好,但兩塊,三塊呢?你們經常打架,應該更明白如何處置能保證既影響手部功能,又不會造成過于嚴重的后果!
“哦,對了!
“這幾天你在連爍面前那么得臉,應該有不少人嫉恨你吧。”
“你讓他們去說?丛谇邃艚愕拿孀由,我提醒一句!
“你要是因為教唆進去了,我可真不好撈你!
“還有,該走就走,懂嗎?”
三言兩語說明白,于晚不再多言。
寂靜的夜晚,除了風聲,只剩手機的電音混雜著對面呼哧呼哧氣得喘氣的聲音。
“于晚!我他媽的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吳浩,聽話!北涣R于晚也沒什么感覺,嘴角甚至彎了彎,“你不是想知道清漪姐的消息嗎?這件事辦完,我全都告訴你!
“你無須害怕,也無須內疚,因為你是被脅迫的啊,吳浩!
“你是被我脅迫的!
“而且你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又沒動手,和你有什么關系呢?”
“沒有關系!
“就算是警察來了,你和別人說的話又沒有錄音,他們也不會覺得你和這件事有關系!
“連警察都覺得和你沒關系,你根本不用害怕的啊,吳浩。”
一句一句,仿佛惡魔低語,溫和輕柔,又好似溫暖的春風。
“我答應你!”嘶啞的嗓音,說出這句話好似費盡了主人全部力氣,吳浩穩了穩聲音,勉強繼續說話,“這事完了,你必須告訴我清漪姐的全部消息!
“當然。”
兩字一出,電話被對面當即掛斷,只留下“嘟嘟嘟”的手機尾音。
于晚嗤笑一聲,收了手機,踱步返回宿舍。
空寂潦草的校園一角,枯萎蒼黃的野草隨風搖擺,好像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
第24章
學生活動中心122教室,社團里新招的一個beta學弟和另一個beta學妹好像看對了眼,邊看書邊在下面搞小動作,唯一一位alpha和另一位唯一的omega倒是沒擦出什么火花,甚至看起來互相不對付,每次來都坐得遠遠的,聊天時甚至有意冷落對方。
徐萌也曾互相給兩人向對方說過好話,想要緩和一下關系,最后卻沒什么用,甚至好像更加糟糕。反正沒到打架的地步,吃力不討好的事,徐萌也懶得再管。
時不時閑聊幾句,說說學校八卦,但大部分時間基本都在學習,只有于晚面前放著筆記本電腦,手指不停敲著代碼。
“嗡嗡嗡”。
于晚拿起手機。
【吳浩:明天晚上,他們會動手。 】
【于晚:地址。 】
【吳浩:你要去看? 】
【吳浩:最近附中附近的巷子陸陸續續都裝了監控,但有一個巷子深處是死角,就那個地方。好像在附中和職中之間最中間附近,只有那條巷子里面堆著不少磚塊木板什么的,你找一找。 】
【于晚:恩。 】
【吳浩:于晚, 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非得廢她右手嗎? 】
于晚沒有回復。
杜若谷的右手必須被廢, 沒有第二個選擇。
因為她當初也沒給另一個人選擇。
“鄒毅?明天中午能借一下走讀證嗎?”
附中管理嚴格, 走讀生出入校都需要憑借學校發的走讀證,證件上有學生照片, 方便核對,但放學人多, 一般也就過一眼就過去了,不會細看。
鄒毅也是走讀生,但他在學校也有寢室,一般中午不回家,晚上才回,更省時間。
“行,我明天上午課間操給你送過去!编u毅正在做題,聽到于晚借證頭都沒抬,借證出去也就吃吃飯,買買東西,都不需要問是去干什么,他都習慣了。
——
第二天中午,最后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
洛白榆收拾好東西,和于晚說了再見才和應樊淵一起離開。
洛白榆走讀跑校,一般中午都要回家;而于晚住宿,離班時間不定,有時會和洛白榆一起下樓,但為了躲食堂高峰期,她習慣再在班里待一會兒。
今日卻有所不同。
等洛白榆他們走了有一會兒,于晚蹭著放學人流的尾巴,出了校門。
此時路上人多,做點什么容易引起懷疑,她先去后街找了家店吃過午飯,才動身尋找那條小巷。
放學的學生都回了家,正是飯點,路上也沒什么人,附中和職中隔得不遠,步行15分鐘左右,一路走,一路尋,順著監控器推測攝像范圍,于晚看到了那條小巷。
巷子兩邊不算干凈,堆著不少雜物,是最近清理街道清出的建筑廢材,都被扔到了這里。
掏出包里的監控器,于晚找個隱秘的角落放好。
轉眼就到了晚上,第一節晚自習下課,杜若谷出去了一趟,再回來就收拾好東西,背著書包出了班,像是提前離校。
試卷堆疊的桌面,于晚收回視線,從下面抽出一張空白試卷。洛白榆剛剛被教導主任叫走,她身旁的座位空著。
一分鐘后,洛白榆神色匆匆地回到班里,拿起椅背上的羽絨服套在身上。
于晚停下筆,投去疑惑的目光。
洛白榆拉起拉鏈,垂眸看著于晚解釋道,“物理實驗室的老師從網上買了一批實驗器材,學校不能接快遞,暫存在校外的超市,主任讓我帶幾個人下去搬回來!
校外的超市?校外超市不少,但能取快遞的只有兩個,都離那條小巷不算遠。
于晚蹙了蹙眉,仰頭問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嗎?”計劃好的事情,現在看來可能出現意外,她得跟著過去。
“搬東西沒什么好玩的,而且外面還冷得厲害!弊蛱鞖鉁赜纸盗5度,洛白榆勸說道。
“學校里悶了好幾天了,想出去散散心!闭f著,于晚臉上顯露出一絲郁悶和可憐來。
“那好。”多帶一個人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見不得于晚不開心,洛白榆點頭答應。
見洛白榆應了,于晚眼睛微瞇,露出一抹笑。
取快遞的超市是更遠的那一個,也更靠近那條小巷。洛白榆領著于晚、應樊淵、高義,又叫了班里幾個alpha ,七八個人,迎著寒風走在街道。
越走越遠,也越發靠近那條小巷。還好取快遞的超市距離那條小巷還有五十多米,而直到他們幾人進了店,也沒聽見什么動靜。
于晚不清楚是因為距離遠聽不見,還是連爍他們根本就沒動手。
但她希望是前者。
事情能一次解決最好,她不喜歡再來第二次。
東西有點多,十多個大箱子。搬回去倒也不是什么難事,但里面都是實驗器材,怕運輸途中損壞,得開箱驗貨,東西沒問題才能簽收。
東西又多又碎,一人一個箱子也得驗一會兒。
驗著驗著,就有人起了別的心思。
“出都出來了,這么冷的天,不喝杯奶茶,出來一趟有點虧!”是一個住宿生。
“確實。你去買?給我捎一杯。”另一個同學很是贊同。
“欸,我也要,我也要。給我另加紅豆麻薯。”
“我要豆乳奶茶!
“我喝茉莉奶綠!
還沒說要不要去,幾個同學已經開始點單了。
但在場能做決定的只有洛白榆,他若是不答應,別人再想也只能是想想。
他也沒有掃興,開了尊口,嚴肅又不失親近,“你們選一個人去買,剩下的可別想跑,都留下來干活!
“歐耶!”
“班長帥氣!”
“不愧是最強alpha。”
彩虹屁洛白榆聽得多了,也沒什么感覺,但免費叫幾個同學放著晚自習不上,冒著寒風出來幫忙,也過意不去,他放下手里剛檢查好的配件,又道,“隨便點,我請客。”
回頭走學生會那邊的賬就是了。
又是一陣歡呼聲。
于晚聽到要買奶茶卻沒有多高興,她腦子里浮起附近的地圖,不論是去哪家奶茶店,都會更靠近那條小巷。
“我去買吧。”于晚看著洛白榆,雙眸清澈明亮,自告奮勇,“我想多出去走走!
“行!逼甙藗人的奶茶,也不費事,主要是于晚想出去看看,洛白榆點頭應了,又忽然想起什么,看著應樊淵道,“樊淵,你和于晚一起去。職中那邊不安全!
若不是他走不開,他會跟著去,但現在只能讓應樊淵先頂上。
“好!
見應樊淵已經放下手里的器械,于晚也心知此事不可轉圜,只能見機行事。
她記好各個同學的要求,和應樊淵一起前往最近的奶茶店。
“一直呆在學校是不是很悶?”應樊淵戴著眼鏡,看上去是一個斯文溫和的人,他平時話也不算多,但單獨一起走時很會引話題,從不顯得氣氛尷尬。
“是有點!
“那還是跑校好!
“住校也有住校的好!
“哦,有什么好?”
“對我們租不起學校旁邊高昂學區房的人來說,價格就是好!
這話引得應樊淵發笑,但也很是肯定道,“確實!
應樊淵不時地問幾句,于晚也回應他。
七拐八彎,路過一條小巷時,于晚的腳步頓了頓,朝里望去,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也沒什么奇怪的聲音傳出來。
進了這條巷子,再拐兩個彎,就到了原定的那條要出事的小巷。
于晚捏了捏鼻翼,跟上前方應樊淵的腳步。
七八杯奶茶,幸好現在店里沒什么人,做得也快。
一人手里拎著三四杯,于晚和應樊淵按照原路返回。
當距離于晚剛剛頓步的小巷還有五六米時,半聲女性的驚叫傳來,像是正在喊叫卻被人捂嘴打斷。
還是沒躲過。
連爍他們做事,手腳也太麻煩拖沓了些,難道連提前捂嘴不讓出聲都不清楚嗎?
但現在再說也為時已晚。
眼底劃過一道犀利的光,口罩下的雙唇抿成一條直線,于晚攥緊袋子,看著前方身子一僵,停在原地的應樊淵。
震驚又困惑,應樊淵回頭看向于晚,“你剛剛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沒有啊,我沒聽到什么聲音!庇谕砻娌桓纳。
“好像是一個女生的尖叫,你沒聽到嗎?”應樊淵狐疑地環視一周,詢問道。
“女生的尖叫?”于晚停頓片刻,裝出一副聚起耳朵聽的樣子,眼睛也跟著看向四周,“沒有啊。”
說著,又露出恍然醒悟的神色,“是不是風太大了,急速吹過巷子的聲音聽起來像女生的尖叫聲。”
“這樣嗎?”應樊淵半信半疑,停下的腳步重新邁開。
一步、兩步、三步,過了小巷繼續往前走,一步、兩步、三步、五步。
“你先拿著奶茶回去,我去看看!
