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能摸一下你的喉結嗎?
難得剛開學沒有作業, 戴柯可要抓緊時間玩。
他落座才后知后覺,“梁曼秋,你剛才叫我什么?”
梁曼秋低頭小口小口地挑飯吃。
戴柯在桌底下輕踢一下梁曼秋的鞋子, “再叫一遍!
梁曼秋咽了飯, 扭頭望著戴柯, “你又說一二四放學載我, 我等了你快一個小時!
戴柯僵了僵, “等十分鐘不見人就可以走了,你還等一個小時,傻不傻?”
梁曼秋眼里只有飯菜, 埋頭苦干。
戴四海說:“小秋一個人走路回來,我還以為你把她先載回家!
阿蓮笑道:“著急跟哪個女生約會,連妹妹都忘了!
戴柯:“忘了就是忘了!
梁曼秋只用了十分鐘就將飯菜扒干凈,收了自己的碗筷和紙巾, 起身說:“阿伯,阿蓮姨,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戴四海習慣性地問:“吃飽了嗎, 還有菜呢!
“飽了。”梁曼秋進后廚洗碗筷。
戴四海低聲說:“小秋長大了,有自己的脾氣,你別當她小孩子容易哄。”
阿蓮不疾不徐,“女孩子長大都是這樣啊,大D,你當哥哥的不多哄兩句, 過幾年她就被別的男生哄走咯。”
戴柯:“誰會哄她!
阿蓮說:“小秋長得可愛, 學習又好,多的是男生喜歡, 你就等著看吧!
戴柯本意是他才懶得哄梁曼秋,沒想給阿蓮聽岔了。
梁曼秋洗好碗出來坐光線比較亮的餐桌,掏出新課本預習,已經養成了喧鬧中雷打不動學習的定性。
戴柯坐到梁曼秋對面,兩手搭桌沿,無所事事盯著她。
梁曼秋當戴柯是空氣,偶爾在書上寫寫畫畫,偶爾轉筆。
“暑假你不是預習過一遍了嗎?”戴柯冷不丁說。
“忘了,再復習一遍。”梁曼秋口吻淡淡,像沒發生過剛才的齟齬,全程沒抬眼已經說明問題。
問題還很嚴重。
戴柯:“膩不膩?”
梁曼秋:“吃飯不會膩!
戴柯:“學習跟吃飯怎么比!
梁曼秋:“不學習以后上街要飯!
戴柯只吃過學習的苦,還沒吃過饑餓的苦,混得再一般,家里還有一個檔口給他保底,梁曼秋已經試過流浪街頭的滋味。
梁曼秋的覺悟跟戴柯班上的優等生一模一樣,而他跟這些人從來沒有共同話題。
戴柯沒法接話,隱隱有一點自慚形穢,一點會漸漸夠不上梁曼秋的慌張。
他起身往后廚告訴戴四海自己先回家,便雙手抄兜默默走了。
戴柯還不懂這叫做逃避,越是害怕,越不敢追逐。
梁曼秋撫摸著新書挺括鋒利的邊角,悄悄抬眼,那道頎長的背影拐彎消失了。
四海燒鵝白天多請了一個幫工做衛生,晚上戴四海和阿蓮干活多一點余力。
九點左右預備好次日的鵝子,戴四海開車載她們回家,照舊中途放下阿蓮,看著她進農民房的單元樓才啟動。
梁曼秋再度想起戴四海摸阿蓮屁股,想跟戴柯透透風,暑假遇事耽擱,再也找不到合適機會。
后座只剩下梁曼秋。
戴四海看了一眼車內鏡,“小秋,男生比較晚熟,還沒女生細心,大D有時候做得不好你直接跟他說,他就是嘴硬,心地其實不壞!
“阿伯,我知道!绷郝镙p聲說,就是心里不解氣。
戴四海說:“大D后年就要中考,現在還沒一點學習的覺悟,比你差遠了!
梁曼秋如果不是寄人籬下,估計跟戴柯這樣的吊車尾沒什么交集。
“阿伯,哥哥他挺聰明,就是懶!
戴四海搖頭,“他不是懶,就是逃避。越難越做不好,心里沒有成就感,就做不下去!
梁曼秋想不到這般深奧的層面,只是覺得學生的任務就是學習,理所當然的事。
回到碧林鴻庭。
戴柯房間的門關著,梁曼秋照例敲敲門,給足他藏PSP的時間。
梁曼秋推門入內,戴柯果然站在衣柜邊。
“哥,你先洗澡還是我先?”梁曼秋問。
戴柯蹙了下眉,“你剛才又叫我什么?”
梁曼秋只吐出一個字,“哥。”
戴柯:“以前不是叫兩個字?”
梁曼秋:“你叫阿伯也沒叫兩個字呀!
戴柯已記不清幾時改掉的習慣,總結原因就是長大了,嗲不起。
梁曼秋繞回正題,“誰先洗澡?”
戴柯擺了下手,讓她先。
梁曼秋往陽臺收晾干的衣服。
經過兩年磨合,家里形成良好的秩序,衣服洗和晾是兄妹倆輪流負責,收則是各管各的,每個人的衣服晾在固定的區域,不能穿插。梁曼秋的區域正對著次臥。
戴柯倚著門框,良久,跺跺腳趕蚊子,才說:“明天放學我載你回來!
梁曼秋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怎么相信,“食言是小狗?”
戴柯:“你才是細狗!
梁曼秋癟了癟嘴仰頭撐衣服沒再理會。
戴柯總覺得不踏實,梁曼秋會不會以牙還牙,明天放他鴿子。
“喂,梁曼秋!
待她轉身,戴柯生硬地說:“給你摸一下我腦袋。”
暑假時,梁曼秋想摸戴柯的光頭,他不給,說男生的腦袋不能隨便亂摸,摸了會長不高。
梁曼秋有一種模模糊糊感覺,難道戴柯變相低頭求和?
戴柯果然低頭,抓過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掌往頭頂拉。
梁曼秋嚇一跳,硬生生抽回來,“又不是光頭……”
戴柯自己摸了一下腦袋,毛茬茬的,的確跟光頭時大相徑庭。
“哪能光頭,我還要當升旗手!
“我又沒讓你剃光!
梁曼秋路過戴柯回了房間,把干衣服統統撂到上鋪,站梯子上慢慢疊。
戴柯:“再不摸等你頭發長長就不能摸了。”
梁曼秋確認自己沒聽錯,“我頭發長長關你頭發什么事呀?”
戴柯:“你頭發長長,我頭發也長長了。”
梁曼秋朦朦朧朧聽懂他的意思,他不用再陪她剃光頭了?
“你說只有女朋友能摸你的頭,我又不是……”
梁曼秋扭頭微微俯視,像不認識他似的,盯了許久。戴柯有兩個發旋,據說這樣頭型的人會比牛還兇猛。
“妹妹也可以摸!
戴柯欲言又止咽了一下口水,喉結滾動,分外醒目。
這好像戴柯第一次親口承認她是他的妹妹。
梁曼秋的心弦好像給撥動一下,那滴汗珠劃過他脖頸的畫面莫名浮現眼前,奇妙又富有活力。
“哥,”梁曼秋好像受到一股難以名狀力量的驅動,開了口,“我能摸一下你的喉結嗎?”
“什么?”戴柯不知道沒聽清還是不敢相信。
“喉結!
既然允許摸腦袋,四舍五入也等于許可撫摸其他裸露的部位。
梁曼秋沒等他回答,抬手輕輕摸了摸鼓突的小球,涼涼硬硬的,戴柯恰好咽口水,小球在她指腹下靈活地滾了滾。
她說:“有點硬,好神奇!
好奇怪,明明只是輕柔的撫摸,戴柯卻像窒息。他憋紅了耳朵,終于可以換了一口氣,喉嚨莫名有異物感,不由清了下嗓子。
“洗你的澡,不要亂摸男生的喉結!
“我又沒摸其他人的……”梁曼秋小聲辯解,抱了睡衣褲進衛生間。
戴柯兀自摸了一下喉結,同樣的觸撫,截然不同的感受,自己摸完全沒有窒息感,跟摸鵝的脖子沒區別,皮膚底下硬邦邦的。
每晚戴柯負責熄燈,梁曼秋若沒睡著,偶爾會跟他聊一會,尤其初中開學的第一天,充斥著各種新鮮事。
“哥,”梁曼秋隔著蚊帳和床欄,盡可能湊近下鋪說,“我們班好像挺多女生對你感興趣,就是今天你打球的時候,嘻嘻哈哈走過去的那一群。”
戴柯雙手枕頭腦袋,翹起腿搖了搖,睡意寥寥。
“沒印象!
梁曼秋:“她們還問我跟你是什么關系。”
戴柯:“煩不煩!
梁曼秋拼命往外擠著蚊帳,下意識想看看戴柯用什么表情說出這句話。
黑麻麻的,當然看不清。
“哥,你說我煩還是她們煩?”
“都煩!
“嘁!
梁曼秋噘嘴躺回去,東想西想,一口氣怎么也順不下,又擠著蚊帳往下喊話:“哥,你也好煩!
下一瞬,梁曼秋給震了一下,戴柯抬起長腿踹了一下上鋪床板。
梁曼秋放出殺手锏,“明天不喊你起床了!
但姜還是老的辣,戴柯說:“你自己走路上學!
“才不要……”梁曼秋默默閉了嘴。
許是下午打了球,有點累,戴柯睡得很快、很沉,跌入一個爬不起的夢鄉。
戴柯夢見有一雙小手撫摸他,不止喉結,還有其他更為窒息的地方。夢里看不清對方的臉,但知道是一個女生,跟他說有點硬。夢醒的一瞬,夢境里外的聲音重合,他一下子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哥,起床了。”
戴柯乍然睜開眼,只見梁曼秋嫻熟地撩開蚊帳,鉆進半個身,下一步就要掀他的被子。
他忽地死死攥住被角,跟她角力。
夏天掀被的威脅效果沒有冬天明顯,梁曼秋沒跟他較勁,撒開手,“太陽從西邊出來,你竟然醒了!
戴柯煩躁道:“滾去刷你的牙。”
梁曼秋彎著腰沒動,鼻子忽然吸了吸,蹙眉納悶:“什么怪味?”
很淡很陌生,不是汗味也不是尿騷,像有一點點腥。
戴柯登時臊紅了臉,幸好架床下鋪光線昏暗,沒漏出破綻。
“你狗鼻子么?”
梁曼秋退出來,“哥,你被鋪該洗了!
戴柯:“滾。”
梁曼秋打哈欠伸了一個懶腰,衣擺上縮,露出一截白皙的腰和可愛的肚臍眼。
戴柯認命地閉上眼,被窩里的潮濕黏糊感越發明顯。
第22章 青春期的第一次,戴柯手忙腳亂。
以往早上, 戴柯會趁梁曼秋洗漱在被窩里換上校服,今天有點難辦,他得先找一條干凈的褲衩, 還要沖沖水。
梁曼秋到家兩年以來, 戴柯第一次感覺到沒有獨立房間的不便, 做賊似的起來關門反鎖, 趕緊跑去衣柜找褲衩。
雙門衣柜上面部分是柜子, 一條橫桿掛著兩個人的冬衣,下面部分是兩組三層抽屜,男左女右, 戴柯和梁曼秋一人一組,放夏衣和貼身衣物。
戴柯剛拉開抽屜拎出一條褲衩,便聽見敲門聲。
“哥,你怎么把門鎖了?”
梁曼秋不等開門, 改從客廳繞出陽臺,腳步聲就要來到另一扇門外。
戴柯連罵人的間隙也沒有,緊忙抱了薄被,剛好擋身前做掩護。
當戴柯開了連通客廳的房門, 梁曼秋正好在陽臺晾了洗臉毛巾,從陽臺門進來。
戴柯迅速把薄被塞衛生間門口的洗衣機,進里面沖涼。
涼水激活了理智,戴柯清晰意識到身體的變化。
不止細狗,他也要長大了。
洗好一看,只帶來褲衩, 毛巾和校褲都沒帶。
青春期的第一次, 戴柯手忙腳亂。
“喂,”戴柯不得不從門縫探頭, 叫住準備吃早飯的梁曼秋,“幫哥拿一下毛巾和校褲!
“你怎么大早上還洗澡?”梁曼秋絲毫沒察覺戴柯的兵荒馬亂,只嫌棄他大早上磨蹭。但還是老實幫他遞了東西。
剛好看到洗衣機蓋子開著,里面放了她叮囑他要洗的被鋪,“被子我幫你洗了啊,洗衣粉放了嗎?”
戴柯平常巴不得梁曼秋多干活,順嘴說:“沒放!
梁曼秋利索地倒了洗衣粉,關蓋啟動,洗了手進廚房端早餐。
“阿伯,哥哥的被子在洗衣機,一會要晾一下!
他們得趕去上學,等不到洗完。
戴四海盛出鍋里最后一只荷包蛋,“今天沒太陽,洗什么被子?”
梁曼秋接過裝了四只荷包蛋的菜碟,“不知道他,都有味道了!
戴四海若有所思解了圍裙走出來,只見戴柯從衛生間出來,罵了一句,打開正在運作的洗衣機蓋子,往里添了兩條褲子。
梁曼秋也發現了,叫道:“哥,你怎么衣服跟被子一起洗?”
“有意見?”戴柯啪地蓋上,洗衣機繼續嗡嗡。
梁曼秋搖搖頭,反正不是她的被子和衣服。
塞上mp3耳機,邊聽英語邊吃早餐。
戴四海意味深長看了戴柯一眼,沒說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戴柯不得不開口,“床單也要洗,塞不下了!
戴四海點頭,“晚點我給你洗了!
戴柯下意識瞟了眼梁曼秋,可能MP3聲音開得大,她并沒什么反應。
戴柯對梁曼秋的額外關注,從赤.裸.裸的青春期欲.望開始。
真實,難抑,又令他羞臊無措。
星期二不用穿禮裙,梁曼秋穿著校褲,便騎在戴柯的后座。
路上遇見一個男同學,似乎還是昨天調侃和超車的那一個,今天換了臺詞,“大D,哪收的小弟?”
“你才是小弟!绷郝飷赖,脆生生的嗓音,明艷艷的面孔,分明是一個可愛女生。
男同學賤兮兮地挑釁:“來超我呀,來呀來呀!
戴柯罵了一句臟話,屁股離凳,站在腳踏上使勁,晨風鼓動了藍色校服。
梁曼秋在后頭助威,“加油,加油,超過他。”
戴柯搶先擠過一條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小路,徹底甩下對方。
梁曼秋得意地回頭,做了一個鬼臉,回頭跟戴柯嘿嘿,“還是我哥厲害。”
戴柯微喘著氣,“梁曼秋,你到底多重?”
梁曼秋:“才不到八十斤!
戴柯對女生體重沒概念,讓他覺得累的都算重,“真重。”
梁曼秋嘀咕,“哪有你重。”
梁曼秋真是長大了,越來越能回嘴,偏偏還頂著一張無辜的臉,讓人不忍心叱罵。
戴柯在車棚入口剎車,放她下來,自己推車進去停好。
梁曼秋確認道:“哥,今天放學記得等我,不要忘了!
剛才超車的同學也到了,戴柯忙著和他追逐,懶懶對梁曼秋抬了下手。
梁曼秋一到教室,又被昨天那幾個女生圍上,七嘴八舌地追著她問。
“四眼明都告訴我們了,戴柯是你哥!
“真不夠意思,昨天為什么沒告訴我們?”
“就是,不把我們當姐妹!
“你怎么跟戴柯不同姓?”
梁曼秋小心翼翼解釋:“類似遠房親戚!
有人曖昧一笑,“原來是表哥呀。”
晨讀鈴救了梁曼秋一命,梁曼秋悄悄舒了一口氣,過后才通過金明記住那幾個女生的名字。
帶頭的女生叫丁莉莉,性格外向,異常活潑,昨天競選班干部高票拿下文娛委員一職,家里應該挺有錢,大牌的書包,上千的鞋子,發飾精致而花哨。
在校只能穿統一的校服,學生都愛在發型和配飾方面凸顯個性,丁莉莉無疑很出眾。
丁莉莉說以前在小學就聽翠田初中的學姐提過戴柯,人長得高帥,球打得好。
梁曼秋說:“可是他成績很爛,超級爛。”
丁莉莉說:“有什么要緊,我學習也不好!
