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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第31章 只是一股帶著氣味的浪而已,……

    丁文嘉和梁霄回來的時候,老薛院子里的公雞一直叫個不停,可都快十二點了,誰家的雞擇這個點打鳴兒?

    想著時間前卡得不早不晚的,丁文嘉和梁霄直接把中飯也買了回來,都是便餐,在縣里打包了一些湯湯水水,從粥粉面條到小籠包都有,幾個大老爺們倒是無所謂吃什么,關鍵是金瑤和祝棉母女。

    當然還有金瑤特意點的奶茶,縣城里也沒什么大連鎖的奶茶店,唯一能讓人感覺接上國際軌道的是一家二十平米的肯德基,整個縣城,除了這一家快餐店,再無大都市的味道可以品嘗。

    奶茶就是在肯德基里買的,丁文嘉嘴饞,又買了倆巧克力圣代,一個打包放在車上,還特意對著冷氣口,一個就自己端著吃了,梁霄見了就拿:“嘉你真是的,上次你還說我胖了減肥,這會兒又給我買冰激凌!

    “誰給你買的?我給瑤瑤的!倍∥募我徽婆牡昧合鍪直成系娜舛荚陬,梁霄喪著臉掛擋:“回去要四十多分鐘呢,都化了。”

    “所以我把冷氣開最低了呀,你穿件衣服,待會兒涼。”

    邏輯閉環,十分嚴密,梁霄竟無從下口反駁。

    民宿里的玻璃渣都被老薛一點兒一點兒地掃干凈了,還有不少扎進泥里的,他扣也扣不干凈,老薛索性把原土一拌,又在上面和了一團自己個兒堆肥堆出來的土,剛鋪平呢,丁文嘉和梁霄就從車上下來了。

    “豁,什么味道。”梁霄提著打包的外賣連忙捂鼻子,又拉著從副駕駛剛下來的丁文嘉把她往大堂里推。

    老薛慢悠悠抬頭:“農家肥的味道!

    梁霄忍不住吐槽:“你啷個和宋戈一樣,凈愛整些這些臭烘烘的玩意!

    剛說完,丁文嘉又推開一小條縫隙,問老薛:“我弟他們呢?喊他們下來吃飯了!

    老薛長嘆了一口氣,許久才說:“上山了!

    “什么?”

    老薛指了指遠處的山口:“又上山了,還帶著那位林小姐!

    “都上山了?”丁文嘉整個身子都探了出來。

    老薛想了想,如實說:“除開那位一直昏迷睡著的小姑娘和那位阿姨,其他人都上山了!

    “靠,又亂跑!绷合鲱^都大了。

    “我去,居然不帶我!倍∥募我哺l牢騷。

    梁霄兩只眼睛一高一低地瞪著丁文嘉,她居然氣憤于那波玩命的瘋子不帶她,梁霄半低著頭組織語言:“嘉,你這想法不對啊,你這……!

    梁霄眼神一滯,朝著大堂指了一下:“什么都去了,這不還有一個嗎?”

    大堂樓梯口,祝知紋正扶著樓梯,他一動不動,像尊泥塑,若是有這個閑工夫長時間觀察他,會發現他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連呼吸都沒有聲音,簡直是非人哉。

    丁文嘉回頭看了一眼,大步走到祝知紋面前,出于之前祝知紋攔他們的舉動,丁文嘉是沒什么太柔和的態度的,她硬邦邦的問:“在這兒做什么?”

    祝知紋慢慢低轉眼珠子看著丁文嘉,不說話。

    一個悶葫蘆。

    丁文嘉正準備轉頭走,祝知紋才開口說:“娘娘讓我不準動,在這兒等著。”

    “?”丁文嘉沒反應過來。

    祝知紋又說:“本來想和他們一塊兒去,好照顧娘娘的,才追下樓,她就轉頭對我吩咐讓我不要動!

    所以祝知紋一直扶著樓梯?像個石頭一樣,就黏在樓梯扶手上了?

    丁文嘉“呲”地一聲笑出聲來:“你倒是聽話。”

    丁文嘉又問:“他們什么時候走的?”

    祝知紋余光掃了一眼大堂掛鐘,才說:“巳時一刻的樣子。”

    “哦,巳時一刻!倍∥募稳粲兴嫉攸c點頭,然后朝著正在收拾的梁霄問,“巳時一刻是幾點?”

    梁霄撓了下頭:“不知道,趕緊來吃飯!

    丁文嘉回頭看了一眼祝知紋,冷聲問:“吃嗎?”

    祝知紋搖頭:“不吃,娘娘讓我別動,況且,我也不需要吃東西!

    ***

    “什么意思?你帶我來這里是什么意思?”林小玲膽子也是大得很,宋戈和金瑤兩個人,她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也敢跟著他倆往山上走。

    不過奇怪的是,金瑤這一路都像是邊走邊探,她偶爾摸樹,偶爾望天,偶爾團起一把樹葉朝著空中一撒,揮斥方遒般雙手負在身后,停一陣,又繼續走。

    林小玲是越走心越懸,如若不是金瑤說要帶著她看真相,她鐵定不會跟著來,瞧著金瑤這神神叨叨的樣子,林小玲忍不住問相對正常的宋戈:“她在跳大神?”

    宋戈語氣平平淡淡的:“她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唄,你跟上就是了!

    “嘖!绷中×釗u頭,“你倆這是變著法的虐狗!

    金瑤回頭:“投石問路,見水尋舟,你懂不懂啊。”

    金瑤說完又扭頭超前,林小玲氣不過,歪嘴瞪眼,搖頭晃腦地學著金瑤說話的口氣,還特意拔高了音調學那句“你懂不懂啊!

    “切!绷中×岵恍。

    忽而一下,金瑤轉身直接撲倒二人。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林小玲還沒反應過來,剛想張嘴罵幾句,就聽到身后一株桫欏被一陣風刀齊腰砍斷,頭頂上那一簇簇鳳尾一樣的葵葉轟然倒地,掀起一小股嗆人的氣浪。

    桫欏是海南常見樹種,莖部筆直且中空,樹冠如蓋,枝葉繁茂,好在桫欏樹不高,不然按照三人的距離,樹再高點再大點,肯定得被砸到,這說明對方是在警告他們,還沒有想要了他們的命。

    “有人?”林小玲緊張了。

    “不是人!苯瓞幨疽鈧z人不要起來,自己則是匍在地上,她身體貼地,像是蛇形游魚一樣滑到坡上,看了一眼,才說,“是旱蜮!

    林小玲立刻也跟著趴了過來,她才起身就被金瑤摁下了頭,金瑤示意她:“別聲張,別冒頭!

    林小玲眨了眨眼,算是配合,她也跟著朝前頭看了一眼,可這坡對面除了桫欏樹還是桫欏樹,沒什么特別的。

    這單個字兒的東西宋戈沒聽過,他也跟著爬了過來,小聲問:“那是什么東西?”

    林小玲引經據典:“我只知道蜮是一種蟲子,南方水里多,知道含沙射影嗎?它會含著沙子射人,民間有叫這玩意作短狐的,《搜神記》里說,所中者,則身體筋急,頭痛,發熱,劇者至死,知道什么意思嗎?”

    宋戈也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這幾句不難懂,他跟著答:“被射中了,嚴重會死!

    林小玲眉眼一展:“聰明!

    金瑤斜睨了林小玲一眼:“你再解釋一下旱蜮。”

    林小玲哪里知道,可她不服輸,張口就來:“地上跑的短狐唄,地上沙子不比水里頭的多?”

    林小玲說著說著就把胸挺起來了,看著十分驕傲,像是村口剛下了蛋的大頭鵝,走路都得昂著脖子走。

    “趴下。”金瑤一把摁住林小玲的腦袋,“嗖”地一聲,又是一聲風響,有什么東西直接擦過了金瑤的手背。

    咔嚓。

    另一棵桫欏樹也斷了。

    金瑤看著自己手背上細如縫衣針般的傷口,又看著驚慌失措的林小玲。

    剛才若不是金瑤摁下了她的頭,她脖子可就和那桫欏樹一樣,齊整整地掉下來了。

    “我剛……。”再淡定的林小玲此刻說話也開始有些不利索了。

    “恩,差點死了!苯瓞幪嫠a上!

    林小玲咽著口水:“是你……。”

    “恩,是我救了你!

    “那咱們!

    金瑤點頭:“得聽我的。”

    林小玲眼瞇成縫,鄭重其事朝著金瑤伸手,擺出一副商務談判的架勢:“成交!

    金瑤壓根沒準備和林小玲握手,她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壓著林小玲的手腕,順帶著用小腿壓制住林小玲的臀部,再稍微使了點兒勁兒,林小玲整個人往下沉了好幾厘米,她驚呆了,金瑤是怎么做到的?

    確保這廝不會惹什么亂子,金瑤才解釋:“旱蜮不是普通蟲子,是一種專門吃尸體的蟲子,甲頭蝎尾蜈蚣身,多足擅爬壁,它們不會吐沙子,不過成年旱蜮會用甩尾的方式逃生,甩尾時,會有風刀!

    “風刀?”宋戈指了指身后倒下的桫欏樹葉子,“類似這種!

    “沒這么夸張!苯瓞幚^續說,“只是一股帶著氣味的浪而已,你也可以理解為……是屁!

    宋戈忍不住吐槽:“這么詭異的名字,用的居然是下三流的打法。”

    “不過這一只,應該不簡單!苯瓞幹噶酥干砗髢纱氐瓜碌蔫鴻鍢,“很厲害,怕是已經成了精怪了!

    “那咱們走吧!绷中×徇是很惜命的。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來找真相嗎?”金瑤咄咄逼人,步步反問,“你不是說你明知道馬德光不是你親生父親,可你依舊愿意替他報仇嗎?你想要放出鹿神,就是想問他你父親是怎么死的?還想要說動鹿神替你父親報仇,如今我親自帶你來看,不是更好嗎?”

    欻地一下,又一陣風,這次斷的不是桫欏樹,而是宋戈跟前的一塊花崗巖,石塊不大,勉強藏得住宋戈的一個腦袋,被這一陣風刀直接對半切開,切口齊如玉盤,明晃晃的,滿是威脅和警示,風刀掀的粉塵撲蒙了宋戈一臉,可他不敢動,連噴嚏都不敢打。

    “他娘的,敢打我的人。”金瑤只吼了一句,宋戈一個伸手的功夫,金瑤直接就沖了出去,只留下宋戈虛空一抓。

    “小……小心吶!彼胃甑吐曕止玖艘宦,卻聽得對面桫欏樹林里傳來類似小獸崽的叫聲,聲音又尖又細,強行去辨認,好像是在喊“救命。”

    這聲音,像是嬰兒哭,又像是小狗叫,宋戈看了一眼林小玲,林小玲聳肩擺腦,示意她也不知道。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金瑤的聲音。

    宋戈大著膽子冒出了個腦袋,只看到十米開完,金瑤單手拎著一個半米長的奇怪大蟲,那聲聲叫聲竟然是從這蟲子尾部不斷甩動的鉗子里發出來的,越聽這聲音就越像是“救命,救命,娘娘救命。”

    第82章  第32章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歡提舊……

    “你不該喊娘娘救命,你應該喊娘娘我錯了。”金瑤看著手里頭這惡心而扭曲的臭蟲,頭部的甲殼看似硬邦邦的,卻有著人類皮膚一般的褶皺和起伏,不僅是像,而且甲殼的形狀隔遠了看去,也是有鼻子有眼的,就差安個眼珠子了。

    “這是什么東西?”宋戈爬下坡來,金瑤示意他先不要動,又對著林小玲招手:“你先下來。”

    林小玲四下看了一眼,這也沒別人,的確是在喊她,她一個翻身越過小土坡,跑到宋戈旁邊,金瑤又朝著她勾了勾手指頭:“你過來,朝著我走過來,走直線!

    林小玲還算是聽話的,或者算是識時務,她知道這個地方金瑤是老大,她悶著頭,鞋跟踩鞋尖兒,老老實實地走了一條直線,走到距離金瑤不過一臂距離的時候,她才昂頭:“行了吧!

    金瑤點頭:“知道了,沒埋伏!彼@才是朝著宋戈喊,“你沿著她剛才走的路過來吧!

    林小玲登時眉毛一橫:“你拿我當趟子手呢?”

    金瑤看都不看她:“拿你當趟子手?我若開鏢局,養條狗在前頭開路不好嗎?非得找你這樣脾氣大的喊合吾?”

    金瑤一出口,扎得林小玲體無完膚,林小玲沒好氣地道:“抓了條臭蟲,然后做什么?”

    “這是旱蜮!苯瓞幖m正她。

    林小玲朝天翻了個白眼:“抓了條旱蜮,然后呢?”

    金瑤盯著手里的東西:“有旱蜮在的地方,必定有尸坑,這條還這么肥,看來底下的油水是不少的。”金瑤踩了踩腳下濕軟的泥地,最近沒下過雨,雨林雖然潮濕一些,可這種棕褐色里帶著血紅的泥巴還是很少見的。

    “埋尸體的地方往往植被茂密,”金瑤一本正經的解釋,“最近很火的一句網絡用語,你墳頭的草都三米高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宋戈聽了捂臉:“金瑤,這句話不是這么用的!

    雖然他也知道金瑤在很努力地學習現代社會的工具和習慣,甚至連英語都漸有涉獵,可這貌似秀歪了。

    “你父親,應該就在這地下!苯瓞幹噶酥改_下,還用登山鞋的鞋子尖兒蹭著泥土挪出了一個小圓,仿佛把林小玲的父親精準定位在這直徑不過十厘米的巴掌大的地界里。

    “我父親明明被送去殯儀館火化了。”林小玲不理解,父親馬德光的骨灰還擺在福建老家呢,就擱在老家進門口的黃色老柜子上,蠟燭換了又換,香灰壇子里積滿了灰,林小玲來海南這幾年,每次清明都會回去一趟。

    金瑤看著她:“你連去你家送骨灰的人你都不信,他手里的東西,你確定是馬德光的骨灰?”

    林小玲支支吾吾:“可……也有其他人說看到我父親被送去了殯儀館!

    “蒙著臉的嗎?”

    “什么?”

    “他們確定那是馬德光?當年你父親母親還沒有解除婚姻關系,如果馬德光客死他鄉,按道理,怎么樣也應該通知親屬來見最后一眼再火化,怎么就這么著急忙慌地送去燒了,只留下一堆灰給你?”

    “那是那姓漆的想抹殺罪證唄!绷中×嵫酪旋X。

    “不一定。”金瑤看似腦洞大開地說了一句,“還有一種可能,燒死的那個,根本不是馬德光,不過你別太激動,我不是說你父親還活著的意思,塵歸塵,土歸土,有些東西雖然像人,可死了,未必還是人!

    林小玲皺眉:“我感覺你在罵我!

    金瑤朝著她咧嘴:“你抬舉你自己了!苯瓞幷f完,又對著手里的旱蜮吩咐,“幫我查個人,我知道你們旱蜮,吃掉人的心臟,就會獲得他畢生的記憶,可這個人,很特殊,除開他的心臟,身上其他的地方死掉之后,你們應該是啃不動的,硬邦邦的,記得嗎?”

    這旱蜮不會說話,它之所以能發出類似嬰兒的叫聲,全靠尾部像蝎鉗一樣的東西,這東西上有個小洞,甩得極快的時候,能發出一些聲響,和日落時分廣場上穿著背心的大爺甩鞭子抽陀螺發出的聲響是一個道理。

    不過這聲音林小玲聽不慣,茲拉茲拉的,像是電流聲。

    這旱蜮聽著金瑤的吩咐,又甩著尾巴應答了兩聲。

    宋戈問:“這是答應了?”

    “沒有!苯瓞幇迅觳仓馓Ц,她胳膊很長,伸長了這旱蜮尾部的鉗子能對準她的眼睛,金瑤湊近了,宋戈下意識要去攔,心里想著,這不是送著眼珠子給人家吃嗎?

    金瑤像是在自言自語,一邊說一邊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看來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我不是和你商量,我是在……吩咐你們做事!苯瓞巸芍敢黄,直接捏住這旱蜮的鉗子,手指尖就這么輕輕一掐,跟掐蒜苗似的,直接給這旱蜮斷了尾巴,爾后才把它往地上一丟,喝道:“吃了多少人肉,毀了多少人尸,令得多少人沒辦法投胎,還來和我討價還價,一炷香的時間,你們若找不到當年吃過那人的臭蟲,當心我掀了你們地穴!

    林小玲順竿就往上爬:“那些臭蟲聽得懂?”

    金瑤糾正她:“那叫旱蜮!

    喲,林小玲瞪眼,金瑤剛才自己不也說它們是“臭蟲”了么,合著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先說你!苯瓞幱X得自己已經做到這一步,是該從林小玲嘴里得到些什么了,她反問,“你又為何知道我的全名!

    還捏著這塊兒不放啊。

    林小玲挺隨意的:“我爸日記里寫的,不是和你說過嗎?全是暗語,你看了也看不懂!

    “你爸爸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小玲隨口謅:“可能是鹿神告訴他的吧,你不是說,鹿神和你有交情嗎?”

    來的路上,金瑤的確說過自己認識鹿神,不然林小玲也不會跟來啊,不過她并沒有提及林小玲和馬德光嘴里的“鹿神”其實就是祝知紋罷了。

    祝知紋很早之前就被褫了“神”的封號了,不過還有人能供著他當神,對他言聽計從,他心里頭應該也是極其痛快的。

    金瑤半信半疑,她知祝知紋謹慎,并不會隨意露出自己名號,除非祝知紋是托了馬德光來尋自己,才可能透露金瑤的一些線索給馬德光,不然等馬德光找到金瑤報信,從何證明他是自己人呢?

    反過來說,若祝知紋告訴了馬德光這些,為何馬德光沒有來尋自己?按照祝知紋和宋戈在鹿耳洞里的說法,馬德光更像是祝知紋那些年的貼身侍從,替祝知紋打理內外,從未離開過海南島。

    “你不信我?”林小玲非但不心虛,反而出動出擊,一雙閃亮亮的眼睛都快要粘黏在金瑤臉上。

    金瑤一掌輕輕懟過去:“你這……大可不必!

    金瑤是輕推的一把,可林小玲只聞到一股臭味撲鼻而來,兩股眼淚順著眼眶瀑布似地往下淌,她忍不住擦了又擦,卻覺得全臉都被熏到了。

    “什么味兒?”

    金瑤擦了擦自己的右手心,笑道:“不好意思,剛才摸了臭蟲,沒地方洗手!

    林小玲還想理論,宋戈忽而朝著東南方向喊了一聲:“有東西來了!

    的確是有東西來了,還不是一個,而是一群,密密麻麻的旱蜮像是鋪天蓋地的黑螞蟻,黑壓壓的一片直接碾了過來,領頭的就是那只被金瑤斷了尾的老旱蜮,金瑤一眼便瞧見了它,手指尖一點兒,沿著地面抽生出一條藤蔓,手掌一樣的闊葉直接把這只老旱蜮推到了金瑤面前,在金瑤跟前停穩下來。

    “我瞧著斷了鉗子也挺好的,這么多旱蜮,我還能一眼瞧出你來!

    這只旱蜮揚了揚尾巴,忘了自己沒有鉗子,已經發不出聲響了,只低著腦袋,示意身后螞蟻般大小的旱蜮往后退留幾步,好讓金瑤走過來。

    “什么意思?”金瑤環手一指,這些旱蜮不說上萬也有幾千,她反問,“你們當年,是家族聚餐啊,都吃過?”

    老旱蜮翹起尾部,那被金瑤折斷的斷口還在淌著乳白色的黏液,宋戈不知道這蟲子想做什么,是想要示威?還是祈求?

    “我沒丟!苯瓞帞傞_右手心,這旱蜮的鉗子被她藏得好好的,難怪味道那么沖。

    金瑤又說:“你若老實告訴我,我自然會還給你!