奶茶被遞給于晚,但于晚并沒有接過。應樊淵眉眼壓低,面色焦急,疑惑地看著一動不動的于晚。
“如果你聽到的聲音是真的,我一個人回去,會很危險。”于晚看著應樊淵,聲音有些發虛,眼睛流露出一絲害怕和緊張。
確實,如果剛才的驚叫聲是有人發生了意外,那現在放于晚一個人回去,難保不會遇到壞人。
“我和你一起去!庇谕砭o接著又道。
“行!爆F在找人要緊。
應樊淵是個alpha ,跑得快;但于晚是個beta ,沒他那么強的身體素質,跑了兩步就氣喘吁吁,應樊淵也不敢將于晚單獨拋下,只能等她。
巷子錯綜復雜,應樊淵剛剛只是聽見一聲,又因為風聲呼號,也聽得不太清楚,更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傳來,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
于晚再不時給他點個歪路,五六分鐘了,連個人影也沒見著。
漸漸地,應樊淵面上猶疑起來,也不再像剛才那樣著急,又過了一會兒,他扭回頭看向于晚,眉梢皺起,略顯憂郁,嘴上卻扯起一抹尷尬愧疚的笑,看向于晚,“大概真的是我聽錯了。我們回”。
話說半句,卻見他眉頭驟然擰緊,語似連珠,“我聞到了omeg息素的味道,你跟緊我。”
不等于晚回應,就循著巷子朝前跑去。
心里咯噔一聲,于晚跟著他往前跑。
有了信息素的指引,確實找得快多了。
再過兩個拐角,三條小巷,就到了于晚中午放攝像頭的地方。
吳浩的消息還沒傳來,就代表那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干凈。
“應樊淵。”于晚終是停下了腳步,冷冷開口,不帶一絲一毫感情的三個字緩緩吐出,卻也讓應樊淵察覺到了其中含著的與平常截然不同的意味。
應樊淵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于晚。
空無一人的巷口,于晚孤身站在路燈下,寒風吹過她的鬢發,零落的發絲拂過眼前,她冰涼的視線注視著前方十幾米處的應樊淵。
“別多管閑事!逼骄彙⑤p柔,好似諄諄教誨。
“你,什么意思。”應樊淵深吸一口氣,下巴微含,眼鏡下的雙眸鋒利如鷹隼,再不復先前聊天時的溫和,凝視著昏黃路燈下的于晚。
于晚和應樊淵相處并不多,她大多數時間都在座位上學習,不在班里就是在宿舍,其他時間基本都被洛白榆占去。
應樊淵平時會竄座位到洛白榆那聊天,但看上去也很好相處,不過,alpha就是alpha,骨子里的強勢不是能輕易改變的。
但現在的應樊淵,卻讓于晚恍然看見記憶里的另一個人,或許,他們本就是一個人。
抬眸,斂神,于晚勾起一絲笑,盯著不遠處的應樊淵,“三年前,去許清漪家的是不是你?”
第25章
瞳孔緊縮,應樊淵的視線一瞬變得暗沉,牢牢鎖在于晚身上,他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空氣陡然沉默,氣氛愈加凝重。
“我沒見過你!
他承認了, 他三年前確實去過許清漪家,但是,似乎在他當時的記憶里并沒有于晚這個人。
“你三年前, 好像是個胖子。”
差距太大, 也難怪于晚沒有第一眼認出他來。
三年前,于晚和他只有一面之緣,她家住在許清漪家樓上,那天正是放假回家,她還不清楚清漪姐出了事,上樓路過,正看見一個小胖子從許清漪家出來,說話舉止有禮溫和,但似乎是短時間內裝出來的,且演技不怎么好,眉宇間充斥的戾氣,還是讓人感受得分明。
變化太大,能夠識別出來的只有眼睛,當時應樊淵臉部的肥肉擠著眼睛,但眼中情緒卻給于晚留下來深刻印象,煩躁、壓抑、兇狠,和最深處的微不可見的想要守護什么的堅定。
和剛才的應樊淵一模一樣。
“所以,里面的omega是杜若谷!睉疁Y說出自己的推測。
于晚笑了笑, 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里面是誰!
應樊淵眼皮微縮,半瞇著眼睛看向于晚,定聲道,“許清漪已經得到了賠償。”
“賠償?你是說那份遲到了一年的賠償嗎?”于晚嘴角微勾,似是嘲諷,“許清漪當年因為校園暴力,右手受傷,三個月內本有治愈的可能,但是家里拿不出手術費,法院的判決書都下來了,但最后硬是拖了一年才給。”
“她的右手廢了,再也拿不了畫筆!
“而你,在這里和我說,她得到了賠償啊!
“是啊,她最后得到了,隔了一年之久,最好治療期的三個月早就過去,她還是失去了右手。”
一言一句,不含怒氣,平和地像是在說與她無關之人的故事,卻一句句讓應樊淵的身體徹底凝固在原地。
應樊淵張了張嘴,寒風吹進他的口腔,浸入肺腑,他卻突然不知如何開口。
當年之事,他比于晚更清楚,他幫助許清漪拿到了法院的判決,將近五十萬的賠償,足夠她治好右手,法院的判決都下來了,對方又豈敢賴賬,之后便沒有再管。
他沒想到,沒想到對方會拖一年之久,將許清漪的右手拖過治療期。
“判決書上說,杜若谷找人傷害許清漪,是因為她嫉妒許清漪,從不參加什么額外的訓練班,參加比賽卻次次得獎,連評委都夸獎她,天資過人!
“但我后來去查了,不單單是如此!
“天賦一說,杜若谷也不差,再加上家里富裕,名師輔導,許清漪再怎么比,也沒見勝過她去!
“所以,杜若谷為什么要傷害她?”
為什么?因為當時洛白榆的妹妹也在那家畫室學習,他去接妹妹時偶然間見到了許清漪的畫,非常喜歡,甚至為此聯系到了許清漪,認識了她,還送了她一副昂貴畫具,許清漪為了表達感謝,也專門為他畫了一幅畫,那幅畫現在還在洛白榆家里掛著。
應樊淵全都知道,但他看著面前和平常一般無二的于晚,卻不敢說一個字。
如果里面真的是杜若谷,如果今晚的事和于晚有關,他又怎么能保證于晚不會因此遷怒洛白榆。
他不能保證。
但于晚已經推斷出了答案。
“因為洛白榆,對嗎?”
洛白榆的名字從于晚口中吐出,應樊淵眼神瞬間凌厲,宛如寒刺。
于晚就靜靜地站在那,冷淡漠然地,遠遠望著應樊淵。
“若不是我今天認出了你,我也想不到那個人是洛白榆。”
“因為我只查出了,杜若谷是因為嫉妒許清漪和自己喜歡的人過分親近,所以下了手。”
“至于那個她喜歡的人,杜若谷初中和洛白榆并不在一所學校,我開始并不能確定是誰;對于究竟是因為誰許清漪才被害,許清漪自己也有意隱瞞;”
“至于你,許清漪也諱莫如深。”
“你們不約而同地隱瞞洛白榆,不讓他知道此事。”
“我說的,對嗎?”
無人說話,兩相對峙,只有寒風呼嘯,仿若悲鳴。
“我也想知道,真相是不是這樣!钡蛦〉穆暰,裹挾著冷風,吹向兩人。
一雙運動鞋從墻角踏出,洛白榆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另一道巷口,光線晦暗,額發飄零,在他臉上落下一片陰影,讓于晚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心頭驀地發窒,手指勾緊裝著奶茶的塑料袋。
于晚沒有預料到洛白榆會出現,盡管她和應樊淵找人浪費了不少時間,但將這些時間彌補到制作奶茶的時間也完全可以,所以現在仍然在買奶茶所需的正常時間范圍內。
按照邏輯,洛白榆不應該出現,他沒有理由出現。
但他出現了。
所以她該怎么解釋剛才的事情?
她是說出了三年前的真相,但那是為了阻止應樊淵去救人,同時可以以隱瞞洛白榆許清漪一事為條件,要求應樊淵不向洛白榆戳破今晚之事。
今晚過后,一切會恢復正常。
但洛白榆現在知道許清漪一事的真相。
不過,先前自己也沒有承認里面的omega是誰,她完全可以撒謊,說自己只是偶然發現應樊淵是三年前的人,才和他爭論起往事。
在洛白榆沒聽到自己讓應樊淵不要多管閑事的那句話的情況下,不是沒有挽回余地。
但若是他聽見了,洛白榆是善良,但他并不蠢啊。
瞬息之間,于晚的心思百轉千回。
應樊淵宕機的大腦也清醒過來,他轉身看向洛白榆,雙唇囁嚅,終是在洛白榆極具壓迫力的眼神下承認了。
“是!鄙ぷ痈蓡,應樊淵說得艱難,“她說得沒錯!
洛白榆的眼底,霎時好像有什么破碎了。
“竟然,是因為我嗎?”細碎的呢喃,被風吹散。
原來,是因為他啊。
“白榆,這事和你沒有關系。事情是杜若谷干得,她也為此受到了懲罰,許清漪的賠償也已經拿到了,這事三年前就已經解決了,你,”應樊淵匆忙解釋,又在看到洛白榆黯然神傷的神情時不得不慢下聲來,“你,你不要難受!
“解決?解決就是現在里面的omega極有可能是杜若谷,是嗎?”質問的話帶著鼻音,語氣輕飄飄的,好似沒什么重量。
卻讓于晚心里一突。
他聽到了,從頭聽到了尾。
那么他也能夠推測出,今晚的事或多或少和自己有關。
至少,見死不救這個名頭是跑不掉了。
那,估計以后,洛白榆不會再當她是朋友了吧。
于晚看著應樊淵和洛白榆,目光越發沉重。
洛白榆在質問,但無人回答。
他微仰著頭看向天空,今夜沒有月亮,萬里無云,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天空。
原來當年許清漪不告而別是因為他,原來許清漪的右手再也不能畫畫,原來她右手被廢是因為他。
而現在里面的omega正是當年的肇事者,她的手也會被廢。
他該報警的,他應該報警的。
外衣兜里的手握緊手機,仿佛要捏碎。
但他該報警嗎?
于晚就冷冷地站在那里,注視著他們,至他出現沒有說一句話。
她在替別人復仇。
杜若谷毀了別人畫畫的手,那就合該還回去一只手。
而這只手并不是于晚剝奪的,她只是見死不救而已。
見死不救,一報還一報。
不救仇人有錯嗎?
有錯嗎?
洛白榆在問自己,但他卻想不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嗡嗡嗡!
老年機的震動聲。
另一邊的事情結束了。
“報警吧。”于晚垂著眼睫,定定地看向洛白榆,兩汪淺瞳,好似陽光下的深海,平靜,又泛著海水質感的冰冷。
洛白榆緊咬著下唇,僵硬的手掏出手機,卻死死按不下去撥通鍵。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為什么按不下去? !