梁曼秋不知道該說什么。阿嫲從小給她灌輸窮人家的小孩就該好好讀書的觀念。從家境和成績上來講,戴柯和金莉莉確實才是一類人,有家庭做后盾,不用為以后生計發愁。
梁曼秋:“他脾氣很臭,會打人,我就被他抓著頭發打過!
“肯定是你惹毛他了,”丁莉莉很自信,還在磨梁曼秋,“對女朋友肯定不會這樣。對了,你哥有女朋友么?”
梁曼秋差點給她動搖,信了這套說法,“不知道。”
丁莉莉又問:“有喜歡的女生?”
梁曼秋:“不知道。”
丁莉莉奇道:“你和你哥不熟!”
梁曼秋心里咯噔一下,好像不幸被丁莉莉一針見血了。
中午放學去午托班吃飯,戴柯和他的同學嬉鬧,沒怎么理會梁曼秋,果真應驗了丁莉莉那句評價,他們不熟。
梁曼秋下午下課悄悄問金明:“豬肉玲有男朋友嗎?”
金明眼睛瞪圓,推了下眼鏡,“怎么可能會有男生喜歡她這種男人婆?”
梁曼秋換了一個問題:“豬肉玲有喜歡的男生嗎?”
金明說:“我都懷疑豬肉玲喜歡女生。”
金明也答不到點上,看來姐弟倆也不算很熟。
梁曼秋稍稍安了心。
金明肩膀縮了縮,忽地有點羞澀,低聲說:“小秋,你是不是喜歡上哪個男生了?”
梁曼秋搖頭。
金明:“你怎么會突然好奇這種問題?”
梁曼秋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謊,“看偶像劇想多了!
金明將信將疑,鄭重其事地說:“小秋,你要是喜歡上哪個男生,可以告訴我,我嘴巴很嚴,我幫你保密!
梁曼秋隨口應了聲。
如果她喜歡上哪個男生,當然是告訴那個男生,怎么會跟別人說。
這晚放學,戴柯踐諾在車棚等梁曼秋,昨天的齟齬算是平滑解決。
戴柯一天沒跟梁曼秋說話,冷卻得差不多,終于可以相對平靜地正視她。
也看不出多漂亮啊。
頂多眼睛大一些,亮一些。
頭發太短太幼稚。
可是鵝蛋臉圓潤又白皙,看得人發肉緊,直想捏一捏 。
戴柯又陷入自我博弈的混亂。
“哥,可以走了。”梁曼秋在后面說。
嗯,他還是她哥。
戴柯終于定了定神,騎車出發。
初中課程繁多,常規的語數英外,還多了史地生政,一下子七門課程,梁曼秋有點緊張,連體育課偷懶也不忘帶個小本子復習知識點。
迥然不同的習慣疏遠了關系,丁莉莉沒再像剛開學一樣纏著梁曼秋問戴柯的八卦。
丁莉莉主動出擊。
上體育課,戴柯在打籃球,轉頭習慣性找梁曼秋買水,哪知不見蹤影。
丁莉莉便主動跑出來,說:“學長,我請你喝飲料,你喜歡喝什么?”
戴柯沒鳥她。
第二次,丁莉莉看到上次戴柯喝可樂,便備著兩瓶,直接遞過去,“學長請喝”。
戴柯還是不理會,但被同班同學起哄。
丁莉莉甚至周三和周五從不缺席戴柯的籃球訓練,陪他到初三放學六點十分結束,纏著他載她回家。
戴柯還是空車飛馳,和金玲一起走。
還沒到國慶假期,初一初二教學樓這邊的學生都知道有一個初一女生追戴柯追得很瘋,有人暗地打賭她半個學期準拿下戴柯。
梁曼秋也聽說了。
金玲有點替梁曼秋不平,每次丁莉莉來班上找戴柯,傳話的男生總是曖昧地喊:大D,你的漂亮妹妹來找你了。
“小秋,明明你才是大D妹!
梁曼秋回想起來,戴柯從未向人介紹她是妹妹,只是在戴四海介紹時默認而已。
“隨便啦。”梁曼秋笑著說,不知為什么心口有點堵。
“不過大D好像沒怎么理她。”金玲補充了一句事實,沒來由讓梁曼秋安心一些。
哪怕節假日,梁曼秋也會遵照上學作息,按時起床。戴柯則相反,難得國慶長假,怎么也要睡懶覺。
早上九點多,家里座機響了,來電顯示一串手機號碼。
梁曼秋接起,只聽對方說:“喂,請問是戴柯家嗎?”
梁曼秋聽出聲音,直接問:“你是丁莉莉?”
丁莉莉訝然而不意外,“梁曼秋?是你就好,嘿嘿,大D在家嗎,叫他聽電話!
“哦……你等一會。”
梁曼秋放下聽筒,回房間猶豫是否該叫醒戴柯,離他周末起床時間還有將近一個小時。
猶豫片刻,她站著開口:“哥,丁莉莉打電話找你。”
“找死。”戴柯直接拉過薄被蒙頭。
梁曼秋只得跑回去,“喂,他還在睡覺。”
丁莉莉:“怎么還在睡,幾點起床?”
梁曼秋:“說不準!
丁莉莉:“我的手機號碼你看得見嗎?”
梁曼秋:“能……”
丁莉莉:“等他醒了叫他一定打電話給我。”
梁曼秋深吸一口氣,問:“你有什么急事嗎,我可以幫你告訴他。”
丁莉莉嘻嘻地笑:“我還是想自己跟他說!
掛斷電話,梁曼秋回頭抄了丁莉莉的號碼,留了便條在書桌,便去檔口幫忙。
戴柯出現在檔口時,還打著哈欠,天知道他要睡多久才飽。
梁曼秋心算和寫字比阿蓮快,坐上了收銀席位,見他便說:“哥,我留了便條在書桌給你,看到了嗎?”
“什么便條?”
“沒事了!
戴柯讓戴四海喊去打盒飯,便沒追問。
梁曼秋對青春期的認識,從意識到自己的小心眼開始,她變得像偶像劇的女主角,多愁善感,計較戴柯跟每一個女生的交往。
哦,可能像金明說的,除了豬肉玲。
第23章 這個妹妹的玩笑不能開。
金玲一直大大咧咧, 男生和女生在她眼里似乎是同一個物種,她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
梁曼秋喜歡跟她聊天勝于跟同班的金明。
戴柯出門玩時,PSP使用權交到梁曼秋手上, 她得做到“三不”原則:不刪游戲和文件, 不耗光電量, 不能被戴四海發現。
金玲也不愛玩游戲, 通常跟梁曼秋一起看劇看動漫。
梁曼秋:“豬肉玲, 說真話,你覺得我哥長得帥么?”
金玲說:“看多了,沒什么感覺。我們班的女生覺得他是級草。”
梁曼秋吃驚, “就他?”
金玲盯著戴柯的PSP,“最起碼也是他們班班草,他的抽屜經常有人塞零食塞情書。”
“那么夸張……”梁曼秋頓了頓,“他會吃么?”
金玲走了神, 問:“吃什么?”
梁曼秋:“其他女生送的零食……”
“你說大D?不知道,他好像不怎么吃零食吧。”
金玲一頓,指著PSP拍手哈哈大笑,比起戴柯的八卦, 顯然劇情更有吸引力。
梁曼秋頓覺索然無味,自己跟丁莉莉好像沒區別,一直纏著別人問八卦。
國慶假期風平浪靜地結束,期中考試倒計時開始。
收假回校,丁莉莉一見梁曼秋便趴她桌上問:“梁曼秋,我打電話的事, 你幫我轉告你哥了嗎?”
梁曼秋低頭看書:“告訴了。”
丁莉莉苦惱:“他怎么不給我回電話, 起碼回一個電話啊!
梁曼秋說:“不知道!
丁莉莉起身道:“我去他班問問他。”
梁曼秋沒來由緊張,“不回的意思很明顯了吧。”
丁莉莉:“你說什么?”
梁曼秋:“你去吧!
丁莉莉應該只是沒聽清, 沒多問便跑出教室。
梁曼秋不由自主倒計丁莉莉回來興師問罪的時間。
但丁莉莉還沒回來,戴柯來了。
金明扯大嗓門喊:“小秋,大D哥來找你了!
全班目光齊刷刷聚到梁曼秋身上,她雙耳微微發燙,小跑出去。
“哥!
戴柯手里晃著一本初一歷史書,“梁曼秋,你收錯我的書了。”
“我看一下!
梁曼秋折回座位,從書包找到初二的歷史書,抱著匆匆跑出去。
“昨晚翻了一下你的看著玩,不小心收錯了!
戴柯抽回自己的歷史書,順手用書輕拍了一下梁曼秋的腦袋,“下次再拿錯你給我送上來。”
梁曼秋不由縮了下腦袋,揉揉頭頂,“下午才有歷史課,我沒發現。”
戴柯將書卷成筒,塞校褲口袋走了。
“哥,”梁曼秋叫大聲了一些,跑近他,便條與電話的事溜到嘴邊,又生生咽下,“放學記得等我。”
戴柯:“今天周三,球隊訓練!
梁曼秋:“你們訓到初三第九節下課?”
戴柯:“干嗎?”
梁曼秋:“我在班上寫作業,等初三放學就去找你。一定要等我呀!
戴柯:“打球累,沒力氣載你。”
梁曼秋癟嘴,滿臉委屈,下一秒就能泫然而泣似的,“哥……”
戴柯一派“叫爸爸都沒用”的冷漠,轉身離開。
說曹操曹操到,丁莉莉上樓撲空,回班正巧碰上戴柯。緣分讓她興奮過頭,沒留意戴柯的臉色。
“學長,我國慶打電話到你家,你妹說你沒起床,怎么沒有給我回電話?”
“你煩不煩?”戴柯蹙了下眉,避開她頭也不回風風火火上樓。
丁莉莉當著同班同學的面被嫌棄,面上有點掛不住,嘴角不由抽了抽。但一看梁曼秋似乎也臉色不佳,人就怕比較,丁莉莉忽然平衡了,等下一個課間,又恢復斗志昂揚的模樣。
丁莉莉作為班干部,拿著校運會項目報名表過來,指指最后空下的女子800米,“梁曼秋,你填一下空吧!
梁曼秋寧愿寫800字作文,“可是我、跑不快。”
丁莉莉說:“沒事,我還投鉛球呢,都不知道會不會砸到我的腳,重在參與!
她大筆一揮,簽上梁曼秋的名字。
“就這么決定了 。”
梁曼秋言出必行,花了一節課時間寫完所有作業,鈴聲一響,便跑去車棚蹲戴柯。
籃球隊的一票“大汗天子”稀稀拉拉走過來,看到梁曼秋,都眼帶曖昧打趣戴柯:“哦豁,大D,你這里還有一個妹妹!
戴柯身旁果然跟著丁莉莉。
梁曼秋覺得好像白等了他一節課。
丁莉莉家跟碧林鴻庭不在一個方向,倒沒跟過車棚,直接跟戴柯揮手道別。
戴柯將球扔給隊友,單肩背包大步走過來。
梁曼秋鞋底磨著一顆小石子,蔫啦吧唧的,越發還原細狗的氣質。
她低頭小聲說:“早知道她等,我就不等了。”
“我讓你等了?”戴柯聽著多少有點沒心沒肺,彎腰開車鎖。
梁曼秋只好改話題,“哥,你校運會報什么項目?”
運動會一般是差生的舞臺,這種時候鐵定少不了戴柯。
戴柯說:“100米和200米。”
“哥,你好厲害,”梁曼秋由衷說,而后才哭喪臉,“校運會我要跑800米!
戴柯一周有兩節體育課和梁曼秋的重合,壓根沒見過她運動,小時候還細條細條的,近兩年堆了點肉,有福相多了。
梁曼秋急道:“我哪跑得了!
戴柯:“那就爬!
梁曼秋:“多丟人……”
戴柯跨上單車,照例單腳撐地等她上來。
梁曼秋穿運動褲時就會跨坐,馬步剛扎好,差點坐空——戴柯神不知鬼不覺往前踩動半米。
戴柯扭頭,笑容多少有點不懷好意,“梁曼秋,我教你一個方法,從今天開始,每天放學我騎車你追車,包你到校運會能跑完800米!
話音剛落,戴柯騎著車箭一樣飛出車棚。
“哥,等我——!”
梁曼秋前后背著兩只書包,還沒跑利索,揠苗助長晉級成負重跑。
“書包好重,哥……”
梁曼秋好像回到戴柯拉著她逃離福利院的那年,記憶模糊了場景,只留下深刻的事件。拉著她跑的男孩也入了景,變成自由自在的單車少年。
戴柯在路口等她一會,單腳踩著路樁,馱上兩只書包,仍舊讓她追車。
扭頭還是那句話,“跑快點,沒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夢的關系,戴柯每次看梁曼秋,總能注意到跟以往不同的東西,讓一天的冷卻前功盡廢。
比如她跳動的胸口,比如她粉嫩的臉頰,比如記憶深處一聲又一聲的哥哥。
戴柯狂踩單車,想盡可能發泄經歷,擺脫這份躁動。
“哥!等我——!”
可是梁曼秋明明不會再喊疊字了。
梁曼秋回到檔口,扶著膝蓋粗喘如牛,臉頰紅撲撲汗津津,像一只掛滿露水的紅蘋果。
戴柯將單車隨意往榕樹一靠,拎過兩只書包,“下次體育課再讓我看到你偷懶,你就死定了!
梁曼秋扶著腰進后廚洗手,“我哪能跟你比……”
戴柯也過來,稍一偏頭,就能看到她起伏的胸口,領口開了一個紐扣,粉色小背心隱隱約約,脖頸上的蝴蝶結好像在引誘他犯罪。
他總有股破壞欲,想拉開細細的帶子。
梁曼秋忽地轉頭,望住他,“哥,下次體育課你能不能帶我跑,就像今天一樣?不然我一個人總感覺跑不下去!
戴柯懷疑梁曼秋在他腦袋里裝了監控,每次他盯蝴蝶結久一點,總能觸發她的目光。
他撇開眼,“我跑短跑,又不是跑長跑的!
戴柯出了后廚,越過正在舀飯的戴四海,徑直出去推他的單車。
戴四海揚聲:“要吃飯了,還上哪去?”
“我還不餓,再騎一會!
戴柯跨上單車,站上腳踏,風風火火離開檔口,等梁曼秋出來,只剩下一道模糊而渺小的背影。
“哥哥好奇怪!绷郝锕緡佒厝ビ米约旱谋拥顾。
阿蓮也納悶,“居然還不餓,今天回這么晚是打球了吧?”
戴四海想起開學第二天的臟被鋪,無奈搖頭:“讓他多釋放一點精力也好。”
下一節體育課,梁曼秋沒再帶小本子復習,老老實實練習就800米。
田徑場200米一圈,中間是半個足球場,外圍有4個籃球場,戴柯經常在其中一個球場打球。
梁曼秋給戴柯好幾個眼神,他都沒接,估計真的沒有陪跑的打算。
已經過了體育課集體訓練的時間,跑道上只有梁曼秋一個人在傻跑,或者只比跑步快一點。
一路過籃球場,便聽戴柯又喊:“跑快點,沒吃飯啊?”
“哥,你帶我跑吧。”一見戴柯舉球準備要砸過來,梁曼秋只好加快速度,逃也似的。
同班有人說:“大D,你這個妹比另外那個漂亮。”
另一人說:“這個才是如假包換的大D妹!
戴柯身邊有男生夾著嗓子,做嬌羞狀往戴柯身上靠,“哥~你帶我跑吧~”
周圍哄然大笑。
學舌永遠是男生愛玩的惡作劇之一,即使不是高子波,也有人怪聲怪氣。
戴柯給了黏上來那人一個肘擊,剩下的兩個一個球砸過去,罵道:“還打不打?”
好事者們躲開后悄悄傳話,“注意點,這個妹妹的玩笑不能開!