    老旱蜮忽而不懂了,靜靜等了十幾秒,它才轉頭,尾部一仰,周圍的旱蜮瞬間聚集起來,聚沙成塔,一個疊一個,疊羅漢似的壘成了半人高,后來的旱蜮又沿著主肢往外延伸,漸漸模仿起人的四肢和頭顱。

    宋戈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可才退半步,就不小心碰到了金瑤的肩膀,金瑤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似的口吻:“不怕,你看!

    幾千只旱蜮用一種類人的模仿法則嘗試重演三十年前被吃掉的那人的記憶,雖然略微抽象,不過還是能看懂。

    第一幕是一個人形跪在了一個墓碑前,像是在哭著上墳。

    如果從萬德光還是萬十三開始算起,這應該是他在發小面前哭。

    第二幕是一個人在桌前書寫什么,這一幕讓人有些看不懂了,這人的姿態很扭曲,像是一條肉蟲,又像是被人揉捏踩扁的面團。

    “變形了?”林小玲皺眉。

    “應該是很痛苦吧!彼胃晗袷悄芏渲行䴔C,“人很痛的時候,總是覺得天旋地轉的!

    林小玲略顯不屑:“你倒是很懂。”

    宋戈指了指自己:“我痛過,快死的時候,覺得渾身都很痛!彼f完,又去偷偷看金瑤,金瑤可沒工夫搭理他,人家自己個兒正認真觀察分析下一幕呢。

    “來了。”

    無數的旱蜮像是散落在風里的沙子,逐漸匯集成人形,這是平躺的姿態,而四周圍的旱蜮逐漸堆壘成墻,四四方方,嚴絲合縫,像口……棺材。

    “他死了!苯瓞幗忉。

    爾后,棺材底部突然漏了一個大洞,自底部崎生出樹枝一樣的東西,把棺材里的尸體拖了出來。

    金瑤懂了,宋戈半信半疑,林小玲一頭霧水,只問:“什么意思?”

    這個洞,就是萬德光墳墓下面的洞,墳下是祝知紋的鹿角,是祝知紋,在萬德光死后,用鹿角拖出了他的尸體,重新賦予他生機,讓他還能像個活人一樣在外行走,不似祝知紋,已經許多年沒見到外面的太陽了。

    后面幾幕動得很快,很緊湊,像是打仗一樣,場景不停地切換,肉眼根本看不過來。

    至少林小玲全都看不清。

    林小玲恨不得趴在地上湊近了去看,好在被宋戈一把提住了衣領子,直接把她拽了回來,宋戈忍不住呵了一聲:“忘記他們的尾巴了嗎?”

    林小玲推開宋戈的手:“你和金瑤一個脾氣!

    宋戈縮了縮脖子,眼睛一斜,誒,不知怎么滴,又看向了金瑤,今日也是太湊巧了,他時不時總是能找準金瑤的方向。

    “我知道了!苯瓞幊凋鈸]手,“回去吧!

    這群旱蜮也算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蝗蟲過境一般的來,又潮水一般地退去。

    金瑤臉色瞧著不大好,鐵青陰沉,像是誰欠了她錢不還似的。

    “我們也回去!苯瓞巸墒致龍F成拳頭,關節咯吱咯吱響得和織布機似的,這是氣極里的表現,可萬德光的死,金瑤為什么要生氣?

    ***

    星星民宿。

    老薛和梁霄還算是有良心的,嚷嚷著宋戈不在要把吃的全部吃光,最后還是把宋戈愛吃的小籠包一個不落地留給了他,還特意在灶上用熱水捂著,想著宋戈回來也能吃口熱湯熱水的。

    宋戈倒是回來了,林小玲也回來了,金瑤就站在院子門口,也不進來。

    丁文嘉正在廚房忙著熱菜,才端了出來就看到宋戈對祝知紋說:“金瑤喊你出去!

    丁文嘉死瞅著祝知紋的背影不撒眼,等著人家走出了大堂,丁文嘉才端著托盤湊宋戈脖子旁邊竊聲問:“這祝知紋,到底是瑤瑤什么人!

    “下屬。”宋戈覺得自己說的這話沒錯,金瑤說的許多東西都太復雜,但總結來說,祝知紋得聽金瑤的,不是下屬是什么?

    “不會吧!倍∥募螕u頭,她憑借女人的直覺給宋戈瘋狂暗示,“我瞧著不像,太親密了!

    “砰”地一聲,聲響巨大,嚇得大堂里正在吞餛飩的梁霄都直接嗆到,他下意識擋在丁文嘉前面,四下張望:“啷個了?地震了?”

    院子外頭,金瑤的聲音如雷貫耳,嚴厲非常:“當年你洗業火刀,我收山神鈴,就立誓絕不因一己私欲濫殺無辜,你之前與我說,你一直用的是死尸,你說得可好了,什么人之將死其身尚可用,若植入鹿角,他們能尋得到我,放我出山,也是功德一件,他日長眠在娘娘管轄的山頭,下輩子投胎也能投個好去處,可實際上呢?是馬德光幫你引人入甕,祝知紋,一直以來,你用的都是活人,可你卻騙我!

    祝知紋自墻根撐地爬起,他后脊有些痛,他回頭看了一眼金瑤推他的那一掌,他整個人被嵌進了墻里,那凹凸的印記,碎裂的轉痕,還有掉落的白色墻皮,有些可笑,也有些凄涼。

    祝知紋慢慢抬頭:“娘娘,您變了!

    “我是變了,變得更好了!

    “不是,你變得優柔寡斷,你變得婦人心腸,當年你帶著羽衛放火屠城時的氣魄去哪兒了?為了找到你,死幾個人算什么?他們只是你我復仇大業的墊腳石罷了,他該是感到榮幸的,何況,他們手上哪個沒有幾條性命?人的命是命,獐子兔子的命,也是命,娘娘,這是您當年站在長白山老虎背上教我的!

    金瑤皺起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那些聚集起來的火氣忽而被祝知紋這句話氤氳開來,慢慢地散了,她反倒是不生氣了,她微微昂起頭,自上而下看著祝知紋,像是看著一只窮途末路的小怪獸。

    小怪獸嘶吼著,張牙舞爪著,虛張聲勢卻又落魄至極。

    “祝知紋,”金瑤鮮少喊他全名,更多的時候是“知紋知紋”這樣叫喚,“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歡提舊事!

    祝知紋嘴巴長成一個硬幣大,合不攏似的,突然匍匐在地上,朝著金瑤跪行三步,磕頭認錯:“娘娘,我錯了!

    第83章  第33章【二合一】 夜半三更,閻羅升……

    “不在下面吃,跑二樓來做什么?”丁文嘉上樓收拾行李,剛好看到趴在二樓窗邊一口一個小籠包吃得津津有味的宋戈,丁文嘉皺著眉,指了指宋戈胳膊肘邊上刺棱著的玻璃碎片,“這兒還有玻璃渣呢,老薛也真是,不是都說收拾好了嗎?還是得我來!

    丁文嘉抄起走廊鏡頭的笤帚,順著窗戶凹槽一點兒一點兒地掃,可笤帚大,凹槽小,也掃不動,她索性從宋戈小籠包的塑料袋里掏出裝酸蘿卜的小盒,又取了一根專門戳酸蘿卜的牙簽,一點兒一點兒地扣。

    做了這么些,宋戈都毫無反應,他只盯著窗外,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度精彩的東西,眼珠子都不帶轉一下的。

    丁文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喲呵,宋戈是在看院子外面的金瑤和祝知紋,看就看唄,還非得躲在二樓看,盯就盯唄,還非得裝作吃包子,這追女孩子的手法還是很不到位的。

    丁文嘉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噗嗤”一聲讓宋戈猛地回頭。

    “姐?”宋戈嗓子有些啞了,好像是之前吃包子蘸了太多辣椒,沒反應過來。

    宋戈干咳了幾聲,啞著嗓子繼續說:“你什么時候來的?”

    “還我什么時候來的?”丁文嘉揚高了音調,“你思春的時候來的。”

    “姐,”宋戈有些嫌棄了,“你能正常點么!

    丁文嘉故意攮著宋戈,把他往旁邊推了推,自己個兒掏出手機點開攝像頭,選擇了最大倍放大,一邊調著光線和角度一邊笑話宋戈:“也是傻,不知道利用工具看。”

    宋戈忍不住湊上前來看了一眼,反被丁文嘉輕輕一推,丁文嘉努嘴示意:“你自己沒手機啊!

    有,他當然有了,還是梁霄賠給他的,全新款,他連主題和桌面都沒來得及設,就被金瑤拖到長沙去了,然后是屯昌。

    宋戈掏出手機,聽到丁文嘉自言自語了一句:“瑤瑤這是給誰打電話呢?”

    宋戈的手機屏幕上很快彈出來電提醒。

    宋戈滑到接聽,背過身,聽到那頭金瑤只說了兩個字:“下來。”

    ***

    “我聽明白了!

    宋戈和祝知紋各持一墻角,相距三米以上,互相也不看對方,只看著站在他倆正中間的金瑤,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勢,雖顯僵持,卻也平衡而穩定。

    說“明白了”的也是宋戈。

    他繼續說:“萬德光當年替祝知紋引誘獵戶入鹿耳洞,好讓祝知紋殺了獵戶讓鹿角托身,這就免除了鹿角化身人形后還需長大的時光,因為長大了然后才能替他做事,殺一個人,就省了十八年。”

    金瑤聽了點頭,祝知紋卻不吭聲,他不想抵賴,他的確做過,可能說他的只有金瑤,讓一個肉體凡胎的混賬小子來指點他是怎么回事?

    “你繼續!苯瓞幰桓币炎Vy公開處刑的樣子。

    宋戈想了想,才說:“馬德光也是被鹿角借去了身子,所以無法生育,這就是你為什么這么篤定,林小玲肯定不是馬德光的親生女兒了吧。”

    金瑤點頭:“來點新鮮的!

    新鮮的?他能有什么新鮮的?他能說的不都是祝知紋和金瑤剛才告訴他的嗎,當著他倆的面炒剩飯,總覺得不夠高端,宋戈求饒似地看著金瑤,金瑤頭也沒抬,只用鞋尖兒在地上花圈玩兒呢。

    “讓你說你就說,不用擔心說錯了!苯瓞幪ы戳艘谎圩Vy,“沒人敢說你說錯了的!

    “馬德光應該是被同類殺死的!彼胃旯P畫,他瞇著眼,努力回想起自己在林子里看到的那群旱蜮組成的一幕幕畫面,“馬德光沒有離開海南島找你,我覺得他應該是付出了一定代價的,除開引獵戶入鹿耳洞之外,我還有個疑惑,馬德光引獵戶的時候,露臉了嗎?”

    “什么意思?”

    宋戈換了個姿勢,皺眉強調:“如果馬德光露了臉,那些獵戶就會知道是誰害了自己,他們一旦被鹿角托身,活過來了,就不會找馬德光麻煩?”

    這是個重點,金瑤點點頭,表示贊許。

    “我們先沿著這塊兒想,鹿角雖然托身,可人心之險惡,深不可測,如若那天那些人擺脫了體內鹿角的控制,反客為主,不對,他們本來就是自己身體的主人,應該叫反客為主再反客為主,他們利用自己的不死之身,干了些壞事,祝知紋能知道嗎?”

    祝知紋張口欲言,預備從這門技術的難度、廣度和深度三方面剖析,誰曉得金瑤張口就是一句:“他?他沒這本事。”

    祝知紋啞然,又不敢對著金瑤擺臉色,只能狠狠瞪了宋戈一眼,厲聲道:“看什么?你能行?”

    金瑤聽了提醒:“祝知紋,你給我禮貌點。”

    “那便更好解釋了。”宋戈繼續往下推演,“這群人,未必去找了你,或者去找了你,失敗了?”宋戈腦子里已經畫出了無數分支結構,他的猜測和預設太多了,最好的辦法,是先按照一條路走下去,“那就是沒去找你吧!

    金瑤繼續點頭。

    “沒去找你,他們去做了什么呢?做的這事兒,和馬德光的死有關?”宋戈語頓,“還是說,當年是他們殺了馬德光?”宋戈腦子里拼命回想金瑤說過的話,金瑤是憑什么斷定2017年那幾起案子不是姓漆的做的呢?

    女學生?黑暗?懷孕!是懷孕!

    鹿角是不可能有后代的。

    宋戈睜大了眼,眼中滿是不安分的味道:“是姓漆的,他也是鹿角!

    “不止是他。”金瑤覺得宋戈推論得差不多了,是時候打斷了,她朝著宋戈走了幾步,挨著墻,歪頭看著宋戈,“當年抓你的那個幾人,應該也是!

    宋戈渾身一顫,眼前似又浮現出在神農架的密林里,那個朝他回頭看的怪物,它一張嘴,掉下了一根舌頭,血淋淋的,像是剛割下來似的。

    “為什么抓我?”宋戈不理解了,那時候他還沒碰到金瑤,還沒牽扯上這一大簍子的事兒。

    “還有,為什么鹿角托身的人,都和舌頭過不去?萬十三臨死之前是割掉了舌頭的,那天我見到的東西,也從嘴里掉出了舌頭,不對,萬十三如果真的割掉了舌頭,那變成萬德光后,也是個沒舌頭的,他是怎么說話的?”

    有些東西,一旦深入思考,就發現越來越復雜,越來越可怕。

    “這就要問林小玲了。”不知為何,金瑤總是篤定林小玲肯定還知道其他東西。

    “和她有關系?”宋戈伸了個腦袋,從祝知紋的角度看過去,隔個金瑤只能看到宋戈的半張臉,宋戈竄看了祝知紋一眼,也不作聲,只挺直了背看著金瑤。

    金瑤明白他的意思,直言道:“別想多了,這件事到鹿角托身之后,就和他沒關系了!

    宋戈點點頭:“也是,你剛才說了,他沒那個本事!

    這句話再次惹毛了祝知紋,只是中間隔著個金瑤,他不好發作,甚至連一絲絲不滿意的情緒都不敢展露出來,他怯怯地看著金瑤的臉色,仿佛金瑤就是他的晴雨表,金瑤笑一笑,他心情才能松快些,不然就跟刀割火燎一樣難受。

    宋戈的口氣卻一如既往的隨意,甚至還帶著些質問:“你怎么總和林小玲過不去呢?”

    金瑤語氣倒是挺軟綿綿的:“你不覺得她有事兒瞞著我們嗎?”

    “可那也是人家的事兒么不是!

    金瑤瞇起眼:“如果傷害到了你,可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

    ***

    屯昌縣鴨母坡。

    林小玲不是本地人,沒有本地戶口,也沒有宅基地,這塊地方是她在土流網上隨便淘來的,二十年起租,她直接租了二十年,一套九十平的農村小院帶前后菜地花園,屋主說,隔壁那一座小山頭也是他的,要不要一塊兒租給林小玲了。

    林小玲尋思著自己有山也沒處用啊,海南的山又不像東北的還能種種人參,不過放著也是放著,至少她也算有山頭的人了。

    屋子翻新過。

    磚墻抹上了墻灰,刷上了膩子,水泥地鋪上了瓷磚,水電本來都是通的,買點高科技的電器和電子設備,林小玲出門三天家也不帶管的,自動澆水管會按時自動灑水,雞籠子上也裝了自動投食器。

    林小玲一直覺得,自己活得挺有人情味兒的,瞧瞧,自己出遠門都不忘記家里的菜地和走地雞。

    “你們走吧!绷中×岽蜷_雞籠子,招呼著家里的七只老母雞出來,她一邊用笤帚趕著雞,一邊跟在雞屁股后面念叨,“一直家里養的,也不知道你們自己去了野外能不能活,但我也要走了,東西都收拾好了,也沒空幫你們找新家了,自生自滅吧,就像我一樣,我一開始不也不會游泳爬山嗎?瞧瞧,才來海南幾年,我連蝶泳都會了!

    “準備去哪?”

    林小玲猛然回頭,心跳都漏了一拍,下了山后,她一直追問金瑤旱蜮最后幾幕到底演了什么,可金瑤一直不說,她又去問那個叫宋戈的,呸,好歹還是個男人,居然讓女人給治得死死的,金瑤不讓說他愣是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林小玲說自己生氣了,便直接回了家,想著金瑤估摸也沒心思理會她,連忙收拾的東西準備跑路,門都鎖好了,行李都裝好了,沒想到放個雞的功夫,金瑤就找來了。

    林小玲指了指那幾只被放走也不肯跑遠的大母雞:“遛雞!

    金瑤看著她笑。

    林小玲昂起頭:“不行?”

    宋戈從林小玲門口提起她的背包:“背著行李遛雞?”

    “娘娘,我來吧!弊Vy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一副想要戴罪立功的樣子,急不可耐,摩拳擦掌。

    金瑤回頭瞄了他一眼,提醒祝知紋:“她只是個普通人,你一掌下去,她就死了!

    林小玲可聽不得這話:“誰一掌下去就死了?”

    金瑤往后退了半步,把戰線交給了祝知紋:“那你來吧!

    林小玲伸手攬了金瑤一把:“咱倆女孩子說話,不帶讓家屬上場的。”

    金瑤揉了揉手腕,看著林小玲正盯著自己,又十分做作而夸張地曲腿拉伸大腿前側:“那我來吧。”

    林小玲很識趣,她兩胳膊朝天一舉,弱勢投降:“我說,我都說。”

    ***

    金瑤沒想到,這個看似粗糙愛跑山的工科女林小玲,在家里二樓居然還設有一間茶室。

    林小玲沒讓宋戈和祝知紋進去,這倆人就守在茶室外頭,大眼瞪著小眼,這門板挺厚實,也聽不到里面說些什么,宋戈可沒有祝知紋這么安分,金瑤讓祝知紋守在門口,祝知紋恨不得就大字擺開躺在茶室外頭,一動不動,頗有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味道。

    宋戈則是在走廊里來回踱步,丁文嘉發了幾次微信過來,他偶爾看一看,間或性回一回,正拼命打字兒呢,就聽到一聲“娘娘怎么找了你這么個膿包”。

    宋戈打字的手戛然而止,他抬頭看著祝知紋,人家嘴唇動也沒動,可聲音是他的,而且這兒只有他們倆,不是祝知紋還能是誰。

    宋戈冷笑了一聲,沒理會,一低頭,又聽到祝知紋嘟囔了一句:“放在過去,你替娘娘端茶都不配!

    “金瑤又不愛喝茶。”宋戈故意扯高了音調,祝知紋朝著他正要開口嗆,又看到宋戈捏著手機下半端,對著語音筒,一副在發語音的樣子,“姐,你給她準備其他的就行了!

    宋戈是故意的,他明知道祝知紋正瘋狂地吃他的飛醋,可他偏不和人產生正面沖突,倒不是他怕事兒,他是怕掉價,倆大男人為了女人唇槍舌劍的,傳出去多小氣。

    可他還是沒忍住,他裝模作樣地發完語音,挨著墻邊站在祝知紋旁邊,一扭頭,笑盈盈的:“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祝知紋一癟嘴,翻了個白眼沒理他,只小聲嘀咕一句:“娘娘過去明明愛喝茶!

    ***

    “行了,你也別給我沏了,我最近都不愛喝這苦哈哈的,有奶茶嗎?”金瑤看著林小玲細致地燙杯溫壺,下一步就要放茶了,金瑤可不想白瞎了人家的好茶葉,及時伸手攔了一下。

    金瑤的專注點都在剛剛的對話上:“所以,你之所以認識我,而且能知道姓漆的在哪兒,都是因為有個叫Yama的人告訴你的?”

