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人類的一生十分短暫。
這是祁釗兩歲起就明白的事實。
有記錄以來世界上最長壽的人類活了一百二二歲零一百六十四天,若是換算成小時,則有1079376個小時。
十萬多個小時。
乍一看上去是十分漫長的時間。
然而,若是扣除掉人類每天睡覺所需要的八個小時,1079376便會立刻成為719824,其間的損耗不可謂不令人心驚。
此外,除睡眠外,還需考慮到時間的質(zhì)量問題。
人的身體從出生起不可避免走向衰老,通常而言,八十歲以后的時間質(zhì)量下降到極限。
于是僅剩不多的七十多萬個小時再度損耗,直至剩下可憐的494816。
連五十萬都不到。
不到五十萬個有效小時的生命,卻要完成那么多未知課題,祁釗為此感到相當為難過,并且一度產(chǎn)生焦慮。
而為了解決這種焦慮。
一開始,他決定縮減睡眠時間。
從八個小時到每天睡四個小時,如此一來,睡眠時間的折損就少了一半。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為此感到欣喜,精力不充沛,身高停滯等缺陷接踵而至。
這個計劃在第五天宣告流產(chǎn)。
后來經(jīng)過反復試驗,祁釗最后把睡眠時間保留在六個小時——
既滿足了身體需要的時間。
又比八小時更為縮減。
這個睡眠習慣一直延續(xù)到今天,短時間內(nèi),祁釗沒有變更的打算。
對睡眠的把控結(jié)束后,祁釗嘗到了控制自我的甜頭,開始著手控制身體。
人類的身體是一臺周密機器。
需要飲食,加運動的共同維護得以運轉(zhuǎn)。
也許的確世界上有些人天賦異稟,像岑康寧這樣,哪怕吃大量的糖油混合物也不會長胖,不會長痘,不會困倦。
但對于祁釗來說,顯然不是。
他沒辦法攝入過多的碳水化合物,吃多就會犯困的同時,身體會起疹子。
后來他將癥狀記錄下來,主動詢問醫(yī)生。
醫(yī)生要他查過敏原。
查詢結(jié)果顯示,很遺憾,祁釗的這具身體不算完美,他有在人群中不算罕見的Celiac Disease(麩質(zhì)過敏)。
Celiac Disease需要盡量避免小麥制品的攝入。
那天后他開始拒絕所有的小麥制品,包括每年生日的那碗長壽面。
可在他拒絕的第二天。
飯桌上依然出現(xiàn)長壽面。
那年祁釗五歲,個子算高,有站在廚房里的身體,卻沒有站在廚房里的權利。
一連很多天,相同的長壽面以不同的湯底出現(xiàn)在飯桌上。
他拒絕。
母親說:“要吃長壽面的,過生日怎么能不吃面?”
祁釗嚴肅反駁,并拿出檢驗報告:“我對面粉過敏。”
母親卻堅持:“胡說,吃了這么多年,之前怎么好好的?”