十月中旬的陰天,氣溫仍然有一點烤人。
梁曼秋轉了大半圈,籃球場再度出現眼前。
戴柯靈活躍動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昏暗,下一瞬,梁曼秋竟雙耳嗡然,兩眼一黑,撲了一跤。
梁曼秋有意識摔倒了,但起不來,還是躺著舒服。
雖然跑道燙了一點……
耳邊腳步聲雜沓,有人沖過來,扶起她,叫她的名字,又拍拍她的臉。
然后,梁曼秋被背起來,顛里顛乎地送往校醫室。
第24章 下次我才不背你,重死了。
梁曼秋自從會走路, 好像就沒被人背過,早忘記伏在一個人背上的感覺。
她抱著的這方肩膀不算寬厚,但很結實, 汗味之中, 衣領隱隱透著熟悉的洗衣液的檸檬香。
“哥……”梁曼秋叫了一聲, 習慣多于理智判斷。
戴柯忙著奔跑, 分不清是否幻聽, 只覺心跳飛快,貼著他耳朵的臉頰好燙。
校醫室的休息椅上稀稀拉拉坐了好像各種狀況的學生,頭暈的, 肚子疼的,小外傷的等等,大多是自己走過來,最多讓人攙一下。
戴柯背著梁曼秋急沖沖跑進來, 大叫著校醫,立刻引來一片重視。
校醫拉開隔簾,示意戴柯把人放病床上,“這是怎么了?”
汗珠滑進眼角, 有點澀,戴柯顧不上擦,“跑著步就暈倒了。”
“中暑了嗎?”校醫彎腰檢查梁曼秋,不忘驅趕圍觀的學生,“你們都讓開點,不要圍著, 空氣不流通。”
戴柯沒把自己當成“們”的一員, 幫著趕人,“你們都散開!
校醫盯著他, “你也是,簾子拉上出去!
戴柯只拉簾子,留在隔間里,保證梁曼秋還在視線范圍內。
校醫看梁曼秋還睜著眼,問:“躺著比剛才舒服一點嗎?”
梁曼秋點頭。
校醫:“現在哪里最不舒服?”
梁曼秋:“肚子疼!
校醫:“有點疼還是很疼?”
梁曼秋:“有點、很疼!
“哪個地方疼?”校醫要掀開梁曼秋的衣服檢查肚子。
梁曼秋急忙越過校醫肩頭往后瞥了戴柯一眼,“哥,你先出去!
校醫扭頭,只見人還杵在原地,“不是叫你出去了嗎?”
“哦。”戴柯看到梁曼秋神志清晰,訕訕退出隔簾。
班上幾個跟過來的男同學已經被清到了校醫室門口,頻頻給他眼神示意,問怎么了。
戴柯搖搖頭,示意他們先走,不著痕跡從隔簾縫隙往里看。
校醫撩起梁曼秋的衣服,露出曾經閃過戴柯眼前的一截肚子,白嫩平坦,凹著一只小巧的肚臍,像一塊精致的蛋糕。
戴柯撇過頭,刮了刮后頸刺刺的發茬,忽然又不敢看了。
隔了一會,背后傳來簾子軌道滑動的聲響,戴柯轉身迎上去,“她怎么樣了?”
校醫得閑打量他一眼,“你是她哥?長得一點都不像。俊
校醫也是過來人,知道學生情侶之間的小情趣,一問起來對外都說是哥哥是妹妹。
“這有什么關系,她沒事吧?”戴柯往隔簾里探頭,“梁曼秋?”
檢查室光線充足,梁曼秋一條胳膊擋著眼睛,擋不住紅得滴血的耳廓。
“她沒事,這一周好好靜養,不能劇烈運動。我看看你是哪個班的,”校醫盯著戴柯左胸口的校徽,“0915班,戴柯。里面的是1001班,梁曼秋。”
戴柯:“她到底什么情況?”
校醫:“她真的是你妹妹,你們不是一個姓?”
戴柯:“然后呢?”
校醫:“你們媽媽在家吧?”
戴柯臉上那個張揚的勁頭莫名暗淡幾分,“沒有!
這下滯澀的人成了校醫。
她問:“奶奶或者姥姥呢?”
戴柯:“沒有。”
校醫:“家里還有其他女性長輩嗎?”
戴柯:“算有!
校醫:“有還是沒有?”
戴柯:“有。”
校醫:“回去告訴你們家長,你妹妹來月經了。衛生巾如果還不懂用,再問一下家里的女性長輩!
那份滯澀又回到戴柯身上,他像被施了定身咒,呆了幾秒反應這個事實。
“還有、其他注意事項嗎?”
校醫:“沒什么了,躺一會沒什么不舒服就可以走了。天熱也有點中暑,我給她開點葡萄糖!
戴柯經常打球,還是懂一點中暑預防常識,“葡萄糖多難喝,我給她買飲料!
校醫:“也行,要帶糖的,別買茶!
戴柯往隔簾里探頭,“梁曼秋,我去買飲料,你等我一下!
“聽到了!绷郝镞是一樣的姿勢。
校醫:“順便把衛生巾也買了。”
戴柯像沒聽見,風一樣溜出校醫室,沒多久又像龍卷風刮回來,手里多了一瓶脈動。
梁曼秋已經坐回走廊的條椅,像熟蝦一樣弓著背。
戴柯遞過脈動,看她呲牙徒然擰了好幾下,紋絲不動,只好收回默默擰了蓋子再給她。
梁曼秋小口小口地抿著,看他身上不像還能藏其他東西的樣子,應該沒買衛生巾。
她也不指望他買。
“哥,你能先借我錢么?”
戴柯會意:“要多少?”
梁曼秋:“我也不知道要多少!
戴柯掏出褲兜零錢,把剩下九塊五都給她,“書包好像還有幾塊!
梁曼秋攥著零錢,“回去再還給你!
戴柯問:“你還能走么?”
“能啊!
梁曼秋站起來要走,突然被戴柯難道壓低的聲音提醒,“你屁股出血了!
話畢,戴柯才曉得自己說了什么鬼話。
梁曼秋雙頰飛紅,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被戴柯扣著手腕拉回座椅。
“我去買……”戴柯朝她攤開手,零錢又回到他手心。
戴柯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不認識的外星語,完全進入一片陌生的領域。
戴柯又跑了一趟小賣部,老板娘不知道去了哪,只剩下老板一人。
有幾個躲在小賣部吹空調不愿走的女生,好像還是他們年級的,嘰嘰呱呱聊明星八卦,沒完沒了。
戴柯徘徊一會,等不到她們離開,反而等到偷偷打量的目光。
只能硬著頭皮上。
“老板!
小賣部還是傳統的長條玻璃柜臺隔開貨架,要什么只能問老板拿。
“一包衛生巾。”戴柯說完,立刻變成了磁鐵,吸引周遭所有目光。
同級女生竊竊私語的對象,成了戴柯。
戴柯鶴立雞群,走哪里都是人群焦點。
老板對他也有印象,好像是校籃球隊的,穿過隊服來買飲料。
“帥哥,沒聽錯吧?”
戴柯只能說:“買給我妹……”
“真是個好哥哥,”老板笑,“要買哪一種?”
戴柯:“還分種類?”
“是啊,”老板如數家珍,“日用、夜用、護墊,如果現在對付緊急狀況,拿個日用可以了。”
戴柯:“多少?”
老板:“九塊五!
“剛好。”戴柯把兜里一抓零錢全部給老板,等他裝袋走人。
“學長!”丁莉莉叫道,目光停在小賣部老板打包的東西,不由愣了愣。
戴柯雙頰發燙,就當自己剛剛結束劇烈運動,“班會課幫梁曼秋請一下假,她不舒服,在校醫室休息!
丁莉莉示意他拎著的黑袋子,“你給她買的嗎?”
“難不成我還用這東西?”戴柯沒好氣扔下一句,袋子揣褲兜,也不管凸出一大塊,大步趕回校醫室。
丁莉莉心里說不出的微妙。
比起對戴柯的好奇,她的關注點好像漸漸落在戴柯和梁曼秋的真正關系之上,到底哪里覺得他們不像普通兄妹,因為不同姓氏?截然不同的長相?還是……
情緒在她心底發酵,說不清道不明,總想找個人一吐為快。
戴柯的第一次青春期反應兵荒馬亂,梁曼秋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戴柯唯一比她好的地方在于,梁曼秋并沒發覺他的大秘密。
戴柯把東西帶回給梁曼秋,讓她就近用校醫室的衛生間,等放學了他帶書包過來一起走。
放學鈴聲響起。
梁曼秋臂彎掛著書包,當屁墊一樣背在身后,擋住臟褲子,慢吞吞跟著戴柯下車棚取車。
一路誰也沒講話,戴柯沒逼她追車,梁曼秋也沒找話題。
戴柯唯一講的一句就是,“回去你自己跟阿蓮說!
阿蓮默認成了他們家的女性長輩。
梁曼秋其實一直想跟戴柯說暑假發現的小秘密,但總找不到機會,現在似乎是一個好時機。
“哥,阿蓮姨在檔口做了好久吧!
戴柯:“好像我快五年級的時候來的,有三年了。”
梁曼秋:“阿蓮姨會一直在檔口做下去吧?”
戴柯:“誰知道!
梁曼秋:“以前她好像說過比你大十幾歲,她有多少歲?”
戴柯:“反正來的時候就不年輕!
梁曼秋:“有三十?”
戴柯:“鬼知道!
梁曼秋:“她到底結婚了嗎?”
戴柯:“你一直研究她做什么?”
梁曼秋終于來到決定的邊緣,“有個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戴柯:“那就不說。”
梁曼秋沒料到戴柯那么干脆,可或許他也早知道,只是沒挑明讓她這個寄人籬下的“外人”知道呢?
也許戴柯今天看在她“屁股出血”的份上,對她分外耐心,基本有問必答。
梁曼秋趁機追問:“哥,你覺得阿蓮人怎么樣?”
戴柯被繞暈了也有脾氣,“你到底想問什么?”
“我覺得……”梁曼秋還是替戴四海保留一點父親的偉岸形象,選擇閉嘴,“阿蓮挺好的!
戴柯:“我爸又不是沒發她工資!
可能在戴柯心里,阿蓮和戴四海依然是幫工和老板的關系。梁曼秋更加不能親自攪亂他的認知,打破這份難得的平衡。
阿蓮看到他們停車,張羅著吃飯,“回來得正好,菜剛剛出鍋,今天燒了鵝血湯。”
戴柯皺了皺眉,“一聽就腥!
梁曼秋說:“阿伯做的菜怎么會腥!
戴柯說:“一會你多吃兩碗補血!
梁曼秋雙頰微燙,小聲說:“我哪有那么嚴重,又不是失血過多!
戴柯只是想到以形補形,順口提一句,哪想到那么多青春期禁忌。
“誰跟你扯那個,反正我不吃。吃多點自己走路,下次我才不背你,重死了!
第25章 我們一起上高中考大學,好不好?
晚餐吃得磨磨蹭蹭, 梁曼秋等阿蓮獨自進后廚洗碗,才端著空碗跟進去。
“阿蓮姨……”梁曼秋有點羞澀,上一次買小背心是阿蓮觀察到了主動提出, 這一次她不得不自己開口。
“小秋, 怎么了?”阿蓮轉頭接過梁曼秋手里的空碗, 上了初中以后, 兩個大人都在有意無意減少梁曼秋的家務活, 七門課業實在是一個大挑戰。
“我來那個、生理期了,剛借了哥哥的錢買東西,能不能……讓阿伯……”
梁曼秋越說越急, 尷尬地笑笑。
阿蓮愣了下,笑容帶著驚喜和善意,“讓阿伯多給你一點零花錢買衛生巾對不對?”
梁曼秋點點頭,悄悄舒了一口氣。
阿蓮:“我之前就想跟你說, 要是來了就跟我說一聲,我給你準備。忙忘了,也沒想到你那么快。”
梁曼秋:“以前六年級我們班就有女生來了!
阿蓮:“有特別不舒服嗎?”
梁曼秋:“肚子疼。”
阿蓮匆匆洗了碗,搭著梁曼秋的雙肩, 一大一小像搭火車,走出后廚。
“我跟小秋去超市,你們有什么要買的嗎?”阿蓮沖戴四海父子說,一個在飯桌掃尾,一個已經看起電視。
戴四海說:“你們去買什么?”
阿蓮說:“不告訴你。”
梁曼秋跟阿蓮達成一種同胞的默契,沒了前頭的尷尬, 不約而同相視一笑。
“買女人的東西!贝骺吕洳环勒f, 目光還鎖定著電視機。
“什么?”戴四海有點詫異,戴柯耳廓微紅, 口吻卻頗為老成。
阿蓮給戴四海示意戴柯,“瞧你家大D多懂!
等檔口只剩下父子倆,戴四海問:“你剛才說什么?”
戴柯懶散瞟了戴四海一眼,“阿蓮到底有多少歲?”
戴四海頓了下,“突然問這個做什么?”
戴柯:“隨便問問!
戴四海:“今年三十!
戴柯:“她有老公小孩嗎?”
戴四海思考半晌似的,“你聽到什么傳言?”
戴柯難的分他一點眼神,“你有什么沒跟我說?”
沉默倏然降臨,只剩下電視機的聲音。
父子倆不知道幾時話越來越少,少到戴四海需要跟梁曼秋打聽戴柯的初中生活,戴柯除了要錢繳費零花,沒有其他交流。或許因為戴四海有了秘密,或許是戴柯青春期叛逆,他們進入一種典型的父子關系,只要不出大差池,以后可能都會是這般距離。
阿蓮帶梁曼秋的超市挑選衛生巾,教她不同種類和不同流量下的用法及注意事項,給她囤夠下個月的量,才送她回碧林鴻庭。
聽到戴柯在學校幫梁曼秋買衛生巾,阿蓮吃了一驚,“他爸都不會買,大D還有這么體貼的時候?”
梁曼秋聽著感覺怪怪的,“阿伯不會買什么?”
“你阿伯沒給你買衛生巾!卑⑸彽脑捄孟裼譀]什么破綻。
梁曼秋忙說:“我自己買就可以了!
阿蓮悄悄問:“小背心還合適嗎?”
梁曼秋紅著臉點點頭。
阿蓮說:“要是不合適了,你跟我說,我帶你去買文胸!
那個代表成熟的名詞跟它的英文單詞bra一樣,還沒進入梁曼秋的詞典,她聽得一愣一愣的。
“或者你也可以跟女同學逛街一起買,好像沒怎么見過你和女同學逛街。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拿到生活費第一件事就是跟同學逛街買衣服!
阿蓮想了想,話鋒一轉,突然低落,“不過我就是跟外面的女生玩多了,不愛學習,整天談戀愛,初中沒讀完早早就出來打工!
她突然寵溺地捏了捏梁曼秋的臉,“小秋,你這樣挺好的,繼續好好學習,多讀點書。”
梁曼秋的心臟怦怦跳,鼓動著一個長久的疑問,“阿蓮姨,你結婚了嗎?”
阿蓮好像有一點尷尬,“算是結了吧,以后告訴你!
梁曼秋抄著一只黑色大塑料袋回家,戴柯以為是什么好東西,好奇扒拉看了一眼,花花綠綠的衛生巾,又嫌棄地走開,袋口懶得收攏。
梁曼秋把衛生巾收整到放貼身衣褲的抽屜,扭頭跟戴柯悄悄分享八卦。
“哥,阿蓮好像結婚了!
戴柯還是舊姿勢坐在書桌前,單膝頂著桌沿,抬起椅子的前腳,一搖一晃,悠閑自在看漫畫書。戴柯厭學到暈字,就算課外讀物也選字少的漫畫。
“她老公哪個?”
梁曼秋:“不知道。”
戴柯:“你聽誰說的?”
梁曼秋:“她啊!
戴柯:“沒聽她提過她老公!
梁曼秋:“我也沒聽過,改天我再問問。”
初中生們似乎總是對老師的配偶好奇萬分,對阿蓮這個像老師一樣的長輩也不例外。
梁曼秋收整好衛生巾,進入每晚的輪流洗澡流程,不由抱怨:“哥,你為什么每次先回來都不會先洗澡?”
戴柯:“你有意見?”
梁曼秋小聲說:“磨磨蹭蹭好晚才關燈!
戴柯:“你再說一遍。”
梁曼秋說:“你好像洗澡時間變長了。”
戴柯的椅子僵住,不搖了。
他的心里好像住進一頭猛獸,橫沖直撞,難以控制。洗澡時間從十幾分鐘,延長到三四十分鐘,久到戴四海偶爾提醒他別洗太久。
他懷疑戴四?创┝怂拇竺孛,好像越長大需要隱藏的東西越多。
戴柯再一次感覺到沒有屬于自己房間的不便,有一些自由因為梁曼秋的到來而變相被剝奪了。
“你有意見就滾回福利院,這里是我家。”
梁曼秋剛來這個家時,戴柯就表現出領地意識,絆了她一跤,后來時不時會有類似行為。起初梁曼秋還會偷偷抹眼淚,后面漸漸敢回嘴,甚至在暑假打了他。
雙方勢力此消彼長,無限輪回。
許是一定程度上麻木,梁曼秋這回只是窒息一瞬,頂嘴道:“等我考上寄宿高中,我才不回來!