    “是。”林小玲見金瑤不喝,索性只放了自己那份,她低著頭開始洗茶,茶葉與水接觸的一瞬間,沉睡許久的芳香也瞬間蘇醒了,林小玲快速把茶湯倒掉,這是頭泡茶。

    “我沒見過他人,甚至不是到他是男是女!绷中×衢_始回憶,“我只有他的微信,他也沒發過朋友圈,微信號是一堆亂碼,像是專門為了和我聯系而準備的小號,他的微信名字就是叫Yama,Yama,英語里閻羅的意思!

    “所以你就把你的微信號改成了TheDeerGod?”

    林小玲搖頭:“不是,認識他之前我就是這個名字,我爸在寄來的信里偶爾會和我說鹿神的事,我對這兒有情懷!

    金瑤朝她伸手:“方便讓我看看這個人的微信嗎?”

    林小玲沒給手機,她開始點茶,手機就插在她的褲兜里,金瑤要想拿也不是難事,可金瑤沒動。

    “你是想看我和他之間的聊天記錄吧,”林小玲直言,“他在我手機里動過手腳,我和他的聊天界面不能截圖不能錄音,消息發完五分鐘后就會自動刪除,你看也看不到什么,如果你不信我,你走好了!

    金瑤收回手:“好,你說。”

    “你很講信用,這是我愿意和你合作的基礎!绷中×岢瓞廃c著頭,她手腳很快,已經開始封壺了,這是茶道中的第七個步驟,蓋上壺蓋,保存茶壺里茶葉沖泡出來的香氣,再用沸水遍澆壺身,要忌燜得過久,把茶給燜壞了。

    這樣一套下來,金瑤知道林小玲是真的懂煮茶,不是隨便用開水沖兩下的那種。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爸不是人,只是我不確定,五年前,我來了海南,看到姓漆的時候,我就確定了,你剛才說的其實Yama也告訴過我,他說我爸替人干活,但是有一群人不希望我爸替那個人干活,可但凡在山里跑,他們又都沒我爸跑得快,所以只能派了那姓漆的從內部打入,趁著我爸上山巡林子的時候,他們以多欺少,把我爸打得只剩下半口氣!

    “我爸也不知哪里來的命,居然又從山上爬了回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特意回去囑咐劉美麗趕緊帶著孩子跑,孩子又是從哪里來的,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報完信后想要自己跑路,卻又被那伙人在鹿場宿舍樓前的操場抓住,他最后是死在了操場上,可殺他的人卻冠冕堂皇地說他是被鹿咬死的,殯儀館里,那姓漆的哭得假仁假義十分到位,如若不是他來我家時看我媽的那個眼神賊眉鼠眼的,我都快被他騙了!

    “你媽?”對,那個給馬德光帶了綠帽子的女人,好幾次都出現在故事里,不過卻始終沒有姓名。

    “恩,我媽,長得那叫一個漂亮。”林小玲很是驕傲,“不過可惜,我的長相可能隨我爸了吧,我的意思是,隨我親爸。”

    “你媽叫什么?”

    金瑤雖然不喝,林小玲還是用茶夾把四杯品茗杯擺成一排,爾后玉液回壺,雨露均沾,林小玲自個兒給自己奉茶一杯,聞香入口,才說:“林霞!

    “叫什么?”

    林小玲重復:“我媽叫林霞,雙木林,彩霞的霞!

    ***

    “林霞,這名字好熟悉。”宋戈努力回憶自己在那里聽到過這兩個字,他一定是聽到過的,不過既然他能忘,估摸著也不是十分重要的人。

    “想起來了。”宋戈順著林小玲、馬德光、萬十三的事兒去想,萬十三那個初戀情人不就是叫林霞么,呀,一開始知道林小玲的姓氏的時候,他就該有這樣的敏感和警覺的。

    宋戈皺眉:“可林霞不是死了嗎?”宋戈又改口,“我的意思是,林霞應該比萬德光去世得還早,又怎么生下林小玲的呢?”

    “可能是同名吧。”金瑤也在想這件事兒,“林霞這名字也沒什么生僻字,福建兩廣和海南,給女孩子取名字又喜歡沾霞帶鳳的,很容易就重了!

    宋戈點頭,表示有道理。

    三人就站在林小玲家的水泥坪前頭聊天,宋戈挨著金瑤站著,祝知紋則是雙手插兜站得遠遠的,像是在站崗,有點兒風吹草動就警覺得像只看家犬,可這附近也沒人,唯七的生物就是林小玲剛才放出來的幾只老母雞,黃毛黑尾,腹部圓滾滾的,應該是養來下蛋的。

    這幾只雞也不走遠,就在田埂上反復橫跳,看得祝知紋都饞了,咽了好幾次口水,他雖不需吃東西,可在鹿耳洞那種地方待久了,看大白饅頭都覺得可愛,何況是肥的流油的雞呢。

    “知紋,你把雞趕回去!苯瓞幏愿浪鍪拢凹热粶蕚渥屃中×岣覀兊叫切敲袼抟黄鹱,這些菜和雞總不能耽擱了,你每兩天來一次,澆澆水,喂喂雞什么的!

    祝知紋張大了嘴,吃驚地指著自己,意思是在說——他誒,祝知紋誒,現在手下沒人不說,竟淪落到捉雞當狗的程度了?

    金瑤眨巴著眼看著他:“你不愿意?那我只能自己來了。”

    祝知紋木偶似地抬起左胳膊,手指頭一伸,直愣愣地指著宋戈,為什么不讓這貨去?瞧瞧他那肩那背,又薄又瘦的,多缺鍛煉,祝知紋心里好委屈,他還不敢開口,他只稍微張了張嘴,金瑤就盯著他要殺人似的。

    祝知紋只能默默把手指尖繼續往左移,指尖所指落在了林小玲家的菜園,祝知紋干笑著問:“菜園就是那個是吧,我怕我弄混了,澆錯了園子!

    金瑤點點頭:“那你就先去熟悉一下。”

    話里話外,祝知紋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瞧著祝知紋走遠了,宋戈忍不住對著金瑤勸了幾句:“你別總是嚇唬他了,他現在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了,怕得要命不說,”宋戈指了指自己,“還轉移矛盾到我身上了!

    “他兇你了?”金瑤問。

    宋戈連忙搖頭:“這倒是沒有,他好像就是……有點……。”

    “吃醋”這兩個字宋戈實在是說不出口,他一直覺得這是關系極度親密的人才有資格用的詞兒,譬如梁霄和丁文嘉,這倆貨剛在一塊兒的時候,梁霄和丁文嘉互相吃醋,吃醋對象還都是宋戈,弄得宋戈里外不是人,明明是兩個人的戀愛,非得拽著他一起沉入苦海。

    到底是在“三人關系”中摸爬滾打過的人,宋戈對這種交織錯雜的關系有著高度的敏銳感,他提醒金瑤:“他很在意你。”

    金瑤:“那是當然,我與他共事多年,就算是石頭也得捂熱了!

    宋戈撓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哪個意思?”

    宋戈語塞,竟不知從何講起,金瑤則是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微微皺眉,自言自語了一句:“林小玲的包在我們來的時候就收拾好了,她說還帶點其他的東西,也不至于收拾這么久吧!

    金瑤思忖了一下,還是拔腿進了林小玲的屋子。

    按道理,收拾東西應該在二樓臥房,可林小玲臥房沒人,金瑤回頭,看到緊閉的茶室門。

    不會出什么事吧。

    金瑤指尖觸碰著冰涼而黝黑的茶室門,輕輕一推,門沒鎖,甚至都沒關死,還是她從茶室里出來的狀態。

    門慢慢被金瑤推開,而林小玲……朝天仰著,脖子垂在圈椅后頭,一動不動,像個被隨意擺放的洋娃娃。

    金瑤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林小玲死了。

    ***

    從派出所做完筆錄回來已經臨近黃昏。

    金瑤坐在副駕駛,手肘撐著頭,她看著窗外路邊的椰子樹,沉默不語。

    開車的是宋戈,丁文嘉、梁霄和祝知紋坐在后頭,三個人,個子都高,都得縮得和小雞崽似的,梁霄不放心丁文嘉坐在中間,自告奮勇地縮著脖子擠在后座中央,探頭探腦地安慰金瑤:“沒事,那警察叔叔不是都說了嘛,這林小姐家的茶室里有攝像頭,很清楚地拍到了她是自己拿出注射針管,自己注射的,和你也沒關系,留你的電話,也只是為了日后調查,你又沒嫌疑,你擔心什么?”

    金瑤聽了,毫無反應。

    梁霄正覺得自己有點兒熱臉去貼冷屁股呢,金瑤忽而冒出一句:“恩,謝謝你。”

    梁霄看了丁文嘉一眼,還挺得意。

    丁文嘉翻了個白眼,又安慰起金瑤:“既然這樣,你還擔心什么?人死了雖然可惜,可畢竟是自殺,黃河沒蓋蓋,誰都能去跳,想死的人你也攔不住!

    “她不想死的!苯瓞庎止玖艘痪。

    宋戈懂她:“是,哪個想死的人會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呢?”

    “也許就是收拾東西去別地兒了結自己呢?”梁霄腦洞大得很,“好多小年輕不都是這樣嗎?誒,之前大橡樹里不就有一個嗎?特意來大理,看完風和月,賞完山和海,直接吞了安眠藥自殺,嚇得老謝啊……!

    梁霄立刻捂嘴,他也是,說話總是沒頭沒腦的,那老謝可不是什么好人,是那個破組織安插在丁文嘉身邊的樁子呢,他怎么還好意思提。

    “Yama!苯瓞幒龆氲搅诉@個名字,如果林小玲原本不準備死,她收拾東西的目的應該是準備逃,她要逃離誰?自己嗎?可金瑤找到她的時候,她對金瑤似乎不怎么反感,如果真的是要逃離金瑤,那趁著金瑤等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就可以從后門走了。

    可因為她告訴了金瑤關于“Yama”的事,有些事情,她可能躲不掉了。

    金瑤這句“Yama”后座的人沒聽清,梁霄又探了個腦袋出來:“金小姐,你喊誰媽?”

    宋戈皺了皺眉頭:“Yama?你是再說英文嗎?”

    “是啊,”金瑤點頭,“夜半三更,閻羅升堂,看來有人和我杠上了。”

    第84章  第34章 那我也習慣習慣就好了

    入夜。

    金瑤靠著枕頭躺在床上,她剛洗完澡,頭還沒干,她輕輕握著手機,百般無賴地一次又一次摁亮手機屏幕,官方自帶的主題壁紙上,一點三十四分的時刻點白晃晃又明亮亮的。

    她點開微信,看到林小玲的微信頭像,林小玲的對話框在她的微信里是最頂上的一條,昨天下午的時候,她們還剛聯系過,是金瑤發微信催促說正在收拾東西的林小玲,這是一條語音。

    金瑤點開對話框,一次又有一次聽自己的語音。

    “收拾完了沒?怎么還不下來?”

    “收拾完了沒?怎么還不下來?”

    “收拾完了沒?怎么還不下來?”

    屏幕一滾,對方竟然回了一條文字消息。

    “好久不見!

    ***

    宋戈是凌晨一點三十五被金瑤吵醒的,他和金瑤都住二樓,鄰屋,陽臺還是通著的,這算是星星民宿的一個弊端,所以這兩間屋子總是一起預訂出去,譬如什么同學聚會、家庭旅游,住這種陽臺互通的兩間房子既有私密性,也省得麻煩。

    宋戈住進來的時候也沒多想,星星民宿房間又不多,一次性來這么多人,自然是有什么住什么了。

    可當宋戈一轉身看到金瑤坐在自己床邊的時候,他瞬間就后悔了。

    宋戈睡眠很輕,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能把他吵醒,不過金瑤從陽臺門推開進來的時候,他竟然一點兒都沒察覺,直到他翻身感覺有人壓著他的被子,他自小就是一個人睡的,如果不是鬼壓床,那就是……

    “金瑤啊!彼胃耆嗔巳嘌,下意識去摸自己枕頭底下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愈發迷糊了,“你來做什么?”

    “我知道Yama是誰了。”

    “那個閻羅嗎?”宋戈努力撐起身子,看著金瑤,她神色有些緊張,不像是裝的,她是認真的,可宋戈意識清醒了,身體還困著,他掀開被子,起身去了浴室,又安撫金瑤,“你一邊說我一邊洗個臉,不然我不清醒!

    宋戈隨便用冷水沖了把臉出來,鼻尖上還掛著水滴,他示意金瑤繼續說。

    “長白和滇池初創之處,昆侖并不認同,忌憚于兩邊實力,又不好強加干涉,玄女這老妖婆也是厲害,竟然為此爬上鼎墟,放出了一縷鬼祟,這……!

    “等一下!彼胃暧悬c懷疑真的是自己不清醒還是這說的東西在他理解范圍之外,他微微皺眉,“鼎墟是什么?”

    金瑤嘆了口氣:“你這方面的知識真的太差勁了!

    宋戈盯著她看:“我也不是你們神仙界的人,不了解不是很正常嗎?”

    金瑤撫頭:“我該去找知紋商量的!

    宋戈身形一頓,忽而起身闊步走到房門前,門把手一擰,扯開一條縫,語氣逼人:“你去,那你去!

    金瑤立刻拉住宋戈,小腿一抬,直接關上門,順手還扣上了鎖鏈,拉著宋戈坐回床邊:“我只是感慨一下,你也不必如此。”

    金瑤仔細組織語言,謹慎開口:“盤古你知道嗎?”

    宋戈冷眼盯著金瑤,仿佛在說自己也不是個傻子。

    金瑤自己個兒想了想,才說:“你應該是知道的,”復爾又說,“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天地混沌,百妖橫行,當第一脈山峰隆起的時候,我便誕生了,我看了數千年數百年妖魔肆虐的場景,我一直在等著一個人,最后,我倆聯手,把這群妖魔封進了一個無底深淵,那兒沒有盡頭,唯一的入口在昆侖的后山腰,后來昆侖諸神逐漸崛起,那無底深淵也被封了新的名字,就叫鼎墟。”

    “你說的邪祟,就是那里面的妖魔?”

    “他們早就不是普通妖魔了,”金瑤雙手合十,繼而握拳,類似揉面搓手,“他們在里面待了萬年,互相蠶食吞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善愈少,惡愈多,積跬步,至千里,如今那里頭,堪比煉獄,我都不知道如果哪天有人放出了這里頭的邪祟,靠一己之力,我還壓不壓得住,所以,但凡是個不瘋的,都不會冒險去開啟鼎墟,玄女……是個意外!

    “她開了?”

    “也不算開了,”金瑤揉著太陽穴,她有些頭痛,最近的事兒太多了,“她只放出了一絲邪祟,這一縷一絲的雖然不足以攪亂人間秩序,不過也是極其可怕的,大概是……,”金瑤細細去算,“剛好是一百年前吧,神獸蝸居的地下長白起過一場大火,起因就是有人被這絲邪祟附了身了,我還記得,被附身的那個人是……叫……什么來著?”

    金瑤和長白山萬靈洞雖然熟識,不過也僅限于和胡春蔓、敖瑾一流打交道,再往下,她倒是見過不少,不過沒幾個入得了眼的,有一戶姓包的人家還不錯,有本事且忠心,至于其他人,都是些老油條了,金瑤懶得和她們寒暄多扯,想來她們那些人也不是真想來拜會金瑤,多半只是想自抬升價,對外投一說,說自己是山神娘娘都青眼有加的人,又能得不少好處。

    金瑤不喜歡這種打著自己名號占便宜的人,更不喜歡這種擅長著粉涂墨演戲的人,柳錦繡,就是其中一個。

    “叫柳錦繡!苯瓞廃c點頭,“我想起來了,名字還不錯,人著實不行,是個眼高手低的,沒什么本事,反倒是心高氣傲,對人說話頤指氣使的,比我還會使喚人!

    宋戈一聽,默默點頭:“那是挺過分的!

    金瑤忽覺不對,眼神一瞟,反問:“你是覺得我總欺負你嗎?”

    本以為出于求生欲,宋戈怎么著也會搖頭否定,哪曉得他居然認真想了想,才答:“要看如何定義欺負倆字了,內心敏感的人被人說一說也會覺得被欺負了,像我這種的……!

    金瑤笑開了花:“我就知道你與別人不同!

    宋戈一本正經:“我就是那種內心敏感的人!毖矍浦瓞幠樕讶徊缓,一副要反駁爭辯的樣子寫在了臉上,宋戈話鋒一轉,又說,“可即便是這樣,我也從未覺得你欺負了我!

    金瑤半信半疑,宋戈小聲嘀咕:“主要是看愿不愿意,甘不甘心,我既是愿意甘心的,那便不叫欺負了!

    金瑤努嘴,忽而換個話題:“我也算是幸運的,這一生遇到不少好人,你是一個,丁文嘉是一個,林小玲……姑且算是半個吧,她畢竟栽贓了幾樁強奸案在別人頭上,一碼歸一碼,她是個內心強大智商極高的人,只可惜,一步錯便步步錯。”

    “她還能算半個?”宋戈有些訝異,印象里,林小玲對金瑤也沒什么好臉色,就算是在山上旱蜮手下救了她,林小玲當時態度不錯,下了山又變了臉,這是一個極難揣摩的女人,宋戈猜不透,若是人人都像金瑤一樣有什么說什么,世界該多么美好。

    “所以我說姑且嘛。”金瑤語氣略微低落,“她臨死前也是想過我的,你想,她在茶室里自殺,當時附近只有咱們幾個人,如果沒有攝像頭,真就什么都說不清了!

    宋戈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她為了不拖累你,才故意在攝像頭面前……。”宋戈皺眉,“可我還沒明白好端端的她為何要……。”

    片刻的沉默,宋戈慢慢張嘴,一字一句吐得擲地有聲:“是那個Yama,叫閻羅的人逼著她死的?”

    “閻羅叫人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這個名字,挺有深意。”

    宋戈撓了撓頭:“這和你剛才說的鼎墟和邪祟,有什么關系?”

    “那個叫柳錦繡的后來死了,不過我不知道那縷邪祟是跟著死了,還是去了別處!

    “我明白了,”宋戈恍然大悟,“可這縷邪祟為何針對你?”

    金瑤冷笑:“我把它封進去的,它不針對我針對誰?”她瞅著宋戈,“難不成是你嗎?”

    宋戈微頓,夜里靜悄悄的,只偶爾聽得見院子角落傳來的蛙聲,呱呱地叫著,間斷而不連續。

    “這邪祟和鯤眼比,誰厲害?”

    “各有各的本事吧!苯瓞幰膊缓谜f,“對了,辛承給我發了些消息來,關于鯤眼的身份,鯤眼……有可能是自己人!

    “自己人?”

    “恩,自己人!苯瓞庍是相信自己的判斷,包括祝知紋,他們二人是在羽衛里摸爬滾打多年的人,那鯤眼到底是不是玄女用羽衛做出來的,他倆看一眼比誰都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認罷了,曾經的戰友,被玄女洗了腦,揉捏擺弄一番后,反倒是成了只有影子沒有人形的怪物。

    他們曾看護著大川和高山,如今卻成了監察諸神的傀儡和爪牙,連金瑤都認不出,還拼了命地要結果了金瑤。

    可事實擺在眼前,金瑤無法否認。

    她把自己的猜測和推論全都和宋戈說了,宋戈聽完,眉頭愈發深沉。

    “這是我的事兒和你無關,你何至于苦惱成這樣,眉頭都快擠掉了。”金瑤倒是十分熟稔地伸手,她拇指摸上宋戈突兀的眉頭,順著他的眉骨輕輕往眉尾滑,小拇指撩染著宋戈長長的睫毛,冰涼的指節碰一下總讓人起一身寒顫,她的身體一直很涼,像是沒有溫度一樣,金瑤解釋過,說你何曾見過樹木和石頭發光發熱?不都是冷冷涼涼的嗎?