抬頭看向于晚,視線碰觸,他卻好似被刺了一下,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神,仿若死人。
他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被凍住了。
如果自己按下去,杜若谷得救,于晚她,是不是會傷心啊。
應樊淵看著神情恍惚的洛白榆,皺了皺眉,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喂,您好……”
警察快要過來,應樊淵作為報警的人,不得不過去隨行。
小巷里只剩下于晚和洛白榆。
不知過了多久,于晚終于開口,卻只字不提剛才的事。
“奶茶都冷了。需要重新買嗎?”她邊向洛白榆走去,邊說。
很正常的語氣,似乎沒有什么不同,如果她的雙眼流露出的情緒也能恢復往常的話。
“是嗎?”洛白榆壓著嗓子,也盡力裝得正常,好像是真的在閑聊,但面上的蒼白和破碎般的脆弱還是掩飾不住。
他的手碰上于晚拎著的奶茶,是溫的,“還沒涼透,應該不用!
“哦,這樣啊!庇谕淼皖^看著自己拎著的奶茶,沒有再說話。
手表上的指針在轉動,一秒、一分,他們靠得極近,舉起手能輕易觸碰到對方;卻好像隔得很遠,遠到不知如何開口。
“洛白榆,抱歉。”于晚也沒想清楚自己為什么抱歉,但好像,他們之間,也只能說抱歉。
“最近麻煩你了!
不論是她有意無意,他確實對她照顧良多。
但,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
奶茶全部被換到一只手上,于晚稍稍彎腰,伸出空著的手俯身拉住洛白榆的手,蜷縮的手指被一個個展開,于晚將奶茶掛上去,又一個手指一個手指扣上。
直起身子,后退一步,于晚抬頭笑了一下,真摯卻又藏著復雜的情緒,眼睛半瞇著,有一點像月牙。
而后頷首垂眸,眼神恢復一貫的冷清,側身離去。
一步,于晚第一次知道走路竟然也能這么慢,不過一步,卻好似過了幾個世紀。
又或許,是她本就放慢了腳步。
“于晚,你什么意思?”喑啞的嗓音,含著憤恨和明顯的傷心,于晚身子一震,頓住了腳。
“于晚,你什么意思啊?”同樣的話,終是帶上了哭音。
回身望去,洛白榆已經轉過了身,不到片刻,眼眶紅透,水霧泛起,籠罩在他那雙墨色眼眸,山水畫色,煙雨蒙蒙。
怎么可以這樣啊?
他在想著,因為報警,杜若谷得救于晚會不會失望傷心;他在想著,得知許清漪右手不能拿起畫筆,于晚當時是不是很難受;他在想著,見死不救就見死不救吧,于晚也沒做錯什么。
但于晚她,怎么可以這樣?
連解釋都不解釋一句,轉身就走。
這么長時間的相處,他連一句解釋都不配得到是嗎。
“我,”心里驀然一陣悶痛,于晚張了張嘴,吐出一個字音,但她實在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只能看著洛白榆。
“于晚。”
奶茶落到地上,無人在意。
洛白榆紅著眼睛,輕輕朝前邁出一小步,而后緩緩低頭,吸著鼻音,將自己藏進于晚頸項。
繚亂的發絲隨風飛舞,警笛聲蜂鳴入耳,于晚卻只能感受到滾燙的淚水,直接燙到她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第26章
輕悄悄地抬起左臂,于晚環著洛白榆的腰,將他冉冉扣進懷里。
頸窩一片濡濕,洛白榆呼出的鼻息打在皮膚上,激起癢意,順著汩汩流動的血液蔓延至心底。
淚水漸熄,洛白榆還沒起身,往肩膀上蹭了蹭,眼睛蹭著內里的校服布,將淚水擦干。
剛才腦子發懵,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現在哭完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羞恥壓著心里的難受,迅速將洛白榆湮滅。
他有些不敢抬頭。
“洛白榆,是我的錯!睘囦俚碾p眸裹挾著不知名的狼狽,睫羽微垂,因為洛白榆長得高,于晚眼前只有穿著羽絨服的米白色的肩膀。
于晚不知道她錯在哪,但她惹得洛白榆傷心了,她直覺肯定是自己的錯。
洛白榆喘著粗氣,像是在竭力壓制洶涌而至的情緒,他又在于晚肩膀蹭了蹭,才抬起頭看向她。
眼角的緋色還未完全褪去,又因粗糙的校服被蹭得發紅,兩邊嘴角都因傷心,委屈地向下彎著,他直直地看著于晚的眼睛,鼻音濃重,嗓音沉悶,追問她,“你錯在哪?”
眸光閃了閃,于晚逃避似地瞟向洛白榆胸前的拉鏈扣。
她不知道她錯在哪,但是她惹洛白榆傷心了。
她梗了梗嗓子,看著他胸前的拉鏈,很不確定地回答,“我惹你傷心了,是我的錯。”
“這就是你想說的?”嘴角往下彎得更厲害,洛白榆的眼眶又變紅了,眼淚要落不落,面部肌肉鼓動著,眼皮顫動,他好似想要盡力做出鎮定平靜的表情,卻偏偏維持不了。
我怎么又把他搞哭了?于晚無措地看著洛白榆。
她可以冷靜地處理一切麻煩,卻在對上洛白榆時,總是陷入進退失措的窘境。
“于晚,你看著我。”洛白榆再次壓下澎湃而來的難受,定定地看著于晚。
于晚抬起頭,看向洛白榆烏沉的雙眼,里面只有于晚一個人。
“我問你答,好嗎?”
于晚凝著洛白榆,點了點頭,“好。”
兩人面對面,吐息在冬日凝成白霧,相互交錯后散去。
“里面的omega是杜若谷,而你因為三年前的事,不想救她,對嗎?”洛白榆看著于晚,含水的雙眸,詢問時卻也帶著一絲鋒利的審視。
“對。”
表面的事實就是如此,洛白榆剛才已經聽到了,沒什么好遮掩的。
“你覺得你做錯了嗎?”
片刻的沉寂,于晚看著洛白榆,有些猶豫,她不知道他的標準答案是什么,而不同的答案又會得到什么不同的結果。
胸腔呼出一口悶氣,于晚抬眸盯著洛白榆的眼睛,“沒有!
她沒有做錯,于晚從不會做錯事。
“那你為什么向我道歉?”
“因為你哭了。”
因為你哭了,我覺得是我的錯。
又回到了最開始時的問題,洛白榆強忍著又泛上喉嚨的酸澀,沒有不耐,循著思路問下去,“那你覺得我為什么會哭?”
“因為我做錯了!
因為我做錯了,你才會哭。
“不,是你覺得,我會認為你做錯了!甭灏子苈冻鲂盐虻目嘈,咽下嗓子的苦澀道,“但是,于晚,我沒這么覺得啊。”
一滴眼淚從洛白榆眼角滑落,又被寒風迅速吹干,“于晚,你不信我!币痪湓,壓抑著沉重的悲傷,洛白榆還想繼續說什么,卻再也說不出口。
她不信他會向著她,她不信他會認為見死不救沒錯,她不信洛白榆。
若是她不信他,說再多又有什么用。
洛白榆眨著眼睛,想要將眼淚壓下。
“洛白榆,這回,我真的知道錯了。”于晚聽到洛白榆的話,瞬間醒悟過來,看著洛白榆黯然神傷的模樣,她的心口像堵了一團棉花,語氣也急了起來,“我不該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解釋;不該私自揣度你的想法,以為你會認為我做錯了;不該自以為是地想要了斷這段關系;更不該拋下你想要一走了之!
“是我的錯,洛白榆!
最后幾個字,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冷平穩,卻含著春風灌耳般的溫柔求全。
于晚她,認錯。
明明眼淚已經被他壓下,等于晚說完,卻又好似抑制不住地落下。
于晚舉起手,扶著他側臉,輕輕拭去。
洛白榆吸著鼻子,隔著水霧看向于晚,“那你以后再也不可以這樣了!背槠奈惨,帶著撒嬌般的委屈。
“恩,以后絕對不這樣了!
但若是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我親手設計,而非見死不救這么簡單,你還會這樣嗎?
不過,你應該永遠不會知道。
我會瞞你一輩子的,阿榆。
“奶茶都冷了,我想喝熱的!痹捳f開了,洛白榆也不再哭,他咽了咽嗓子,平靜下來,恢復平常的語氣,但微抿著唇還是代表他不開心,說完就低下頭不再看于晚。
只有腳尖輕輕踢著于晚的腳尖,像是撒氣。
“去買。”
“這么長時間不回去,超市里的同學估計要等得著急了!闭f著埋怨地看了于晚一眼。
“讓他們等著,多給他們帶一杯就是了。”
“花的是我的錢!甭灏子茑洁熘ы从谕硪谎郏钟昧μ吡艘幌掠谕砟_尖,看著用力,也就是假把式,跟撓癢癢似的。
不過是一件小事,回去也會走學校的賬,但他現在就是想找茬。
“我請!庇谕硪驳皖^看著洛白榆踢腳尖的動作,嘴角微扯,一抹微妙的笑,無人看見,卻帶著細微難查的寵溺。
你請,你有什么錢啊,一杯奶茶十多塊,八杯將近一百塊,這么多錢,不心疼嗎,敗家。心里吐槽,洛白榆卻沒有說出口。
洛白榆還在踢于晚腳尖,于晚稍稍往后撤腳,洛白榆就踢空了。
他立馬抬起頭恨恨地看了一眼于晚。
于晚抿著不太明顯的笑,又將腳放回原位,方便他踢。
洛白榆繼續踢她腳尖,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撒完了氣,才收腳挺胸看向于晚,“去買奶茶!
“好!庇谕硪娝藲猓紫聛韺⒌厣系哪滩枋帐昂萌舆M一旁的垃圾桶。
洛白榆也跟著一起收拾,“我要珍珠啵啵奶茶,三分糖,不要珍珠,不要啵啵,另加芋泥芋圓麻薯和紅豆!辈婚_心,要喝糯嘰嘰才能好, “聽到沒有啊,過去你點單,要是錯了!
奶茶被扔進垃圾桶,洛白榆皺著鼻子看向于晚,要是錯了你就得再哄我好幾天,洛白榆在心里輕哼一聲。
應該得寸進尺的事,提要求時卻聽著可憐巴巴的。
于晚笑了笑,“珍珠啵啵奶茶,不要珍珠,不要啵啵,另加芋泥芋圓麻薯和紅豆,三分糖,對嗎?”
“對!
“洛白榆,我記憶力很好!
所以可以提點別的要求。
“哦!