戴柯:“小心考上翠田高中!
“你才考上翠田高中,”梁曼秋想想這樣罵都算抬舉他,改口,“你連翠田高中都考不上,上完初中就去打工。”
戴柯就算不在意學業,事關面子,也不容許有人唱衰他。
而且,戴柯說的是詛咒,梁曼秋說的是現實。戴柯真的可能翠田高中都考不上,莫名緊張了一下。
戴柯揚手就要打梁曼秋腦袋。
梁曼秋長了肌肉記憶,旋即抱頭躥出客廳,大叫:“阿伯,哥哥要打我。”
戴四海從主臥聞聲趕出,蹙眉不悅,“大晚上又干什么?大D,說多少次了不要打妹妹!”
梁曼秋躲戴四海身后,朝戴柯做了一個鬼臉。
解釋不是戴柯的風格,他指了指梁曼秋,“有種今晚別進房間睡覺!
戴四海咂舌,“你們兩個,當哥哥的就不能讓一下妹妹?當妹妹的——”
似乎挑不出梁曼秋的任何毛病,嘴甜手勤學習好,比親生兒子強多了。
“當妹妹的也沒惹你啊!”
戴四海的偏心只是火上澆油,沒有對比就沒有高低,梁曼秋進家以后,戴柯越來越顯得一無是處。
戴柯放狠話,“她出現在這里就能惹毛我!
戴四海:“大D,這話怎么能隨便亂說,她是你的妹妹!
戴柯:“哪門子的妹妹,又不姓戴,長得又矮又小!
梁曼秋從戴四海身后跺腳走出來,紅著眼眶,“那我走行了吧?”
“小秋,站住!”戴四海喝道,“大晚上走去哪里,街頭那些爛仔就專門盯著你們這些離家出走的女孩子!
梁曼秋有點被唬住,每逢放學,學校附近總會游蕩一些游手好閑的爛仔,恐嚇學生交保護費。他們就是梁立華的過去,也可能是戴柯的未來。
戴四海擺足家長威嚴,命令道:“大D,你先去洗澡。小秋,阿伯跟你聊兩句!
零花錢事關一個學生的臉面,戴柯還得降服于戴四海,兇戾地瞪了梁曼秋一眼,穿過房間去陽臺收衣服。
待衛生間水聲響起,戴四海把梁曼秋叫到沙發邊問:“小秋,你一直是個誠實的好孩子,告訴阿伯,剛才為什么跟哥哥吵架?”
梁曼秋癟了癟嘴,“阿伯,我也不知道哥哥為什么生氣,我就說了他每次先回來都不會主動先洗澡,每次洗澡時間特別長,影響晚休。”
戴四海聽到中途,尷尬清了下嗓子,“小秋,你長大了,哥哥也長大了,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你就由他去吧!
梁曼秋似懂非懂,難道還是她有錯在先,不該跟戴柯計較?
“阿蓮跟我說以后每個月要給你多一點零花錢,”戴四海欠身從口袋掏出錢夾,打開抽出一張五十塊,遞給她,“這個月的先拿著,不夠再問我要,不要不好意思開口。你叫大D哥哥,叫我阿伯,我們就是一家人,沒人能把你從這個家趕走。記住了嗎?”
梁曼秋的泫然有了另一種含義,她接過錢,“謝謝阿伯,我以后少跟哥哥吵架!
戴四海收起錢夾,“你哥哥脾氣不太好,心地還算善良,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話不要太放在心上。不信你等會看他出來還生不生氣!
梁曼秋:“就算他還生氣,我也不生氣了!
戴四海笑了笑,“不值得跟他生氣,你哥看著人高馬大,心理年齡還沒你成熟。開學一個多月還習慣嗎?”
梁曼秋:“還行,除了學習就是學習,也沒什么,我就只會學習。”
戴四海:“阿伯就知道你不用操心。你哥哥呢,有沒有聽到他的八卦之類?”
開學前,戴四海特地囑咐梁曼秋多留意戴柯八卦,謹防他早戀。
梁曼秋如實說:“有女生追他,但他好像沒什么興趣,不怎么搭理人家!
戴四海又問了具體表現,聽不出破綻,才安心回主臥。
不久,戴柯恢復以往洗澡時長出來,壓根沒正眼瞧梁曼秋,從衣柜拿了PSP就鉆進被窩悄悄玩。
梁曼秋洗了澡吹干頭發,問了聲“我關燈咯”,沒人應,但戴柯肯定聽見了——他很少用耳機,就防聽不見戴四海的腳步聲。
嗒——
小小的房間陷入黑暗,只有遮光效果一般的窗簾透出隱隱路燈光。
梁曼秋憑著感覺爬上上鋪,塞好蚊帳,靜靜躺下。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梁曼秋在戴家又吃又拿,有時會覺得矮到地底下。
沒多久,下鋪傳來動靜,戴柯像以往掀開床尾蚊帳,直接把PSP扔回衣柜。
窸窸窣窣,梁曼秋默算他躺好的時間,翻身側躺,挪近護欄。
“哥,我們一起上高中考大學,好不好?”
第26章 這什么關系,這什么感情?!
戴柯在床上烙大餅, 輾轉反側,久久難眠。
以前睡不著,他會胡思亂想, 關不住心底的野獸, 悄悄放縱一回, 不敢發出聲響, 極度壓抑也造就登峰的愉悅。
但次日醒來會帶著罪惡感, 戴柯會默默加大運動量,防止再次失眠。
這一次,他像老僧入定, 沒有一絲雜念。
老師總罵他,以后考不上普高,只能上職;烊兆。職校是什么地方,就是收容一群不學無術的學生, 讓少管所少一點壓力。
梁曼秋突然畫出一幅美好的愿景,未來里面有她還有他,比老師的唾罵更有吸引力。
大概是一起生活久了,兩年來除了梁曼秋離家出走的兩天, 他們沒分開過一天,未來如果延續現在的安穩,會讓人很踏實。
戴柯同時很清楚,哪怕再努力,也不可能跟梁曼秋考上同一所高中,更別提同一所大學。
他們早晚會分開。
接下來的幾天, 梁曼秋的話并沒出現立竿見影的效果, 戴柯還是那副差生的標準模樣,早上叫不醒, 上課睡大覺,放學便往籃球場沖。
梁曼秋干著急也沒用,像老師經常說的,叫不醒裝睡的人。
梁曼秋在生理期休息了一周,之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練習800米,提不起興致。
也許她看體育就像戴柯看學習一樣,無從下手。
十一月,海城依舊處在過渡季節,早晚秋天,中午夏天。
翠田初中舉辦校運會,女子800米跑安排在第二天下午4點。
上午有萬眾期待的短跑決賽,運動員的爆發力、靈敏度和絕對速度都極具看點,最能掀動觀眾的心跳。
圍觀學生一個個伸長脖子,跟戴柯家檔口的燒鵝一樣擠在警戒線外。
梁曼秋在班上寫廣播稿來遲了一步,擠不到第一排,個頭小被擋得嚴嚴實實。
“小秋,來這!”金玲的呼喚分外親切。她也在外圍,耐不住身高快一米七,比一般男生都要高,視線通暢無阻。
梁曼秋湊過去,無奈道:“我看不見。”
“小問題,我抱你!
金玲彎腰,緊緊抱起梁曼秋的大腿,穩穩將她舉起來。
梁曼秋倒第一口涼氣,扶穩之后驚喜萬分,她還沒試過這般高的視野。
“看到了嗎?”
“嗯!
她們在靠近終點的地方,能遙遙看到起跑線上戴柯的身影。
他的著裝最為專業,標準的運動背心和短褲,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四肢,許是深藍色的關系,襯得皮膚更為黝黑,整個人又野蠻了幾分。
梁曼秋不由嘀咕,“他怎么選深藍色?”
金玲心有靈犀,“特黑是吧?”
“有點,”梁曼秋又保守道,“豬肉玲,我是不是好重?”
金玲將她往上掂了掂,氣不帶喘一下,“不重啊,才幾斤啊你,都不夠九十吧!
梁曼秋:“我哥說重。”
金玲沒來由手軟,險些抱不住她,“大D也抱過你?”
前面的男生聞聲回頭,好奇地打量他們一眼。
不知同樣認識戴柯,還是八卦而已。
“沒有……”梁曼秋對金玲也有了秘密,突然不敢再說下去。
金玲忽地想起暑假時戴柯和梁曼秋手牽手的模樣,不敢再想象一下戴柯抱梁曼秋的畫面,“又不要他抱,居然嫌你重。他那么四肢發達,不至于比我弱雞|吧!
梁曼秋立刻轉移話題,“快開始了!
發令槍舉起,圍觀學生隨之凝神屏氣,靜待好戲。
梁曼秋扶著金玲的肩頭,忘記呼吸似的,眨眼之間,白煙和槍聲似乎同時出現。
那一抹深藍影子彈射而出,速度之快,令她想不起起步加速一瞬的相對緩慢。
梁曼秋看到截然不同的戴柯,專注、堅定、韌勁十足,他目不斜視,眼里只有終點線。
終點線也只屬于戴柯一人。
身高造就步長優勢,他毫無懸念第一個沖線,拿下初二男子100米短跑冠軍。
人群朝終點線涌去。
梁曼秋給金玲放下地,也想擠過去,但戴柯被他們班同學護著走了。有人遞水,有人披衣服,有人幫他摘號碼牌,戴柯有自己的后援團,壓根沒工夫找她。
金玲說:“鉛球開始檢錄了, 你來看我么?”
梁曼秋拍著手便跟上,正好看到初一組最后幾名運動員投球。
丁莉莉沒她所說的那般夸張,鉛球沒砸到她的腳,但也沒投出多遠,順利完成參賽指標。
丁莉莉倏然笑著朝梁曼秋跑來,喊的卻是其他人,“學長,你過來看我投鉛球么?”
梁曼秋愣了一下,扭頭,果然看見戴柯。
只披了一件校服外套,下面還是短跑短褲,長度介于褲衩和校服短褲之間,赤露出一截平常不見光的大腿,顯得尤為壯碩。
不看臉只看身材,戴柯確實跟成年男人無異,有時梁曼秋挨近他莫名緊張,可能暑假的打架留下后遺癥,她并不太能從他的體格里獲得安全感。
“哥……”
戴柯像沒看見丁莉莉,只盯著梁曼秋,“剛跑哪去?”
梁曼秋有點迷糊,“看完你跑步,就來看豬肉玲。”
她的胳膊忽然給攬住,丁莉莉親昵地說:“梁曼秋,我們班的稿子好像快念完了,是不是該回班寫廣播稿?”
梁曼秋想想也是,剛要回答,給戴柯搶先一步。
“你們班沒其他人嗎?”戴柯罵道。
丁莉莉給出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誰叫她作文成績全班最好,其他人沒她會寫!
梁曼秋不像別人要么參賽拿積分,要么一口氣報幾個項目填空,只能盡可能為班級出力。
“哥,我先回班上寫點稿,下午跑800米就沒時間寫了。”
“急什么!贝骺潞鋈蛔Я肆郝镆粭l胳膊,力度迅猛,差一點將她撕成兩半似的。
丁莉莉愣愣地撒手,看著梁曼秋幾乎栽進戴柯懷里。
豆蔻之年的女生何其敏感,平常聽到異性之間的一點過線言詞都能在背后八卦半天,何況親眼目睹肢體過界。
戴柯明目張膽拉梁曼秋,跟護食無異。
丁莉莉的舉動就是虎口奪食。
縱使心里千萬般不愿意,丁莉莉還是訕訕遠離幾步。
梁曼秋悄悄掙開戴柯的手,揉了揉被他拽疼的地方,“哥,你干嗎?”
戴柯:“她喊你就走,那么聽話做什么!
梁曼秋:“你找我有事?”
單純的一句疑問,聽在戴柯耳朵像質問,好像沒事就不能找她。
戴柯抱起雙臂,繃著臉,看著金玲低頭扣著號碼牌從檢錄處出來。
“哥?”梁曼秋又問一遍。
“看豬肉玲比賽!贝骺抡f。
“你什么時候領獎牌?”
“急什么!
梁曼秋倒是不急,目光下垂,掃到他腿毛旺盛的雙腿,“哥,你不冷么?”
哦,穿著大毛褲當然不冷。
戴柯:“去我班上拿我褲子!
梁曼秋沒想歪打正著,活來了,登時哭喪 臉:“我又不認識你們班的人。”
他們班的人認識梁曼秋的也不多,不然不至于混淆他妹和丁莉莉。
戴柯:“你還不認識我的褲子?”
梁曼秋:“你的褲子又不會回答……”
戴柯:“黑色排扣褲,快去!
梁曼秋只得跑去戴柯班的大本營,眼睛默默搜索黑色排扣褲,無果,只能問人。
有一個經常跟戴柯打球的學長打趣道:“小學妹,找什么東西?”
梁曼秋:“學長,我找我哥的黑色排扣褲!
“哦?你是誰的妹妹?”
周圍幾張眼熟的面孔跟著一起嘻嘻哈哈。
梁曼秋雙耳微燙,悄悄攥了下拳,篤定他們認得她,就是故意的。
她成了誤入狼群的小綿羊。
轉頭問一個剛要離開大本營的學姐,“學姐,我找一下戴柯的排扣褲!
“戴柯的排扣褲?”學姐一臉困惑,估計真的不知道,隨手指指那群嬉笑的學長,“你問問他們吧,男生的東西男生保管。”
那群學長更樂呵,就等著梁曼秋著急。
學姐挺仗義,幫著吆喝一聲:“人家要找戴柯的排扣褲,你們幫找一下啊,專門欺負小學妹!
有人嗲聲學舌,“人家找不到嘛!
然后這群學長又笑成一團。
梁曼秋急紅了臉,在逐個袋子翻找和撤退之間,傾向于后者。
那群學長忽然次第收斂笑意,撓頭抓耳鳥獸散。
梁曼秋心有靈犀般回頭,果然說曹操曹操到。
戴柯罵道:“讓你找條褲子那么久,上街買都買回來了。”
梁曼秋:“誰知道你放哪里!
“大D,接著!钡谝粋逗梁曼秋的學長不知良心發現還湊巧找到,從桌腿邊一只敞口袋子掏出一條黑色排扣褲,直接扔給戴柯。
“眼睛往哪看,這不是嗎。”戴柯抖了抖,找到褲頭套上,彎腰嗒嗒按扣子。
剛才扎堆的男生有人被慫恿當出頭鳥,大聲戲謔:“大D,這是你第幾個妹妹?”
“找死。”戴柯臂彎鎖住要逃的那人,頂膝撞他兩下才松開。
他的排扣褲只扣了左右兩邊上段幾個扣子,小腿部分幾乎敞著,步伐帶著褲腿翻飛。
梁曼秋小聲提醒:“哥,你先把扣子扣全吧,好像個……”
爛仔。
戴柯非要逼出下文,“像什么?”
梁曼秋堆著笑,擠出兩個不算違心的詞眼,“帥哥。”
戴柯嘴角抽了抽,得意之中又帶了點別扭,覺得梁曼秋不算誠心自愿。
金玲輕巧拿下鉛球亞軍,下午才是梁曼秋的煉獄。
梁曼秋還穿著校服長褲,一看就不像能跑快的,走了狗屎運抽到最內圈的起跑位置。
戴柯剛跑完4*100米接力,還是上午那副著裝,抱臂站跑道外。
梁曼秋手心滲汗,受不住熟人的眼光,悄悄跟戴柯說:“哥,你別來看我!