    可偏就這涼得有些刺骨的味道,卻讓宋戈耳根略有些發脹發熱,他脖子一縮,頭一低,金瑤手指懸空,和宋戈眉骨之間無形之間拉開了幾毫米的距離。

    金瑤手指尖曲了一下,她笑著準備收回手:“不好意思,習慣了。”

    宋戈聽了卻突然身子往前一挺,主動送上自己的額頭,硬是把自己的眼皮貼回了金瑤的指節,他聲音低低沉沉的,像是說悄悄話:“那我也習慣習慣就好了。”

    第85章  第35章 宋戈,你終于對我的世界感興……

    宋戈這話說得十分乖巧,像個聽話的小獸,早些年,金瑤還穿著獐子皮麻布裙在山里跑的時候,也養過幾只小獸,撒嬌的時候它們會過來用額頭蹭金瑤的手背祈求撫摸,濕漉漉的舌頭繞著你的指尖舔來舔去,只可惜,命太短,最多活個十幾年也就沒了,金瑤養了幾輪就再也不養了。

    養的時候傾注了太多的感情和愛,離別的時候總是顯得太過殘忍和不舍。

    “幸好!苯瓞幉挥傻酶锌。

    宋戈收回脖子,目不斜視地看著她:“幸好什么?”

    金瑤手往前一探,宋戈下意識地問了句:“做什么?”

    金瑤手速很快,直接一揚,輕輕揉了揉宋戈的頭發:“幸好你活得比較長!

    宋戈楞了一下,明白了,他微慍:“你把我當小狗小貓了?”

    “那可沒有!苯瓞幰幌,讓宋戈眉頭稍舒展了些,可他又聽到金瑤說了句,“小狗小貓的脾氣可比你好。”

    宋戈啞然,金瑤這廝不知是故意還是沒體會到宋戈的情緒變化,愈發繪聲繪色描述起來:“尤其是小狗崽,如果是從小養大,它就認了你當它老大,去哪兒都屁顛屁顛跟著你,你心情不好責備了它,它可能也聽不懂你說什么,可它還是會低眉順眼地聽你說,委委屈屈的,真是招人憐愛啊,爾后你摸摸它,告訴它你還愛它,它噗通一下又鉆進你懷里搖尾巴了,仰著頭,咧開小犬牙,目光閃閃地看著你,從不記仇!

    “從不記仇”這四個字像是刻意說給宋戈聽的,每個字的字音和音調都經過金瑤小火慢燉式的琢磨,恨不得鉆進宋戈耳朵里還來回蕩漾幾下。

    “我也……!彼胃晷奶摿,他吞吞吐吐,嘴角發顫,忽而又醒悟,自己終究是被金瑤套路了,他剛才還占上風么不是。

    話還沒說完,外頭響起敲門聲,是祝知紋的聲音。

    “娘娘,剛才聽到您在喊我,在嗎?”

    見了鬼了,金瑤剛才不過隨口提起“知紋”二字,這招風的大耳朵也太靈敏了。

    金瑤剛想回話,卻被宋戈捂住了嘴。

    宋戈提醒她:“這是我的屋子,祝知紋敲的是我的門,你如果回話了,他不就知道你在我房里了?”

    金瑤手指輕輕搭上宋戈手腕,毫不費力地把他手扒拉了下來,戲謔似地看著他:“你覺得祝知紋怎么聽到我在喊他的?”

    宋戈揮手:“還不是你剛才提了這么一嘴,那么輕的一聲,他都能聽到。”宋戈怔住,所以剛才他的那番話,祝知紋也聽到了?

    宋戈捂著臉,悔不當初,他和倆神仙較什么勁兒?

    門開了。

    祝知紋在外頭鐵青著臉,看到開門的是宋戈整張臉更是快垮到南半球去了。

    “娘娘呢?”祝知紋的聲音跟鋼筋似的,硬邦邦的,毫不留情。

    “活著呢!苯瓞帍乃胃晟砗笞叱鰜恚p輕把門闔了一半,留了個縫隙,她露出半張臉對著宋戈,“早點睡,中午的飛機,還得收拾東西先去?谀。”

    金瑤輕聲細語,說起話來讓人如沐春風,可她一扭頭,那眼神冷得像是扎進祝知紋心窩里的冰錐子。

    “來找我做什么?”

    祝知紋撓頭,細聲細氣的:“咱們也不需要吃飯睡覺的,我一個人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實在難受,聽到娘娘喊我,就尋了過來!

    金瑤一股子遺憾的口吻:“晚點來就好了!

    祝知紋沒聽清:“娘娘說什么?飯點?娘娘要吃飯了嗎?”

    金瑤瞇著眼睛睨看祝知紋,忽而停住步子,雙手背在身后,饒有興趣地問:“你似乎很喜歡操心我的事!

    祝知紋賠笑:“我不是一直都是娘娘您的人嗎?”

    金瑤點點頭,若有所思。

    ***

    第二天,丁文嘉起了個大早,她還以為自己是星星民宿起床第一人,誰曉得老薛已經在院子里收拾昨日剩下的殘骸,最后一塊被砸爛的陶土花盆被他收拾進了編織袋里,老薛心滿意足地審視了一下自己這光禿禿的院子,自我安慰:“挺好,全被砸了,啥也沒了,又能重新開始規劃了。”

    丁文嘉就站在臺階上靠著門刷牙,一口白泡沫她也不嫌棄自己埋汰,含糊不清地就朝著老薛嚷嚷:“被砸了還這么開心,你心態挺好啊老薛!

    丁文嘉和梁霄也算是大學情侶了,準確的說,倆人開始談的時候,梁霄的確還是在讀大學,不過丁文嘉已經開始工作了,如果不是為了去看宋戈,倆人也碰不上面,可能是天生的女王風范,梁霄和丁文嘉處的這些年,梁霄身邊的朋友對丁文嘉可都是服服帖帖,相當佩服,自然也包括老薛這位室友。

    老薛朝著樓上努嘴示意了一下,對著丁文嘉笑:“金小姐出手闊氣啊,就這么些,你知道她賠了我多少么!

    老薛的本意是想讓丁文嘉猜一下,賣個關子,就和人家街頭魔術師變魔術似的,歘地一下給你從帽子里拽出一兔崽子,多驚喜。

    哪曉得,丁文嘉壓根沒想猜,直接把嘴里牙膏沫子往墻角邊上一啐:“你是不是漫天要價了!

    老薛啞然,攤手示弱:“我都是成本價算完折舊還打了五折的好不好。”老薛嘻嘻笑,“可人家大氣啊,直接翻了四倍給我的,讓我全套換個新的,你說這金小姐眼光也夠尖的,她怎么能算出我這一套新的下來大概要多少錢,她算的和我當時置辦的,里外里差不了幾百塊錢,我都不好意思了,可人家非得給,還是直接給轉的賬,轉完賬就把我拉黑了,特闊氣!

    丁文嘉冷笑:“拉黑了你還這么高興。”

    “我替宋戈高興啊!崩涎@是在屯昌待久了,太久也見著熟人了,話匣子一拉開跟泄洪似的,關都關不住,“你說宋戈,命這么苦,終于在二十五歲花樣年華的末尾傍上富婆了,還是這么漂亮的富婆,金小姐有姐妹嗎?表的也行啊。”

    丁文嘉抬膝作勢要踢老薛的肚臍眼兒,嚇得老薛拿著手里的碎陶瓷片擋了一下。

    丁文嘉昂昂頭:“我用下廚房,熱早飯!

    ***

    早飯很簡單,大多都是昨天剩下來的,老薛這兒的廚房不大,冰柜倒是有兩個,都是旺季做冰沙清補涼用的,用來堆昨天剩下的包子和蒸餃倒是不錯。

    金瑤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丁文嘉剛把最后一屜包子端出來,梁霄在擺盤,宋戈是直接被丁文嘉從被窩里拉出來的,沒刷牙沒洗臉,頂著一頭雞窩迷迷糊糊地坐在桌邊,看到金瑤來了也只點了點頭,只等著金瑤坐下宋戈才打了個哈欠:“好像少了一個人!

    “知紋不在!苯瓞幒艿ā

    “喊他一塊兒唄!苯瓞幙粗ξ亩∥募危土系竭@廝說這話沒什么好意,無非是想看著祝知紋和宋戈在飯桌上小學生吵架式的斗嘴罷了,金瑤像是專門對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丁文嘉說的,“他已經走了,比我們早四小時的飛機,去昆明了。”

    “昆明?”丁文嘉挺驚訝的,“他去昆明做什么?”

    ***

    進入五月份,昆明的白天就不比海南涼快了,十點左右,太陽當頭,加上是工作日,機場人不多,偶爾幾個懶洋洋地靠著路邊不銹鋼欄桿,都是等著航站樓里下一波旅客到達后招攬他們去坐自己個兒的私家車的。

    掐時算點,十點半了,應該有批旅客到了啊。

    自動感應門一開,一個瘦高男人從里頭走了出來,背著個登山包,穿著登山鞋,和其他一出門就拿著手機四下張望的旅客不同,他一出來就站定了,靠著站牌,也不走動,也不拿手機聯系人,就這樣站著。

    “帥鍋,去哪里啦?”

    “去城區不啦?”

    “現在走撒,我們便宜。”

    祝知紋低頭看了身邊三四個圍觀的人,有些厭煩,他沒吭聲,只朝著旁邊走了幾步,繼續等。

    那三四個人很快一窩蜂重新涌了上來,這才變了,變了用祝知紋聽不懂的云南當地話交流,祝知紋愈發煩躁了,他取下口罩,露出凹陷干瘦的臉頰,聲音有些嘶。骸拔矣腥私樱恍枰!

    “哎喲,你哪里有人接哦,直接上車就走了!

    說著說著,有人上了手,祝知紋看著自己這件粉紅色條紋的沖鋒衣被人揉捏抓拽在手里,心里一股氣直往腦門上灌,他抬手,突然捏住這人的肩膀,他手指纖細而修長,看起來跟細竹竿似的,可一掐住人,又像是鋼筋一樣,讓人動彈不得。

    “不!要!碰!我!”祝知紋狠狠地瞪著這人,這人還沒回過神來,忽而有人在后頭喊,“祝哥,走了!

    ***

    砰。

    祝知紋上了副駕駛,順手把門一關,力氣挺大,關門聲聽著辛承都覺得有些心疼,他剛換的車,還沒上手倆月呢,可他不敢說,這種場景下,祝知紋開心就好。

    “安全帶!毙脸行χ疽庾Vy,瞧著祝知紋沒反應過來,親自起身想替祝知紋把安全帶給扯過來,這身子才往前傾了一下,祝知紋就十分警覺地捏起了拳頭,辛承不敢動,只縮著脖子示意祝知紋,“那……那個東西要拽過來,像我這樣插進去,扣好。”

    祝知紋瞅了一眼,幾分嫌棄:“算了吧,我不喜歡,飛機上我就不愛扣,還被人輪番勸,要不是娘娘讓我少惹麻煩,我就直接下飛機了。”

    辛承應和地點點頭:“是是是,是挺麻煩的,可你這不扣,我這車就會報警,一直滴滴滴的叫!

    “那就是你車的問題了,不能讓它不報警嗎?”

    辛承一愣,還沒想好回話呢,電話就響了,是金瑤的。

    接通的第一句就聽到金瑤說:“辛承,把電話給知紋!

    祝知紋接過電話,姿態一下就老實下來,也不知道金瑤說了些什么,總之祝知紋就一直在“嗯嗯啊啊”的點頭,電話時間不長,不到一分鐘的樣子,金瑤那邊主動說了句什么自己也要上車了,直接就給掛了,弄得祝知紋還有些悵然若失。

    祝知紋悻悻把手機還給了辛承,乖巧地把安全帶扣好,辛承瞧出了端倪,卻也沒直接問,只等著車上了道,開得穩了,才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問了一句:“娘娘說什么了?”

    祝知紋目視前方:“娘娘讓你給我買個手機,買完后,找姓姜的報銷!

    ***

    “錢都是他出的?”宋戈操控著方向盤,金瑤坐在副駕駛,車走在水泥路上還算平坦,梁霄和丁文嘉是自己租了輛車來的,總得把車開回?,就跟在宋戈后頭,左右不過二十米,丁文嘉和梁霄車上還帶著祝棉母女二人。

    金瑤也的確有些手段,說是讓倆人不記得這幾天發生的事兒,倆人一覺醒來還真不記得,倒是祝棉,也不知金瑤用了什么法子,祝棉倒是記得說自己是趁著假期帶劉美麗來海南玩的。

    老薛也是配合,聯合著金瑤上演了一出母女在山上游玩結果中暑暈倒的戲碼,還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如何用電動小三輪把倆人給拖下山來的。

    劉美麗一臉懵逼,可大家說得都太真實了,她撓著腦袋也不得不信。

    剛好,老薛又說丁文嘉和梁霄這對小情侶得去?冢瑔栕C弈概灰顐順風車,這不,后頭一車四人就跟在金瑤屁股后頭,像是在聊天,還聊得挺嗨的。

    太陽挺大,車不多,宋戈這幾天緊繃的神經也跟著松懈下來,也有心力說些閑話。

    “咱們來海南的機票、買裝備的開銷、老薛家的賠款和祝知紋去云南的花費,都是……都是姜多壽出的?”

    “不然呢?”金瑤聳肩,理所應當,“我又沒錢!

    宋戈皺眉:“那天你第一次出現在Somehere的時候,不是挺有錢的嗎?”

    金瑤如實答:“我也就那點錢了,不先打腫臉充個胖子,難道等到最后緊巴巴地過日子嗎?”

    宋戈轉了個方向盤,是個急轉彎,他打回方向盤,只笑:“也是,你的性格,實在是存不下錢來!

    花錢這方面,金瑤絕對是高手,而且她花錢的點還特別奇怪,衣服可以穿小店子里十五塊錢一件的棉T恤,登山裝備必須買最好的,吃的可以是劣質奶茶和小籠包,住的地方得是好的,和宋戈算賬的時候扣三揀四的,賠錢給老薛的時候恨不得在賠償款后再加個零。

    女人,真是令人難以琢磨。

    “那你欠了姜多壽的,準備什么時候還?”

    “不急!

    “他那么有錢呢?”宋戈嘀咕,“看著不像啊。”

    “他自己是有錢,不過他的孫女婿,更有錢!苯瓞幮,“說起來,他孫女婿的家產多多少少也有我的功勞,這千百年來我也沒染指一分一毫,如今我落魄了,花他個幾十萬的,不過是些皮毛罷了!

    “他孫女婿又是誰?你倆認識很久了?千百年?那是老相識了,你倆一起做過生意?不然怎么還對人家家產有貢獻了呢?幾十萬都只是皮毛,你這貢獻應該不小的吧!彼胃觌S口一問,倒是引得金瑤側目:“你感興趣?”

    宋戈還沒體會完這“感興趣”是什么意思,金瑤又止不住地笑:“宋戈,你終于對我的世界感興趣了!

    第86章  第36章 你怕不是個傻子

    中午十一點三十,長沙黃花機場。

    祝棉推著行李拉著劉美麗跟在梁霄和丁文嘉屁股后頭,祝棉一路很多話,一直貼在丁文嘉身邊道謝,一口一個漂亮姐姐夸得丁文嘉笑成一朵喇叭花似的。

    宋戈和金瑤就跟在后頭慢慢走,金瑤東西少,沖鋒包和沖鋒衣都勻給祝知紋穿了,好在祝知紋從不挑剔這些,縱然那衣袖邊上有幾道粉紅色的裝飾條紋,他也當做沒看到,一口一個“娘娘賞的”叫得還挺歡。

    宋戈是替金瑤在行李托運處取東西時才知道金瑤把自己個兒的東西全都給了祝知紋,當即臉色便有些不好了,吞吞吐吐也沒說什么,只最后幫金瑤背小背包的時候才嘀咕了一句:“我給你挑的你就不要,隨便送給了別人,偏要背自己這巴掌大的包,我是說你怎么一大早就讓我幫你背點東西,什么東西都往我包里塞了,你自然是輕松了。”

    金瑤看著他,只覺得這家伙神神叨叨的樣子甚是好笑:“我沒懂,”金瑤搖著頭,“你到底是生氣我讓你幫我背東西了,還是生氣我把東西給祝知紋用了?水壺給我,我渴了!

    宋戈一邊從自己背包側面網袋抽出水壺,一邊回她:“都氣!

    瞧著金瑤大口大口喝了不少,宋戈又反應過來:“你把你的水壺也給他了?”

    “恩啊。”

    “水壺?”

    “給他了,怎么了?”

    宋戈頭有些脹:“你喝過的水壺,你直接給他用?”

    金瑤朝他翻了個白眼:“知紋又不介意。”

    是是是,祝知紋不介意,就算金瑤給祝知紋一袋子廢紙讓祝知紋好好保管,祝知紋都能神擋殺神,可總……總有人介意吧。

    宋戈心里有點堵得慌,也不曉得自己是哪里來的怨氣,直接從腳后跟往天靈蓋竄,熏得他整個人都輕飄飄漲呼呼的,走起路來都義憤填膺的。

    ***

    昆明市區。

    祝知紋坐在副駕駛上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辛承看在眼里,也不看多說,只等著他停下了,才摸出一瓶礦泉水:“祝哥,喝點水!

    “不用!弊Vy擺手拒絕。

    辛承瞟了一眼,笑:“哦,我看見了,你帶了水瓶,在包里呢。”

    登山包的側面,一個粉紅色的水瓶十分顯眼,細看還能發現是小豬佩奇,沒辦法,宋戈當時鉚足了勁兒給金瑤挑顏色,壓根沒注意水瓶的主題是如此輕松童真。

    祝知紋低頭看了一眼,直接說:“有是有,只是娘娘不讓我用。”

    “不讓用?”辛承打著方向盤準備進車庫了,“為什么?”

    祝知紋嘆氣:“她只說讓我好好保存。”祝知紋看著窗外,“娘娘被美色迷了心竅了。”

    祝知紋雖然不喜歡宋戈,可宋戈的模樣的確是生得好,是男人看了都覺得好看俊俏的那種,宋戈的臉很小,不過五官立體,駝峰微隆,眉骨和深邃的眼窩相得益彰,他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充滿了神采和朝氣,祝知紋雖然不屑于和宋戈來往,不過宋戈的模樣還是引得他多看了兩眼。

    可每次他看宋戈的時候金瑤又會盯著他,金瑤這廝也是個沒良心的,自己不過是多看幾眼罷了,至于對自己做抹脖子的警示動作嗎?

    “哦,你是說宋戈吧!币惶崦郎脸芯椭朗钦l了,他咯咯咯地笑,一邊倒車入庫一邊說道,“你要理解娘娘,萬萬年來沒開葷,遇到一個喜歡的不容易!

    祝知紋嗤之以鼻:“我還是喜歡揮刀舞鞭的娘娘,帥氣、灑脫還特吸引人!

    辛承:“娘娘現在也帥氣灑脫啊,她這叫猛虎嗅薔薇,宋戈,就是那朵薔薇!

    ***

    大熱的天,金瑤還是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宋戈撐著多壽典當行的卷閘門準備讓金瑤先進去,眼瞧著金瑤站在卷閘門下噴嚏不停地往外冒,一邊打頭還一邊一點一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宋戈怕她撞了腦袋,連忙用手護著金瑤的頭。

    金瑤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宋戈立刻就是一句:“有人罵你呢!