但是他沒有別的要求,他想要的,她剛剛已經承諾了。
“那走吧。”于晚微微一笑,沒有再多說。
兩人相攜著出了巷子,洛白榆又突地停下了腳步,雙眸透著一股哀傷,看向于晚。
“于晚,許清漪她,”
“她很好,有時間我帶你去看她!庇谕砘匾曀,輕輕握住他的左手,“就像應樊淵說的一樣,這件事不怪你,清漪姐也從來沒怪過你,別人更沒有怪過你,我也從未怪過你。你不需要內疚,更無須自責。”
“我,”洛白榆看著于晚,眼神恍若失真,他很難不去想這件事不怪他。
“洛白榆,”于晚打斷了他的話,“再次見到她,說不定她已經可以重新作畫了。”
所以你沒有葬送她繪畫的似錦前程,不要難受。
“她的右手不是,”不是已經廢了嗎?
“她還有左手啊。”
右手沒了,還有左手啊,想要畫畫的人,不會因此停下,若是沒了左手,還有腳,沒了腳,有肩膀,夾著筆也能作畫。
“那她為什么離開?”
如果她依然能作畫,為什么會離開這里?
“因為一直有人騷擾她!庇谕碇惶崃艘痪,沒有多說,轉而道,“你可以見到她后親自去問她!
她若是愿意說便說,若是不想坦白,于晚也不會多言。
“好。”洛白榆心領神會,他明白了于晚的意思。
奶茶錢最后還是洛白榆付的,因為他說自己可以走學校的賬,于晚想了想自己的社團,她好像沒那個權利,只能讓了。
——
杜若谷被職中的人揍到住院,這件事不到一天就傳遍了學校,眾說紛紜,還好案發不在附中校內,免了班主任和校長的焦頭爛額。最多是個看管不利的罪名,但杜若谷當天請假可是得了家長同意的,想怨也怨不到學校頭上,誰又能料想到會出事。
單純被揍,現場也沒什么好搜尋的,時隔一天,案發現場的警戒條就被撤掉,于晚取回自己的監控器,翹了課到122室,打開電腦,將視頻導出,連跳好幾個不同的國外ip ,將視頻發到網上。
而后抹去一切記錄,包括監控器里的原視頻。
之后只需要等事情發酵就好。
洛白榆剛才被校長叫走,若是再不回去,他回班不見她,又該著急了。
于晚心里想著,合上電腦,起身離開122教室。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一夕之間,視頻在網上迅速流傳。
新世紀了,竟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害怕,恐慌,驚懼,這是看到視頻的omega們的第一反應。
不到一天,當事人的信息全部被扒了出來。
江城附中的omega,不知為何惹惱了旁邊江陽職中的校霸,被廢掉右手,而這個omega還是學畫畫的,還有一年,就要參加藝考。
謾罵,同情,憤怒,充斥于互聯網。
有人質問學校為什么不做好保護措施;
也有不少網友發現,附中作為江城最好的高中,都是混子的職中竟然緊鄰附中,這豈不是羊入虎口;
不少網友甚至因此給江城教育局打電話,質問他們為何這么安排學校,安排后卻不做好保護措施;
但更多的是同情那位被廢掉右手的omega。
可不到一天,事情卻又出現了反轉。
有人爆料視頻里的omega,初中的時候以同樣的方法廢過同班的另一個omega的右手,這回不過是蒼天有眼,一報還一報;
開始時還有人不信,直到被扒出來法院的判決書。
“杜某某民事糾紛一案判決書”。
網上公布的是抹去姓名的版本,但總有能人,能夠侵入網絡找到寫明信息的判決書。
有人唏噓,有人感嘆,更有人反過來罵視頻里的人活該。
于晚自發布視頻后再沒關注過網上的發展,但附中的學生不是沒有手機,網上的腥風血雨,他們都在看,有的人還有所參與。
122教室,眾人好似都在學習,但氣氛明顯與先前不同,幾人不時就瞄一眼于晚,甚至之前鬧矛盾的omega和alpha ,今日都好像熄火停戰,沒有看鼻子不是鼻子,看眼不是眼的僵持氛圍。
“怎么了?”于晚雖然能夠絲毫不受影響的敲代碼,但一直被偷看,也不是個事情。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徐萌率先講話,沒辦法,好像只有她和于晚能說得上熟。
“于晚,杜若谷是不是在你的班里啊?”
“恩!庇谕淼乜此谎,繼續敲代碼。
“咳恩。”徐萌干咳一聲,又繼續道,“你和她認識嗎?”
“不認識。”
“之前好像她在主席臺上給你道歉來著?”
所以你怎么可能不認識?這不只是徐萌的想法,也是在場幾人的想法。
“恩!
又是一個字,徐萌咬了咬牙,“所以你們應該認識吧?”
“不認識。”于晚敲下一個單詞,終于給了她一個眼神,“她道歉代表她對我做錯了事,所以她道歉,這并不能說明我認識她。”
“行,行吧!毙烀绕擦似沧,收回自己想要八卦的心。
“她上周生日,學姐你好像去了啊?”是一個beta學弟,面帶好奇,又有些害怕地問道。
“她請了全班人,大家基本都去了!庇谕頉]有說謊,因為洛白榆給面子去了,班里的人見狀都給面子去了。
其實洛白榆是因為她去的。
“哦,哦。”
再無二話,教室恢復死一般的寂靜。
“草,職中要搬走了!”驚起一聲,嚇得于晚字母都打錯了一個。
幾人的目光看向說話的徐萌,她臉上露出遮不住喜色。
“學校論壇都炸了,上面有照片!
幾個人迅速掏出手機。
大型客車停在職中附近,擠了一條道,還有用來運送行李的貨車。
“現在天都快黑了,職中不會打算連夜搬走吧。”
“有點爽是怎么回事!
職中搬到附中附近這兩個月,附中的學生可沒少被騷擾。
“祝他們一路順風,再也別回來!
幾人都眉開眼笑,在論壇說話。
只有于晚默然不語,中指輕快地敲了一下鍵盤,而后收回視線,繼續敲著代碼。
第27章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鬧鐘響了好一陣, 一只蒼白纖細的手從天藍色的被窩里探出來,左右揣摩,摸到鬧鐘, 按下鬧鈴。
于晚慢吞吞地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
早上7點, 對周六來說,時間還早,但她答應今天陪洛白榆去看望上次校運動會出事的omega, 必須早起。
冬日天短,窗外天還沒亮,于晚趿拉著拖鞋按開燈,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于母也剛起,正在收拾東西。
沙發上堆了一個包裹,于晚看著于母將納好的一雙鞋墊放進包里,那雙鞋墊的碼數很大,明顯不是于晚或于母能穿的。
包里還有其他東西,幾袋子不同的水果,瓜子等零食,還有一條煙。
這幾天正是江城最冷的時候,氣溫下降,還沒暖氣,與溫暖的被窩相比,客廳也彌漫著蕭瑟冷意。
“晚晚今天怎么起這么早?”于母見于晚起床很是驚訝,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一放假恨不得睡個昏天黑地。
“恩,今天有事!庇谕黼p手環胸,散漫地斜倚著門框,打了個哈欠,垂眸看著那一包東西,“又要去坪縣了嗎?”
“對,這不是又一個月快過去了!庇谀嘎冻鲆粋復雜的笑,似是悲哀,似是認命,也含著已經接受的釋然。
“晚晚,你還是不想去看看嗎?”于母看著于晚,流露出一點殷切的企盼來,“你父親他,”
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為于晚已經進了衛生間,門也被關上了,連一個背影都沒留下。
徒留于母看著空蕩的客廳,和一聲輕嘆。
在家吃過早飯,于晚坐著公交到了江城第六醫院。
距和洛白榆約定的時間還剩一刻鐘,于晚站在大門前,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六分鐘過去,洛白榆拿著水果下了出租車,一眼看到于晚,眼神一亮,朝她奔去。
“抱歉,我來遲了。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沒有,”于晚搖了搖頭,“就等了五分鐘。”
出事的omega在住院部七樓,名叫江浣初。自她出事,洛白榆每周都會來看望她,一方面是代表學校,另一方面是他自己的私心。
江浣初是一個甜美溫柔的omega,齊劉海長發,乖巧可愛。
于晚和洛白榆進去的時候,她正坐在病床上看書。病房是vip房,因為在學校出的事,學校付錢,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
“學長,你又來啦!”她看洛白榆進來很是高興,長期住院不免無聊,洛白榆每次來都會和她聊一上午的天,“這位是?”
江浣初看向于晚,她今天里面穿著運動服,外面套了黑色羽絨服,沒戴鴨舌帽,只戴了印著紫色機械紋樣的口罩。
于晚摘下口罩,朝她笑了笑。
“是于晚,她今天陪我過來!甭灏子茏哌M去,將水果和鮮花放在床頭,“最近怎么樣?”
“醫生說馬上就可以出院了,以后定期做檢查就好。”
“那很好,是不是馬上可以回學校了?”洛白榆拉著于晚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在外向來兇戾的人,此刻臉上掛著笑,放緩語調,顯得溫潤如水。
“媽媽已經決定給我轉學了!苯匠醺〕鲆唤z抱歉,“要轉到她工作的地方去!
江浣初先前一直和姥姥姥爺一起住,這件事洛白榆前幾次來就知道了。
洛白榆沒有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那也很好,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和父母多相處相處嗎?”
“是!彼坪醯玫铰灏子艿恼J可是一件高興的事,江浣初顯然開心起來,又想起了什么,轉了話題道,“昨天警察來找我了!
“恩?”洛白榆疑惑抬頭。
“警察先生說,有人指認那天確實是職中的幾個alpha進了學校對我”,后面的話再怎么也難說出口,時至今日,說起這件事,她還是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頸,腺體完好無損,就像是一顆定心丸,江浣初深呼吸一口氣,定下了心,才繼續道,“而且不光是指認,警察說有視頻證據。所以那些alpha都會受到懲罰!
“學校那天的監控不是被刪了嗎?”
“指認人的視頻好像是被刪前手機錄制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苯匠趼詭悦5,“昨天媽媽說這樣打擾我休養,就不讓我聽了,后來警察都是在和媽媽溝通,可能具體的事情我媽媽比較清楚!
“沒關系,”洛白榆微笑道,“不管怎么說,傷害你的人會得到懲罰!
“沒錯!苯匠跖牧讼率,眼睛亮晶晶地鼓掌道,“正義女神還是偏向我的!”
