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不僅有破舊的老小區,還有混亂的城中村;兩者只有一墻之隔,但這堵墻卻把這片蕭條衰敗的地方分割為兩個明顯不同的區域。
從網吧出來,右拐走過一條小路,從墻上被人挖開的破洞穿過去,就進了小區旁邊的村子。村子里都是一家一戶一門,靠著街道的只有墻壁,沒有窗戶,路也是土路,連路燈也沒有,路邊雜草叢生,隨處可見零食垃圾袋和蕩滿灰塵的塑料瓶。
村子治安不好,傍晚七點,天剛剛暗下,走在路上,卻不見一個人影,整個村子也如無人一般,安靜得可怕。只當路過某家庭院,里面傳來沸反盈天的狗叫聲,才給整個村子增添了一絲活氣。
“咚咚咚”,無人回應。但透過大門門縫能看到正對著門的房里有人。
“浩哥,是不是有人敲門?”
狹小擁擠的房間,四五個男生擠坐在地板上,游戲手柄被按得啪啪作響,電視屏幕上兩個小人打斗激烈,音樂背景甚至蓋過了說話聲,旁邊還放著一堆垃圾食品。
“啥?你說什么?”吳浩好似聽了又沒聽,注意力全在游戲上。
“我說,好—像—有—人—敲—門——”一字一頓,一個男生扯著嗓子拉著調子大喊。
“咚、咚、咚!”敲門聲更大,像是用了十足的力氣。
“你去開。”吳浩皺著眉,沒好氣地隨口道。沒看見他正打游戲打得激烈呢?
“行。”男生吃完袋子里最后一根辣條,舔了舔手指,聽話地走到院子里,今天天陰,一點月光也沒有,只能仗著透過窗戶的光拉開閥門。
面前是一個不認識的女生,還是和beta。鴨舌帽,黑口罩,連眼睛都看不見,長袖長褲,隱于黑暗中,不仔細看都不知道這站著個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來尋仇的。
男生兩手抓著大門,擋住門縫,面帶防備,窺探著于晚背后,搜尋后面還有沒有人,一邊問道,“你找誰?”
于晚抬起含縮著的頭,淡淡地瞄了他一眼,眸色清淺,讓人感受不到一點惡意,“吳浩。”
“哦,浩哥,找你的!”看見于晚的眼睛,男生卸下防備,回頭敞亮地叫人,沒有人應,他尷尬地笑了笑,“浩哥估計在打游戲,聽不見。”
“我能進去嗎?”
男生看了看低自己一個頭的于晚,又想到是個beta,覺得沒什么威脅,才點了點頭,讓開位置讓她進去。
大門被重新合上,于晚邁步走進偏房,聲音是從那里傳來的。
音樂聲震耳欲聾,于晚蹙眉走近,站在坐在地上的吳浩旁邊。吳浩正打到關鍵時候,一仰頭和于晚對視,直接手滑被對方ko。
憎惡和厭恨夾帶著猛烈的信息素,不加遮掩,朝于晚撲去,但于晚沒有一點反應。吳浩嘖了一聲,譏刺道,“誰把您這尊大佛請進來了?”
坐在旁邊的三四個男生都在看她,于晚壓低眉眼,正經道,“有事找你,出去說。”
“有什么事直說唄,都是我兄弟。”吳浩語氣輕佻,不屑地看向于晚。
“清漪姐”
清冷的聲線,毫無波瀾的語調,只三個字,卻讓吳浩的瞳孔一縮,他面色驀地沉了下去,冷冷地盯著于晚,像一把尖刀,“出去說。”他手一撐地爬了起來,拎著一罐啤酒走到大門外,于晚緊隨其后。
空無一人的街道,兩個影子靠墻而立,吳浩彎著脊背依著墻,藍綠色的頭發有些長,順著頭往后形成一個狼尾。
于晚站在他對面,看著他那刺眼的發色,強忍著眼睛的不適。
“什么事,說吧。”陰沉沉的眸子,注視著于晚。
“江陽職中內部情況,你應該清楚。尤其是那位校霸的情況,詳細說一下。”于晚說出自己的要求。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吳浩揚起脖頸看向于晚,咬牙嗤笑一聲。
“清漪姐的事,你想知道,不是嗎?若是事情解決了,我就告訴你。”輕裘緩帶,于晚面無表情,雙眸清凌凌的,卻無端流出寒意,夜色下宛如死寂的深海。
“行。”一點內部消息換清漪姐的事,不虧。吳浩盤算著,將他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去。
“所以職中里,連爍一家獨大?”