    金瑤紅著眼睛瞪他:“誰敢。”

    屋內,姜多壽迷迷糊糊從里屋里爬起來,揉吧揉吧眼睛看著金瑤,像是知道金瑤會回來,一點兒也不驚訝,可又像是不知道金瑤會這個時間點到,姜多壽是頭也沒梳,牙也沒刷,滿臉滄桑加疲憊,瞅著金瑤的兩只眼睛都有些渙散了。

    “怎么了?”金瑤抄起自己帶來的粉面粥湯,“諾,早中飯。”

    姜多壽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時間,都快一點了,還早中飯呢。

    “娘娘最近花錢花了不少。”姜多壽這也算是開門見山了。

    也是,光是宋戈粗略一算,的確花了姜多壽十幾萬,尤其是賠老薛的那筆錢,數目可不小,誰知道背地里姜多壽是不是還給金瑤支出了額外花銷。

    姜多壽嘆了口氣,掏出自己的手機,劃了兩下,遞給金瑤:“去長白山的機票給娘娘買好了,到了機場,打這個電話,”姜多壽一邊說一邊劃,“諾,這個,現在長白山不比當年想上就上了,我給娘娘安排的住宿在二道白河鎮上,娘娘先歇歇腳,我再給娘娘定第二天上山的票!

    “票?”

    “對,上山的門票。”

    金瑤不喜:“我還需要票嗎?”

    姜多壽皺眉昂頭,表示無奈:“娘娘,現年頭上長白山都要門票,沒門票你就進不去,也坐不了游覽車。”

    “那我不坐車。”金瑤倒不是在乎這幾百塊錢,反正也不是她的錢,她在乎的是……

    “我回我自己家還要票了,真是奇怪。”金瑤在意的是這個。

    瞧著姜多壽也是剛睡醒,腦子還沒醒過來呢,宋戈跟著打圓場:“是是是,物是人非的確讓人不好受,咱們要理解,當年溥儀回故宮,也是有種悵然若失的挫敗感!

    “我和他不同。”金瑤爭辯,說完這句話后,又有些語遲,一時間竟然想不出自己和溥儀有什么不同。

    “是是是,”宋戈跟著哄她,“你和他不同,你守著長白護著長白,溥儀是被人守著的被人護著的,怎么能一樣?”

    “多少錢?”金瑤退而求其次,“太貴了我就不去了!

    姜多壽看了一眼手里的門票預訂界面,小心翼翼地問:“娘娘,您的太貴……是指多少錢?”

    金瑤伸出右掌,五根手指頭伸得直直的:“五塊,超過我五塊我就不去了!

    姜多壽看著手機界面上四百六十元的票價,勉強點頭:“差……差不多!

    金瑤滿意了:“那還行。”

    姜多壽收起手機,挺直腰板,正襟危坐:“娘娘親自來找我,不止是長白一行的事兒吧!

    “我讓知紋去昆明見辛承了!

    “哦。”

    “還讓知紋特意透露了一下,我在長沙和你見過面且互有合作的事兒!

    “哦?”

    “辛承這個人你是知道的,他不算壞,姑且也算是個知恩圖報的,可當年他為了逃避當姜家人的出馬仙玩了詐死這一招,那就是有前科的。”

    “哦!

    “在大理的時候,我和辛承明明抓了三個鯤眼,可他只匯報了一只鯤眼的信息給我,我覺得有蹊蹺!

    “哦?”

    “知紋過去,打著的是我的旗號,做的是調查鯤眼的事兒,實則……,你明白的!

    “盯著辛承?”姜多壽總算是有機會說出一個除了“哦”之外的詞兒了。

    “不算盯著吧!苯瓞帗Q了個措辭,“辛承有心眼,但不夠完全的忠誠,知紋倒是忠心耿耿,可看著實在不是個聰明的,他在海南犯了個大錯,我讓他去昆明和辛承一起做事,也算是將功補過吧!

    “那娘娘和我說的意思是?”

    金瑤身體前傾,雙手撐著桌面站起,嚇得姜多壽身體往后一仰,金瑤笑看著他說:“我的意思是,我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了,老姜!

    “承蒙……!

    “你是做消息生意的,我想讓你幫我放個消息出去!边沒等姜多壽說完,金瑤順勢從包里掏出一個手機,手機上還套著塑料袋,這是她自己的手機,至于為什么套著塑料袋,宋戈不知道,姜多壽更是無從問起。

    “我的手機,以后留在你這兒這里!

    “娘娘被人盯上了?”

    “嗯,算是吧!

    “那再給娘娘買個新的?”

    “不用,麻煩。”金瑤指了一下宋戈,“以后我不用手機了,你直接聯系宋戈,以后他就是我的手機,大事小事找他就行。”

    宋戈稍愣,他倒是沒想到金瑤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是職責也是信任,從另一層面上來說,金瑤的意思是要緊緊黏著自己了?這也……好像……似乎……并不是什么壞事。

    “然后你再幫我做個消息!苯瓞幱袟l不紊地布置,“你以Yama的名義,Yama你知道嗎?Y-a-m-a,閻羅的意思,發個對我的追殺令!

    “什么?”姜多壽略顯吃驚,且不說這個雅什么媽的是誰,哪有自己對自己發追殺令的?

    “金額你定,越大越好!苯瓞幩坪跎习a了,她眼里透著光,像是看到了很遠的未來,“不過,我覺得就算一分錢不要,想要殺我成名立業的人,應該也不少,”她看著姜多壽,“發了追殺令后,你再散布一些我受傷了的消息,就說我在海南屯昌救人的時候折損了一半的元氣,如今在長沙休養!

    “可娘娘……!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會想說,如此一來,昆侖便會知道我已經從蒼山出來了,可老姜,你仔細想想,鯤眼都三番五次找上我了,昆侖還會不知道嗎,我猜,玄女現在沒和我玩明的,就是想借刀殺人,讓別人動手,她就落得干凈了,既然如此,我相信這個消息她也會喜歡的,不過這樣一來,你這消息可務必得做得真是一些,免得像玄女那樣多疑的人稍微想一想,就會意識到,這可能是個假的。”

    姜多壽還未從惶恐中恢復,他們這一行若說沒做過消息,那肯定是假的,可這是大事兒,大消息,他一人之手筆怕是做不全做不遠,按照金瑤的構想,這消息得像是蛛網一樣一夜之間爬滿全國,這樣大的網,還真得請老扈出山才行。

    “娘娘親自來長沙,主要就是為了這件事兒?”姜多壽問得小心翼翼的,生怕還有什么更加震撼的,他得提早做好心理準備。

    “這倒不是!

    姜多壽一聽,端杯抬手狠灌了一口冷茶水,才淡定地說:“娘娘請說!

    “我主要是送個小姑娘回家!苯瓞幮α,她明白姜多壽緊張什么,姜多壽越是緊張,她就覺得越有趣兒,成就感蹭蹭地往心里頭冒。

    “小姑娘?”姜多壽沒反應過來,“回家?”

    這話才說外,卷了一半的卷閘門外就傳來祝棉的聲音:“姜伯,我媽讓我給你送點椰子糖和椰子粉呀,我們去海南玩了帶回來的!

    姜多壽看了金瑤一眼,豁然明白了,他起身去迎,這卷閘門留了大概半米高的口子,鉆倒是能鉆進來,不過祝棉似乎穿著一條棉布裙子,只乖乖地蹲在外頭,姜多壽彎腰蹲下,從祝棉手里接過一包包用紅色塑料袋裝的椰子粉,還笑:“這么多啊。”

    “嘿,我媽非要我說是在旅游區當地買的,實際上我倆就是在機場買的,姜伯,你這里頭怎么聞起來這么香啊,好好聞啊。”

    姜多壽使勁嗅了兩下,他這里除了紅燒肉的味兒和一股貓味兒什么都沒有啊,和往常并沒有什么區別。

    “真香。”祝棉忍不住把頭往里面探了一下,姜多壽立刻攔了一下,笑道,“我才起床,衣服還沒換呢,替我謝過你媽。”

    姜多壽一邊哄著祝棉一邊把東西往里面拖,宋戈看了看外頭,又看了一眼金瑤,只聽到金瑤慢吞吞地說:“祝棉已經不記得我了,她的記憶里,只有一個叫丁文嘉的,動車上遇見的,后來在海南又巧遇了,不過她始終是祝知紋的鹿角,她還是會忍不住親近我,對她而言,我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味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讓她繼續活著是好事還是壞事。”

    金瑤靠著椅背,繼續說:“知紋說,當年的馬德光太思念自己的女兒,所以和知紋交換了一個條件,他答應祝知紋找一個和自己一樣負責的人來接班,自己從此脫身回福建照顧林小玲,那個人,應該就是劉美麗,馬德光應該是想如法炮制,用鹿角附身讓劉美麗接替自己,只是沒想到,被馬德光砍下帶出來的那截鹿角沒有傷害劉美麗,那截鹿角在劉美麗的懷里慢慢長大,成了人形,認了劉美麗做媽媽,宋戈,你說得對,當祝棉有媽媽的時候,她就不僅僅是一截鹿角了,她是有血有肉的一個人,她值得來這人世間走一遭!

    金瑤本以為自己這番話不算是說得發人深省含義深刻吧,怎么著和膚淺也是不沾邊的。

    可宋戈似乎……

    “為什么祝知紋的鹿角會忍不住親近你?”宋戈眉間帶著不悅。

    “這……這個,”金瑤挺意外的,她壓根沒想到這個點,她磕磕絆絆的,“就……就是主仆情誼,革命友誼,你懂嗎?”

    宋戈還想問呢,姜多壽提著倆塑料袋的東西笑著解圍:“喲,娘娘怎么還結巴起來了。”姜多壽朝著宋戈努嘴示意,“有點本事啊!

    宋戈臉上挺尷尬的,常年寄人籬下式的生活讓他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負面情緒,按辛承的話說,宋戈是少有的青春期平滑過渡,基本上沒有叛逆期,學習也不用怎么管,辛承總感覺自己一閉眼一睜,宋戈就自己個兒考上了個還不錯的大學。

    初中之后,辛承雖然沒有時刻盯著宋戈,不過偶爾也會關心一下他的消息,他也心疼這個孩子,宋戈初中的時候說過一句話,說自己是不配有吃醋和委屈的。

    辛承就想啊,宋戈可憐啊,什么時候能遇著個讓宋戈大膽吃醋大膽發脾氣的人得多好啊,這才是個正常人嘛。

    讓辛承這輩子都想不到的事兒,這個人好巧不巧,居然是自己曾經的頂頭上司——金瑤同志。

    出了多壽典當鋪,金瑤細心地把卷閘門給拉到最低端,劉美麗也是個拼命三娘,中午飛機才落地,如今內衣店就紅紅火火拉開大門放著廣場舞曲開始做生意了,真是一刻都不得停歇。

    劉美麗去海口前給店員放了幾天假,臨時開門營業,也不好把人喊回來,就拉著祝棉一塊兒打理。

    金瑤帶著宋戈從門口走過去的時候,祝棉正在理貨,瞧見金瑤的人影就目不轉睛地看著,劉美麗瞧著祝棉僵著,忍不住催促了一下。

    祝棉指了指已經走遠的金瑤:“那個人……我認識嗎?”

    劉美麗掐著計算機一邊算一邊跟著瞅了一眼:“誰?”

    “哦,可能看錯了,覺得好熟悉!

    ***

    來了長沙,怎么能不去文和友吃個小龍蝦呢?

    金瑤和宋戈上出租車的時候,梁霄的電話就剛好來了。

    “到了沒?總算排到我們了,好家伙,啷個這么難排,工作日還排了一百多號,中飯都變成晚飯了!

    梁霄和丁文嘉也算是吃貨節的神雕俠侶,一個吃了不胖,一個不怕吃了胖,和丁文嘉在一起的這幾年,梁霄仗著一米八的個子硬是從一百四胖到了一百八,實打實的“重量級人物”。

    拿號落座,點菜上茶,一氣呵成。

    梁霄兩只爪子捏著筷子來回搓,眼巴巴地等著上菜,涼菜都被他夾得差不多了。

    丁文嘉倒是不餓,喝了幾口無糖氣泡水飽了一半,只拉著金瑤聊,與其說是聊,不如說是套話。

    “不是說長沙回來后,宋戈就能跟著我們回大理嗎?”丁文嘉眼睛一個勁兒地往金瑤身上瞟。

    “他回不了。”金瑤很淡定。

    丁文嘉內心狂喜,面上卻一副惋惜的樣子:“怎么?還有其他事兒?”

    “我手機沒了,”金瑤看了一眼宋戈,“得用他的。”

    “再買一個唄!倍∥募我怀隹诰陀行┖蠡诹耍f一金瑤說“好呀好呀,那宋戈回去唄”,那她這當姐姐的豈不是反而壞了弟弟姻緣。

    “不妨事!苯瓞幨捌鹂曜娱_始挑涼菜里的花生米,“我帶著宋戈就好。”

    丁文嘉也跟著挑起花生米:“你倆準備去哪兒?”

    宋戈看了金瑤一眼,他知道金瑤是不愿意說的,金瑤看著總是笑瞇瞇的,有話必答,可實際上她認生得很,她分得很清楚,什么是該說的什么是不能說的,從不逾越。

    “姐,你吃著!彼胃杲o丁文嘉夾了一塊酸蘿卜皮。

    “東北!苯瓞幒龆l了聲。

    “去玩嗎?”

    “不是!

    “就你倆?”

    “對!

    “那誰……那叫什么來著?”

    “祝知紋?”

    “對,”丁文嘉點點頭,“他人呢?”

    “他有其他事!

    丁文嘉松懈下警惕的心,后背還沒靠上椅背呢,又彈起來追問了一句:“短時間內回不來吧!

    金瑤沒太懂丁文嘉問話的意思,不過還是如實答:“應該是的,總之我們去東北這一趟,他都回不來!

    丁文嘉一副饜足模樣,腳尖在餐桌下使勁踢了宋戈一下,宋戈嚇得扶著椅子往后挪了半個身位。

    丁文嘉“嘖”了一聲,又說:“不得說點什么?”

    宋戈茫然:“我該說什么?”

    梁霄順勢接上:“你姐讓你催著上菜呢,”梁霄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手機,“都半小時了,咋一道菜都沒上上來?”

    一桌四人,只有梁霄是真把心思放在吃上的。

    菜齊了,梁霄開開心心地動了筷子,雖然著急吃,可梁霄也算是一個極為有原則的吃貨,這先冷后熱先葷后素的規矩不能丟,不然怎么說梁家是天生干餐飲的料呢,才吃了幾口,梁霄就開始琢磨著怎么把丁文嘉愛吃的十三香小龍蝦做出來的。

    “炸過!肯定先炸過!不然不會這么脆!绷合鼍礃I之魂一旦燃起,恨不得當場寫一篇《論小龍蝦為何如此之脆》的論文。

    丁文嘉雖然也埋著頭吃,卻總是會盯著坐在對面的宋戈和金瑤看。

    宋戈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連續剝了幾個,都是丁文嘉一個金瑤一個輪流給兩位女士吃,自己一口沒沾。

    微信提示音。

    宋戈看了一眼,沒看內容,只看了發消息的人就遞給金瑤說:“找你。”

    是好幾個人的消息。

    辛承:“已經接到人了,安排在公司附近的一個三星級酒店先住下,等忙完了,我再給祝哥安排個五星級的!

    金瑤回了個:“不必!

    爾后是祝知紋的:“把手機給娘娘,我要和她打電話!

    金瑤微微皺眉,發了段語音過去:“有事兒直接說,沒事兒少打電話!

    祝知紋秒回了一個:“哦,知道了,我就是告訴你我已經到了。”

    最后一條是姜多壽的。

    是一張照片,拍的是金瑤一行四人在文和友二樓窗戶邊上等餐的樣子,照片里梁霄正在搓筷子,宋戈正在給丁文嘉夾蘿卜皮,應該是剛才拍的,金瑤歪著頭只看手機,并沒有抬頭打量四周,不過從照片的角度來看,拍照人的鏡頭應該是略高于四個人,不像是周圍等餐的客人,倒像是……服務員。

    下一面的文字消息不長。

    “剛才有人發給我的,大概是在追殺令發出去不到兩分鐘的樣子。”

    看來有人盯金瑤盯得很緊啊。

    金瑤忽而笑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短視頻,身體一揚一揚的,她手里飛快地打字:“不足為懼,應該是條小魚,大魚沒那么快出來!

    姜多壽很快回:“好的,娘娘小心!

    金瑤熟稔地把手機收回褲子口袋,宋戈瞧著手指尖一頓,才輕聲提醒她:“那是我的手機。”

    金瑤雙手都套好塑料袋準備剝小龍蝦了,她聽了,只把自己胯往宋戈的方向頂了一下:“那你自己拿。”

    金瑤下半身穿的是一條小腳緊身牛仔褲,口袋還挺深的,順著口袋往里頭摸能摸到大腿,宋戈打量了一下,微微皺眉,有些慌亂地揮舞著手:“不……不用了,待會兒你吃完給我吧!

    金瑤笑得花枝亂顫,手里的龍蝦尾跟著被拆殼去渣,最后一下,直接把龍蝦肉一拽出來就能吃了,可每次金瑤都拽不好,總會留些殘肉在龍蝦殼里,好好的蝦尾總是被她剝成餃子餡一般的肉糜。

    宋戈看不下去了,直接從金瑤的餐碟里夾走金瑤好不容易剝出來的半條蝦尾,金瑤的眼神追著那蝦子不肯撒開:“我的蝦!

    “你這也叫蝦?”宋戈擼起袖子,選了個大的,取了塑料手套,用熱毛巾擦了擦手,抽絲剝繭般左擰右掰,只兩三下功夫,直接取出一條完整的蝦尾,這還不止,宋戈又對龍蝦鉗子動了手,金瑤還沒看清呢,宋戈就順著龍蝦鉗子的關節撕扯出一截白花花的蝦肉,往金瑤餐碟里一擱,左右各一只,還湊成了對兒。

    “吃吧!

    丁文嘉看了就笑:“瑤瑤你吃就是了,他就是這樣,從來都是他照顧人,尤其是餐桌上,從小到大,倒飲料的端菜的剝殼的,都是他!

    金瑤小口小口地抿著蝦肉,忽而想到什么,又眨巴著眼看宋戈:“你對其他女孩子也是這樣照顧的嗎?”

    梁霄聽了就樂了,一口可樂差點沒嗆氣管里,他狠狠地拍著宋戈的肩頭大笑:“這小子,桃花運旺是旺,就沒一個開得成的,除了給文嘉剝過蝦,就是給金小姐你了!

    “哦!苯瓞幰馕渡铋L地看著宋戈,丁文嘉立刻補上:“你放心,以后就只有你了,我戒了,戒蝦了,我現在就戒!

    這一餐飯,吃得十分冗長,等四個人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從文和友出來的時候,太陽都沒那么曬了,估摸著下午四點了,江邊開始涼爽起來,吃完吹吹風,是極好的。

    更何況,丁文嘉還有話要和宋戈說。

    “我們明天就去二道白河了,你們準備什么時候回大理?”金瑤說話素來不備什么開場白,單刀直入。

    丁文嘉和梁霄互看了一眼,還是丁文嘉先開了口:“我們準備和你們一塊兒啊!

    宋戈皺眉:“大理的生意不要了?”

    “五一旺季都過了,每天都沒什么生意,讓甜甜看著就夠了,下一波旺季得到暑假呢,我們多得是時間!绷合龃鸬玫故请S性,可宋戈曉得這不過是客套話,哪個說淡季就沒生意了,背包客、周邊大學生還有寫真攝影,不都是生意么,梁霄這還真是放著生意不做跟著跑來搭茬的意思了。

    丁文嘉看著金瑤:“我就想跟著你,能行不?”

    金瑤順著江邊欄桿慢慢走,也沒回。

    丁文嘉又說:“我不想當縮頭烏龜,我只想知道我爸媽是被誰害死的,辛承說的那些我總覺得不大對勁,如果我爸媽是為了躲避黑月的追殺才離開云南隱姓埋名的話,為什么他們再次出現會用真名?而且用真名沒多久就死于車禍了,好像是……告訴誰,我們死了,別繼續找麻煩了一樣,你覺得嗎?”

    金瑤沒吭聲,只突然停住腳步,她回過頭,看著梁霄:“那你呢?你為什么要跟我們一起?”