“……”
祁釗從一開始的抗拒。
逐漸地,學會接受。
因為他很快認識到一個事實:拒絕不會有任何的結(jié)果,相反,只會讓他浪費掉更多的時間。
何況那時的祁釗也已經(jīng)學會用氯雷他定、西替利嗪來緩解過敏癥狀。
簡單的換算后。
祁釗認為,相較而言,還是接受更為節(jié)省時間。
過敏不是問題。
因為有藥物。
反胃不是問題,可以催吐。
更改課題也不是問題,反正祁釗本來就對現(xiàn)有的課題產(chǎn)生厭倦,回國也許會是一個新開始。
如果更改課題可以避免每天在實驗室門口見到母親。
那么祁釗將舉雙手贊同。
更何況,每一次母親都會說:“我是你媽,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于是,在這套邏輯下,他接受了更多。
以愛為名義。
祁釗一直認為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
畢竟在這套邏輯下,他健康生存至生命的第二十九年,馬上就要邁入第三十年。
而在這漫長的時間中。
不可否認的是,除了浪費時間以外,這種愛時不時讓他感到痛苦與窒息。
不是沒有過抑郁,失落的情緒。
偶爾站在高樓上向下眺望時,望著樓下川流不息,螞蟻一樣黑壓壓的人群,時不時地,也會有難以抑制的焦躁情緒出現(xiàn)。
但從結(jié)果上來說,他能夠克服所有困境。
二十九年間完成了自己規(guī)劃好的大部分課題就是證據(jù)。
于是開始對此習以為常,并認為愛可能就是這種東西。
浪費時間。
帶來過敏。
直到今天。
他站在客廳,看著岑康寧手中的餐盤。
忽然間,祁釗的腦海中涌現(xiàn)出一個也許足以顛覆他人生二十九年過往所有的觀點。
—
“我用你的橄欖油煎了三文魚,但第一次弄,火候可能把控的不太好。”
飯桌上,岑康寧吐了吐舌頭,不太好意思地說。
他自然沒有告訴祁釗,其實他足足煎壞了三塊兒。第一塊兒的時候他擔心在衛(wèi)生間的祁釗,火候太過,肉糊了,鍋底接觸的那一面變得黑漆漆一片,遂扔掉。
第二塊兒的時候他有嘗試過集中注意力。
可因為太怕煎過頭,反而搞得不太熟。
至于第三塊兒,純粹是岑康寧亂用鏟子,出鍋的時候把魚肉弄得亂七八糟,實在沒有賣相。
考慮到祁釗今天慘兮兮的經(jīng)歷。
岑康寧想,說什么都不能讓他吃這個吧?
這才有了第四塊兒,眼前這片堪稱完美的香煎三文魚。
“不會,謝謝。”
祁釗道。
說罷他提起筷子,輕輕戳在魚肉上,夾起一塊兒魚肉,放入口中。而隨著他的動作,岑康寧心中不由得泛起緊張的情緒。
“怎么樣?味道還合適嗎?”
他期待地問。
其實關于味道,岑康寧心里不太有底氣。
雖然據(jù)他觀察,平時祁釗就是簡單放一點鹽跟黑胡椒調(diào)味,不存在什么技術含量。
不過,萬一配比有獨門秘籍呢?
是以岑康寧撒鹽的時候相當謹慎,就怕一個手抖把這玩意搞咸了。
幸好,祁教授在緩慢品鑒完魚肉后。
給出了一個相當高的評價:
“不會,非常完美。”
岑康寧:“真的?”
祁釗點頭,認真道:“真的。”
岑康寧:“嗯,還好吧,其實也不是特別難,就一般般,你這么夸我的話我也不會特別高興。”
有些人嘴上說著一般般,不會高興。
實際上貓尾巴翹的老高。
一邊翹尾巴,一邊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桌上的另一種食物,期待:“那這個西藍花呢?它怎么樣?”
祁釗:“首先,它是西蘭苔。”
岑康寧:“不都長得一個樣!”
“西蘭苔含有更多的蛋白質(zhì)跟花青素。其次——”祁釗頓了頓,看向岑康寧:
“很好吃,謝謝你。”
“沒什么好謝的,舉手之勞而已。”
岑康寧這么回答道。
這句話倒是沒有半句虛假成分,而是岑康寧真的這么想。捫心自問,他嫁給祁釗以后,享受了祁釗不少厚待。
好幾次生病。
也都是祁釗整晚不睡的照顧自己。
給祁釗做頓飯算什么,岑康寧覺得這事兒再小不過,壓根不值得感謝。
不過,說是這么說。
當他聽到從祁釗口中說出的感謝時,他還是感到難以抑制的喜悅。
像是蜜糖在心口化開般的滋味。
帶著幾分侵入心脾的甜。
岑康寧品鑒著蜜糖的滋味,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的臉好像正在發(fā)燙。
他用手貼了一下自己的臉。
果然很燙。
為什么?
