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291
海上的日子總是漫長，每日里看著一望無盡的海面仿佛日子都沒了盡頭。
這樣久了，人免不了生出些恍惚感，孫大寶貝孫招娣扯著兄弟們說著，你們說，有沒可能咱們已經死了，只是魂在海上飄著。
方盈沉著臉，在她粗壯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孫大寶貝痛得叫喚起來，“啊啊，你有病啊，為什么掐我。”
“喲，你不是鬼嗎？還知道疼啊。”方盈說著，在旁邊的艙門上又添了一橫，仔細一看她劃的是個“正”字，每日里添上一筆，如今她已經密密麻麻寫了一面墻的“正”字。
孫大寶貝看著壯觀的一堆“正”字，伸過大腦袋問道：“這是多少天了？”
方盈掃了一眼說道，不算路上，我們光時出海已經去了整整一年零三個月了。
“我的天爺啊，都這么久了啊。”孫大寶貝痛苦說著，小心問道，“那咱還有多久能回去啊。咱山門里的人不會已經不認識咱們了吧。”
“誰知道呢，頭兒的小徒弟怕是都長成大徒弟了。”方盈說著，看著前方。
遠處船頭，兩人靠得很近說著什么。
“再有幾天應該到了。”
卜燕子如今也學會用那個六分儀，她和周錦兩人正站在船頭看著遠處。
他們去時還只有一只大船，回程已組了船隊。
一只鷹盤旋掠過海面飛到船上，停在卜燕子手邊的圍欄邊。卜燕子熟練取下鷹爪上綁著的信，展開看著。
“怎么了？”周錦放下千里鏡，看她皺著眉不放心地問著。
“是陳天，他提醒我要小心，說岸上的人更狡詐。”卜燕子說著，叫方盈拿了筆過來，寫了回信。
周錦不置可否，人的狡詐可不分海上還是陸地，他們這趟出海也沒少遇著海盜騙子，還好她和卜燕子配合默契一路也算有驚無險。
“不過也要小心些，我看咱們弄回的那批東西還是分開走吧。”周錦謹慎說著。
“行。”卜燕子立即安排了下去，叫方盈點一批信得過的人將那批貨單獨放著，到岸后單獨下船直接運回山門。
他們一行回程才登了岸，立即得到周錦的表舅舅一家熱烈的歡迎，半個府的官員都圍在岸邊迎著他們。
周錦那位青梅竹馬的表哥更是站在人群中心，顯眼得很。
周錦側過頭看了一眼卜燕子，瞧著她確實沉了臉。
她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偷笑說道：“走吧，可得小心應付。”
周錦表舅舅一家不知怎樣想的，依舊將周錦當成閨閣里的女人，由著表舅媽和一眾表妹帶著她去后院里招待。
他們對卜燕子卻不敢這般對付，好好的由著府尹親自接待。
如今阮文耀也正經封了將軍，她的副將卜燕子跟著水漲船高，官職也配的起他們親自接待。
只是一頓酒吃了也就罷了，不待卜燕子的酒勁過去，這些人客客氣氣地又來請卜燕子喝酒。
這且不說，酒桌上還輪番地給她敬酒。他們都是官場酒場的老油條了，卜燕子一個沒防住真的喝得多了些。
卜燕子哪有興趣天天和這些假惺惺的官老爺喝酒，想著他們那些酸詞都有些遭不住。
天黑時，她裝著醉好不容易脫了身，想去府尹家后院找周錦，可下人們齊齊攔著，不讓她進。
這就叫她有些煩了，卜燕子雖有些醉了，腦子卻清醒著，她笑著問道：“怎么著，難道府尹夫人在后院里養了別人，不能叫人看到？”
那些下人面色古怪，聽到這樣的話還是攔著她。
卜燕子頓覺出不對來，她立即闖了進去，幾個下人哪里攔得住她。
她扯著攔在前面的管家扔過去，立即把前面攔著的人撞飛了。
卜燕子跟著闖了進去，府尹家里后院不小，可她鬧出這般大的動靜，周錦那邊竟沒半點回應，她頓時知道不妙。
趕緊帶著手下過去把府尹家的人給抓了。
卜燕子將一柄刀抵在周家表哥的脖子上，放出嘩嘩的血來，他這才尿了褲子驚恐說道：“我娘請她一起去觀音寺上香了。”
卜燕子整個心像掉到冰窟窿里，她立即押著他去找人。
此時的周錦一群人被山匪堵在懸崖邊，這位昔日里乖巧的大小姐此時兇巴巴拉著彈弓迅速打著土匪。
嬤嬤和丫鬟們圍著她一個個嚴陣以待，不是拿著弓弩就是拿著匕首，還有兩個老嬤嬤甚至拿著腰帶捆著石頭投石打那些山匪。
她們畢竟都跟了卜燕子一年了，又有孫招娣護在她們前面，孫大寶貝仗著有一身藤甲，即使身上扎著無數支箭，也一直死死護在前面。
后面的丫鬟婆子借著她的掩護，拿彈弓弩箭反擊，她們硬是扛到聽到熟悉的號聲，周錦的丫鬟趕緊放了響箭。
卜燕子帶著人趕過來時，那些山匪已死傷了大半。
周錦額前流著血一直撐到卜燕子走到面前，這才栽倒在她懷里。
“還真是，陸地上的人更狡詐。”卜燕子將周家表哥吊在樹上，也沒審多久，就打探出來。