聊天對有的人來說時間很漫長,但對另一些人來說過得很快。
洛白榆和江浣初在生活中都不是無聊的人,見多識廣,嘗試過的事物也多,天南地北,哪里都能說幾句。
就是苦了于晚,一直在削蘋果。還好洛白榆知道于晚不是話多的人,沒有強迫她非要參與進去。
等到江浣初的母親從警察局過來,盤子上已經放了好幾個削好的蘋果;于晚之前沒削過,前幾個有些坑坑洼洼的,不過洛白榆和江浣初都不嫌棄,把幾個品相不好的都吃了,現在盤子上的都是漂亮蘋果。
“洛同學又來啦?”江浣初的母親是個精干的omega,柔和的面容因其干練的氣質稍顯嚴肅。
“阿姨好!”洛白榆和于晚一起站起來,朝江母打招呼。
“這位是?”江母看向于晚。
“她叫于晚,是我同桌!
“哦哦哦,你好你好!苯嘎冻鲆荒ㄐ。
“阿姨好!庇谕砦⑽⒕瞎
“你們聊,我去給甜甜辦出院手續。”
洛白榆聞聲問道:“今天就能出院了嗎?”
江母笑著肯定:“對。甜甜恢復得不錯,今天就能出院了!
江母說著就出了病房,洛白榆連忙跟上。
合上房間的門,江母注意到身后的洛白榆,停下了腳步。
住院部走廊人不多,比較安靜,陽光透過玻璃窗罩在洛白榆和江母身上,散播著暖意。
“怎么了?洛同學!
溫和的面容摒去,洛白榆此刻又是那個嚴肅正經的學生會會長,“阿姨,我能問一下指認視頻的事嗎?”
“視頻,是一位姓杜的同學提供的!苯复鬼粗灏子,蹙起眉峰。
按理說有人提供證據視頻,江母應該高興感激才對,但其面上神色紛亂如麻,很顯然沒那么簡單,“至于其他的,事情復雜,涉及其他人,我也不想多說。”
姓杜?難道是杜若谷?最近杜若谷的事情太多,洛白榆的第一想法不得不是她。
沒有得到準確消息,洛白榆也不惱,還是稍稍傾腰道謝,“謝謝阿姨,我知道了!
“不客氣,我也很感謝你最近幾周來看望甜甜,你每次來,她心情都會好上不少!苯噶闷鸲缘陌l絲掛在而后,似有哀傷,“我這幾年一直在忙事業,確實忽略了她,如今回來和她面對面,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阿姨,會慢慢變好的!
江母偏頭笑了一下,“借洛同學吉言。”
另一邊,病房內,只留于晚和病床上的江浣初面面相覷。
于晚還在一本正經地削蘋果,盤子都快放不下了。
尷尬的氣氛漸漸蔓延,江浣初被子里的腳憑空抓了抓,五指摳空氣。
“于晚,你就是那個救了洛神的beta ,對吧?”江浣初實在受不了著奇怪的氣氛,開口問道。
“恩!庇谕韺⑿孪骱玫奶O果摞在盤子上,整整齊齊呈金字塔的結構,這是倒數第二顆。
怎么就回一個字!救命!江浣初擠了擠眼睛,表情稍顯猙獰,清了清嗓子又道,“洛神是不是特別好相處啊?”
“恩!
又是一個字。這人怕不該是個啞巴吧!不管心里怎么吐槽,江浣初還是擠出個笑,“我也覺得他很好相處。之前一直覺得洛神吧,怎么說呢,附中最強alpha ,一張臉帥得我心花亂顫,信息素等級又高,還從不拿信息素壓人,看起來又兇又冷,但其實附中的omega都知道洛神骨子里特溫柔,但就是不好靠近,沒想到我這次生病洛神還會每周來看我,每次來還和我聊天!
說著說著,江浣初就露出了花癡的笑。
沒眼看,于晚繼續削自己的蘋果。
“欸,你知道附中的omega為什么知道洛神溫柔嗎?我猜你不知道。”江浣初自說自話,還驕矜地帶著嘲諷笑了一下,“洛神曾經救助一只捷克狼犬,剛好被我們粉絲拍到了,照片里洛神的神情,我到現在一看還心動得不得了,后來他就參加了民間的動物救助隊;他還經常去社區的養老院做服務,不管是多難搞的老人,洛神都很溫柔耐心;還有啊,”江浣初還想再說,卻見于晚只低著頭削蘋果,好像根本沒聽到似的,她有些惱怒地噘了噘嘴道,“我說的這些事可都是有照片的,你這樣子是一點都不感興趣唄!”
照片?若是光說她確實不怎么感興趣,因為這些事洛白榆私底下都和于晚說過;但若是有照片,她還真想看看。
“照片在哪?”
哼,還不是敗在洛神照片之下!江浣初挑了挑眉,傲嬌地拿出手機,翻找自己的私密圖冊,給于晚展示。
“看,這就是洛神救那條捷克狼犬的照片;這個是在養老院的照片;這個是他澆花的照片;還有這個……”
如果說,語言過于貧瘠,但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沒人會懷疑洛白榆的溫柔,他的眼里有星星,明亮而閃爍,不耀眼,但就像宇宙中的恒星,隔著億萬光年,也能讓人感受到光輝。
“你們的照片哪來的?”看完照片,于晚的面色卻變得不怎么好看。
照片很好看,但于晚不得不懷疑有人是個變態在跟蹤洛白榆,才能不間斷地拍下洛白榆的生活照。
“你,你那什么眼神!?”江浣初抽了抽嘴角,有些無語,“我和你說,我們的照片可都是正當途徑拍攝的!
“怎么拍的?”
“就,”江浣初嘖了一聲,不好意思地嘟了嘟嘴,“城北就這么大,總能碰到他的啊。”
“哦!
那應該不算變態,于晚心里思忖,放下疑慮,想到洛白榆每節體育課觀賽臺的人數,基數太大,路上碰到也不是不可能。
“還有其他照片嗎?”
“沒了。”江浣初沒好氣地回答,拿起一個蘋果使勁咬了一口。
洛白榆回來時,病房里只有江浣初吭嚓吭嚓咬蘋果的聲音,自知于晚的性格,他也不覺得奇怪。
坐下來又聊了一會兒,就到了中午,洛白榆起身告別。
江浣初也有些悲傷,咬著下唇道,“這次分別,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見了!
“有緣會再見的!甭灏子懿[著眼睛笑道,“你姥姥姥爺不是還在這邊嗎?你總不會一直不回來!
“是哦!甭犃寺灏子艿脑,江浣初轉瞬眉開眼笑,“那拜拜,我放寒假回來看你!
“好!
離開醫院,洛白榆帶著于晚就近找了家飯店吃飯。
與此同時,城北派出所分局,嚴客端著食堂打來的飯回到辦公室。
“嚴警官,吃午飯吶!”辦公室里另一個警官桌子上放著外賣,手機放著上面要求看的新時代警察辦案態度大會。
“對!
“你說現在這小屁孩兒,一個比一個厲害。一個柔弱的omega ,幫職中的校霸刪學校的監控,還偷偷自己錄一份,來威脅對方替自己做事。”
說起最近的案子,辦公室里的幾個警察來了興致。
“嘖嘖嘖,想當初我高中的時候還天天在那看動畫片呢!”
“高中的時候不都該打游戲了嗎,小李你咋還在看動畫片。”
“唉,沒辦法,手殘不會打這不是!
“我和那個學生也就差十來歲吧,差距咋這么大呢你說!”
“誒,你說,那個omega和職中的alpha應該是互惠互利的呀,咋就翻臉了呢?”
“那個校霸說,omega和別人聯合起來設陷阱報警讓警察抓他,我們警局有接到那個omega的報警電話嗎?”
“我還真去翻了翻報警記錄,沒看見那個omega的名字。”
“話說,上次逮住職中校霸那次,是嚴哥帶的人吧!
視線轉到嚴客這邊,嚴客咽下一口飯,笑道,“我那次也不是這個omega報警的,我估計是哪搞錯了,那個校霸誤會了,然后就翻臉了。”說著低下頭,掩飾住眼里的深思,又道,“不過他們翻臉,倒是把之前附中校運會那案子弄清楚了。”
“欸,說得也對,要不是他們翻臉……”
第28章
飯店是家粵菜館子, 因為靠近醫院,比較清淡。
吃完飯出來,兩個人都沒說離開。
醫院旁邊是人民公園,天寒地凍,前兩天還可以看看落葉,這幾日只剩下了枯禿禿的樹枝,沒什么好看的,但蕭條敗落之感也別有一番風味。
倒是公園里的湖里還有人練習冬泳,是一位頭發花白的大爺,穿著花色短褲,靠著岸邊,游個來回,上岸歇息,驚起一片水波,順著波面蕩漾。
在他游泳區域旁的岸上,是另一位戴著墨鏡的小老太太,坐著小板凳,手里拿著釣魚竿,頗有些氣急敗壞, “胡連苼,你游個泳咋那么大動靜,我的魚都被你嚇跑了!”
“誰讓你擱這釣魚的,不行你就換個地方!庇斡旧习兜拇鬆斈艘话涯樕系乃,披上白色浴巾,坐在自己的凳子上,面上掛笑,“釣好幾天了,也沒見你釣上來什么東西啊。”
“釣不釣得上來干你屁事,我為什么要換地方,這地方我先來的。要走也是你走!
“嘿,那我就不走,”游泳的大爺左右晃了晃身子,挑眉笑道,“你就和我在這一起相親相愛吧!
“誰和你相親相愛……”
過了園心湖,就是一小片樹林。
洛白榆和于晚并肩走在林中小道,側眸問道,“你下午有事嗎?”
“沒有!
其實應該回家寫代碼,但那個任務也不是很著急。
“那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最近新出了一個片子,叫《陌路,末路》,網上評價不錯。”
“好。”
陌路末路,名字起得有意思,片子卻不怎么樣。但這是于晚認為的,她看著旁邊淚眼朦朧的洛白榆,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蹙眉抽出紙巾遞過去。
故事很簡單,男女主人公在高中相識,女主人公勤奮好學,男主人公多才多藝,一個是臺下的觀眾,一個是臺上聚光燈的中心。
他們談戀愛了,懵懂的青澀年華,他們偷偷在樓道臺階上坐著,并肩學習;
沒有其他人的鋼琴練習室里,大門緊閉,男主角在臺上練習,女主角卻只敢坐在最后一排拿著書,一邊裝作學習,一邊等他;
他們的第一次親吻也在鋼琴練習室,男主人公不可抑制地起了反應,女主人公卻害怕地說,你頂到我了,而后男主角羞紅了臉,之后接吻時身子總會往后靠,他害怕他頂到她。
所有的青春戀愛故事情節都在他們身上上演,生病送藥,下雨打傘,在不多的下課十分鐘躲著老師見面,在晚會上當眾唱歌實則是暗戳戳的表白。
高考他們考上了同一個地方的大學,兩所學校坐地鐵需要兩個多小時,但他們每周末都會見面。
但他們還是漸行漸遠。
不同的學習環境,他們沒有像高中時期一樣,有那么多共同話題可聊,他們打電話的頻率不算低,但相互的不理解還是漸漸多了起來。
偶爾的矛盾,看似不起眼,卻是一顆顆地雷,不知何時要炸開、
到了大三,他們遇到了更大的分歧。男主人公想留在大城市,而女主人公擔心她留不下來,選擇回到家鄉是更穩妥的抉擇。
不停地爭論,不斷地爭吵,女主人公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男主人公一封郵件,提了分手。
他說,我感覺一直是我在付出;他說,我感覺你從來沒有尊重我;他說,你從來不反省自己的錯誤……
沒有一句是說自己的錯。
但事實上,女主人公穩定的情緒,一直是他不可或缺的依靠;事實上,女主人公并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一無是處。
而這些,女主人公花了一年才明白。
最后一次見面,是女主人公想做一個了結。
咖啡廳里,男主人公依然認為自己沒有錯,并且只有女主人公改正自己的錯誤,他們才會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女主人公靜靜聽著,只說了一句話,“即使到現在,我還是很愛你,與從前相比,沒有少一分,但是,戚言,我不相信你了!