他又沒有發(fā)燒,況且,那分明只是一句最普通不過的感謝而已。
岑康寧慌亂了一瞬,而為了掩蓋他的慌亂,騰地一聲,他拉開凳子站起身來。
“我也餓了,去廚房做點東西。”
隨后幾乎是落荒而逃躲進廚房。
直到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才算勉強清醒。
清醒后,岑康寧冷靜下來。
他沒有對此事進行細究,而是果真在廚房給自己弄起吃的來。
畢竟他也的確餓了。
從下午下班到現(xiàn)在,因為劉海俐的不請自來,他滴米未進。
以岑康寧的胃口,其實早該餓的肚子咕咕叫,不過是因為后來發(fā)生了種種應接不暇的事情,才使得身體的反應慢了幾拍。
這會兒人站在廚房,其實已經(jīng)餓的快前胸貼后背。
岑康寧沒想太多,只想最快速度填飽肚子。
而顯然,現(xiàn)在廚房里他最想拿來填飽肚子的,就是劉海俐留下來的那半碗鴿子湯。
手搟面是不可能了。
岑康寧起鍋燒水,最快速度給自己下一碗掛面。
簡簡單單的掛面,配上荷包蛋青菜鴿子湯,方才就饞的他不輕。
當然。
這碗面不能放太久。
否則就會重蹈祁釗方才的悲劇。
于是五分鐘后,岑康寧端著一碗剛剛出鍋的鴿子湯掛面來到飯桌。
“我就不客氣了。”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道。
“等……”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祁釗叫停他的一瞬,一大筷子面已經(jīng)被餓到理智全無的岑康寧送進嘴里。
然后——
嗯,誰能告訴他這是什么玩意?
“呸呸呸!”
衛(wèi)生間里。
不停漱口的人換成了岑康寧。
他頂著一張漱口漱到皺巴巴的臉,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么啊?為什么會有那么重的姜味?”
祁釗看到他這副模樣,覺得好笑又心疼,給他遞上薄荷漱口水的同時,淡淡說:“我媽喜歡用姜湯燉鴿子,認為這樣祛寒。”
岑康寧:“……”
“你怎么不早說!”
岑康寧一邊漱口一邊控訴。
早說的話,他絕對不用那碗鴿子湯了,哪怕是清湯掛面,或者泡面呢,也比這碗姜湯面好吃。
畢竟岑康寧這個人的口味雖然偏重。
但所有的食物里,唯獨最不喜歡姜。
有一兩片拿來調(diào)味還行,一整碗都是姜味的話,岑康寧就一個反應,想yue——
“我是想說的,可惜,沒來得及。”
祁釗又遞來一個毛巾:“誰讓有人那么心急?”
岑康寧嘴巴里的味道這會兒已經(jīng)淡了,祁釗不愧是對此有經(jīng)驗的過來人。薄荷味的漱口水幾乎是一進嘴,那股子揮之不去的姜味就徹底離岑康寧遠去。
不過姜味倒是淡了。
薄荷味也沒好多少。
岑康寧接過毛巾,看著好整以暇的祁教授,此時此刻心中就一個想法:“不行,作為補償,你開車帶我吃火鍋去。”
祁釗:“……”
—
二十分鐘后。
本該今晚在實驗室通宵加班的祁釗,出現(xiàn)在一家市區(qū)的火鍋店前。
還沒停好車,幾乎是剛一到火鍋店門口,岑康寧就先一步松開安全帶下了車。
“我先去點菜點鍋底,釗哥你停好車上來找我。”
說罷人一溜煙不見。
祁釗想叫停都沒來得及。
祁釗便只好一個人在擁擠的地表停車場尋找位置,一直兜了三四個大圈子后,終于遇到有人離開,將車停進停車位里。
而這時。
坐在火鍋店二樓上的岑康寧已經(jīng)速度飛快,點好了菜肉及鍋底。
“鍋底要加麻加辣,我喜歡口味重點。”
點好后,岑康寧對服務員交代道。
“好嘞,帥哥稍等。”
服務員一臉高興地捧著點餐單,轉(zhuǎn)身前,忍不住多看了岑康寧一眼:
“帥哥,我剛剛看你油碗只要一份,一個人來吃火鍋啊?”