原來是有人打聽到，他們出海帶回了火槍，都想著來搶。
卜燕子不敢再多做停留，帶上人押著貨趕緊回山門，他們如今人馬多，一般人也奈何她們不得。
只是免不了又花費了一些時間。
阮文耀也得了信，派了卜阿大去接應方盈。
等得卜燕子她們回到來時，阮家的小雪團子都學會跑了。
那天陽光正好，卜燕子和周錦疲憊的坐著馬車行到山前。
山中間的大路上，一隊銀甲兵列著整齊的方陣等在路口，奔波多日的卜燕子不由緊張。
卻見列陣的前面打著黑色虎頭紋的旗子，為首的將軍身披銀甲，模樣俊俏。
最為有趣的是，她那匹高頭大馬上，還坐著一個帶著虎頭帽子的可愛小奶娃。
小小的奶娃娃威風地和阮文耀一起坐在高頭大馬上，目光炯炯看著前方。
卜燕子跳下馬車，立即欣喜跑了過來。
看著胖乎乎的小娃娃，她笑得整張臉都柔和了。
她望著阮文耀問道：“這就是你的娃？”
“是。”阮文耀望了一眼風塵仆仆的車隊，問道，“都可還好。”
卜燕子抱拳說道：“是，都回了，幸不辱命。”
“沒事就好。”阮文耀還待說些什么，卜燕子一雙眼睛卻被馬上坐著的小娃娃勾走了。
“我能抱她一下嗎？”卜燕子伸著雙手問著，臉上的笑都要收不住了。
旁邊小十五趕緊說道：“燕子姐，你可別抱，咱小少主可有性子了，不喜歡被人抱著，惹急了可是要打人的呢。”
阮文耀低下頭，小聲在小雪團耳邊說了什么。
小家伙乖乖點頭，這才伸手讓卜燕子將她抱下馬。
卜燕子像抱著個寶貝似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阮文耀騎馬過去，在馬車前看到好好的周錦，偷偷松了一口氣。
“姐姐，一路辛苦了。”
周錦看到她，也是松了一口氣，這一路奔波，看到阮文耀終于是可以安全放心了。
小雪團這時被卜燕子抱到車上，她好奇望著周錦說道：“你就是漂亮姨姨嗎？”
周錦愣得一下，一時都不知該怎樣接話了，不過看著這小娃長得可真是可愛，白皙的小臉，一又黑葡萄似的眼睛望過來。
整顆心像是春雪似的，要化了。
饒是周錦這樣周全的人，經歷了一路艱險，突然看到這么一個軟乎乎的小娃娃，一時紅了眼睛，禁不知要說什么。
卜燕子打趣說道：“要抱嗎？”
周錦趕緊點頭接了過來，這香香軟軟的小娃抱著都不想放手。
小雪團像個小大人一般，乖巧地說道：“娘說，讓我和爹一起來接漂亮姨姨。娘在家準備了好吃的，咱們一起回家吧。”
“好，回家。”
小十五在陣前喊著號令，銀甲兵齊齊轉身，將車隊護在中間一齊回山了。
城里也做了準備，一等他們回來，鞭炮聲，鑼鼓聲喧天，好不熱鬧。
阿軟與許多人等人在城門前，周錦看到她，趕緊下了馬。
兩人許久未見，都忍不住紅了眼眶，擁抱著說著分別種種。
小雪團由著卜燕子抱著下了馬車，這會兒都回來了，她可就抱不住了。
掙扎著下來，跑去牽著她娘親的手。
她仰著小腦袋，邀功說道：“娘，我把漂亮姨姨接回來了。”
“好，乖。”阿軟抱起她，一行人一起回了院里。
阿軟早安排好了接風宴，才走到院門，三個孩子沖出來，跑到卜燕子面前哭著磕頭喊師父。
“師父，您終于平安回來了。”
“嗚嗚，師父，終于回了，我們好想你。”
三個小徒弟哭得慘兮兮。
卜燕子摸著他們的腦袋逗他們，“喲，哭這么慘呀，這么想我回來，不怕我考你們功課嗎？”
三個可憐小徒弟臉龐上還掛著眼睛，一時都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哭。
“好了，逗你們的。”卜燕子拿出早準備好的禮物給他們。
成玉他們也跑過來喊師伯。
卜燕子笑著說道：“好好，來排隊，都有禮物。”
山門里一時熱鬧得像過年，卜燕子拿著兩盒子東西說道：“這是珍珠，這是鯊魚牙，只能選一樣，你們要什么？”
如今孩子們跟著梅先生讀書，都有了見識，知道鯊魚是海里的老虎，一個個全排著隊想要鯊魚牙。
上回的老虎牙沒搶上，這鯊魚牙必須要搶一個。
院子里鬧哄哄的，阮老三坐在主位上，看得菜上好了，望向旁邊抱著孩子的阮文耀。
阮文耀點頭，大聲喊道：“先吃飯，開席！”
大家聽到她的聲音，立即靜了下來，各自坐到桌邊。
阮文耀拿起酒碗說道：“好了，燕子回了，咱們山門的人就算齊了，以后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大家同心協力，守護山門！”
眾人跟她一起站了起來舉起了酒。
阿軟和阮文耀相視一笑，一齊望向龍霧山。
守住這一片地方，也是守護著她們自己的安寧。
未來路還長，兩人一齊攜手慢慢走，慢慢成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