戴柯眉心緊蹙,比自己跑還嚴肅。
“各就位——”裁判員舉槍,站成弧線的初一女生各個作出預備的姿勢,大部分不太標準,梁曼秋也不例外。
“預備——”
嘭——
梁曼秋慢了一秒,旁邊的女生們涌向內圈,團團堵在她前頭,白白浪費了好位置。
有人急著超車,有人勻速前進,跑團分成了前中后三組。
梁曼秋在最后一組。
“慢點跑,不要著急!贝骺碌穆曇艉鋈蛔飞蟻怼
梁曼秋倉促扭頭,才發現跑道外的藍色身影,可惜沒法看清面孔,沒法看清罕見溫柔的戴柯。
她給自己的預期是不做最后的三名,現在看來還是有點難度。
梁曼秋以為轉個彎戴柯就不見了,沒想那一抹深藍色一直如影隨形。
戴柯明明才跑完100米,不知哪來的體力,一圈下來,竟然還在。
梁曼秋成功跑到后組的第一位,脫離最后三名的范疇。
比起戴柯的體力,梁曼秋更好奇他哪來的體貼,太陽竟然打西邊升起。
趁還有力氣,梁曼秋抽空說:“哥,你別跟了!
“你閉嘴,好好跑!”戴柯又變回平常的戴柯,兇巴巴罵道。
梁曼秋知錯了,呼吸錯亂的一秒,肋骨下緣抽疼。
她不由用手壓了壓。
“調整呼吸,不要喘那么急。”
戴柯的提醒無形成了指導和信念,梁曼秋慢慢緩過來。
等梁曼秋放開手,戴柯又吩咐:“不要急著超車,我跑多快你就跑多快。聽到沒?”
梁曼秋點點頭。
戴柯人高馬大,跑在一群初一女生旁邊鶴立雞群,很快引人注目。
兩圈下來,他竟然還沒停止,有人帶頭吹氣口哨起哄。
高子波吹得最為高亢,要把暑假戴柯揍他的怨氣盡數發泄,咬著舌尖狂拍手,而后叫道:“絕了,這什么關系,這什么感情?!”
第三圈,梁曼秋在戴柯的陪跑下,跑到中等位置,跟后方拉開一段距離。
有戴柯陪著,好像墊底的羞恥能分出去一半,梁曼秋漸漸放平心態,不再那般緊張。
槍聲響起,有人進入最后一圈。
戴柯微喘著問:“還有力氣沖嗎?”
梁曼秋還是點頭,如愿跟著先頭部隊進入最后一圈,跟著戴柯步伐慢慢加速。她好像在追逐戴柯,而不是她的同級同學。雙腿像被戴柯牽著動,他有多快,她就跑多快。梁曼秋跟著戴柯超過一道又一道身影,哪怕最后100米跑道邊擠滿人群,他的身高優勢依然可以讓她感知他在人群外相隨。
沖過終點線,梁曼秋突然失去依托,像飄搖的葉子,搖搖欲墜。
熟悉的身影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在她倒地前,一把攙住她的腋下,今天的命令式語氣尤為親切。
“先走一會,不能馬上停下來!
梁曼秋疲累到極點,無所顧忌地掛在戴柯臂彎上,終于在他一身肌肉上找到安全感。
一邊笑一邊喘,“哥,我跑完了!
戴柯哼了一聲,“廢話,有我在你還跑不完,簡直丟我臉!
第27章 什么他妹妹,明明是他馬子。
兩天運動會之后緊接著周末, 相當于連放四天假。國慶之后到元旦之前沒有額外假期,這對于學生來說算是安慰。
戴柯一天下來跑了兩場短跑和一場中長跑,體能開銷大, 肌肉高強度運作, 饒是青春年少沒有垮下, 難免渾身酸痛。
回到家, 戴柯找了三塊拼接墊趴地上, 扭頭吩咐梁曼秋:“給哥踩踩腿!
梁曼秋納悶:“哥,我沒聽錯吧,是我理解那個踩嗎?”
戴柯:“你語文不是挺好的么!
梁曼秋:“可是, 我怕把你骨頭踩斷……”
戴柯:“才多少斤!
梁曼秋:“你又說我重。”
戴柯:“我說過?”
梁曼秋聽不出他裝的還是真忘記,懶得計較,戴柯雙腿骨肉勻稱,肌肉流暢結實, 不像金明一樣過分細弱。
她問:“脫了鞋踩么?”
戴柯:“廢話,鞋底不臟么?”
旁邊就是通往上鋪的爬梯,梁曼秋便半掛著梯子借力,聽戴柯指示, 先用一邊后腳跟踩他小腿的比目魚肌。
“這樣?”梁曼秋有一半重量卸在梯子上。
戴柯:“沒吃飯么,用點力。”
梁曼秋忍俊不禁,這幾乎成了戴柯的口頭禪,每次沒用勁都要跟吃飯掛鉤。
“這樣?”梁曼秋踮起另一只腳,大半重量壓著他硬邦邦的肌肉。
“唔……”聲音聽著挺舒服。
梁曼秋找對感覺,踩到肌肉有所松緩, 就放開等一會再踩下一次。
“哥, 你這真的好硬!辈鹊搅硪贿,梁曼秋不由說。
戴柯渾身放松, 本來快睡著,被某個詞眼扎中穴位似的,倏然睜眼。
回頭別扭瞪了她一眼,“梁曼秋,出去不要隨便跟其他男的說那個形容詞!
“嗯?”梁曼秋迷糊應了聲,“什么形容詞?”
從她升上初中開始,戴柯時不時幫她建立異性交往規范,不能摸男生的喉結,不能隨便跟男生說硬字等等,千奇百怪。
戴柯略顯不耐,“聽不懂嗎?”
“‘硬’字?”梁曼秋腳下功夫沒停,“我就說你的肌肉好硬,這也不行么?”
戴柯:“梁曼秋,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梁曼秋做著苦力活還要聽他話里藏話,不太痛快,“小腿可以了嗎?”
戴柯:“踩大腿!
剛才梁曼秋悄悄加上100%的身體重量,也不見戴柯吭聲,估計真的不疼。大腿肌肉比小腿發達,她腳掌嬌小,小心翼翼同時踩上去,站穩。
“這樣真不疼?”她還是謹慎試探。
戴柯:“啰嗦!
梁曼秋玩心頓起,松開扶著架床的手,完完全全站到戴柯腿上。
不知是不是將大腿踩扁一點的原因,戴柯的臀部顯得尤為翹挺,隆起在她的腳尖前,像兩座小山包。
眼前不由浮現兩年前的一幕,她不愿被福利院院長拽走,抱著戴柯的腿不撒手,愣是將他校服夏褲扯下半截,露出屬于本命年的紅屁股。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梁曼秋霎時雙頰發燙,目光不由挪向別處。
心里給自己開脫:只是身體找平衡,低頭不小心看到,可不是蓄意妄為。
大門吱呀作響,戴四;貋砹耍『米惨娺@一幕。
從他的角度看,梁曼秋像站在雙板上,準備滑雪飛馳。
“這是干什么?”戴四海謹慎地問。
梁曼秋坦坦蕩蕩笑道:“阿伯,今天校運會哥哥帶我跑完800米,可累了,多虧了哥哥我才能跑完。我給他放松一下肌肉!
“他帶你跑完800米啊,”戴四海若有所思,“挺好,樂于助人。”
戴柯的唇角抽了抽,“跑不完給我臉!
梁曼秋起跑緊張可能真有這一層原因。
戴四海不客氣道:“你考試倒數才給妹妹丟臉。”
戴柯索性閉目,鼻子發出一個不屑的音節。
戴四海剛要回房,想起來問:“期中考試幾分?”
戴柯甩出三個字,“不知道!
梁曼秋補充:“阿伯,期中考試的試卷要下周回去才發。”
戴四海一方面生意忙碌,另一方面深知戴柯并非學習的料,已經很久沒追問成績,這次只是想起問一句。
“我猜你七門總分加起來沒小秋三門多。”
成績再差,戴柯認了,但受不了戴四海每次拿來跟梁曼秋比較。這似乎是梁曼秋到家后的慣例項目。
戴柯沒吱聲,難掩激動,肢體反應有點大,像要習慣性翻身。
一不小心把梁曼秋翻下來。
梁曼秋尷尬地抽回卡在戴柯□□的腳,“哥,正面還要踩嗎?”
“不踩了!
戴柯氣呼呼地說,仰躺在地,像只四腳朝天的王八,翻不過身,憋屈。
梁曼秋感覺到戴柯的怒氣,拘謹站在一邊,“我給你揉一揉?”
長跑過后大腿不可能只酸在后方。
不待他發話,梁曼秋蹲下來幫他捶捶揉揉,比起剛才腳踩的勁頭,此時更像按摩,輕柔、和緩,戴柯甚至能感覺到肌膚的細膩。
他沒有放松,反而更為緊繃,有點怕梁曼秋把他揉醒了。
“不搞了。”戴柯猛地坐起,拉開梁曼秋的手腕。
梁曼秋微微一愣,雙手無措地攥了下,“不酸了?”
戴柯默默地折疊三張拼接墊,折到一半忽地撒手,有點煩躁地踢給梁曼秋,“你收,我去洗澡。”
梁曼秋一頭霧水地繼續整理墊子。
她哥真的長大了,終于肯主動一次第一個洗澡。
就是洗澡時間依舊長得離譜。
戴柯的欲念像夏季的陣雨,說來就來,橫沖直撞,想在他的體內找一個突破口。
戴四海不會對他進行這方面的教育,有些事情無師自通。
他迎著花灑,讓水流澆在后腦勺,順著微微彎著的脊背流下去。一手撐著冰涼的瓷磚墻壁,一手握著溫熱的自己。
腦袋混沌,主角明晰,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部分都在他的心里拼合、補全,變成邪惡又誘人的畫面,帶領他走向極端的快樂。
出來的那一瞬,戴柯像又帶她多跑一次800米,渾身疲乏,但充斥著完賽的亢進。
校運會后的上課日下發期中考試的試卷,每間教室哀鴻一片,主要集中在后半部分的差生群體。
戴柯一聲不吭收起試卷,繼續睡大覺。
兩天后,分數糾錯和試卷講評結束,總分和排名統計完成,學校召開2010-2011學年第一學期其中考試的頒獎典禮。除初三以外,每個年級的前十名登臺領獎,從左往右按名次排開。
戴柯照舊站在隊末,抱臂低頭犯迷糊。這種場合向來與他絕緣,他的風頭早在校運會出完了。
喇叭斷斷續續傳來教務處主任低沉而催眠的聲音,“……第二名,1009班徐子陽,第一名,1001班梁曼秋。有請念到名字的同學上臺領獎,有請我們的校長為他們頒發獎狀和獎品!
“大D,你妹!”
旁邊人低吼一聲,撞了戴柯一肘子,把他驚醒了。
戴柯惺忪的雙眼陡然銳利,“有種再罵一句!
旁邊人下巴往領獎臺上面擺了下,“我是說真的你妹,上面,年級第一!你怎么沒說過你妹那么牛逼!”
隔著一片黑壓壓的腦袋,戴柯站在角落看不清梁曼秋的面龐,只認出她的身形,瘦瘦小小,留著短發,遠看像一個小男生。后頸飛著一叢粉色細帶,分明只屬于可愛的女生。
翠田小學沒這般大張旗鼓搞過頒獎,戴柯第一次直面梁曼秋的成績,沖擊程度不亞于被她拿不銹鋼盆敲頭。
“什么他妹妹,明明是他馬子。”隔壁班隊末飄來久違的聲音,高子波拉回戴柯的浮思。
戴柯冷冷橫一眼,若不是集合,早就一腳飛過去,“你再說一遍。”
自從暑假偷錢風波之后,戴柯和高子波再沒講過一句話,在學校偶爾擦肩也是王不見王。
高子波舊恨新仇涌上心頭,白了戴柯一眼,回頭跟同伙說:“本來就是!
戴柯眼看就要出列揍人,隔壁班主任負著手肅然巡邏過來,制止一場險些發生的斗毆,“高子波,那么想說話一會解散后單獨留下來繼續說。”
這個年齡的學生不服管教,寧愿斗一個你死我活,也不愿大人出面調解或制止,誰借助大人的力量誰就是孬種。
戴柯和高子波的詞典里只有秋后算賬,沒有息事寧人。
初一學生先解散,戴柯遙遙看著梁曼秋抱著獎狀和一袋獎品回班。
教務處主任剛宣布初二解散,戴柯便逼到高子波跟前,“死肥波,剛剛說的重復一遍!”
八卦纏身的人不屑聽八卦,只有緋聞絕緣體才這般熱衷編八卦,調解枯燥的生活。
高子波一身浮肉,看著大只,實則底虛,拳頭硬不過戴柯。
眼神閃躲,“我說你了嗎?”
戴柯:“別讓我動手逼你!
人潮散去,這一角落的微妙很快成為焦點。
教務處主任朝他們吹了一口哨子,“你們幾個,還聚在這里干什么,該上廁所上廁所,該回教室回教室。”
空蕩的操場確實不適合單挑,他們只能互相剜一眼,而后分道揚鑣。
下課和放學戴柯想去堵高子波,廁所和校門口都撲了空,悶悶不樂在車棚等梁曼秋。
“哥,”梁曼秋的書包背在前面,低頭拉開拉鏈往里掏東西,“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戴柯以為她要秀早上的獎品,臉色倏變,跨上單車背對著她,“不看。”
“為什么不看?”梁曼秋果然掏出早上的獎品袋,準備打開。
戴柯目視前方,“不看就是不看!
梁曼秋掏出的卻是一沓粉萌的信封,“別人給你的信,有可能是情書,也不看么?”
戴柯啞然一瞬。
妹妹倒是好妹妹,沒在哥哥面前炫耀成績。
只是他第一次為自己的分數羞恥。
梁曼秋遞到他眼皮底下,信封正面字跡娟秀,的確是他的大名。
戴柯:“你哪來的?”
梁曼秋:“我也不知道,塞抽屜里,可能就是想讓我轉給你!
戴柯在校運會出盡風頭,自然又吸引了一批新的暗戀者。期中考試的結果經過兩天冷卻,該接受的早已接受,不接受的也不得不接受,期末考試的壓力還遙遠,小女生們的春心又開始萌動。
見戴柯不接,梁曼秋自己拉開他的背包拉鏈塞進去。
戴柯不經意一瞥,發現異常,拉了下她的獎品袋,里面還殘留一只信封,相對沒那么精致華麗。
“還有一封,想私吞?”
打一放學,梁曼秋就沒了早上那股意氣風發,眉間愁云淡淡,這會更是蹙眉。
“哥,我以為你一直不在意這些信。”
戴柯伸手要撈,“再怎樣也是我的。”
梁曼秋卻退開一步,避過他,“這封是我的!
戴柯像聽不懂,“你的?”
梁曼秋點頭,掏出信封展示正面,“別人寫給我的!
收件人的確寫了梁曼秋的名字,男生字跡,比戴柯寫的端正許多。
第28章 你說你哥帥不帥?
戴柯沒來由慌了一瞬, 血液集體倒流回心臟似的。
“情書?”
梁曼秋:“我還沒看,不知道。”
“我幫你看看!贝骺乱话褗Z過,就要拆封。
“還給我!
“不給你!
梁曼秋伸手要夠, 但身高限制, 哪怕戴柯坐著, 她跳起來也摸不到他高舉的手。
“哥……”
戴柯晃了晃手里信封, “長得都沒小學生高, 還想學人談戀愛!
梁曼秋癟了下嘴,靈機一動,把剛塞進他書包的情書都掏回來。
退開一步, “你不給我,我也不給你。”
哪想戴柯丟出兩個字,“隨便。”
戴柯從小學就開始收情書,匿名的署名的, 不計其數,情書就像雨后韭菜,割了一茬又長出一茬。
威脅失效,梁曼秋不服氣, 生硬道:“我真不給你!
戴柯折起梁曼秋的信,塞進褲兜,拍了拍,“回家!
梁曼秋握著一沓不屬于自己的信左右犯難,“哥,我們還是換回來吧!
“走不走?”戴柯一腳踩上腳踏, 準備出發, “不走推車!
梁曼秋默默將信塞回戴柯書包,幫他拉好, 騎上后座。
戴柯回頭:“干什么?”
“又不是我的!绷郝飷灺曊f,總不能踐踏其他女生的心意,信鴿工作完成,她問心無愧。
戴柯踩車出發,悠悠蕩蕩離開車棚。
路邊有人吹口哨,梁曼秋不由自主多看一眼,口哨聲越發響亮,像在叫她。
那人面孔眼熟,大概跟戴柯一起打過籃球,喊道:“大D,又帶妹?!”
戴柯朝那人橫了一眼,吼了對方名字,“找死啊?明天回來收拾你!”