    梁霄頓住,忽而上手摟了一下丁文嘉:“我想好了,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萬一我倆出事了還能把骨灰和一塊兒,這可真就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丁文嘉看著梁霄忍不住就啐:“你怕不是個傻子。”

    【第四卷·鳥羽】

    第87章  第1章 羽根入骨,每次拔出來,拖肉帶……

    要不怎么說中國地大物博,五月底,海南已近酷暑,吉林二道白河鎮上還是氳涼清爽的季節。

    到了晚上,甚至還有些冷,得穿上厚夾克衫,怕冷的套上件薄棉襖也沒人笑話你。

    金瑤是不怕的,她本身就比這下雪天里凍出的冰錐子還冷,不過她還是審時度勢地披上了宋戈給她買的白色長款毛衣,開衫的,很長,她一米六八左右的個子能一直拖到腳踝,蹲下坐起是總得像撩裙子一樣先把衣擺給卷起來,有些費事兒,不過她還適應得挺好。

    鎮上人不多,倒也還建了幾個小公園,貼著公園有一個環形玻璃棧道,一直往上走有個露天平臺,站在那兒就能看到長白山的全景。

    五月份,天池還結著冰,不過山上已然沒了雪,遠遠看去,郁郁蔥蔥。

    自打在二道白河落了腳,金瑤每天總得來兩趟玻璃棧道,早晨一趟,黃昏一趟,踩著透明的玻璃橋,一步一步走上玻璃露臺,指尖扶著欄桿,靜靜地看著長白山的方向。

    這年頭,城市里日新月異,高樓拔地而起,而山還是那座山,感覺變了很多,又感覺一點兒都沒變。

    不過她似乎并不急著上山,宋戈也沒催過她,梁霄和丁文嘉問起,宋戈也只說“金瑤有自己的主意”。

    鎮上能住的大酒店不多,他們住的那家在一個十字路口,算是鎮上最氣派的一家,一樓是宴會大廳,五一剛過,為了婚禮準備的條幅和粉色綢緞還未完全拆下,每天在這兒吃飯就跟入洞房似的。

    酒店對面就是早餐一條街,金瑤每天早晨就是早起去早餐一條街吃它一條街的,然后再去玻璃棧道。

    宋戈每日都跟在她后面,像是一種默契,每天早晨金瑤推開門,宋戈不是在電梯口等著下樓跑步,就是在自己房門口系鞋帶,亦或者也是剛推開門。

    爾后就靜靜地跟著金瑤。

    宋戈發現,金瑤來到長白山后就變得異常安靜,話變少了,動作也少,站在玻璃露臺上看長白山一看就能看好久,每當宋戈以為金瑤醉心于長白沉迷于長白的時候,金瑤又總是會飄出一句“還是昆侖大啊”。

    以前聽著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口氣,宋戈多少幾分不悅,可不知道為什么,聽著金瑤說……就……特別可愛。

    偶爾宋戈也覺得,這生活也挺好的,生活規律而健康,小鎮的節奏很慢,有時候會讓宋戈誤以為自己還在大理,在淡季的時候,他的生活也很悠閑,加上他對物質生活沒什么太高的要求,騎著小電驢繞著洱海騎一圈他就已經挺樂呵了,大學時梁霄還帶著老薛他們笑話宋戈,說他是全寢室里唯一沒去過酒吧沒談過戀愛的崽子。

    “你想大理了?”金瑤忽而回過頭來,剛好一縷風過,把她額頭幾絲長發吹拂到了了鼻尖上,宋戈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時間竟然沒有回答金瑤的話,而是伸手替她撥弄了一下。

    這撥弄一下還撥不開,宋戈還想湊上去在理一下,卻被金瑤直勾勾的眼神給嚇退了。

    宋戈縮回手,十分尷尬地扭過頭,低頭撫著玻璃露臺的欄桿,其實他是有些恐高的,這一低頭,就看到腳底锃亮透明的玻璃下幾十米高的落差。

    宋戈的心跳加快了,耳根子也跟著紅了起來。

    手背忽而被人輕輕點了一下,宋戈看著自己右手,金瑤的指尖正在輕輕撓著自己的指關節,宋戈的手指又細又長,握著欄桿的時候,骨節上的筋絡清晰可見,宋戈緊張的時候骨節也會跟著一動一動的,金瑤的手指尖兒就像是小貓爪似的,一下一下地勾著他撓著他。

    宋戈干咳了一下,順勢挪開手,他有些把控不住了,耳根想必是紅成了豬肝色了。

    “我問你呢。”金瑤倒是沒想這么多,只不停地追問,“我問你是不是想大理了!苯瓞幷f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像是炫耀,“我是有玄珠的人!

    對啊,玄珠三窺,視物、通夢、聯幻,宋戈看到的、夢到的、幻想的,金瑤全都可以看到。

    “還行吧!彼胃觊_始深呼吸,“在這兒也挺好的,涼快,你看我姐和梁霄,沒事兒就在外頭玩,這要是擱在大理,一到中午他們肯定和霜打的茄子一樣病懨懨地躺在沙發上不動彈!

    “你若想大理了,回去也行!苯瓞庍@話讓宋戈不由得側目,他有些驚訝,轉而是不解,繼而是微慍,他瞪著眼睛看著金瑤,語氣就和被負心漢拋棄的癡情少女似的:“你讓我留我就留,你讓我走我就走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金瑤直女思維尚不能理會宋戈怎么這么大反應,她聳肩攤手,“這不是想著你出來挺久的,還把文嘉和梁霄都帶上了,怕麻煩你們么?”

    “麻煩?”宋戈像是小孩子撒潑似的,“你在大理抓那個什么叫凌冽的,把我后院弄得跟鬼子進村似的怎么沒覺得麻煩?你在長沙,在長沙給我喂玄珠的時候,還有讓我被姜多壽扒了褲子的時候,你怎么沒覺得麻煩?還有在海南,跟著你翻山越嶺就算了,我當時窩在洞里,腿廢了,后背也傷了,我現在下雨天還覺得腿痛呢,你當時覺得麻煩了沒?”

    宋戈的意思是,金瑤不把他當自己人了,他不開心了,可金瑤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話。

    “下雨天腿疼?不可能啊,我把你治得很好啊。”金瑤是有底氣說這種話的,她可是分了一半的真身給宋戈,如果還會留下后遺癥,她面子還要不要了。

    “我的意思是……!

    “最近也沒下雨啊!苯瓞幤戳嗣陌矒嶙约海澳阍趺赐韧吹?”

    “我其實……!

    “自己撞了吧,”金瑤戰術性后仰,脖子抻得老直,擺手推卸責任,“就算痛肯定也不是因為我!

    “金瑤!彼胃暧X得心口略堵,也不知道是恐高起了生理反應,還是被金瑤活活給氣的,他扶著欄桿,咬牙切齒,“你能不要說話了嗎?”

    “哦!苯瓞幤^頭。

    片刻的沉默。

    金瑤還是放心不下,她扭過頭,很認真地對宋戈說:“宋戈,如果真痛,那還是要去治的!

    宋戈剛想說話,手機響了,來電是個陌生號碼,山東青島的。

    “喂,你好!

    “是宋戈嗎?”

    “恩!

    “麻煩找下金瑤。”

    又是打宋戈的電話來找金瑤的,宋戈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把電話遞給金瑤,金瑤卻沒有接過去的意思,只對宋戈說:“開外放吧!

    空曠的環境下,外放的聲音總是顯得不夠清晰,不過對方也是鉚足了勁兒貼著話筒說的。

    “娘娘,我們到哈爾濱了,準備坐班車過來,有什么要帶的嗎?”

    還有其他人要來?

    金瑤趴在欄桿上懶洋洋地問:“帶了多少人?”

    “江家兩個,海家一個!

    “這么點人!苯瓞幉淮鬂M意。

    “鳳骨和凰骨很難找,命不長,好幾個幾年前都去了!

    金瑤隔著電話輕聲笑:“你們這意思,好像還是在責備換來的骨頭命短了?”

    “不是不是!

    看來在這兩者的關系中,金瑤是占據絕對的上風,亦或者說金瑤天生帶著一股氣場,只要氣勢足,人人都可能是祝知紋。

    金瑤稍緩了一下語氣,才說:“海家來的是哪個?不會是叫海燕秋的那個吧!

    電話那頭大概沉默了一兩秒,才傳來低沉的男音:“不是,是那個叫海遲的,海小姐幾十年前出了意外,人已經沒了!

    金瑤冷哼了一聲:“哦!彼^而又說,“那海家家主豈不是很傷心?”

    “哭了幾年,后來也好了。”

    對方倒是不避著,金瑤問什么也就說了什么。

    “你是江家人吧。”金瑤往手機邊上湊了一些,說話的時候唇瓣就在宋戈手指旁邊輕輕滑蹭,她低著頭,看不清宋戈的表情,只認真和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是,我叫祁山,江祁山!

    “難怪!苯瓞幫狭藰O長的音調,像是感慨,“難怪你說到海家的事兒一點兒傷心勁兒都沒有,雖然語氣停頓,表示哀悼,可你心里頭是不悲痛的,是吧!

    “娘娘,我是因為之前說生過一場大病,幾十年前很多事都不記得了,包括海小姐如何死的,我都記不清了。”

    “所以江家才派了你來吧!苯瓞幙┛┬α藘陕,“不然按照你們家主那臭脾氣,他和長白結下了這么大的愁怨,怎么可能屈尊降貴來當我的趟子手,我先說明白了,咱們談好的條件是你們利用身上的神獸骨去開地下長白的門,死的傷的總歸不能算到我頭上,待我拿到我的山神鈴,我會能替你們一個人去掉身上的詛咒,只有一個人,你們可選好了?”

    原來是場交易,聽起來,這并不是什么光鮮坦蕩的交易,一旦涉及到生死,總是帶著些血腥和罪惡。

    宋戈不似金瑤,金瑤看了很多生,也見識過很多死,她不介意把“死”字掛在嘴邊,可對于普通人來說,尤其是對于一些老人來說,這是不吉利的,仿若人的壽命和“死”字會掛鉤,說得越多就走得越早,至少,宋老爹是這樣和宋戈說的。

    所以宋戈也時常忌憚,什么痛死了、愁死了、難死了,他每次話到嘴邊都會吞咽回去。

    對方沒回話,直到宋戈都以為人家已經掛了電話,那頭才說:“知道了娘娘。”

    “什么時候到?”

    “下午四點。”

    “好,我等你們,我讓人買票,你們三個的,自己買,我是不出錢的!

    “知道了娘娘。”

    掛斷了電話,金瑤抬起頭,正對上宋戈微微瞇起的眸子,瞧著宋戈一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樣子,金瑤手指一揚,跟交響樂指揮家似的示意宋戈開口說話。

    怎么?是不是覺得自己很霸氣?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淡定?是不是覺得自己手下還是有些人馬的。

    宋戈咧嘴笑:“你挺摳門的啊!

    金瑤嘴唇嗡動了一下,睫毛跟著撲閃了兩下,沒說話,扭頭就朝著玻璃棧道出口走,末了只留下一句:“還不是給你省錢!

    ***

    下了玻璃棧道,宋戈總算是覺得自在些了,他抬頭去看那螺旋形的玻璃棧橋,自己個兒都好奇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時間不早了,金瑤沒有手機,宋戈就給她在小飾品店買了個手表,白色的人造皮革表帶,玫瑰金的搭扣,石英表盤上還有一個充滿直男審美的人工水鉆的星星圖樣,宋戈本來也是隨手買的,生得金瑤每次看時間總要扯他的袖子,他好好一件衛衣右邊袖子都被扯得比左邊的長了半個手掌。

    沒料到,金瑤倒是一直戴著,她手腕很細,戴這種白色細帶手表很好看。

    十一點了。

    “去吃中飯吧!苯瓞幹噶酥高h處的小吃一條街。

    宋戈點頭,自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還有零錢,金瑤喜歡吃的一家點心鋪子是對老夫妻開的,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會用二維碼,之前子女過年回家幫忙設了一個,后來遇到個挨千刀的,偷偷換了店里的二維碼,客人掃的錢全都掃到人家賬戶里去了,老人家干了一個多月等著要用錢的時候才發現賬上的以前沒增反減,后來就只收零錢,反正鎮上信用社離家也不遠,半個月就去存一次,人家信用社工作人員也不嫌煩。

    金瑤喜歡人家賣的點心,一天總要去一兩回,她又是個不愛帶錢的,有了宋戈跟著,就更不操心錢的事兒了,宋戈就總得記著帶些散錢,金瑤在二道白河上待了快一個星期,宋戈現在每件衛衣口袋里都有錢。

    “詛咒是什么意思?”宋戈一邊走一邊問。

    金瑤看了宋戈一眼,暫且沒說話,宋戈以為她不愿意答,閉嘴不言,金瑤想了想才說:“早些年的時候,有這么一伙人,他們羨慕那些麒麟啊、玄武啊、鳳凰啊能長命百歲,就想了個法子,”金瑤忽而用手掌拍了一下宋戈的尾巴骨,嚇得宋戈往前一跌,金瑤又順勢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給扯了回來,才繼續說,“開背取骨,交換壽命,神獸死,人長存。”

    “然后呢?”宋戈皺眉,“你不是說過,長白是你的老家,你要回那個什么……地下長白,為什么還要找他們?”

    金瑤只道:“換做以前,我是不需靠他們的,可我沒了山神鈴鐺,又分了一半肉身給你,也聯系不到掌管長白的洞主和小少主,我只能從外面想辦法開,地下長白的入口處有一棵銅皮古樹,早些年我和一后生齊齊施過法,若是正統神獸之流要進地下長白,銅皮古樹會自動開啟,我找那群換骨的活人,就是讓他們去開門的!

    “他們也答應?”

    “為何不答應?”

    “可你剛才說了,他們可能會死,也可能會傷。”

    金瑤輕笑:“可如果我給出的條件比這個代價更為誘人,他們自然甘愿一試。”

    “什么條件?”

    金瑤駐步,仰看宋戈:“我剛說過,他們的每一個人的長生都是從神獸那兒奪來的,起初并無反噬,可近些年來,他們的報應到了,譬如我剛說的海家之流,他們都是鳳骨和凰骨換來的,既是鳥類,不長羽毛怎么行?你在大理見識過肖金枝拔蛇鱗嗎?”

    宋戈先是搖頭,偶爾又點頭,他并沒有親眼看到過,但他永遠忘不了那天打開廁所聞到的味道,滿是血腥惡臭,令人發昏腦脹。

    “差不多一樣吧!苯瓞幨滞咸В州p輕撫了撫宋戈的肩胛骨,“他們的背上開始生出鳥羽,那羽根部是往肉里扎,往骨頭里竄的,如果他們不能拔出每天長出來的第一根羽毛,只會越長越多,最后成為一團全身是羽毛的怪物,活活地痛死,折磨死,不過每天拔羽毛也并不是輕松的活,我剛說過,羽根入骨,每次拔出來,拖肉帶血,也是生不如死的,我答應替他們其中一個人消除這個詛咒,不過,只有一個人,”金瑤輕聲笑,“就看他們會選誰了!

    第88章  第2章 “我像誰?”江燕燕眨著眼問金……

    回酒店的路上,辛承又給宋戈發消息了。

    辛承:“祝哥想和娘娘視頻通個話!

    辛承習慣喊祝知紋“祝哥”,宋戈沒問過為什么,不過通過跟著金瑤的這兩個月,宋戈也知道,在這神仙界,論資排輩的氣息是十分濃烈的,祝知紋在這方面的地位和閱歷,應該在遠在辛承之上。

    這事兒也是奇怪,辛承和宋戈都成了牽線搭橋的,雖然金瑤舍了手機只靠著宋戈和人聯系,可祝知紋也不愿意直接和宋戈聯系,非得繞了個彎子。

    宋戈把手機遞給金瑤看了一眼,金瑤冷聲問了一句:“問他有什么大事兒嗎?”

    宋戈頓了一下,瞟了金瑤幾眼,卻還是如實回了,用的是宋戈自己的口氣。

    ——“金瑤問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辛承很快也秒回了:“不知道,祝哥只說要視頻。”

    “那就是沒事兒了!苯瓞幟嫔涎b著不在意,實際上也緊緊盯著宋戈的手機屏幕,她瞅了一眼,長舒一口氣,“那就沒事兒了,別理他,他要真有事兒肯定會直接打你電話的,讓他過去本來就是看著辛承,他既然能通過辛承來和我聯系,說明這事兒極其不重要,無非是今天吃了什么米線、喝了什么好東西,問我要不要。”

    宋戈腆著臉勸:“未必吧,感覺挺著急的!

    金瑤一臉賭氣的表情,點了點下把:“不信?那你打視頻過去。”

    戶外光線不好,有些反光,宋戈就拉著金瑤窩在酒店門口的屋檐下,對方接得還挺快的,屏幕上祝知紋一張大臉湊得極近,鼻孔都快懟上攝像頭了,不過幾日光景,祝知紋就圓潤了不少,想必在昆明被辛承喂養得極好,兩頰的凹陷逐漸鼓起,腮幫子也開始掛肉了,盯著鏡頭的眼睛閃閃發亮,不知是看到金瑤接通的視頻過于興奮還是最近吃多了甜酒湯圓。

    “娘娘!

    “說!

    祝知紋鏡頭一切,直接后用后置攝像頭貼著一碗紅油油的過橋米線,伴著祝知紋幾乎要笑破音的聲調:“娘娘,看!紅油米線!”

    “知道了。”金瑤隔著屏幕揮手,“下一個!

    祝知紋鏡頭一挪,一團黃色霧狀堵住了鏡頭,辛承都快在對面哭爹喊娘了:“祝哥,我這鏡頭受不得霧氣啊!

    鏡頭移遠了一些,宋戈這才看清楚,這是一團糕點,像是桂花糕,白嫩嫩的方形糕點上點綴著幾瓣黃色的米粒狀花瓣,象征性地表達一下,這真的是桂花糕。

    “娘娘,桂花糕,你喜歡的,甜的!

    金瑤瞅了一眼,無奈地看著宋戈,一臉料事如神的樣子,聳肩道:“還有什么,一塊兒說吧!

    “還有鵝掌、脫骨雞爪、泡椒蘿卜!

    “都很好吃?”金瑤還是挺配合的,主要是宋戈一直在旁邊拉著她,她多少得說些什么吧。

    祝知紋瘋狂點頭,連帶著攝像頭上顛下抖的,畫面都幻化出重影了,那邊的聲音帶著些許電流聲,不過還是能大概聽出祝知紋是在瘋狂地夸贊這些美食的口感、色澤和金瑤肯定會喜歡之類的。

    “娘娘,要我給你寄一點嗎?”

    金瑤嘆了口氣:“不用了,你自己吃了就好了,記得不要花辛承的錢,算好賬,讓老姜報銷!

    辛承自然是要應承道:“不必,就當我請祝哥吃的!

    金瑤冷笑了一聲:“我怕你請不起!

    “行了,”金瑤瞧著差不多也快兩分鐘了,左右左祝知紋無非也就是告訴自己他在吃什么,沒什么有營養的,而且當著辛承的面,她也不好吩咐祝知紋如何盯著辛承,只能作罷,“關了吧!

    金瑤繞過宋戈的手臂,直接摁斷了視頻通話,“叮咚”一聲,網絡有些遲緩,屏幕上祝知紋開心得意的大臉稍停了那么一兩秒才斷掉。

    宋戈熄了屏幕,好奇地問金瑤:“祝知紋原來是這個畫風的?”

    金瑤不以為然:“一直都是,孩子似的,不然呢?”