“對。”說得口干舌燥,吳浩拿起啤酒喝了半罐。
“下面的人沒人想反抗?”于晚勾唇問著,平靜的眼底掀起波濤。
“目前沒有,跟著連爍吃香喝辣的,都是混日子,跟誰混不是混。”
“行,謝了。”打聽到消息,于晚打算離開,卻被一把拉住肩膀。
“你剛才說,你會告訴我清漪姐的事情。”吳浩疾言厲色道。
“我說事情解決了我就告訴你,我可沒說明這事情是什么事。”于晚笑著,但眼底深不可測,伸手撣下吳浩的爪子,于晚拍了拍自己肩膀的衣服,“幾年不見,你這記性,倒退了啊。”
“你,”吳浩恨恨地看著她。特么忘了這個崽種最喜歡挖坑給人跳。
“如果之后還有什么消息,記得聯系我。我的電話給你了,這個,可千萬別忘。”于晚揚揚眉,又不疾不徐道,“介于你剛才告訴我不少消息,雖然沒用,但還是給你點甜頭。”
“青沂姐當初是因為受傷離開的。”聲線很低,像是惡魔的呢喃。
受傷,受了什么上需要離開久居的地方?離開后又去了哪?一系列疑問浮上心頭,吳浩僵在那里,深陷其中,像一尊木偶。
于晚笑了笑,邁步離去,她的眼神恢復慣常的清透無害,烏云剛巧散去,月華灑在她身上,圣潔輕盈。
——
“洛神,去打球。”
“于晚今天沒下來?”洛白榆在坐滿了人的觀賽臺仔細搜查,沒見于晚的身影。
“不清楚啊,應該下來了吧。”高義也看向觀賽臺。
“你們先打,我回去看看。”洛白榆皺了皺眉,放下球起身返回教室。
——
“你躲啊,我看你躲到哪去。”
“你把別人的情書扔了,沒有一點愧疚之心嗎?”
“我待會兒就告訴洛神,讓他看看你是個什么樣的人。”
體育課前被堵教室了,這些omega還真是有時間,他們不用上課的嗎?
自從上周被人圍堵,于晚平時出教室就不戴帽子和口罩了,這些omega們認識她樣子的沒幾個,之前也就是憑借她的帽子和口罩來判定誰是于晚的,所以于晚一旦不戴,她們根本在校園里找不到她。
倒是沒想到敢來班里堵人。她原本沒想怎么樣,不過是幾個脾氣大被慣壞的omega,但得寸進尺就很讓人生厭了。
“說完了嗎?”不太耐煩的聲音,卻震得幾個omega安靜下來。omega們看著面前這個任人欺負的beta,臉還是那張臉,神情未變,平庸無能又畏縮,卻突然讓人害怕地心驚。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讓你們如此對待我。我從沒答應過任何人,要幫她送情書。你們自作主張把你們不要的東西扔給我,那對我來說就是垃圾,我把垃圾扔了,有錯嗎?”語氣僵硬生冷,卻帶著堅持自己想法的委屈和倔強,眼睛泛著水光,要落不落,控訴地看向omega們,像是看什么罪大惡極的反派。
古怪地寂靜,片刻后其中一個omega梗著脖子嗆聲,“你到現在還認為你沒錯?天啊,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
“我也想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于晚含著淚光笑著,質問說出這句話的omega。
“我也想知道。”門口突然出現了一道清爽稀朗的男聲,不用看,于晚也知道是洛白榆。拿著書的手指蜷縮著,眼角淚花被于晚飛快壓下,神情恢復平常的古井無波,于晚才抬眼看向洛白榆。
壓低的聲音含著明顯的怒意,懾得omega們紛紛后退讓路。
洛白榆冷凝著眼看著這群omega,走向于晚,“盡管先前我并不知道此事,但她確實幫我解決了不少麻煩。”
什么麻煩,情書就是麻煩。不戳破是留給她們最后的面子。洛白榆確實不會扔情書,但把情書送還本就要耗費不少精力。
“我很感謝她。”一句感謝,將此事蓋棺定論,她們再沒有立場討伐于晚。
“希望你們以后不要再來打攪她,還有,”洛白榆嗓音更冷,危險的氣息讓這群omega瑟瑟發抖,“她是我恩人。”
聽到此話,omega們也自知無臉留在這里,有omega紅著眼還想說什么,被自己的同伴使勁拉著往外跑,嚇得不小心撞到桌角,疼也不敢出聲。
不到片刻,班里就剩下于晚和洛白榆兩個人。
剛下過雨,從窗戶吹進來的空氣帶著黏稠的濕氣,于晚無端心里發緊。裝白蓮花好像要被發現了,都怪那群omega。
“都被欺負成這樣了,怎么不告訴我。”
“恩?”他是這樣認為的?
于晚舉目望去,剛剛兇狠壓抑著戾氣的臉,現在徒留愧疚和心疼。
于晚雖不受人關注,在班里像個隱形人,但在洛白榆眼里,她一向是冷靜自持,聰慧堅強的人,她能在職中校霸手上救他,也能在社團招新上力挽狂瀾,也清楚地明白自己學習上的問題;只不過性子有些冷,不怎么愛說話也不怎么笑,融不進班級,但最近也慢慢變了,和他說話明顯多了起來。
但她剛剛竟快要被欺負哭了,還是因為自己的事情,洛白榆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信是我扔的,本就和你無關,她們來找我無可非議。”腦子飛轉,于晚眨了眨眼,斂眉找話道,聲線平淡,卻透露幾分乖順。
“但你是為了幫我解決麻煩。”洛白榆看著于晚,認真道,“我還沒弱小到需要你一個人來保護。”
保護?我在保護他嗎?
于晚定睛看著洛白榆,恍神笑了,他要認為是保護,那就是保護。自己的觀點,其實也沒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