這一年的時間,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一邊備考,一邊失眠整夜,到了需要吃安眠藥的地步;看著書眼淚就情不自禁地落下來。
看到那份郵件,她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自己的愛人是這么看待自己的,一直以來柔情蜜意的瞬間,可能不知道某個時刻對方心里在鄙夷自己,暗恨自己,惱怒自己;對方對自己的意見如此之大,而自己一無所知。
不論怎么樣,他們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因為即使在一起,她也會不斷猜忌,當她做某件事時,對方的想法真的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嗎?
最后的畫面,停在女主人公獨自離開的背影,夜色蒼茫,燈火輝煌,城市里的路人行色匆匆,卻越發顯得女主人公孤寂。
背景音卻是男主人公的語音。
“對不起,是我混蛋,是我人渣,是我把你弄丟了……”
電影結束,影廳里泣聲不止。
有omega很是代入,邊哭邊罵。
她不懂有什么好哭的,各方因素壓力下的遺憾罷了。
需要做的不過是從中吸取教訓,不要讓故事在自己身上上演。
但于晚看著一旁淚如雨下的洛白榆,聰明地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遞上紙巾。
“于晚,你為什么不哭?”洛白榆隔著水霧,看著于晚問道。
洛白榆一哭,話音就免不得要變軟。
于晚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哭,但若是想要知道自己為什么不哭,她首先得知道洛白榆為什么哭。
沒有對比,就沒有發現。
但洛白榆或許只是情緒上頭,沒聽見回答也不在意。
電影院在一個商場的頂樓,出了電影院下樓,是五層的游戲廳。
拐角處擺著幾個抓娃娃機。
于晚看向洛白榆,他剛哭過,眼圈紅了一圈,大概是哭得腦子有些懵,和平時相比顯得有點呆。
于晚帶著洛白榆換了一把游戲幣,到了抓娃娃機旁。
她從沒玩過抓娃娃機,但她見過幾對育有omega的父母,經常抓娃娃哄自家omega,她想,用來哄洛白榆應該也可以。
但可能是她技術有點菜。
一把幣用了一半,連根毛都沒撈到。
于晚雙唇抿成一個弧度,眉頭微壓,看著里面的娃娃。
“你是想要娃娃嗎?”于晚抓娃娃用了好一陣時間,洛白榆的眸光也流露出幾分清醒,他揉了揉發干發澀的眼睛,拿過于晚手里的游戲幣。
投幣,左移后動,按下按鈕,一個粉色的大耳朵兔兔被夾了起來。
再投,再動,一個耳朵尖尖和尾巴發灰,身子是白色的狗狗被夾了起來。
小熊貓、大熊貓、柯基犬、大橘貓……
不到半個小時,娃娃機就被清空。
“你還有什么想要的嗎?”手里握著剩下的幾個游戲幣,洛白榆看向懷里擠著十多個娃娃的于晚。
“沒有!彼疽馐菉A一個就行,沒想到能有這么多。
“那我們把剩下的游戲幣也花完吧!甭灏子芤话朊悦,一半清醒地嘟囔,“反正游戲幣也退不了!
剩下的六個游戲幣,一個都沒浪費,從旁邊的機子夾出來三個娃娃。
于晚看著懷中又多出來的三個娃娃陷入深深的思考,用他夾出來的娃娃來哄他,能行嗎?
之前在那些夾娃娃的omega父母身上也沒見到這種情況啊。
不過當務之急是去拿個大袋子裝娃娃,她恐怕撐不了多久,于晚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還好附近有一家禮品店,店員看著抱著一大堆娃娃的于晚,目瞪口呆地夸獎道,“這也太厲害了!都是您抓的嗎?”店員看向于晚。
“不是!庇谕砦⑽⒁恍,搖了搖頭。
“是我夾的!彼剖且驗榈陠T夸錯了人,洛白榆神色怏怏地盯著店員。
洛白榆的臉,不笑顯得很兇狠,店員有被嚇到,舉著袋口后退一步,尷尬又討好地微笑。
“他很厲害,不是嗎?”于晚看著店員,抿著一絲和善的笑問道。
“是,確實,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夾這么多!钡陠T也反應過來,笑著回復道。
洛白榆看起來黑沉的臉瞬間變得明朗起來,他微抬下巴,雄赳赳氣昂昂地,像是斗勝的公雞。
恩,還沒完全清醒,于晚在心里確認道。
一手拎著袋子,一手拉著洛白榆的手腕,于晚帶著洛白榆下樓。
“餓了嗎?”
“有一點!甭灏子苊缘芍p眼,空著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沒有胖胖的肉,只顯出堅韌的輪廓來。
“那去吃飯!
洛白榆吃飯很乖,即使他還沒走出電影的情緒,邊吃邊講那個故事有多么悲慘和無奈,說得說得又哭了起來。
于晚抽出紙巾給他擦眼淚。
這種情況,她也不敢讓洛白榆自己回家。
上了出租車,看著窗外的路燈,洛白榆沒一會兒就困了,大概是因為情緒消耗太多精力。
頭靠在于晚肩膀上,發絲瘙撓在于晚頸部,但因為身高的緣故,可能不是很舒服,一直磨蹭著,似乎沒有睡熟。
于晚扶著他的身子和頭,往旁邊挪了挪,讓他枕上自己大腿。
左手墊在洛白榆面向下的側臉,手指剛好扣在他下巴,柔軟的指腹觸上下巴的軟肉,輕輕摩挲,洛白榆輕哼出聲,聲音低啞,帶著纏綿的鉤子。
像給貓撓下巴。
于晚眼底融融,看著腿上睡得嘴唇微張的洛白榆。
洛白榆一睜眼,面前是出租車紅色的椅背,臉下的手心溫暖,他不禁蹭了蹭,下巴傳來溫潤的撫摸,他霎時僵住。
走出電影院后的畫面在腦中回放,潮水般的羞恥立刻淹沒了他。
洛白榆的反應沒有逃過于晚的眼睛。
“醒了?”淡淡的詢問,含著一絲輕笑。
“恩。”他迅速直起身子,靠向另一邊車窗,冰涼的車窗貼著他的臉,給他的臉降溫。
于晚有些遺憾地收回了手。
等心情平靜下來,洛白榆才看向于晚,靦腆羞澀,“抱歉,我一哭得厲害就容易變傻,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很可愛。”語音呢喃繾綣,順著耳道傳進洛白榆耳朵里,一顆石子落入湖中,激起一片漣漪,洛白榆眼眸一顫,耳廓發紅。
他現在想立即下車。
但距離他家還有一段路程。
再無言語,直到車停在小區門口,洛白榆一把拉開門,卻被于晚叫住。
“你的娃娃!庇谕砹嘀淮尥尴萝,遞給他。
“恩?”洛白榆疑惑地看著于晚。
于晚嘴角抿起一絲笑,似是輕嘆,“本來打算抓來哄你的,可惜學藝不精!
洛白榆微微張開雙唇,看著于晚的眼睛,清透見底,應當不是騙他,“哄我的?”
于晚:“恩!
洛白榆恍恍惚惚地接過那一袋娃娃。
“走了,晚安。”道過晚安,于晚轉身上了車。
“晚上好!
洛白榆看著車走遠,才挪著滯緩的腳步進了小區。
他拎起袋子把娃娃舉到自己眼前,左看右看,眼底暗自滲出一絲喜滋滋的甜。
抱著娃娃進了家門,洛望舒正在看動畫片,瞥見那一袋子娃娃調笑道,“哥哥,你不是說你再也不抓娃娃了嗎?”
洛白榆摸了摸鼻子,眼光閃了閃,“是別人送的!
只字不提是誰抓的。
“哦,好吧!甭逋嫣袅颂裘,明顯不信,也不多說,就看著洛白榆抱著娃娃進了他的娃娃房。
沒錯,洛白榆他有一間娃娃房,專門用來放他通過抓娃娃機抓來的娃娃,不過那間房已經有將近一年沒開啟過了,直至今日,那個房間又迎來了新成員。
第29章
黑漆漆的樓道, 月光穿過兩扇小小隔窗,抖落在兩層樓樓梯轉角的平臺之上。
于晚雙手插兜,跨過臺階, 故意用力踏下的腳步,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喚起自家門前的聲控燈。
低頭上樓,一條腿撣在于晚面前,攔住了去路。
順著腿往上瞧,吳浩正頹喪地背靠著自家門旁的墻,綠毛亂糟糟的,不知打了幾個結;胡子也長了滿下巴,好似好幾天沒剃過,一條腿弓著,一腿平放在地上,另一側是一堆東倒西歪已經空了的啤酒罐,他一身酒氣,頭半垂著,閉著眼睛,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厲白的燈,刺得他皺著眼皮,睜開了眼。
一眼看見下面站著的于晚,他收起攤著腿,吊兒郎當地笑了一下,沒什么精氣神的樣子,“嘖,回來了啊?!”
“恩!庇谕頀吡怂谎,從他預留的空地走過, 站在他對面。
于晚沒有動作,她沒打算開門。
于母還沒回家,她沒有讓一個酒鬼進她家的想法。
不過有些事情是該問清楚。
“視頻的事,你沒和我說。”
連爍應該清楚杜若谷手里有他的把柄,不可能這么簡單就對她下手。
“嗤,”吳浩嗤笑一聲,“若是杜若谷有視頻,想要連爍進去,把視頻放出來不就行了嗎?但是她沒放,就說明沒有!