岑康寧還沒來得及回復,服務員的身后,一道沒什么感情的聲音傳來:
“兩位,加一份料碟。”
岑康寧:“!”
桃花眼里登時泛起名為震撼的光芒。
祁釗入座后,岑康寧迫不及待就問:“你不是不吃外頭的飯嗎?怎么今天忽然轉(zhuǎn)性?”
岑康寧其實想問,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想要用特殊的食物來發(fā)泄。
然而卻見祁釗慢條斯理脫下外套,卷起襯衫袖口:“水果也算自助料碟。”
“原來如此。”
岑康寧了然。
說罷他挑眉,看了眼祁釗:“怎么說?那跟我一起去?”
兩分鐘后。
岑康寧端著自己的料碗,分享欲達到頂峰:“我跟你說,就我這個料碗配方,拿來拌鞋底都好吃。真的,不好吃你來揍我都行。”
而祁釗看了一眼他碗里五顏六色混雜在一起的各式調(diào)料,說實話,很難想象這些東西混在一起會好吃。
但忽然間又覺得,如果自己說不好吃的話,岑康寧會很傷心。
祁釗不太愿意讓岑康寧傷心。
于是第一次很違心地夸贊:“的確,一看就好吃。”
岑康寧聽完果然高興,桃花眼彎成小月牙的形狀,笑瞇瞇:“真的啊釗哥?你這么說我可就要讓你待會兒嘗嘗了。”
祁釗:“……”
“哈哈。”
岑康寧笑出聲來,拍拍祁釗的肩膀:“逗你的,吃你的香蕉柚子去。”
祁釗沒說話,只默默地轉(zhuǎn)身拿了一些橙子作為抗議。
很快,兩人回到餐桌上。
加麻加辣的鍋底已經(jīng)上了。
雖然店里今天人很多,不過因為兩人來得晚,所以基本上其他桌都已經(jīng)吃到尾聲了,不太需要服務。
也因此原因不僅鍋底上得快,菜品也上得快。
不一會兒的功夫牛肉卷毛肚還有岑康寧喜歡的大刀腰片全上了。
岑康寧早已餓到失去理智。
鍋剛一開,立刻就把一整盤的牛肉卷下了進去。
一邊下他一邊碎碎念:“反正你不吃,我就隨意了哈。”
祁釗本來是很同意他這個說法的。
可七八秒后。
火鍋開了,全紅的鍋底咕嘟咕嘟冒著透明水泡,一股很奇特的,前所未有的味道從鍋里飄散了出來。
祁釗看到岑康寧迫不及待從鍋底里撈出一筷子牛肉,放進他自己剛剛特調(diào)的料碗里。
剛出鍋的牛肉配上油碟。
岑康寧埋頭吃的滋滋有味,全神貫注,連祁釗對他說話都沒聽見。
直到吃完了一整盤的牛肉。
他恍然抬起腦袋,眨眨眼:“啊?你剛剛說什么了?我好像有點沒聽清。”
祁釗盯著他艷紅的嘴唇,遲疑道:“我說,要不我也試試。”
岑康寧:“好啊!”
祁釗愿意主動嘗試自己喜歡的食物,是岑康寧做夢都會笑出聲來的場景之一。
天知道他多想讓祁釗知道麻辣火鍋麥麥脆汁雞的美味。
奈何祁教授是個老古板,每天雷打不動吃自己的健康食品。
岑康寧以前不了解其中的緣故,只覺得可惜;后來大概對這件事有些猜測,覺得可惜也覺得有些同情。
尤其是經(jīng)歷了今天下午的事情以后,岑康寧覺得自己應該這輩子都不會主動邀請祁釗嘗試其他食物了。
但這不代表著祁釗不能主動提出申請。
岑康寧決定抓住這個機會,絕不讓祁釗失望。
“釗哥你先看看桌上這些菜你能接受哪一種,可以從特定的食物開始。”
岑康寧說道。
祁釗掃了所有菜品一眼,沒怎么遲疑地選擇:“油麥菜。”
“不行不行!這個太辣太吸油,剛開始吃的話你受不了的。”
“那土豆?”