    宋戈猛然回想起在鹿耳洞時,祝知紋那側隱隱的眼神,冷冽殺伐的一掌,還有倆人在星星民宿二樓樓梯口的扭打,那可真是下了狠手的打,巴不得要了他的命。

    “他……!彼胃昶疵谀X海里搜羅詞匯,就跟在海灘上撿貝殼的小孩似的,找到一個詞,覺得不合適,太過輕浮,想到另一個詞,又覺得不合適,問不出自己真實的意圖。

    “你覺得他可憐?”金瑤反問。

    “也……不算是可憐吧,”宋戈嘟囔著,“我覺得我比較可憐。”

    “我這么喜歡你,你還覺得自己可憐?”

    “什么?”宋戈不是沒聽清,他是有些懵了。

    金瑤扭頭,忽而看著他笑,她的背挺得很直,不卑不亢的,縱然“喜歡”二字是從她口里蹦出來的,臉不紅心不跳,一副面對權貴不低頭的傲氣也不知是哪里來的。

    “吃飯去。”金瑤蹭蹭兩下進了酒店大堂,朝著宋戈揮手。

    吃飯?又吃飯?不是才吃完嗎?

    ***

    不得不說,上午打電話的那伙人時間觀念還是很強的,下午四點整,宋戈眼巴巴地看著酒店大堂的鐘擺秒針滑過12點,自己的手機就響了,是上午那個號碼。

    接通。

    “娘娘,我們到了。”

    為了能讓金瑤和人家妥帖又隱秘地談事兒,宋戈上午就酒店訂了一間包廂,菜都點好了,就等著人到了能上菜了。

    金瑤呢,就窩在會客廳的沙發上看書,啥也不管,反正她的口味宋戈都知道,鍋包肉來一份,糖醋里脊來一份,甜湯甜水來一份,玻璃茶幾上還有宋戈下午給她買的兩杯奶茶,她一邊嘬著珍珠果一邊翻書,偶爾斜躺著,偶爾坐直了,一個動作能堅持許久,唯獨不老實的就是一雙腳丫子,來回晃啊晃,腳上的運動鞋白凈如新,同樣是每天在外頭爬玻璃棧橋,宋戈的鞋面都快成灰的了,金瑤的還白得亮瞎眼。

    一雙白鞋就在宋戈面前蕩啊蕩的,宋戈走到她跟前,輕輕推了她一下:“人家都快到了,你是不是得……!

    金瑤埋頭,繼續翻頁:“怎么?還得我起身迎他們?”

    “來者是客。”宋戈的手指搭在金瑤的書頁上,“什么活人換骨的我也不太了解,可現在人家要替你舍生赴死了,你好歹讓人家死前記著你一個好臉色,不然等人家死了,變成鬼魂飄在你身邊,多尷尬!

    金瑤皺眉:“我竟有些不懂了,你到底是想對我說教,還是關心我?”

    宋戈輕輕把金瑤手里的空奶茶杯取出來,扔進了垃圾桶,語氣悶悶的:“我哪敢對你說教!

    金瑤開心了,她蹭地一下站起身:“那就是關心了!

    包廂門忽而一下被推開。

    來人身材高大,頭一仰幾乎快碰到門框,一個人占了大半門框,加上背著光,看起來如山似峰,他闊步朝著金瑤走過來,瞧著金瑤站得筆直,聲音微顫:“還讓娘娘站起身來迎,折煞我了。”

    金瑤有些得意地朝著宋戈點頭,像是在說“瞧見了吧,姐姐我的地位真的很高”。

    嘴上卻也幾許客套:“應該的,你們遠道而來,迎一迎又如何?”金瑤抬手,指了指這人身后跟著的兩個小個子,“介紹一下。”

    “哦,我就是電話聯系您的那位,祁山,江祁山!贝蟾邆兒說話有濃濃的山東口音,宋戈在;@球隊的時候好幾個隊友都是山東人,聽著這口音覺得還挺親切的。

    “我知道,”金瑤繼續指著他身后的人,“這兩位呢?”

    江祁山回頭,“哦”了一聲才指著一個寸頭小個子說,“他叫海遲,海家人,鳳骨!

    語音落,江祁山略頓了一下,指著另一個戴著藏藍色鴨舌帽小臉細胳膊的說:“這……這位是江家的,凰骨,叫江燕燕!

    “哪個燕?”

    “燕子的燕!苯钌秸f完又覺得自己描述不夠清楚,隔空比劃了一下,“草字頭的那個!

    “女孩子?”金瑤慢慢坐回沙發,看得出來,金瑤是個有極度強迫癥的人,她之前坐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而她再度坐下,還偏生一分不差地又坐回了原來的地方。

    這個叫江燕燕的扯了扯鴨舌帽,露出一雙大眼睛:“是!

    金瑤看著江祁山:“能讓她把帽子取下來嗎?”

    江祁山連忙點頭:“可以可以!

    江燕燕卻挺傲氣的:“不行,這帽子是家主給我的!

    “所以不能脫?”金瑤指了指自己的腦門,“你這樣,我看不清你的臉。”

    江燕燕有些猶豫,遲遲不肯脫下帽子,還是江祁山識得眼色,粗暴抬手去搶江燕燕的帽子,這姑娘估計心里也估量著要不要脫帽子,可江祁山一搶,她反而不脫了,兩掌死死箍住自己的頭,腿腳十分靈活,繞著桌邊跑了半圈,躲了過去,嘴里還不斷控訴江祁山的魯莽:“待我回了山東,我肯定要告訴家主,說你欺負我,搶他送給我的東西!

    江祁山急著跺腳:“小祖宗,你在家里橫就算了,如今可是在昆侖山的主兒這兒,你乖一些,聽話可好?”

    金瑤默不作聲,看著這倆人對嘴互嗆,很明顯,這個叫江燕燕的在江家應該是極其受寵,不過既然江家那位如此看重,又怎么會把她送到長白山來?還是說……。

    這叫江燕燕的想來是囂張慣了,縱是當著金瑤和宋戈這兩個外人的面兒,她也不惜揭了江祁山的老底,掰著手指頭來數落江家家主平日里是怎么教訓江祁山的。

    其實無非是“愚笨”、“癡憨”之類的詞匯,不過脫離了語氣,也很難說是罵人還是埋怨亦或者是兄弟間的互相開解。

    比如之前梁霄初戀失敗,老薛和宋戈就輪流對著整日以酒當茶的梁霄洗腦:“你就是太傻了知道了嗎?好女孩這么多,你偏找了這個最綠茶的,你要真信人家那些哥哥是她哥,你就是24K純傻逼你知道么,人家圖你錢呢,你還傷心,傻帽么你這不是。”

    一連串的詞匯再配上山東特色倒裝句,勸得梁霄瞬間振作起來,是啊,自己不能再傻了,居然還想著挽回人家,也幸好自己是個能被勸住的人,不然怎么碰得上后來的丁文嘉?

    金瑤看著這倆人對線了好一陣也沒個結果,很明顯,江祁山不是個能鎮得住江燕燕的人,江燕燕得意了,她一邊跑一邊跳,跳啊跳啊就跳到了宋戈邊上,腳跟一個不穩,似要摔倒,江燕燕本能往旁邊一抓,想要抓住宋戈衣袖,宋戈也是個心狠的,忽而往后退了小半步,就這么錯開了。

    金瑤忽而起身,手指尖一扶,一個用力,把快要摔個狗啃泥的江燕燕直接托了起來,另一只手隨意一揚,直接抄走了江燕燕的鴨舌帽,順手藏在身后。

    江燕燕到底不是常人,換了鳳凰骨的人速度極快,江海兩家作為換骨頭的行業巨頭,近些年雖然金盤洗手,不敢再造次,可早些年留下的一些人經過進化和提升,反倒是比老一輩在速度上更加精進了。

    可再快,也是假冒偽劣的快,豈能比得過金瑤。

    江燕燕沒了鴨舌帽遮掩,扎在帽子里的丸子頭暴露無遺,松松散散的像是快墜開,她臉色通紅,怒目看著金瑤,心中極其不爽,可江祁山幾乎快哭著求她了,算是給個面子,江燕燕也只是賭氣,不敢吭聲。

    “倒是真像!苯瓞幾屑毧粗嘌啵哪樅苄。m然兩頰飽滿,圓嘟嘟的,可還有尖尖的下巴,尤其是這雙眼睛,又圓又亮,若只是看這雙眼睛,金瑤怕真是會認錯。

    “我像誰?”江燕燕眨著眼問金瑤。

    “沒像誰!苯瓞幍皖^打理著江燕燕的藏藍色鴨舌帽,這帽子挺舊了,帽檐都損了邊起了毛刺了。

    “我的帽子!苯嘌喑瓞幧焓,手才一抬就被江祁山給壓住了,江祁山一臉笑顏對著金瑤:“娘娘喜歡就拿去,不過是個帽子罷了!

    江燕燕聽了像是一只發怒的小獸,下一秒就會將江祁山撕碎一樣,金瑤抓著帽檐把帽子遞給江燕燕,笑道:“我就不拿了,我怕有人要殺人!

    江燕燕收回帽子,包廂外有人敲門,是服務員。

    “您好,請問能上菜了嗎?”

    “上吧!苯瓞帗]手。

    江燕燕心里還有氣,打著上廁所的幌子離了場,還讓那個叫海遲的陪著,一個包廂瞬間只留下了金瑤、宋戈和江祁山三人。

    江祁山餓急了,可先上的全是一些涼菜,還都是開胃的,加上金瑤沒動筷子,江祁山也不敢動,只老老實實地正襟危坐,雙手擱在膝頭,脊骨貼著椅背,像極了幼兒園里午休后等著老師發蘋果的小孩子。

    “你們選出來的那個人就是江燕燕吧。”金瑤看著江祁山幾次想吃桌上的鍋巴和花生米卻都不敢,索性自己嘗了一口鍋巴,不是很好吃,咸咸的,人還是得吃點甜的。

    見著金瑤動了手,江祁山才大著膽子跟著吃起來,又說:“是,家主喜歡她!

    “是喜歡她啊,還是喜歡那個人?”

    江祁山一頓,撓頭:“我不明白。”

    “哦,也是,”金瑤感慨,“你之前的事兒都不記得了,在江家或者是海家,就沒人說這個叫江燕燕的和之前那位海小姐長得很像?”

    江祁山努力回憶:“是有人說過,可除了海遲,其他人都是新人,也沒人見過那位海小姐,而且海遲自己都說不像,他當年可是海小姐身邊最緊要的人,既然他都說不像,那肯定就是有人造謠的了,再說,家主說過,海小姐長得不好看,很丑,您看燕燕長得多好看,多可愛!

    金瑤沒說話,只側目看了一眼宋戈,他倒是安靜,就這么坐著,也不吃東西,也沒有刻意去聽倆人說話,仿若是個局外人。

    金瑤笑著感慨了一下:“還真是一朝新人換舊人,她是怎么來的?”

    “江家遠房支系里的一個小姑娘,換骨換得很早,但是一直沒入冊子,后來尋見了,才入進來的!苯钌胶龆鴫旱土寺曇,略帶神秘,“她的年齡,怕是比我的都大咧!

    江祁山說得如此神秘,仿若這江家是個多了不起的家族,仿若這位江燕燕又是多神秘的一個女子,金瑤聽了不屑一顧,只哈哈笑了兩聲,回他:“年紀再大,也大不過我的!

    第89章  第3章 “真煩人,”金瑤狠聲道,“陰……

    可能是宋戈安排得早,這菜還是上得挺快的,江燕燕還沒從廁所回來,這幾道硬菜都上了桌。

    除開金瑤愛吃的那些,其他的點的都是東北硬菜,江祁山是個不挑食的,山東的海鮮他吃得慣,東北這豬肉燉粉條他也吃得極香,不斷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吃幾口,江祁山又不好意思,偷偷瞅了金瑤,看到金瑤壓根兒沒看他,又繼續大口大口的吃。

    倒是江燕燕,一直朝江祁山翻白眼,細聲抱怨“和豬一樣”。

    這三人性格倒是明顯,目前來說,江祁山應當算是個忠厚老實的,江燕燕就是個被養刁了的大小姐,這倆人身手在江海兩家應當都是不錯的,至于那個叫海遲的,話少冷漠存在感少,進進出出都是低著頭,剛才江燕燕滿屋子跑的時候海遲也只是看著,并不言語。

    金瑤說過,如果要用換了骨頭的人去開銅皮古樹,非死即傷,這一趟來的三個人,江燕燕是最不可能被拿去開門的,那作為犧牲品的是江祁山?還是那個叫海遲的?

    五點半的時候,梁霄和丁文嘉回來了,他倆這幾天也算是把周圍玩遍了,光是附近的漂流就去玩了好幾次,聽到景區工作人員介紹,說冬天來更好看,那沿岸的樹上都掛滿了霧凇,晶晶亮亮的,和水晶燈似的,倆人已經開始商量今年冬天再來一次了。

    還有那個什么延邊村,據說和朝鮮接壤,翻個山頭就是朝鮮了,山上的黑土地最適合種人參,丁文嘉去過一次,原本信誓旦旦自己一分錢不花就回來的,結果不僅在當地的小飯店吃了十八塊一碗的朝鮮冷面,還買了三支一千的十年人參,已經開始尋思是燉湯還是泡酒了。

    金瑤原本沒想著江祁山會吃這么久,再高的個子再大的胃口,個把小時總能吃得飽吧,可偏生江祁山還真是個講究人,吃的聲音雖然大,可也不狼吞虎咽,呼嚕嚕吸進嘴里就開始細嚼慢咽,嚼著嚼著,江燕燕都忍不住了,說要上樓睡覺,海遲送了江燕燕上去,也跟著下來一塊兒吃。

    倆人你一口我一口,直接吃到了丁文嘉和梁霄推門進來。

    “喲,這晚飯夠早的!绷合龀胃旰徒瓞廃c點頭。

    金瑤靠在沙發上看書,眼皮子都沒抬,直接吐槽:“是中飯吃晚了。”

    江祁山聽了,不大好意思,攮了攮海遲,擦了擦嘴才對金瑤說:“娘娘,實在不好意思,十二點從哈爾濱出發的車,實在沒趕上飯點,餓了兩餐了!

    “沒事兒,”金瑤抬頭,眼神落在菜單上,“想吃什么讓宋戈幫你們點就是!

    丁文嘉聽了不禁鼓掌:“我弟這是賢內助啊。”說罷,又朝著宋戈點頭,“干鍋肥腸來一份。”

    梁霄緊跟著豎起食指和中指比了個“二”,著急道:“兩份!

    宋戈拿捏著菜單盯著倆人,楞了一下,才假裝抬腳去踢梁霄的小腿肚,梁霄扶著椅子躲了過去,慫恿宋戈快去。

    宋戈出了包廂門,又輕手輕腳地把門關上,金瑤這才擱下書頁,光是江祁山和海遲吃飯的這會兒功夫,一本書都看完了,梁霄好奇,湊過來問了一句:“金小姐看的是啥呢?”

    金瑤一邊把書塞進自己的小布背包里一邊說:“作者是蘭陵笑笑生!

    梁霄一口飯險些噴出來,一張老臉皺成一團抹布樣,只應和兩句:“金小姐雅興雅興。”

    金瑤起身,重新坐回了餐桌,她的座位是主位,正對門口,位置偏右,縱然她剛才躺著看書,也沒人敢坐她的位置。

    梁霄和丁文嘉毫不客氣,直接和對面的江祁山熟絡了起來,江祁山倒是一直在朝金瑤看,像是在詢問這二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這就是金瑤坐過來的主要目的,也是支走宋戈的直接原因。

    “對個片子吧!苯瓞幫蝗婚_口。

    之前說過,這長沙姜多壽做的就是江湖生意,因是接了百曉堂扈家的攤子,這運營模式沒有大改,匿名發帖、匿名接帖,雙方彼此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全靠姜多壽一手聯系,這中間人就必須有過硬的信用和道德水準,之前老扈家算是這行業里的一把手,姜多壽也不賴,畢竟長沙的堂口都是他的,能做到這一步的人,道義二字總歸是不會忘的。

    原本百曉堂家的片子是雇主自出或者是用百曉堂家的竹片子,這竹片子很講究,竹片都是新采的,爾后得烘干、防腐,再人工掰成兩半,將來雇主和做事兒的要驗證對方身份,這竹片子得完全能核對得上才行,這是最初的方式,雖然老舊,但也還算有用。

    也興過一陣魯班鎖,可成本太高,有的消息實在不值幾個錢,還是竹片子管用,平日里揣著掛著別人也不會起意。

    不過如今是信息化時代,啥都在數據化、手機化,姜多壽也跟著升級,跟著辛承的風也買了一套信息系統,現在說是“對片子”,其實就是在APP上掃個二維碼,這不比揣竹片子輕松么。

    江祁山楞了一下,他雖然老實,可到底也是能獨當一面的人,金瑤這要是誆他的,他隨便就松了口,豈不是露了短?

    “什么?什么片子?”江祁山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去掃丁文嘉和梁霄,像是在說這還有外人在呢,這百曉堂的事兒也能和外人說的?

    “我找姜多壽下的片子,”金瑤直接摸出手機,這是宋戈的,他點菜也不習慣帶著,隨手就放在了金瑤這兒,金瑤又指了指丁文嘉,“查的是她爸媽的事兒,大家一塊兒聽,沒什么不好的!

    也是巧,宋戈只知道丁父丁母是在云南以外的地方出的車禍,也只知道是在北方,總歸是在一個距離云南很遠的地方,可具體在哪兒,丁文嘉沒說,他就沒問。

    實際上,并不是丁文嘉不想說,而是她拿到骨灰的時候追問了很多詳細的信息,都沒有結果。

    只知道出事的月份是十一月底,遺物只有兩件染了血的羽絨服,一件黑的一件白的,連身份證和鑰匙包都沒有。

    十一月,羽絨服,那必然不是華南地區了,雖然大概率是北方,可南方那段時間猛地降了溫,怕冷的人穿件羽絨服也不過分。

    好在,印象里丁父丁母并不是怕冷的人,小時候丁旺福還帶著丁文嘉去冬跑呢,丁文嘉把大概的方位鎖定在了東北三省。

    如果是東北的話,要查人自然得找就近的人來查了。

    往常姜多壽還在東北的時候,這種事兒自然是交給他來辦的,可他都離開東北多少年了,闖關東那陣有人找他咨詢東北人情風貌,他說來說去就是一個字兒“冷”,或者是“挺冷的”,人家再問詳細點兒,姜多壽就只能說“凍柿子挺好吃的,比凍梨好吃”。

    江家人接單,是姜多壽沒想到的,他也知道長白這一派和江海兩家是有恩怨的,可當他小心翼翼地問過金瑤后,金瑤倒是沒這么計較。

    “一碼歸一碼吧,他們的賬,已經遭到報應了,姑且算以牙還牙了,如今要讓他們幫忙,百曉堂是什么規矩就給人家什么規矩,不必苛責。”

    姜多壽初聽這句話只覺得金瑤有格局,夠大氣,也是,神仙活得久自然也看得透,這世上哪有什么永遠的盟友,何來什么生死錙較的敵人,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紛爭,合則友,分則敵。

    如今江海兩家飽受換骨詛咒的困擾,已經連續數年叩拜長白,祈求長白山萬靈洞的那位施以援手,不能根治,至少求個稍微緩解的法子,每日每日地去從骨頭里拔東西,不說這要命的痛楚,這長此以往,肩胛骨豈不都是密密麻麻的空洞了?下雨天痛不說了,早晚一天,這骨頭也會穿了啊。

    不過姜多壽掛了金瑤的電話后,忽而回過神來,剛才娘娘是如何說的?

    已遭報應?以牙還牙?

    江海兩家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生出鳥羽的?