兩相矛盾,就看連爍相信什么,但是因為于晚的局,連爍已經相信杜若谷設計害他,不過兩句話,連爍就相信杜若谷手里實際上根本沒有把柄,只是在誆騙他。
至于后來,連爍廢了杜若谷的手,杜若谷為了報復他,自然會把視頻捅出來。
學聰明了,不容易啊。于晚心里感嘆一句,沒有吭聲。
吳浩也沒有說話,他半側著身子,找了好一陣,又從旁邊的易拉罐里又扒拉出一罐啤酒,食指一勾,單手扣開拉壞,泡沫沿著罐壁留下,淌了一手,滴落在水泥地上,他也不在意,仰頭悶下半罐。
明明是很正常的動作,氣氛卻逐漸緊張,就像一根繃起的絲線,不知何時會斷。
放下酒罐,吳浩發出一聲舒爽的喟嘆,才抬頭看向于晚,黑沉沉的眸子,死死凝著她。
“杜若谷廢了清漪姐右手?!是嗎?”
“后來還霸凌她?!對嗎?”
“就是因為她,清漪姐不得不離開,是不是?”
一連三聲質問,于晚面色不動,居高臨下地看著發瘋的吳浩,像看一只突然發瘋的狗。
他是瘋了,因為他直到現在才知道杜若谷傷了他最喜歡的人。
“于晚,你特么給爺說話!”一只空易拉罐被吳浩徒手捏癟,使勁摔下樓梯。
叮噠叮噠,彈跳著滾落,碰到墻壁才停下。
“那天你也在場?偷聽到了?”于晚睨了吳浩一眼。
吳浩沒有回話,但表情已是默認。
于晚皺了皺眉頭,以后得再注意一點,一場對話,兩個無關之人偷聽到,徒增麻煩。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還問我干什么!庇谕碚Z氣平靜,漠然地看著他。
吳浩扶著墻站起身,一把抓住于晚的領口,力道沖得于晚后背撞向后方的墻。
還好冬天穿得厚,于晚蹙了蹙眉。
他目光兇狠,似要將于晚吞吃入腹,低沉的嗓音,壓抑著洶涌的惡意,“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早點告訴他,他就不會讓杜若谷只是廢一只手這么簡單!
“早點?早點是幾點?”于晚偏了偏頭,似是不解,“三年前清漪姐剛出事的時候?我查清楚一切的時候?還是前幾周讓你辦事的時候? ”
“不論是什么時候,吳浩,你、配、嗎?”向來平和的面容終于被一抹微妙諷刺的笑打破。
脖頸被越勒越緊,于晚卻毫不在意,只是盯著吳浩的眼睛,清透的雙眸透出刺骨的寒意,語調清冷沉寂。
“三年前清漪姐若是想告訴你,自然會告訴你,怎么也輪不到我來說;”
“我查清楚一切,是在初中畢業的暑假?那個時候,你在干嗎?”
“哦,我想起來了,清漪姐離開后,你叛逆逃學,從城南最好的初中、最好的班級,考到了臭名昭著的江陽職中!
“前幾周讓你辦事的時候?吳浩,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進去蹲著就進去蹲著,但絕不能是因為清漪姐!
清漪姐負不起那個責任,也不想負。
“你還不明白她為什么不告訴你嗎? ”
吳浩目光怔愣,神色恍惚,漸漸松了力道。
但于晚氣勢咄咄,并不打算放過他。
她抓著吳浩的手腕甩開,理了理自己的領子,動作平常的就像在自己家穿衣服,“你現在應該想清楚了吧。”
抬眸看向吳浩,分明比吳浩矮一頭,不屑的冷意卻壓得他不能反抗,緊繃著下巴。
“因為你愚蠢,從小不管干什么,都只懂得打架;因為你自大又狂妄,有腦子,但從來不用,得知此事絕對會控制不住自己,去找對方麻煩,還自以為英雄; ”
“不論什么時候知道,你只會做一件事,找到杜若谷,什么也不想,揍她一頓,廢了她,然后就會自己把自己送進監獄。”
“我說得沒錯吧,吳浩,你剛剛難道不是這樣想的?”
于晚說話一貫這樣,用最平穩的語氣捅最深的刀。
一步退步步退,吳浩垂喪著頭,雙眸空洞,無力地倚靠著墻。
“至于清漪姐為什么不告訴你,應該也很明顯了吧!
“因為你這條狗,又蠢又瘋,她馴了那么多年,即使你裝得再好,她也深知,你根本沒學聰明!
打蛇打七寸,清漪姐就是吳浩的七寸。
對于冒犯過自己的人,于晚向來不會手下留情。
“哦,還有,你應該感謝我,感謝我給你幫清漪姐復仇的機會,雖然你不知情,也不是直接動手的人,但怎么說還是起了點作用,也當是滿足了你的心愿!
緩緩幽幽的語調,像深不可見的泥沼,拉著吳浩下墜。
“清醒了,就收拾好你帶來的垃圾,滾下去!
蔑視,不屑,于晚沒再給吳浩眼神,掏出鑰匙插進門鎖。
“你,答應過我,告訴我清漪姐現在在哪。”鑰匙轉動的聲響,吳浩心神恍惚地看向于晚。
“還想知道她在哪?照照鏡子吧吳浩,看看你自己的樣子,你配嗎?”于晚輕描淡寫,從上往下掃了他一眼,卻讓吳浩后退一步,羞恥地無所遁形。
“見到清漪姐后,清漪姐會問你什么?”
“問你在哪上學,問你現在成績怎么樣,問你想考什么大學,問你又交了什么朋友!
“你要回答什么?”
回答你考上了最差的中學,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每天逃課上網吧打游戲,根本沒有想上的大學?
“你敢回答嗎?”
最后一錘落下,輕飄飄的,卻壓得吳浩喘不過氣。
他不敢。
裝乖的狗終究是裝的,主人一走就暴露本性。
門被合上,聲控燈亮了一分鐘,因沒有聲響而熄滅。
黑洞洞的樓道,吳浩依著墻緩緩滑倒在地,縮成一團,剩下的半罐酒液傾灑出來,流下樓梯。
他一手插進自己的頭發,又將插進頭發的手拿出來,展平放在眼前,什么都看不見,但手心一片黏膩。
好幾天沒洗頭,臟得厲害。
好像想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想。
吳浩靠著墻角,蜷縮一夜,渾渾噩噩,好似睡著了,又好像沒有。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吳浩被日光照醒,迷茫地呆坐一陣兒,收拾好于晚家門前的垃圾,拎著下了樓。
樓梯干涸的酒液,是昨夜唯一的痕跡,宛若一道疤痕。
——
周一上午課間操結束,老李拿著書進了班。
喧囂吵鬧的班級瞬間安靜下來。
“同學們,我們班新轉來一個新同學,大家歡迎!
高馬尾輕晃,謝卿瀟從門后走上講臺,校服還沒拿到,她身上穿著自己的衣服,緊身褲,羽絨服,馬丁靴踏上講臺,發出踢踏聲響。
頭微微一偏,玫紅色的耳釘在陽光下一閃而過。
眼眶深邃,鼻梁高挺,瞳色卻是棕褐色,減輕了異域之感,是一張英氣的臉。
“大家好,我叫謝卿瀟,中英混血!闭f完微微鞠躬,一絲煙熏味的信息素從腺體冒出,不重,但足以讓其他人知道,她是一個女性alpha ,而且等級很高,不是一般的高。
因為已經有同學因為這一絲信息素被轟趴在了桌子上,班里的其他alpha不得不也放出自己的信息素進行抵御。
剛進班就做出這種行為,是挑釁,也是壓迫。
不要輕易惹她,這會是全班同學的共識。
但這又如何不是對全班同學赤裸裸的壓制與侮辱。
附中學風濃厚,信息素的等級壓迫在這所學校并不明顯;
但出了這所學校,信息素就是alpha實力的象征,即使信息素等級并不會代表其本人的智力和武力水平,但在某些灰色領域,沒有一致的道德認同,壓不過就跪著,也是默認的規則。
洛白榆皺了皺眉頭,也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同樣不多,但足以和謝卿瀟分庭抗禮。
班里等級低的alpha和omega在洛白榆的庇護下,也得以喘了口氣。
高等級alpha和omega可以控制自己信息素是否含有攻擊性以及攻擊性的強弱。
顯然,謝卿瀟沒有控制。
同等級的alpha啊,小小一個落后的江城,竟然也會有這么高等級的alpha 。
謝卿瀟勾唇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
“抱歉,只是想告知大家我的性別,沒想到會這樣!敝x卿瀟滿臉抱歉,溫文爾雅,有一種英國貴族的紳士感。
下面的alpha無人應答,都是alpha,誰也不是傻子,這種話騙騙別人還行。
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只有幾個omega擺了擺手,“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誰讓你們自己等級低呢?
不管心里怎么想,謝卿瀟還是朝幾個說原諒的omega微微一笑,惹得幾人心花怒放。
和洛白榆同等級的alpha,長得也好看,還不像洛神那樣不好接近,看起來很溫柔。
已經有omega在心里尖叫了。
但同樣也有omega對謝卿瀟一進班的不禮貌行為生出厭煩,職中剛搬走,這幾個月的經歷也重新讓附中的omega認識到了alpha的物種多樣性。
她的行為和職中的二流子也沒什么區別,只是等級高一點,看起來更加人模狗樣。
老李雖然是個beta ,但也感受到了班里不正常的氣氛,他和善地笑著,對謝卿瀟道,“桌子已經叫同學去搬了,”又轉頭看向洛白榆,“班長,你帶新同學去領一下校服,順便熟悉一下校園!
“好的,老師。”
洛白榆套上棉服,冷著臉帶著謝卿瀟出去。
留下于晚坐在座位上,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
謝卿瀟,謝家,來得挺快啊。
第30章
領校服的地方在學校綜合辦公室, 說是綜合辦公室,實際上就是管學校各種雜事雜物的地方。
馬上要上課,校園里也沒什么人。
洛白榆領著謝卿瀟,按照最短的路線,穿過小樹林,路上敷衍地給謝卿瀟指了食堂和操場的位置,領都沒領她過去看。
不是感受不到洛白榆的糊弄,謝卿瀟挑了挑眉。
不到五分鐘, 就到了綜合辦公室。
領了校服出來, 按照原路返回。
謝卿瀟懶洋洋地拖著步子跟在洛白榆身后,馬尾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班長大人,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聽起來謙遜有禮, 似是關心。
“沒有!甭灏子芑仡^瞥了她一眼,聲音冷淡。
“我以為班長大人還沒消氣呢!敝x卿瀟兩步跨上,趕上洛白榆,和他并肩而行,側眸溫和一笑,“您也沒帶著我熟悉校園。”
洛白榆最煩說話拐彎抹角的人, 冷臉是他懶得裝, 但她既然要演,他也不是不行。
“同學你說笑了, ”洛白榆臉上掛著禮貌的笑,不躲不避,回視謝卿瀟, “我們班作為附中唯一的物理競賽班,各科學習進程都很趕,尤其是物理,學習任務更加繁重,而下節課正是物理課!