那幾個人瞬間哄笑,歪歪扭扭撞成一堆。
“大D哥,我們要吃拍拖糖!
戴柯朝他們豎中指。
梁曼秋忽然問:“哥,你還帶過哪個妹?”
“帶過細狗!
戴柯不假思索,梁曼秋就該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梁曼秋攥緊戴柯的側腰,不由留意到他微微敞開的褲兜,她的信封隱隱約約冒了頭。
抬眼打量,只見戴柯專心踩車,無知無覺。
她悄悄伸手,用兩根手指去拈信封,像啄木鳥的嘴,剛剛啄到樹眼——
啪,脆響一聲,戴柯打掉梁曼秋的手。
“哥!”梁曼秋惱道。
戴柯:“少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動作!
梁曼秋揉著微紅的手背,只得繞回本質,“那是我的信!
戴柯:“下次還想考年級第一?想就別看。”
梁曼秋用年級第一的聰明腦子反駁:“難道考不好是因為看多情書?”
戴柯心虛,聽來像指桑罵槐,“你罵我?”
梁曼秋歪打正著,不好意思承認,“哪有……”
戴柯記恨上了,往褲兜深處推了下信封,“信你不用想,就當沒收過!
“你好霸道,”梁曼秋咕噥,“就算我的真的是情書,我肯定不會答應!
戴柯:“你看了又不答應,以后碰見這個人,不尷尬么?”
沒想到戴柯的歪理還挺有道理。
梁曼秋可以不看信,但不能失去對自己信件的控制。
她再度往戴柯褲兜身手,干脆利落往深處鉆,像掏自己的褲袋自然。
“操,你干什么?!”
戴柯像兜進一只小老鼠,嚇得急剎車,險些撞上花壇,扭頭質問她。
“你再亂摸一次試試!”
“我只是拿回我的東西……”
梁曼秋把皺巴巴地信封塞回他的書包,和他那一沓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哥,要不這樣,你看我就看,你不看我也不看,好么?”
戴柯一副信不過梁曼秋的表情。
梁曼秋說:“我們買一個鐵皮盒子,信都放里面,上兩把鎖,你一把我一把,少了任何一把都打不開盒子!
戴柯想了想,扔下一句“買就買”,繼續騎車上路。
“可是,你的信比我的多,萬一你自己收的先看完了呢?”
真是防不勝防。
梁曼秋還沒能為自己的巧思興奮三秒,忽然黯淡下來。
戴柯罵了一聲,“看個屁,看到字就頭疼,有些神經病還寫英語!
梁曼秋不由噗嗤一笑,“你可以只看最后一段或者最后一句呀,中心句一般在最后面!
戴柯:“誰看情書還做閱讀理解?”
梁曼秋一本正經,“哥,看來以后你的女朋友要口頭表白才行!
戴柯耳邊莫名回蕩著高子波那張臭嘴編的八卦。
妹妹不是妹妹,是馬子,是女朋友。
“哥——!”
戴柯給喚回神思,“鬼叫什么。”
梁曼秋:“剛問你問題呢。”
戴柯直接忽略,雙腿發力,屁股離凳,弓腰站起,風風火火將梁曼秋帶上坡。
梁曼秋嘀咕:“你根本沒聽見我說什么。”
剛才的小心翼翼成了白緊張,等不來只言片語。
她想問戴柯,他喜歡什么樣的女生。
但估計很難知道答案。
異性和學習,似乎成了梁曼秋和戴柯的對話禁區。
梁曼秋和戴柯當真從家里翻出一只舊式收銀用的白鐵皮箱,鞋盒大小,把收到的情書都裝進去,鎖上兩把小鎖,推到床底最深處。
并且約定,誰要是被發現私看情書,就罰款五塊錢給另一個人。
說到錢,戴柯的光頭留了三四個月,也該到了修剪的時候。
他問戴四海要理發錢。
戴四海給了,順便問梁曼秋:“妹妹要不要剪?”
梁曼秋摸摸細軟的頭發,已經蓋住耳廓,愣怔一瞬,點頭說要。
戴柯問:“梁曼秋,你不留長發了么?”
梁曼秋接了戴四海遞來的10塊錢,多此一舉地對折兩下,低頭收進校服褲兜。
“不想留!
戴柯順手揉亂梁曼秋的頭發,“像個男的!
“你才是!绷郝锪R了等于白罵,悶悶抓了兩下頭發,湊在冰柜玻璃前照影子,勉強算恢復現狀。
“我當然是!贝骺鲁读顺蹲旖恰
“哥,以后別揉亂我的頭發,好不好?”梁曼秋半商量半抱怨。
戴柯:“揉不揉還不是一樣亂?”
梁曼秋仰頭,圓溜溜的雙眼瞪了下他,“你就欺負我沒你高!
“這是事實!贝骺虑繁獾卣f,跨坐上單車,習慣性扭頭等她。
梁曼秋噘著嘴騎上后座。
戴柯問:“你真的要剪短頭發?”
梁曼秋已經屬于短發,無所謂再短,只是修一下發型。
“走啦!彼叽。
單車晃晃悠悠上路。
戴柯還沒完沒了,“為什么不留長頭發?”
梁曼秋敷衍應聲:“為什么要留長頭發?”
“好看!
戴柯真的吐出了象牙。
難得用上一個正面積極的詞。
之前沒問出答案的問題,然有了一個簡要提示。
“哥,你是喜歡長頭發的女生吧!
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喜歡一旦涉及到人,便成了一個千斤重的詞眼,壓在心頭會慌張,從嘴巴吐出會抖顫。
戴柯后知后覺自己夸了誰,但那誰并沒發覺,還岔開話題。
好險,好險。
“誰會喜歡光頭尼姑!
梁曼秋在記憶里搜索一遍,似乎沒找到戴柯身邊有哪個長頭發的女生,稍稍心安,總體又不太踏實。
“誰呀?”她問。
“什么?”戴柯沒聽清。
“沒什么!绷郝镉植桓覇柫恕
隔了一會,戴柯繞回前題,“你以前不是喜歡留長頭發?”
梁曼秋賭氣般嘀咕:“你還喜歡薅我頭發!
“哪有!”
“哪沒有?”
戴柯說:“就那一次打架,你還抓我手臂抓破皮,好意思說!
梁曼秋悄悄瞪一眼戴柯脊背。
戴柯在常來的理發店前停車,恍然大悟又不太敢確定,“梁曼秋,你不留長發,是怕我再薅你頭發?”
梁曼秋佯裝打量理發店,看理發師,看顧客,看掛出的價格牌。
但難得碰上戴柯聰明一次,實在沒法不多看一眼。
她偷偷瞥他。
戴柯扯了扯嘴角,“我再也不薅你頭發還不行么?”
梁曼秋皺了皺鼻子,“哥,你說話算話?”
戴柯一腳踢正單車腳撐,“不信拉倒!
梁曼秋想了想,“你要是再薅一次我頭發,就罰十塊錢!
戴柯轉身進理發店,只扔下一句話,“你別想從我這里摳出一塊錢!
梁曼秋習慣了戴氏拐彎抹角,咬著唇偷樂,跟著他進理發店。
“哥,我坐這里等你。”
戴柯習慣了“勞改頭”,還是叫理發師阿姨推了一個圓寸。每日在校固定穿校服,只能在發型和鞋子上找個性,在注重形象的學生時代,這是一個很大膽的嘗試。
沒多久,章樹奇也來剪發,對著戴柯左看右看,“不錯不錯,剪寸頭精神多了,走出去別人還以為你是我同事!
阿姨的手藝深受小孩和成年男顧客的喜歡,端著一面鏡子給戴柯看后腦,“就是,多酷多帥啊,過幾年考個警校,當你小奇哥的徒弟,多威風!
戴柯難得挨上正面夸獎,從勞改犯搖身變成條子,不禁臊紅了臉,低頭撥了撥后頸碎發。
梁曼秋含笑抿嘴,繞著戴柯打量半圈。
章樹奇看熱鬧不嫌事大,笑著問:“小秋,你說你哥帥不帥?”
“嗯,”梁曼秋輕輕應一聲,“挺帥!
戴柯的耳廓卻染上濃墨重彩的一筆,越發鮮紅欲滴。
他扳過梁曼秋的肩膀,將她往門外搡,回頭說:“小奇哥,我們走了!
梁曼秋也扭頭揮手,“小奇哥拜拜!
章樹奇在空椅子坐下,揚聲:“不要貪玩,好好學習啊。”
主要跟大的那一個說。
阿姨揚了圍布,細致地圍上章樹奇的脖頸,“小孩長得就是快,都快有你高了!
章樹奇最后望了眼遠去的背影,“明年肯定超過我咯!
許是那些微妙的互相夸獎,梁曼秋和戴柯的關系平和幾分,她獲得更長的PSP使用時間。
PSP里有以他們名字命名的專屬文件夾,戴柯的叫D,梁曼秋的叫Q,一般不會看對方的。
這天梁曼秋一個人在家,無聊催發了不一般的情況。
十二月的海城陰冷難耐,不知道戴柯哪來的熱情還出門玩,吃了午飯便無影無蹤。
梁曼秋猶豫一瞬,點進了D文件夾,里面像Q文件夾一樣存了些視頻文件,但是文件名有一點怪異。
都是數字,沒有其他文字。
預覽圖出奇的統一,似乎是一些沒穿衣服的人,白花花的,扭曲在一起。
梁曼秋就近點進第一個,視頻加載到上一次播放的地方。
見所未見的畫面沖擊著梁曼秋的視覺。
屏幕上出現一男一女,男的不見有多帥,女的豐腴嬌美。女主角趴在沙發靠背,狗狗撒尿似的,被男主角向后抬起一條腿。她暴露出剃光毛毛的部位,正被男主 角的悍物堵住,來回疏通。
耳機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女生,浪蕩又嬌羞。
她胸前像掛了兩顆巨大水滴,隨著男主角的撞擊一蕩一蕩,異常妖冶。
梁曼秋嚇愣了,汗毛倒豎,脊背發涼,甚至有一點點惡心。
立刻關了屏幕。
平常聽過男生的下流話,知道男女睡覺才能生出小孩,但從不知道兩處尿尿的地方要牢牢楔合。
梁曼秋對那根東西的印象有限,停留在小男孩尿尿的時候,唇膏一樣迷你,怎么會發酵出一顆蘑菇腦袋,那么大,那么丑。
好奇心又從不適感里悄悄冒頭,梁曼秋怕是錯覺,想再看清楚一點。
就看一點點。
“小秋!
戴四海的聲音忽然近在眼前。
梁曼秋又嚇一跳,慌慌張張從椅子跳起,啪的一聲,不小心讓PSP掉到桌底下。
戴四海沒錯過異響,問:“什么東西掉了?”
梁曼秋大氣不敢喘,雙手無措垂在身側,搖搖頭。
戴四海往桌底下抬了下下巴,“撿起來給我!
梁曼秋戰戰兢兢,腦海劃過許多荒唐又現實的畫面,戴柯罵她打她,戴四海把她扔回福利院,她隔著大鐵門哭嚎。
“小秋,”戴四海責備梁曼秋時溫和許多,“聽話,東西撿起來。”
梁曼秋拉開椅子,蹲下拽著耳機線拉出深處的PSP,拔了耳機,雙手微顫,把黑色的PSP遞給戴四海。
戴四海翻看著,從方向按鍵知道一個大概,“游戲機?”
梁曼秋硬著頭皮點頭。
戴四海:“能上網?”
搖頭。
戴四海:“誰的?”
梁曼秋咬著下唇不敢吱聲。
戴四海并不需要她的答案。
“你哥的!
梁曼秋的腦袋埋得更低,除了偷逝者蘋果那一回,很久沒這樣見不得人。
戴四海拉過椅子坐在梁曼秋對面,握著PSP,沒有發回的意思。
“小秋,你是一個乖孩子,現在一五一十告訴阿伯,阿伯不會責怪你!
第29章 下午一起去翠田圖書館寫作業嗎?
低氣壓, 整個檔口都是低氣壓,戴柯知道跟寒意或者天色無關,一定發生了什么異常。
梁曼秋眼神閃躲, 沒像以往一樣甜甜地叫上一聲哥, 一派要將桌子擦出鏡面的專注。
戴柯路過梁曼秋, 手背碰了下她手肘, 悄聲問:“干嗎了?”
“哥, 我……”梁曼秋癟了癟嘴,雙眼如沾水的葡萄,圓溜又潮濕。
戴柯頓感大事不妙。
“大D, 你過來,”戴四海從明檔里說,“小秋,你不要說話!
戴柯以為又叫他送餐, 毫無防備地過去。
廚臺沒有打包盒,托盤里面的菜也所剩無幾,早處于準備收攤的狀態。
戴四海脫了圍裙從明檔出來,一路走到收銀臺。
阿蓮撥了一下插在抽屜上的鑰匙, 示意讓他記得關,便默契起身,走到后廚準備晚飯。
戴四海一把拉開帶鎖抽屜,較大的零錢格子里赫然躺著一個黑色的PSP。他拿起晃了晃,“認得嗎?”
戴柯倏然睜大了雙眼,扭頭要找梁曼秋質問。
戴四海立刻發話, “你不要看其他地方, 看著我。”
戴柯兜著雙手,雙眼低垂, 又恢復一副油鹽不進的冷漠。
“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你還有機會贖回去,”戴四海推上抽屜,鎖好兜起鑰匙,“多少錢買的?”
戴柯:“1100。”
“都是自己的錢?”
“嗯。”
戴四海估量一下戴柯的壓歲錢和零花錢,差不多能攢出這個數目。他以為戴柯花錢沒數,沒想到還會攢錢。
話鋒一轉,“期中考試班里第幾名?”
戴柯沒吭聲。
戴四海:“換一個問法,倒數第幾名?”
戴柯頓了頓,“七!
“倒數第七名是吧,”戴四海說,“游戲機我幫你保管,什么時候考試能進步20名,什么時候還給你!
這相當于讓戴柯從吊車尾爬到中等水平,難度不亞于登天。
戴柯嘴角抽了下,“跟永久沒收有什么區別?”
戴四海起身準備去后廚,“你要是努力,就有天大的區別;不努力,就沒區別。明年上初三后年就中考,自己看著辦!
擦過戴柯走了兩步,戴四海又回頭警告,“不許打罵小秋,不然你不用想著要回游戲機!
戴柯在背后翻白眼。
“哥……”梁曼秋看著大人都進后廚,怯怯地挪近戴柯。
戴柯揚手,影子已經打上了梁曼秋臉頰,嚇得她趕緊抱頭。
“大D!”戴四海去而復返,警告的聲音從后廚門口飄來。
戴柯手臂一勾,折下來摸了摸自己腦袋,不耐煩道:“我連她頭發絲都沒碰一下!
戴四海問:“小秋,哥哥打你了嗎?”
梁曼秋心跳紊亂,垂下雙手,朝戴四海搖搖頭。
戴四海轉身消失在后廚門口。
下一瞬,戴柯長臂一伸,臂彎卡住梁曼秋肩膀,一把將她帶入懷里。
然后,胸膛悶住她的腦袋,另一手死命掐她臉頰。
梁曼秋透不過氣。
異性的氣息撲面而來,熱力與危險裹挾著她,令她精神緊繃,肉/體的疼痛早退居二線。
而后,禁錮驟然消失,像來時一樣出其不意。
戴柯松開她,低聲罵道:“讓你好好看著機子。”
梁曼秋紅著一邊臉頰,嘴巴一癟,眼淚眼看跟著溢出。
比起以前的鐵拳,戴柯現在已算收斂。
戴柯:“還哭?再哭再掐你另一邊。”
梁曼秋忍著哭腔,俏麗的鵝蛋臉比大哭時還難看。
戴柯坐到最近的椅子,緩著氣,卻緩不下加速的心跳。
奇怪,以往跟男生打鬧用勁更猛,都沒這般費勁。
剛才那一瞬,戴柯可以明顯感覺出差異,他抱的是一個女生,對抗性更弱,更為柔軟。
梁曼秋默默往肩膀蹭了淚,還黏在戴柯身旁,“哥,對不起!
戴柯偏頭,看著被他掐紅的臉蛋,“你告訴他PSP密碼了嗎?”
梁曼秋忙搖頭。
戴柯稍稍安心。
梁曼秋壓抑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問:“里面有不能給阿伯看的東西嗎?”