    姜多壽掐指一算,眉頭一擰,心里一涼,怕是這詛咒根本不是昆侖下的,而是金瑤下的。

    姜多壽忍不住連續驚呼了幾聲“好家伙”,娘娘這招玩得妙啊,懲處了江海兩家,還挑撥了江海和昆侖的關系,一石二鳥的手法運用得如此嫻熟,不愧是老江湖。

    姜多壽正在想著呢,電話又想了,雖然顯示的是“宋小哥”三個字,可姜多壽知道多半是金瑤打來的。

    “姜多壽,你別誤會!苯瓞幍穆曇魯S地有聲,“那個咒不是我下的,我沒那么缺德!

    姜多壽腦子一嗡,金瑤怎么知道他腦瓜子里在想什么呢?他好像沒被下三眼玄珠吧。

    金瑤在電話那頭又說:“我手段沒那么腌臜,如果我想教訓江海兩家,不如直接讓他們死個痛快,不然,活著也礙眼,至于為什么沒教訓,是因為這是萬靈洞自己個兒的事兒,我不好插手,春蔓身體還未康復,我若直接出手,反倒是給萬靈洞招惹了禍端,留著江海兩家也好,他們每年去一次萬靈洞,也好讓人知道,縱然強大如他們,也需得看萬靈洞的臉色,免得那些心懷鬼胎的后生去叨擾了春蔓休養!

    這話也對,而且金瑤從昆侖被貶長白后,里外里都落了個不喜管事的名聲,這長白上下,尤其是地下長白,始終還是聽胡娘娘的,若胡娘娘想取江海兩家性命,也是輕而易舉,江海兩家的屏障作用,是姜多壽沒想到的。

    不過能忍下這般深仇還和對方合作,姜多壽多少還是佩服的,若是按照自家孫女那非黑即白的脾氣,怕是要把江海兩家攪得天翻地覆得才好。

    金瑤通過姜多壽下了片子,不出所料,經過大數據的推算和權限設置,還是讓江家人接了單。

    如今江家可不比從前,自民國起,江家趁亂發了不少國難財,可這些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那一陣全都被查封了,好在江家家主有先見之明,脫身得早,只留下青島幾家店鋪,后來拆遷分了些許錢財,就開始做小買賣,企圖再次發家致富。

    可江家家主到底是老了,人沒老,心老了,做生意不似之前上進好強,有一搭沒一搭地投點小錢,加盟做個奶茶店已然算他的大筆投資了。

    整個人就這么頹了幾十年,直到江燕燕的出現,這眼里仿佛才有了光,也開始讓江家人著手一些消息渠道的生意,畢竟是老本行,上手快風險小。

    接了金瑤這一單的,就是江祁山本人。

    不然怎么說江祁山一行人是從哈爾濱趕過來沒坐直達長白的飛機呢,想必是急匆匆去了東北某地查探消息,如今倒好,人來了,可以去長白替金瑤干活了,這帶的消息應該也可以說了。

    江祁山算是個謹慎的人,他至今還是沒承認他就是找消息的人,反倒是對著丁文嘉仔細盤問:“冒昧問下,貴姓?何年何月何日生人?家父姓甚名誰?籍貫如何?”

    丁文嘉看了金瑤一眼,全都如實說了。

    江祁山這才是松了口氣,似還不放心,又問:“您和金瑤娘娘是如何認識的?”

    丁文嘉擱下筷子:“她來找我弟,我以為她是小三!

    事情的確是這么個事情,可丁文嘉說起來總讓人覺得哪里不對。

    江祁山脖子往后一仰,一臉八卦的表情看著金瑤。

    金瑤糾正:“我只是單純去找她弟弟的,其余情況我不知道!

    “您弟弟是?”

    丁文嘉指了指門口:“剛出去點菜的那個!

    江祁山肅然起敬:“您是娘娘的大姑姐啊!

    丁文嘉一愣,和梁霄倆人面面相覷,好像有點太直接了。

    金瑤只用筷子夾菜,一邊夾一邊笑:“這么明顯的嗎?”

    江祁山撓著頭,這才是掏出手機,恭恭敬敬地對著金瑤:“那娘娘,咱們掃個二維碼?資料我都背身上了,掃完了確認通過,我直接把資料給您就行。”

    江祁山的保密工作還是做得比較到位的,為了避免太過暴露,是用一個匿名的牛皮紙袋裝的一沓資料,不是很厚,也不知道是沒查到多少,還是他整理得比較好,牛皮紙袋外頭是一個快遞的包裝袋,封好了口,但是沒貼單,應該是準備寄給姜多壽還沒來得及。

    金瑤示意江祁山直接給丁文嘉。

    丁文嘉才收好紙袋,宋戈就推門進來了。

    宋戈完全不知道剛才這包廂里大家說了什么,只細細地描述自己點菜的細節:“那服務員是個小姑娘,南方來的,聽不懂普通話,溝通老費力了,最后把他們經理都喊來了才點上菜,也是奇怪,一個南方口音這么重的,跑這犄拉旮旯里來,又不適應,也聽不大懂東北話,也是不容易。”

    梁霄忙著吃,沒怎么聽,一邊扒拉飯一邊回:“可能人家對象在這邊呢?”

    宋戈跟著笑:“才十六、七歲,哪里有什么對象?”

    “十六、七歲?”金瑤警覺起來。

    她側目看著門口矮柜子上養的盆栽綠蘿,忽而起身,招呼還在吃東西的江祁山:“走!

    一行人直接從包廂快步準備上樓,宋戈準備去付款,金瑤卻忽而攔了一下,直接朝著江祁山點頭說:“你幫忙墊付一下!

    不過是一頓飯罷了,江家也不是請不起,再說這一餐也是江祁山吃得最多,何須墊付,江祁山留下殿后順道付款。

    至于丁文嘉和梁霄點的肥腸也干脆退了單了,十分鐘后,江祁山打通了宋戈的電話。

    “娘娘在嗎?”

    宋戈把電話遞給窩在自己房間的金瑤。

    “娘娘,前臺的說款已經付過了!

    “誰付的?”

    “不認識,簽單那塊兒的名字寫得龍飛鳳舞的,我也認不出,不過我把單子要來了,你們住哪間?我給你們送過來?”

    金瑤張嘴,卻還是遲疑,只說:“不必,你拍照發給我吧。”

    掛了電話,照片很快來了,那自己的確是夠縹緲的,一揚一劃跟跳舞似的,如果之前沒見過這個名字,肯定猜不出來,可是金瑤覺得自己見過。

    “我覺得他好像是斜著簽的!彼胃陻[弄了一下手機,皺著眉頭去理這幾筆飛墨一樣的筆記。

    “Yama!苯瓞幟摽诙,“是他!

    金瑤如此一說,宋戈再歪著頭去看,這勉強能認出的兩個拱門,還有連筆式的“a”,的確有些像了。

    “真煩人,”金瑤狠聲道,“陰魂不散!

    第90章  第4章 這聲音聽著氣若游絲,仿佛隨時……

    “他到底是誰?”宋戈忍不住問。

    “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彼胃暧行┎幌嘈,金瑤混跡神仙圈多年,加上她總是自稱自己壽與天齊,還能有她不知道的?

    金瑤心不在焉地擺手:“我已經讓姜多壽去查了,辛承那邊我也讓他幫我留意著昆侖的消息,辛承未必靠得住,可祝知紋過去后,他傳來的消息至少都是真的!

    “如果辛承也防著祝知紋呢?”宋戈的思路現在完全是緊跟著金瑤的,全然忘記了辛承曾經是自己最親密的干爹。

    金瑤搖頭:“他防不住的,他和祝知紋比起來太弱了。”金瑤說著說著又笑起來,還挺驕傲的:“當然,祝知紋和我比起來,也太弱了。”

    宋戈似乎已經習慣了,金瑤有著十足的自信和傲氣,這是自小寄人籬下的宋戈所沒有的,可能是跟著金瑤跟得久了,他有時竟也會覺得自己的口氣和思路有些像金瑤,以至于聽到金瑤這般炫耀和自夸無動于衷。

    他只對著手機里那個簽字照片仔細端看:“Yama,聽起來像是男的。”

    宋戈很小聲的自言自語,還是被金瑤聽得一清二楚。

    “未必!苯瓞幯a充,“昆侖上下,從玄女到我,厲害的女戰神著實不少,男的嘛……也有,不過我都不熟悉,見著我的面總是對我指指點點,倒是有幾個紳士的,怕也是聽了我那般名聲,也沒和我打過交道,至于當年的長白,更別說男的當家了,從洞主胡春蔓到幾位掌權的九釵姥姥,里里外外全是女的,九嬰也就是得了個先天的好處,占了個山頭罷了,論飛升,他飛了半天也沒飛成,雖然能打,可論起人脈來,還不如年年都要去昆侖述職報道的胡春蔓呢!

    宋戈聽了眉毛一瞪:“我瞧你的這意思,不像是在冷靜分析Yama是男是女來了,倒是搞起性別對立來了!

    金瑤“嘖嘖”兩聲:“你看你這還沒聽我說完就開始給我定性了!苯瓞幝犞跉饴詭共皇且驗楸粨屧挼奈,而是怕宋戈誤解她,這種感覺挺陌生的,她哪里擔心過別人誤解她啊,別人誤解她百八兒會了,混世魔王的稱號也不是一次給的,她從昆侖被貶到長白后,但凡遇到破不了的案子和麻煩事兒,全都冠她頭上。

    也是,連玄女都抓不到的人,這世上除了帶著金鈴鐺所向無敵的瑤娘娘,還能有誰呢?

    宋戈連連點頭,示意自己不再出聲,讓金瑤繼續。

    金瑤這才繼續說:“我自也有不少佩服和敬仰的男神仙,之前玄女的師父算是一個,當年和他聯手創昆侖的時候,幸得他照顧,我才沒被那九十九道業火燒成他那幅鬼樣子,前些年雖然他還頂用,可后遺癥也太大了,法力全失,記憶全無,若非如此,這昆侖怎么會輪到玄女這等小輩說了算。”

    “其實我一直不懂,”宋戈小心翼翼地確認,“你們一直所說的昆侖,是我理解的那個昆侖山嗎?”

    “你理解的哪個?”

    宋戈撓頭:“橫貫新疆西藏的那個!

    金搖搖頭。

    宋戈略顯詫異:“不是?”那金瑤一直所說的“上昆侖”又是去哪里?

    “那兒的確是個好地方,足夠高,視野遼闊,擱那兒辦公,的確有種一覽眾山小的豪氣,不過……,”金瑤微頓,似故意賣關子,“很久很久之前,那兒是一片海,所謂滄海桑田,你們普通人不懂,我卻是看得透徹的!

    金瑤扶額繼續道:“神話里的昆侖,人類先祖繞山而居,南接秦嶺,北靠渭水,高插云表,諸神安居,你細想想,可是你們如今說的那個昆侖?”

    “南接秦嶺?”宋戈細聲嘀咕,的確,光是這一句,就立刻排除了西北一大片山脈,宋戈高中是學理的,不過大學參加戶外社團也跟著去過不少地方,下一秒,他立刻便反應過來,“華山?”

    “這是現在的稱謂。”金瑤糾正他,“早些時候,炎黃兩帝打架那陣,那兒就叫昆侖。”

    宋戈擺手示意自己需要冷靜一下,他的脖子像彈簧一樣忽而扭看著金瑤:“所以咱們接下來要去華山?”

    金瑤搖頭:“也不一定,你沒看到玄女的鯤眼和那個叫Yama的追得有多緊么,指不定我還沒拿到我的鈴鐺,就已經被抓了,宋戈,我一直說自己挺厲害的,我是挺厲害的,可我沒鈴鐺,就像是弓箭手沒了箭矢,戰士沒了長劍,束手無策的感覺比殺了我還讓我害怕!

    “害怕?”宋戈盯著金瑤。

    “你是不是想安慰我。”金瑤一眼識破宋戈這皺眉心疼的表情,她可太了解宋戈了,他就是個老好人,心軟,耳根子也軟。

    金瑤擺手連忙制止他:“我可不需要!鄙滤胃暾`會,金瑤連忙解釋,“我不是不需要你安慰,我是任何人的安慰都不需要,這樣……很沒面子的!

    金瑤的聲音是越來越細小,“面子”二字估摸著宋戈得貼在她唇瓣才聽得清,不過宋戈還是明白了金瑤的意思。

    面子比天大的瑤娘娘是容不得別人的同情的。

    宋戈還想說話,金瑤卻抬手示意他保持安靜,金瑤起身,忽而朝著床邊挪步而去,她用酒店厚實的遮光窗簾藏住自己的身影,目光卻投向厚厚的玻璃窗外,宋戈本來也想跟著過來,可想到自己身形雖不算笨拙,卻不如金瑤輕車熟路,只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屏息靜待金瑤的動靜。

    之所以選擇在宋戈的房間里說話,就是圖宋戈的這扇大窗,東北的窗戶不比南方,隨隨便便就是一扇大落地窗,外頭冷啊,為了保暖,窗戶都不大,而且很厚,雙層起步,宋戈這房間在一個拐角,南面和東面都有窗戶,能很好地看到酒店后側的一條小巷子。

    通常酒店的后巷都是用來卸貨和職工進出的,緊挨后廚,每天的新鮮蔬菜和肉禽蛋類可以開個小車直接送到門口,不過這家大酒店的后巷應當是后來維護的,極其的狹窄,規格稍微寬一些的小車都進不來,只能人工在巷口里卸下來再用電動三輪車給拖進來。

    現在不是卸貨的時候,巷子里很安靜,只有酒店里的零散短工靠著油光粼粼的墻壁抽煙嘮嗑,估計是之前干了些體力活,一個個熱得擼起袖子,不挺地扇著膛前的工作服,想灌進點涼風來。

    都是一群大老爺們,也不害臊,扇著扇著就脫了起來,半露出白花花的膀子肉,互相比劃著肱二頭肌的大小。

    有人從員工通道里出來了,個子矮矮的,扎著一對兒麻花辮兒,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臉。

    至少,從金瑤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她穿著一件醬紅色服務員的衣服。

    “喲,新來的?”

    幾個大老爺們忍不住也跟著打量,這姑娘看著年紀不大,身形都還沒長全呢,小胳膊小腿小細腰,主要是一張臉蛋生得水潤,紅撲撲的。

    “這小胳膊也能端盤子?”

    “就是,讓哥哥幫你。”

    “彪子你好意思說哥哥嗎?瞧你臉上的褶子,一屜包子的褶都沒你多,老男人了你!

    “扯犢子呢吧,老子年輕得很!

    一群人也是嘴嗨,說到底也沒對那路過的小姑娘做什么,那小姑娘看著只悶頭走,只忽而一下,起了陣風,幾片落葉掃地而起,貌似隨意飛揚,可葉緣如刀,柄柄都朝著這幾個說閑話的男人脖頸飛去。

    這是要殺人?

    金瑤見狀,只手指一勾,那幾片半綠半紅的葉子忽而停在幾人中間,時空像是停滯了一般,這幾個抽煙的漢子也跟著吃驚頓了一下。

    下一瞬,落葉歸根,幾片葉頹似被蹂踏過的爛紙,再無張力。

    “剛才怎么了?”

    “眼花了吧!

    “趕緊走了走了,卸貨了!

    金瑤隔著窗戶邊哼了一聲:“本事和心眼一樣,都小得很!

    金瑤看著巷子口的小姑娘頭也沒回地走了,想來她多半都不知道自己身后幾人已經被金瑤救下,還以為自己殺人殺得干凈利索,這般自負,本應該配上更高的實力,只可惜,嘖嘖,小玩意兒罷了。

    “她是Yama嗎?”宋戈認出來了,那走出巷子口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結賬時遇到的南方口音服務員。

    想來也是后怕,宋戈還和這小姑娘說了這么久的話,怕人家不清楚,自己也是連半吊子的長沙話都用上了,費足了力氣和人交流,沒想到這人一轉頭,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不是!苯瓞幈緛硪彩菓岩,才會特意在宋戈的房間里蹲點看著,“Yama既然可以逼著林小玲自殺,多少是有些實力的,不至于只會玩葉子,我估摸著,她也只是個傳話的罷了!

    “他們想來做什么?”宋戈緊張了起來,“踩點探消息?然后一舉攻下?”

    “不像是這樣的打算。”金瑤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她輕輕拍了拍宋戈的肩頭,示意他輕松一些,別太緊繃了,“我發現了,Yama這個人,喜歡玩陰的,就像是躲在暗處的臭蟲,盯著你,看著你,欣賞著你的一舉一動,而且喜歡埋長線,譬如林小玲這種,2017年的時候,Yama應該就和林小玲搭上線了,四五年的時間,培養一個如此得心應手的樁子,說沒也就沒了,”金瑤看向宋戈,“如果是你,你忍心嗎?”

    宋戈微微皺眉:“這個問題有些難回答,我想,我不會把自己放在這種境地。”

    “沒錯,”金瑤點點頭,“第一步你就做不出來,我不是說你的心智和計謀有問題,而是你不擅長去利用人,而Yama,很擅長利用人!

    金瑤慢慢擰開窗把手,食指探出窗外,只輕輕一晃,地上那幾片落葉慢慢又飄搖起來。

    “去。”金瑤輕呼了一聲,幾片落葉簇成一團,忽而又被打散,乘著風直接朝著巷口飛揚過去,跟著那之前小姑娘走過的路,追了過去。

    ***

    二道白河鎮并不大。

    這小姑娘雖然是繞了幾個彎,兜了幾個圈子,最后還是走進了一處距大酒店不過一千米的早餐鋪里,外頭的鋪面沒什么人,招牌上掛著的苞米碴子粥早就見了底,一般來說,鎮上人少,過了早餐的時間點鋪子都關了門各干各的事兒了,唯獨這家還打開著門營業,雖然不少菜品都賣光了,可像是等著什么人似的,遲遲不肯關門。

    只等著這小姑娘回來了,吊著牙簽守在門口的中年男人才一邊握著手機一邊不著痕跡地拽下卷閘門,手機里夸張地放著短視頻,浮夸做作的背景音樂如雷貫耳,他關了門,鎖了扣,又提著剛才坐著的靠背小板凳繞到了店鋪后面的里屋里。

    這樣的鋪子都是前店后屋,方便經營,也能省下一筆租金,自家的房子,賣東西也能賣的爽利點兒。

    不過很明顯,這中年人對這鋪子后面的屋子并不是很熟悉,連續探頭看了兩次岔路口才選對路。

    等他走推門進來的時候,里頭已經有人在說話了。

    里頭的人似乎很不滿意他突然闖進來,狠狠地啐了他一句:“進來做什么?去門口看著!”

    他只能乖乖地低頭出來,端著自己的靠背椅,選了塊平整的地重新坐好,點亮手機屏幕,直接退出了短視頻的APP,乖乖巧巧的等著。

    里面說話的聲音很小,淅淅索索的,像是女孩子在說悄悄話。

    “他們多了三個人,兩個男的,一個高一個矮,還有一個也很矮,進出都戴著帽子,看不出是男是女,我就在廁所蹲了一會兒,發現她進的是女廁所,所以是個女的!

    “說的是普通話,我就故意用南方口音和去廁所的那兩人說話,他們沒聽懂,應該是北方人。”

    “你用什么口音和他們說的?”

    “閩南語?”

    “你是不是傻?南方人也未必聽得懂閩南語。”這聲音聽著些許不滿,只繼續問,“還有嗎?”

    “沒了,后來他們就沒下來過,進進出出都是那個個子特別高的人打理的!

    “個高的人?”這聲音微微嘆息,“多高?”

    “一米九是有的。”

    片刻的沉默。

    “不會是他吧,江家把這尊大神請出來了?”這聲音聽著氣若游絲,仿佛隨時會咽氣一樣,加上這一字一頓的小心謹慎和輕聲嘆息,總感覺這說話的人得躺在病床上渾身插著管子才能茍活。

    “小姐,您說的是誰。俊

    “你不認得!边@聲音幽幽嘆氣,“可我認得,我和他……算是老相識了,和他們家的家主,更是淵……源……頗……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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