說著,洛白榆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只有一雙眼睛透著明顯的冷意,“我只是比較擔心,您作為新同學可能跟不上進度,自然是能不誤課就不誤課。”
學習和成績,在學生面前就是最高優先級。為了學習不領她逛學校,自然也沒什么錯。
“班長確實是想得周到,倒是我想差了。”謝卿瀟眸光一閃,臉色稍帶歉意,話鋒一轉又道,“就是不知道我們班學習進度怎么樣?”
看似只是單純問學習進度,可前提是,洛白榆并不清楚謝卿瀟原來學校的學習進度,若班里的實際進度比不過謝卿瀟原來的進度,可是會丟個大臉。
而謝卿瀟敢問,也是因為,她從前在京都上的也是最好的學校之一。
但洛白榆既然敢說,自然是不怕她問,其他的洛白榆不敢打包票,但在學習上,全國能比過附中的可沒幾個。
“除物理外,其他科目只剩一本書;至于物理,高中內容已經全學完了,目前物理課一般只講競賽內容。”
怎么會? !謝卿瀟瞳孔微縮。
她原來的學校,進度已經算是京都最快的了,但各科目前也只學完高二的內容,至于物理競賽,她本人也是學物理競賽的,但京都的學習方案與附中不同,他們沒有特定的競賽班,日常學習都在自己本來的班級,只有晚自習以及周末會組成臨時競賽班。
但她不知道的是,京都教育資源豐厚,自然不需要學生如此努力,江城教育資源也不差,但仍然比不上京都,在這樣的情況下,附中還能保證每年有幾百人進入全國最好的大學,能靠的只有勤奮和努力。
沒有按照預料情況發展,謝卿瀟眼底泄出一絲煩躁,但顯然修養不錯,臉上表情未變,說話更是謙虛,“那我還真得努力了!
洛白榆冷覷她一眼,笑意泯然,連禮貌性的鼓勵都懶得說,轉身朝教學樓走去。
謝卿瀟暗自咬牙跟上,嘴角卻抿著笑,端的是君子端方的從容姿態。
領著謝卿瀟進班,兩人的神色都與平常一般無二,但班里的同學們還是明顯感受到兩人針鋒相對的氣氛。
同等級的alpha ,謝卿瀟看著就不像是能屈居于下的人,不打起來才怪。
不論下面的同學們怎么想,老李還是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在上面叨叨地講課。
洛白榆壓著不爽坐到座位上,掏出書。
物理競賽試卷右下角越過兩張桌子的分界線,出現在洛白榆眼前。
“怎么了?”三個字綴在其上。
于晚的字,品不出好不好看,每個字只有最后一筆暗藏鋒芒,但讓人看懂是沒問題的。
“討厭她!焙竺娈嬛捱筮蟮男”砬椤
于晚移回試卷,凝眉看著這三個字,“她”不用說,于晚也知道指的是謝卿瀟。
一來就讓洛白榆討厭她,不得不說有點本事。
筆尖頓了頓,于晚在想怎么哄洛白榆開心。
哭唧唧的小表情癟著嘴,靈光一閃,兩個火柴人躍然紙上。
一個雄赳赳地站著,手里拿著劍;另一個抱頭下跪,蜷在地上。
于晚沒學過哄人,在洛白榆之前也沒哄過人,但她卻好像在哄洛白榆這件事上,一直頗有天分。
洛白榆看著那幅小畫,彎了彎唇,然后動筆修改。
抱頭下跪的小人被他關進箱子里,扔到天邊;拿著劍的小人旁邊,卻多了一個戴著王冠,穿著裙子的小人。
“不想理她。”
字跡蒼勁雋秀,顯然是練過。
不理她,只想和你在一起。
只要謝卿瀟不來招惹他,他也不會動手。
于晚看著卷子上的畫,看著那個戴著王冠,穿著裙子的小人,眼角微彎,回了一個“好”字。
而這一切,被坐在最后面,盯著洛白榆看的謝卿瀟盡收眼底。
下課十分鐘,高義和應樊淵也都過來,兩人都是alpha,自然感受到了那場信息素的摩擦。
于晚不清楚洛白榆那晚之后是如何和應樊淵溝通的,他們的關系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而應樊淵,好像就像忘了那晚一樣,也沒來找過她。
“洛神,沒事吧?”高義看著洛白榆,偷掃了后面的謝卿瀟一眼,一來就挑釁,他也很不爽,好像就她有信息素似的。
“沒事!甭灏子芤呀洷挥谕砗搴昧耍F在心情不錯,也不像剛才那樣,有那么大戾氣。
“有事就叫我們!迸c從前相比,應樊淵斯文中更添一分冷靜。
“自然!甭灏子芴裘夹χ,看起來確實沒事。
高義和應樊淵放下了心。
話頭一換,閑聊兩句,也就上課了。
學校新來了一個頂級alpha,此事迅速掀起了附中論壇的腥風血雨。
洛神附中最強alpha的地位受到威脅,不少人討論誰將會是新的附中最強alpha 。
有同學開了一個賭貼,認為洛白榆守擂成功的扣1 ,認為謝卿瀟攻擂成功的扣2 。
扣1,扣2的都有,不過礙于大家對洛白榆更加熟悉,且他作為學生會會長威望甚重,扣1還是呈壓倒性趨勢。
論壇上的風波絲毫沒有影響到洛白榆。
周三體育課,觀賽臺一如既往的人多。但今日他們眼里除了洛白榆,還有謝卿瀟。
大家都在等,什么時候洛白榆和謝卿瀟之間會爆發“榮譽之戰”,可惜前兩天一直沒有動靜。
而體育課,向來是發生沖突的好場合。
謝卿瀟來到球場,也在大家預料之中。
于晚手里拿著書,坐在球員席上;洛白榆放好東西,正準備上球場。
“我可以一起嗎?”依舊是紳士的笑,她似乎是在向大家詢問,但目光卻是定在洛白榆身上。
他顯然是這群人的主心骨。
洛白榆雖然討厭她,但自第一天之后,謝卿瀟也沒再惹過他,那他也不會為難謝卿瀟。
“我都行,你問問他們!闭Z氣淡漠,但也不含敵對的意味。
謝卿瀟的目光掃向洛白榆身旁的幾個alpha ,卻沒一個alpha說話。
前天一進門就用信息素壓人,冒犯了別人,什么都不干,就想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天上掉餡餅也不會有這樣的好事。
這些alpha的等級確實不如她,但他們不是沒有脾氣,信息素確實是一種天資的象征,但排除信息素,這些人也都是天之驕子,自有傲骨,僅僅因為信息素就卑躬屈膝,怎么可能?
沒人說話,謝卿瀟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
這和謝卿瀟想象中完全不同。
alpha是天生的領導者,而每個alpha的信息素等級天然決定其在群體中的地位,在她看來,這些等級比她低的alpha們,都應該乖乖地,識時務地表示同意。
為什么和她預想中完全不一樣?謝卿瀟有些不明白,在她原來的學校中,因為信息素而表示服從,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不對!
謝卿瀟的眸光重新轉回到洛白榆身上,因為目前洛白榆才是這群人的“領導者”,只有他明確表示同意,這些alpha才敢說話;洛白榆的“都行”,不過是轉移矛盾的話術。
若是她中計,和這些alpha發生沖突,她會徹底得罪這些alpha ,而洛白榆則完美隱身。
是她低估了洛白榆。
謝卿瀟眼眸一暗,重新露出得體的笑,看向洛白榆道,“不如這樣,我們比一下,若是我贏了,就讓我代替你的位置!
轉移矛盾,不過是實力不夠,膽小逃避的作為;而她,有足夠的實力和洛白榆硬剛。
洛白榆聞言,蹙眉看向一臉自信,姿態清風朗月的謝卿瀟,不解又無語,宛如看一個不知道從哪家醫院偷跑出來的神經病。
他搞不懂這個新同學是怎么想的,自己犯了錯不道歉,惹得這些alpha不想讓她參與,她卻過來劍指自己?
她腦子有坑吧?
他第一次覺得有人腦子有病,沒想到還是個高等級的alpha。
果然不能相信信息素等級,等級高的也不代表對方聰明有腦子。
洛白榆呼出一口氣,有點不耐煩地淡聲道,“我為什么要和你比?”
贏了他也沒好處,和她比就是浪費時間。
謝卿瀟皺了皺眉,若是他贏了,可以維護他“領導者”的地位,這就是潛規則下的好處。
沒有想通洛白榆為什么這么問,謝卿瀟轉而笑道,“難道是你不敢?”
“謝同學,激將法我三歲就已經不用了!闭Z調拉長,帶著輕妙的嘲諷意味,洛白榆皮笑肉不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翻白眼的沖動,但他還是壓制住了,因為他覺得人生第一次翻白眼,不應該貢獻給這么一個腦子有病的人。
“咳、咳!庇衋lpha已經憋不住笑,硬是憋出兩聲干咳來。
隨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干咳聲,和偶爾泄露的看笑話似的笑聲。
在謝卿瀟眼里,這些alpha是異類;而在這些alpha眼中,謝卿瀟又何嘗不是異類。
這人裝的是溫文爾雅,卻在一進班釋放信息素時就自己戳破了自己的假皮囊,讓人一眼看見其內里的仗勢欺人,爭強好斗的鬣狗秉性。
若前天第一面不夠確定,今日這直接對著洛白榆下戰書的行為,可是讓人看得清清楚楚其為人如何。
凳子還沒坐熱呢,就已經準備拉洛神下馬了,也不看看自己周圍有沒有幫手。
更何況她現在幫手沒有一個,一面之恨的仇人可是有一班alpha。
還用激將法?也不想想洛神會不會上她的當。
像個跳梁小丑一樣,還不自知。
謝卿瀟不懂這些alpha為什么笑,但她眼睛沒瞎,自然看得出這些alpha好像在看她笑話,她極力壓制著升騰的怒氣,微笑著看向洛白榆,“那你說,要怎么樣你才答應和我比!
“沒興趣,不、比!币蛔忠活D,沒有嘲諷,語氣平和,這是洛白榆最后的禮貌。
謝卿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掛著笑臉離開的,但自己班不要,別的班難道也會不要?全?删蛢蓚高等級alpha ,有了就會讓實力更上一個臺階。
她看向對面的三班球員席。
于晚目睹這場鬧劇發生,看著謝卿瀟狼狽離開,此刻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見于晚都笑了,洛白榆無奈又委屈地朝她投去一個目光。
于晚眨了眨眼,無人看見的書后,輕輕勾著他手指。
洛白榆眼神閃爍,轉回頭看向身后的alpha們,抿唇把手指往手心蜷了蜷,似是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