戴柯冷笑一聲,似乎有一絲緊張。
疑問還徘徊在梁曼秋心頭,她想問戴柯那些黃色視頻哪里來,為什么要看這么惡心的東西。
但已經不敢開口。
秘密就該爛在肚子里。
戴柯仍然不準備回答。
梁曼秋只能改一個問題:“哥,真的只有進步20名,阿伯才會給回你嗎?”
PSP因為她被收繳,接受懲罰的卻是戴柯,她心里一百個過意不去。
戴柯扭頭看了一眼堪比保險柜的收銀臺,雙肘支著桌沿,捧臉搓了搓,嘆氣聲從指縫漏出來。
梁曼秋說:“要不我跟阿伯商量,能不能改成其他條件?”
戴柯反問:“改什么條件,難道你還能進步20名?”
梁曼秋的年紀第一已經頂天,再要求進步只能跳級提前中考。
戴四海就是變相鞭策戴柯學習。
梁曼秋:“哥,要不我們還是好好學習吧!
“你真煩!
戴柯倏然起身,走到冰柜邊拿汽水。
梁曼秋低頭搓搓余辣未消的臉頰。
可她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啊。
元旦過后,期末考試如約而至。
戴柯大概積重難返,一點也沒有努力的意思,不負眾望只往前挪了三個名次,仍然穩居倒數十名榜。
幸好他娛樂方式諸多,玩PSP只是家庭活動,在外面仍然可以打桌球泡網吧,日日呼朋喚友,流連忘返。
他們性格與性別截然不同,即使同一屋檐下,同一張架床,梁曼秋除了吃飯和睡覺時間,幾乎見不到戴柯的身影。
梁曼秋已經不央求戴柯帶著她玩,找到自己的消遣方式。
寒假正式開始的第一天,清早,梁曼秋獨自搭公車去青山墓園,手里提著三只大蘋果。
憑著寥寥印象,梁曼秋找到暑假“借”了蘋果的墓地。
半年過去,梁曼秋已經年滿12歲,墓主仍然停留在19歲的青蔥年華,面容沒有一絲改變,只是彩照褪色少許。
梁曼秋掏出蘋果擺好,雙手合十虔誠拜了拜,心里默念希望墓主原諒她,也祝愿墓主家人平安健康。
視線邊緣似有影子晃動,起初梁曼秋以為是松柏搖動,沒太注意,直到影子閃動不一樣的色彩。
她轉頭望向這一列墓碑的走道口,有一個少年抱著一束鮮花朝這邊走來,神韻斯文,衣著講究,步伐從容,透著一股家教良好的氣質。
梁曼秋一下子知道對方身份,垂下的雙手抓了抓褲縫,莫名有些緊張。
待周舒彥快到近前,梁曼秋讓開兩步,拿不準如何打招呼。
有人會在墓園說你好嗎?
周舒彥的目光停留在三只大蘋果上。
梁曼秋覺得該走了,轉身要離開。
“等等——”周舒彥就算呼喚,嗓音也一樣低沉。
梁曼秋雙腳釘在原地,“有、什么事么?”
難道要她清走蘋果?
周舒彥彎腰將花束擺在蘋果與墓碑之間,雙手合十拜了拜,忽然說:“我姐喜歡吃蘋果。”
梁曼秋還是聽出怪罪的意思,低聲說:“對不起,那時候實在太餓了……”
周舒彥說:“我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有一瞬間,梁曼秋好像聽不懂他的話。周舒彥的表達如此成熟直白,不像一個少年能有的水平,起碼戴柯絕不會如此直抒胸臆,讓她輕松卸下思想包袱。
梁曼秋:“那就好。”
周舒彥話鋒一轉:“你說話聲音一直這么小嗎?”
梁曼秋愣了下,“聲音小嗎?”
周舒彥:“現在稍微好一點。”
梁曼秋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她抬手擺了兩下。
“你著急回去?”周舒彥比暑假時健談,或許立場變化,面對她平和許多。
“也不是,”梁曼秋斟酌說,“總不能一直呆在這里吧。”
周舒彥又看了一眼墓碑照片,年輕女孩的五官與他有六七分神似,笑容清淡疏遠,可惜一直是同一副表情。
梁曼秋還是抬腳先走,后頭腳步聲跟上來,不疾不徐。
她扭頭問:“你也要走了嗎?”
“總不能一直呆在這里吧。”周舒彥似乎在學她說話,沒有怪聲怪氣,幽默多于嘲諷,沒有高子波那般氣人。
出到大道,周舒彥與梁曼秋并肩而行,暑假時聽說了她的年級和學校,跟他同級。
“你期末考試考得怎么樣?”
梁曼秋:“還行吧!
周舒彥追問:“多少分?”
梁曼秋:“700左右!
周舒彥雙眼一亮,“700多?”
“嗯!
“跟我差不多!敝苁鎻尤灰恍Α
梁曼秋好像給太陽光閃了一下,愣怔一瞬,不得不承認,周舒彥的笑容令人舒心。
當初經歷兵荒馬亂,梁曼秋只對周舒彥的外貌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壓根不記得其他信息。
“你跟我同一個年級嗎?”
“當然,”周舒彥說,“我在濱海中學初中部,你在翠田初中!
梁曼秋聽說過濱海中學,它的高中部排在海城全市高中的第三梯隊,大概在第十一名左右。初中部實力更強,傳說中吊車尾都能“直升”高中部。
尖子生興趣相投,溝通效率奇高,東問一句,西問一句,梁曼秋和周舒彥一直聊到公車站,可惜回去不是同一趟公交。
臨別前,周舒彥掏出手機問:“你有手機嗎?”
梁曼秋搖頭。
周舒彥:“Q號?”
梁曼秋繼續搖頭,“家里沒有電腦,上網得去網吧!
周舒彥頓了頓,“家里電話?”
梁曼秋猶豫道:“或者把你的Q號告訴我,等我有了Q就加上你!
“你什么時候會有Q號?”周舒彥可能當她是客套話。
“明天或者過幾天!绷郝锟隙ǖ卣f。
回到檔口,梁曼秋便悄悄央求戴柯,“哥,你明天去網吧可以帶上我嗎?”
戴柯留神不讓戴四海聽見,故意說:“我什么時候去過網吧,我才不去網吧!
梁曼秋發誓:“我不會告訴阿伯!
戴柯難得有心情跟她掰扯,“我又不去,告訴也沒用!
梁曼秋狠狠心,“哥,我幫你寫寒假作業……”
戴柯瞥她一眼,終于換了一個姿勢看電視。
戴四海跟附近的網吧老板都打過招呼,限制戴柯上網,戴柯游擊到了隔壁鹽山區的天鴻網吧。
戴柯給梁曼秋要了一臺機子在他隔壁,還幫她申請一個Q號,昵稱:涼慢Q。
然后“木可”成為第一個好友,頭像是默認的企鵝。
梁曼秋掏出昨天周舒彥留的小紙條,把他的Q也加上。
周舒彥叫z,手機在線,很快通過她的驗證。
z:是你嗎?
涼慢Q:嗯。
屏幕正在加載下一局游戲,戴柯靠在椅背,甩了甩脖子,往后仰了仰腦袋,似乎成了熱身運動。
余光掃過隔壁,只見梁曼秋不怎么熟悉鍵位,正用兩根食指戳著鍵盤,他不由發笑。
她的Q聯系人列表多了一個性別不明顯的兔子頭像,戴柯笑容瞬間收斂。
戴柯欠身要瞧清名字,梁曼秋一下關了窗口。
他冷冷開口:“又加了誰?”
梁曼秋迷糊轉頭,對上戴柯好奇又略顯陌生的眼神,“哦,班里同學,問作業的!
周舒彥屬于梁曼秋在暑假的尷尬秘密,她不太好意思解釋,不知不覺在戴柯面前有了小秘密。
戴柯一聽作業便頭疼,往桌面挪近了椅子,開始打游戲。
梁曼秋的Q多了一條z的消息:下午一起去翠田圖書館寫作業嗎?
第30章 你不要再幫他寫作業了。
翠田圖書館位于翠田水庫公園里, 面積不大,跟中學圖書館差不多規模,勝在環境清幽, 人流量少, 自習室通常不用搶座。
周舒彥等在水庫公園門口, 單肩背著雙肩包, 見她便迎上來, “你沒有手機,我還怕你放我鴿子。”
梁曼秋虎口勾著雙肩包的背帶,像個規矩的小學生, 笑道:“我說了來就一定會來。”
周舒彥往里轉身,“走吧!
梁曼秋:“但是我五點半要回家吃飯。”
周舒彥掏出手機確認時間,“現在才兩點,寫三個半小時差不多了。”
寒假作業除了一本全市統一的練習冊, 還有各個學校額外布置的特色作業,梁曼秋和周舒彥一路交換信息,到了圖書館門口才默契閉嘴。
正是午后困頓,自習室空了好幾張桌子。
梁曼秋挑了角落的位置, 周舒彥挪近椅子坐到她身旁。
掏書包的動作卡殼一瞬,梁曼秋還以為他會坐對面。
周舒彥朝她歪了下腦袋,似在問怎么了。
梁曼秋笑笑搖頭,掏出她的和戴柯的寒假作業。
周舒彥瞥了一眼封面的名字,小聲夸獎:“你的字寫得挺好看!
“謝謝……”梁曼秋同樣看他的,“你的也漂亮!
當真字如其人, 周舒彥的字跟本人一樣工整端正, 哪像戴柯的潦草粗獷,雞爪刨地似的。
尖子生有尖子生的默契, 話題自然暫停,梁曼秋和周舒彥開始安靜寫作業,一筆一劃,沙沙沙沙,像考試似的。
梁曼秋中途上廁所回來,換了一本作業,開始寫戴柯的,沒留意周舒彥一直跟隨的目光。
周舒彥湊過來,瞬間的親近感嚇了梁曼秋一跳。
她不由挪開一點。
周舒彥不掩驚訝,低聲問:“你怎么寫初二的題目?”
梁曼秋略顯尷尬,“我哥的……”
周舒彥想了想,“在派出所跟你拉手那個男生?”
不提還好,提到這茬梁曼秋更為難堪,雙頰在不通風的室內燙得要命。
“嗯!彼p輕應聲。
周舒彥啞然一瞬,“我以為他起碼高中了!
梁曼秋癟癟嘴,戴柯可能高中都考不上。
咳——
隔壁桌有人特意清了清嗓子,可能在提醒他們不要講話。
周舒彥似乎有點生氣,改成書面交流,寫在草稿本上推過去,字跡比作業里的潦草了些許:“你為什么要幫他寫作業,他自己不能完成嗎?”
梁曼秋只得實話實說,跟在他下面寫:“這是他帶我去網吧的條件。”
周舒彥家庭條件優渥,不愁物質,和姐姐生前關系親昵,理解不了兄弟姐們間的“陰暗交易”。
周舒彥對梁曼秋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哥哥印象差得一塌糊涂。
他微微蹙眉:“我也可以帶你去上網。”
梁曼秋:“不用吧,我上網是為了聯系你,既然見到你,就不用上網了!
“OK^^”
周舒彥心情奇好,句末畫了笑臉,臉上也有一個。
周舒彥拉過戴柯的寒假作業,推回草稿本:“你因為我不得不幫你哥寫作業,我也有責任,我幫你寫一部分。”
“啊!這怎么好……”梁曼秋的誠惶誠恐同樣寫在臉上。
周舒彥:“沒什么不好。要全部做對嗎?”
梁曼秋:“不用,我亂寫的。”
周舒彥:“好,我也亂寫。”
周舒彥的是黑筆,戴柯寒假作業里的是藍筆,他抽過梁曼秋手里的藍色鋼筆,開始刷刷動工。
梁曼秋接過周舒彥的黑筆,繼續在草稿本上接話:“萬一被他認出筆跡不同。”
周舒彥:“沒關系,他肯定不會看!
梁曼秋想了想,非常同意他對差生的認知。
默契度似乎又提高了一個級別。
梁曼秋最后叮囑:“字不要寫那么好看,他的字很丑!
周舒彥點點頭。
臨近五點半,梁曼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周舒彥等出了圖書館,才用正常語調問:“明天還來嗎?”
梁曼秋不假思索,點頭:“好!
周舒彥:“還是一樣時間?”
梁曼秋:“可以!
公車還是不同一趟。梁曼秋上了回檔口那一路,才想起忘了問周舒彥家住在哪里,離翠田水庫遠不遠。她默認同學住在學校片區,家校距離相當,忘記周舒彥是在另一個學校讀書。
梁曼秋把戴柯的寒假作業擺到他那一側的書桌,果然到了次日清晨,作業紋絲不動,若不是早早寫下名字,他估計不會認是自己的。
戴柯又要往家外跑,梁曼秋叫住他,“哥,還能帶我一起上網嗎?”
戴柯正彎腰提起褲腳,往運動鞋里擠腳。
梁曼秋折回房間,舉著他的寒假作業出來,“我還幫你寫!
戴柯直起腰,面無表情看著她。
梁曼秋左右擺了擺他的寒假作業,“行不行啊,哥?”
戴柯挑眉,“還不趕緊換鞋!
梁曼秋笑嘻嘻收拾書包,背上跟昨天一樣的行囊,換鞋跟著戴柯出門。
戴柯拎一下她的書包,不算沉,但也非空無一物,肯定裝了書。
“你上網吧還是上學校?”
梁曼秋說:“下午去翠田圖書館寫作業,中午吃了飯就從檔口走,不用再回來拿書包!
戴柯:“在家不能寫?”
“在家……”梁曼秋猶豫一瞬,還是沒說實話,“有點吵,小孩經常在樓下叫。”
“費勁!贝骺滤Τ鰞蓚字,可以理解露營是為了樂趣,但寫作業還要遠足去圖書館,實在無法想象。
梁曼秋只是笑笑,每次說起學習,他們之間就像隔了天塹,一如他們的成績,一個在山巔,一個在溝底。
天鴻網吧。
梁曼秋戴上耳機登了Q,滴滴聲如約而至,兔子頭像在跳動。
z:是本人?
涼慢Q:嗨。
z:又跑來上網?
梁曼秋盯著鍵盤,打一個字母便找一回,異常費勁。
周舒彥也感覺到了。
z:你打字比寫字慢多了(笑)
按下發送鍵,梁曼秋終于松一口氣。
涼慢Q:昨天收書包沒有發現我的鋼筆,可能忘在圖書館,你有看到嗎?
z:在我這,不小心拿了,下午還給你。
涼慢Q:好。
鋼筆是戴柯送她的12歲生日禮物,用了一學期,越來越趁手。
z:來上網就是問這個?
涼慢Q:嗯,昨晚要吸墨水才發現找不到了。
z:又要幫你哥寫作業?
涼慢Q:嗯。
z:我的手機號156****8847,下次要上網打電話叫我。
z:你不要再幫他寫作業了。
耳機又傳來滴滴聲,周舒彥卻沒給她新消息,是列表里另一個企鵝頭像動了。
木可:(豬頭)
梁曼秋找到表情入口,看了一圈,選了一個微笑的太陽發過去。
緊接著,木可扔一個炸|彈過來。
梁曼秋回了一個蹦蹦跳跳的企鵝。
屏幕底部和z聊天的窗口標題閃動,梁曼秋才想起沒回復周舒彥。
z:人呢?
涼慢Q:好。
z:敷衍我。
涼慢Q:我打字比較慢。
z:看出來了,下午見。
涼慢Q:下午見。
不一會,金家姐弟來了天鴻網吧。
金明分外驚訝,“小秋,你竟然也會來網吧,想不到啊想不到!
梁曼秋:“你們也來啊!
金玲說:“我們來正常,你來簡直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梁曼秋舉了一下她的mp3,“我來下載一點英語聽力和新歌!
以前都是戴柯幫她更新音頻庫,也只有這種時候,戴柯才跟學習沾點邊。
金明搖搖頭,“媽呀寒假還聽英語聽力,是我受不了,太受不了了。”
梁曼秋勉強笑了笑。
金玲說:“你這就受不了,大D豈不是天天受刺激!
戴柯冷冷接了一句,“我受什么刺激。”
他徹底放棄,早已刀槍不入。
金玲悄悄吐舌頭,不敢再接茬,忽然發現梁曼秋的Q聊天窗口,“小秋,你竟然有Q了,快加我好友。”
“好啊!绷郝镒屃艘幌骆I盤,讓金玲輸入她的Q號,然后同樣添加了金明,進了翠田初中1001班的班級群。
群里立刻有一個叫浮橙的昵稱問:新來的是梁曼秋?
涼慢Q:嗯。
浮橙:哈哈哈哈,你怎么起這個名字!
浮橙加了梁曼秋好友,文字消息也難掩俏皮語氣:你猜我是誰?
梁曼秋幾乎不用猜:丁莉莉。
浮橙:靠,你怎么那么聰明!
涼慢Q:呵呵。
浮橙:在家都干什么?
浮橙:別告訴我都在寫作業!
每次梁曼秋艱難打出一句話,對方就發來下一句,聊天效率低下,難免有敷衍之嫌疑。
浮橙直接彈了一個視頻電話請求框過來,打了梁曼秋一個措手不及。
她點了掛機鍵。
浮橙:掛我視頻干什么?!
浮橙:看看你在哪?
同樣的窗口再度彈出來,梁曼秋只好點了接受。
聊天框右側同時出現梁曼秋和丁莉莉的面孔。
丁莉莉在家中書房,光線充足,背后排著高及天花板的實木書柜,玻璃窗口書目琳瑯,而她這邊昏暗模糊,只有面孔相對清晰。
“梁曼秋,你在網吧?”丁莉莉的聲音從耳機傳來。
“對,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梁曼秋不確定地問。
“可以啊,”丁莉莉從容笑道,“你跟誰在網吧,你哥嗎?”
梁曼秋說:“還有四眼明他們!
“你哥在哪?”丁莉莉笑嘻嘻,“隔壁嗎,轉移一下攝像頭讓我看看!
梁曼秋找到攝像頭,不敢亂動,“我不懂轉!
丁莉莉總有熱情與辦法,“叫你哥過來出個鏡,不要讓他知道你在跟我視頻。”
梁曼秋也能找到借口,“隔了好幾個位,叫不過來!
丁莉莉換一個問題:“讓你哥通過一下我的申請啊,加他好久沒加上。”
梁曼秋說:“他哪會聽我的話。”
這倒不再是借口。
隔壁的戴柯打完一局,摘了耳機起身,從褲兜掏出十塊錢扔她鍵盤邊,順手揉了揉她的后腦勺。
“買可樂!
梁曼秋不得不摘了耳機,梳理后腦勺頭發,仰頭問:“買什么?”
“可樂!贝骺抡巯蛳词珠g方向。
明明離柜臺只有兩步路,非要差她干活。
梁曼秋對著耳機說:“我先去買點東西!
丁莉莉見鬼似的,在對話框打出一連串感嘆號。
梁曼秋到柜臺買了一瓶可樂,連同找零一起放到戴柯桌面,人也剛好回來。
“你不喝?”戴柯難得關心一句,看了找零梁曼秋應該沒用剩下的錢。
除了暑假失蹤的五十塊,戴柯從來不跟梁曼秋計較小錢,有時她兜了一天忘了還他,也不見他過問。
“太冰了,”梁曼秋說,“我想吃烤腸!
“網吧哪來的烤腸!贝骺氯酉乱痪洌掷^續戴上耳機打游戲。
梁曼秋也戴回自己的,丁莉莉還在線上,聊天框多了兩三張截圖,全是戴柯剛才路過的無頭照片。
丁莉莉說:“梁曼秋,我可以去你家里玩嗎?”
梁曼秋第一次面對這般直接的請求,以往一般都是主人發出邀請,她才會上別人家玩。
如果碧林鴻庭的家姓梁,她會立刻答應,可惜那個家姓戴。
“我、問一下我哥!
丁莉莉不理解:“那不是你家嗎,怎么還要問他?”
梁曼秋摘下耳機,欠身一瞧,戴柯還在打游戲,便在Q上問:哥,丁莉莉說要來家里玩,可以嗎?
戴柯直到打完游戲,木可才回消息:誰?
涼慢Q:我們班女同學。
木可:隨便,不要動我的東西。
涼慢Q:好。
梁曼秋重新戴好耳機對接丁莉莉:“可以,你想什么時候來?”
丁莉莉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哥什么時候在家?”
梁曼秋:“一般都不在家!
丁莉莉托著臉頰斟酌片刻,“今天下午?”
梁曼秋:“今天下午我要去圖書館寫作業。”
丁莉莉:“靠,不是吧,都寒假了有誰還那么愛寫作業,少寫一天不行么?”
梁曼秋懶得解釋跟人有約,“或者你明天上午來,我在家!
“明天上午去,”丁莉莉的指尖點了點臉頰,“好啊,你哥應該會睡懶覺吧!
第31章 你那么大了居然和你哥睡同一個房間?
“你經常幫你哥寫作業嗎?”
下午, 周舒彥見到梁曼秋的第一句話就問。
“沒有……”梁曼秋本來想含糊過去,可受不住周舒彥追問的眼神,不得不答, “平時不會, 寒暑假寫一下!
周舒彥:“整本都要寫完?”
梁曼秋:“沒多少內容, 反正大部分不懂, 不留空白就行!
周舒彥看了看她, 略顯疏離:“這不像你會說出來的話。”
梁曼秋吃了一驚,后知后覺沾染了戴柯思維,竟然替他開脫。也許潛意識里, 他們還算一家人,注定要一致對外。向外人抱怨養家不好,跟白眼狼有什么區別。
她轉移話題:“我的鋼筆,你幫帶來了嗎?”
周舒彥說:“帶了, 在書包里。你哥那么不愛學習?”
梁曼秋:“他就這樣!
周舒彥:“他就這樣欺負你?”
第一次有人抱著打抱不平的態度,窺破梁曼秋和戴柯的緊張關系,她驚訝又無措。她可能已經習慣,甚至沉溺其中, 忽然有人告訴她,這樣并不健康。
她不清楚是不想改變,還是無力改變。她受不了任何離間她和戴柯的舉動,戴家是她的根。
梁曼秋淡淡道:“還好!
“這叫還好?”周舒彥明顯有點生氣,氣她沒見識過好的一樣。
梁曼秋雙手勾著背包肩帶,腦袋往近在咫尺的圖書館擺了下, “我們寫作業吧!
進了自習室, 梁曼秋便塞上MP3耳機,一邊聽歌一邊寫作業, 落在周舒彥眼里成了一副不愿交談的姿態。
周舒彥默默寫了一會寒假作業,完成今天的任務,從外面找了一本書進來看。
梁曼秋又開始忙活戴柯的作業。
周舒彥心里那股氣又悄悄冒頭,繃著臉翻書,心里盼著梁曼秋能注意到他的異常。但她沒有,寧愿鉆研如何糊弄自己不懂的題目,自始至終的專注,好像還甘之如飴。
周舒彥認命地放下書,朝她攤手。
梁曼秋歪頭看著他五指修長的掌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筆!敝苁鎻┱f了一個嘴型。
梁曼秋迷糊地遞給他,旋即戴柯的作業也給拉過去,周舒彥又要親自操刀。
梁曼秋只按住邊角,搖搖頭。
周舒彥輕輕用手肘頂開她的小臂。
梁曼秋幫戴柯寫作業,是為了讓他帶去上網;周舒彥幫她的忙,又是為了什么?
周舒彥指指自己的耳朵,再示意她的。
梁曼秋有一點明白過來,摘了一副耳機遞給他。
周舒彥只拿了右耳,塞到自己的耳朵,跟她共享耳機。
梁曼秋覺得太過親密,放下另一只耳機,掏出口袋的MP3一起推過去,無聲說:“你聽吧。”
另一只耳機孤單躺了一會,周舒彥不知道想什么,一直沒塞耳朵,別扭地帶著單只耳塞。
倒好像強搶了她的一樣。
梁曼秋無事可做,便拉過周舒彥借的書,隨便翻看。
戴柯把寒假作業外包給梁曼秋,她再轉包給周舒彥。
五點半收東西回家,梁曼秋回收MP3,這回記住帶上她的鋼筆。
周舒彥隨口道:“你這鋼筆挺好用。”
梁曼秋的拇指指腹不由撫摸筆身,“我哥送我的生日禮物,他那么不愛學習,也不知道怎么挑了一支挺好用的鋼筆。”
周舒彥愣了一下,“你上午上網就是為了找這一支筆?”
梁曼秋點點頭,懶得解釋更多。
幫戴柯寫假期作業已成了傳統項目,上網倒變相成了額外的嘉獎。
周舒彥徒然囑咐一句,“下次想上網,我帶你去,不用幫我寫作業!
梁曼秋:“我可以幫你做什么?”
周舒彥:“小事而已,我的手機號記下了嗎?”
梁曼秋:“抄在本子上了!
出了水庫公園大門,公車站飄來一陣烤腸的香膩味,在寒涼的冬季傍晚尤為誘人。
梁曼秋咽了一口口水。
機靈的小販旋即捕捉到她的小動作,舉起兩串焦香撲鼻的烤腸朝著梁曼秋吆喝,“妹妹,要不要,一塊錢一串,超級好吃,超級香!
不待梁曼秋搖頭,周舒彥開口:“不要吃那個,不衛生!
梁曼秋隨口哦了一聲,莫名想到,要是戴柯在的話,估計早就掏錢讓她買兩串。他們的生活習慣對于周舒彥來說,像戴柯的字跡一樣粗獷。
本來食欲寥寥,梁曼秋像激起逆反心理,反而開始期待烤腸的香味。
晚上睡覺,梁曼秋照常擠到護欄邊,朝下鋪講話,“哥,你見過附近哪里有一根一根的烤腸賣嗎?”
“大饞鬼,今天想到現在還沒忘?”
自從被沒收PSP后,戴柯每晚睡前百 無聊賴,枕著雙手發呆。剛開始還用梁曼秋MP3聽歌,后來見她要聽英語,便沒再搶。
“哪有想到現在,”梁曼秋口舌生津,咽了下口水,“就是睡覺前突然想起來。”
下鋪傳來窸窸窣窣,戴柯翻了個身,“快閉嘴,把我都說餓了!
梁曼秋:“哥,你今天沒打球,沒寫作業,哪會餓得這么快?”
戴柯掀被起身,“我要煮泡面吃!
梁曼秋也麻溜爬起來,“我也想吃。”
戴柯停在原處,“你去煮,我要加兩根火腿腸!
梁曼秋癟了下嘴,后悔動作太快,起碼先忽悠戴柯燒水,“要是沒火腿腸呢?”
戴柯安心躺回去,雙腿交疊,雙手枕頭,“換成煎蛋!
梁曼秋:“我不懂煎!
戴柯:“煎蛋都不懂,平常沒看老戴煎嗎?”
梁曼秋磨他,“哥,你教教我唄,等會我煎焦煎爛了。”
戴柯:“那不加了!
幸好冰箱還剩三根火腿腸,救了梁曼秋一命。他們在客廳把湯底都喝精光,戴四海才開門進來。
戴柯像打量一個陌生人,“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我有哪一晚沒有回來?”戴四海春光滿面,嗅了嗅空氣,探頭往湯碗里瞅了眼,“又吃宵夜,煮的還是打包的?”
梁曼秋說:“阿伯,煮的泡面。”
戴四海:“大D,是不是又差妹妹干活?”
“她先想吃。”戴柯放下湯盆,刷牙洗臉溜上床。
梁曼秋默默收拾殘局,聽見戴四海在主臥柔聲打電話,“我剛回到,兩個小孩在吃泡面,誰知道他們,晚飯看著吃得也不少。嗯,你也早點睡。”
梁曼秋眼前浮現戴四海摸阿蓮屁股的畫面,還有戴柯的PSP里面赤膊大戰的男女。她暴起一身雞皮疙瘩,隱隱反胃,趕緊忙完上床。
許是吃得太飽,梁曼秋輾轉反側睡不著,又跟戴柯講話,“哥,你睡著了嗎?”
戴柯迷迷糊糊嗯一聲。
梁曼秋小聲說:“我剛才好像聽到阿伯和女的打電話!
戴柯似乎清醒幾分,“說什么了?”
梁曼秋:“沒說什么!
戴柯:“沒說什么你告訴我干什么!
梁曼秋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阿伯會不會交女朋友了?”
戴柯沉默片刻,久到需要梁曼秋再喊了一聲哥,沒來由煩躁:“不知道!
在他們青澀的認知里,像戴四海一樣年紀的男人早已成家立業,關系最親密的女人應該叫老婆,不再存在女朋友的角色。
客廳忽地傳來腳步聲,燈光燒亮了房間門縫。
梁曼秋立刻噤聲。
她的秘密與疑惑積壓在心里,像滾雪球,越滾越大,需要一個更大的出口。她跟戴柯促膝詳談的機會本就寥寥,這下更難找到一個合適的場合。
梁曼秋只能轉移話題,“哥,明天我班里女同學會上家里來!
戴柯不耐煩,“說第幾次了!
梁曼秋:“怕你忘記。”
次日早上,戴四海準時去了檔口,家里只剩梁曼秋和賴床的戴柯。
到了約定的10點,梁曼秋走到碧林鴻庭小區門口等到了丁莉莉。
小區房齡超過15年,林立的樓房像蛀齒,外墻一片斑駁,盡顯滄桑。
丁莉莉不住打量,“原來你家在這里,我們班還有其他人跟你同一個小區嗎?”
梁曼秋:“我不太清楚!
丁莉莉:“你哥在家嗎?”
梁曼秋點頭,出門前她還特地搖醒他,預告女同學準備上來,免得他穿著睡褲出來,有損“酷哥”形象。
戴柯反手推開她的腦袋,繼續蒙頭大睡。
丁莉莉:“你哥在家做什么,打游戲?寫作業?”
梁曼秋:“他怎么可能寫作業!
“就是,我也不寫。”丁莉莉同為差生,很容易找到跟戴柯的共鳴。
梁曼秋帶丁莉莉上樓。
天氣陰沉,樓道尤為昏暗,加重了空氣里的發霉感。
丁莉莉蹙了下眉,“你們家沒有電梯嗎?”
梁曼秋說:“這個小區好像都沒有電梯!
丁莉莉:“我們家是電梯房,我一個學期爬的樓梯都沒有今天多!
這才五層樓。
梁曼秋如實道:“你在學校經常上四樓找我哥呀。”
丁莉莉笑了笑,“好像也是。”
梁曼秋開了家門,一看房間門都關著,隱隱松了一口氣。
丁莉莉瞅著兩扇緊閉的房門,愣了一下,“你們家只有兩個房間啊!
梁曼秋點頭,不知道丁莉莉感慨的原因,她去金玲金明家里沒研究過有幾個房間,反正不能隨便進大人的房間。
丁莉莉說:“我們家有四個房間,我一間,我哥一間,我爸媽一間,還有一間書房。”
梁曼秋只能說:“你家房子好大!
“是挺大,”丁莉莉說,“梁曼秋,你住哪一間?”
梁曼秋并沒單獨地擁有哪一間,只是暫時借用戴柯的空間。
“右邊!彼S手指了一下,仿佛施了魔咒,房間門應聲而開。
戴柯穿著藍色校褲和灰色衛衣,扶著門把,睡眼惺忪望著兩顆矮小的蘑菇。
“學長!”丁莉莉親昵叫道,“好久不見!”
戴柯無視丁莉莉,看住梁曼秋問:“她怎么在這里?”
梁曼秋一時尷尬不已,“哥,我昨天跟你說過呀,我們班同學來家里玩!
丁莉莉對戴柯的冷漠免疫,歪頭嬉皮一笑,“學長,我來找你玩呀!”
戴柯淡淡翻了白眼,走進衛生間反鎖門。
丁莉莉兩只拳頭在胸前揮了揮,做加油狀,給自己打氣。
“梁曼秋,我們進你的房間玩吧。”
梁曼秋把她帶進去,留意戴柯的東西沒有亂扔,免得瓜田李下,等下解釋不清。
架床上鋪掛起蚊帳,被鋪整齊;下鋪蚊帳沒掛,被窩凌亂,一條男士睡褲堆在床尾。
丁莉莉吃了一驚,“梁曼秋,剛才你說這是你的房間?”
梁曼秋點頭。
丁莉莉指著狗窩似的下鋪,“這里是誰的床?”
梁曼秋:“我哥。”
丁莉莉手指上移,“上鋪?”
梁曼秋:“我!
丁莉莉雙眼睜得史無前例的大,眼底似滑過一絲驚慌,“梁曼秋,你那么大了居然和你哥睡同一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