“這個也不行,熟太慢了,熟了也不怎么入味。”
祁釗:“……”
“算了,還是我來推薦吧。”岑康寧泄氣道,隨后他用公筷夾了一筷子毛肚放進沸騰的紅鍋里。
七上八下。
“熟了。”
岑康寧道。
說罷他立刻將毛肚撈出來,放進祁釗面前的餐碟。
而祁釗看著眼前黑色的牛胃切片,其實,不是沒有過猶豫。
人走出舒適區(qū)是很難的。
祁釗也不例外。
甚至可以說,比起尋常人祁釗更討厭走出舒適區(qū)。
因為走出舒適區(qū)意味著風險,意味著浪費時間重新適應,也許最終得到一個很不好的結(jié)果。
但岑康寧正期待地看著他。
祁釗最終伸出筷子,將這片毛肚送進嘴里。
半晌他咀嚼完畢。
岑康寧看著祁釗沒什么表情的臉,內(nèi)心已經(jīng)緊張到連他自己的毛肚都快吃不下去了。
岑康寧是很餓的。
毛肚也是他最喜歡的火鍋食材之一。
但人就是這樣,如果自己喜歡且分享出去的食物沒有得到認可,就會覺得很遺憾。
撓心撓肺的。
所以祁釗為什么能沒反應呢?
“好吃?還是不好吃?”
岑康寧郁悶說:“你總得給個評價吧。”
祁釗于是終于說出第一個字:“辣。”
岑康寧:“哦,肯定了,我這份鍋底比較辣。那除了辣呢?”
“舌尖有痛感。”
祁釗在半分鐘后繼續(xù)評價。
岑康寧道:“很正常啦,有人說辣其實是一種痛覺。”說罷感到一種很淡的遺憾。
覺得辣的話。
好像今天沒辦法讓祁釗接受火鍋了。
“的確。”
祁釗肯定了這個說法,然后用公筷,又下了一片毛肚進去。
岑康寧:“?”
不是說辣嗎?
他都打算勸祁釗辣就算了,結(jié)果姓祁的這么做?
一分鐘后。
祁釗再度評價:“還是辣。”
岑康寧:“……”
第五次聽到辣的評價后,岑康寧終于忍不住吐槽:“辣就別吃了,下回我們吃不那么辣的鍋底。”
祁釗卻搖頭拒絕。
過了好一會兒,岑康寧一邊吃著自己料碗里的毛肚,一邊用眼尾余光不停地瞟著對面被辣的鼻尖都在冒汗的祁釗,忽然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大膽的猜想:
有沒有一種可能,祁釗就是喜歡辣呢?
建立在這個基礎上,一切似乎就明朗起來。
所以祁釗才會一邊說辣,一邊又忍不住地將毛肚丟進鍋里。
要是不喜歡的話,以祁教授的性格,恐怕早就筷子一扔,漱口去了。
而想通了這一點后,岑康寧終于長長松了口氣。不僅不擔心祁教授不喜歡火鍋了,且十分爽快地又拿起手機——
大膽加菜加肉去了!
雖說這樣一來的后果就是不久后Cybertruck車中,岑康寧捂著肚子抑制不住地笑出眼淚。
祁釗面無表情:“可以不笑了嗎?”
岑康寧:“噗……對不起……”
說實話,岑康寧真的很不想笑,可是祁釗的嘴巴被辣到腫的畫面真的很難不笑。
那么矜貴高冷的祁教授,結(jié)果嘴巴被火鍋辣腫了。
如果不是怕被謀殺。
岑康寧也許會偷偷拍下這一幕,作為今后永恒的笑話珍藏。
那一定是他被黃家人一家老小圍攻的時候看到,也會笑出聲來的畫面。
可惜,他怎么就不敢拍呢?
正遺憾著,卻只聽車內(nèi)咔嚓一聲。
有人拍下了自己的照片。
“岑康寧。”祁釗唇角微微上揚,語氣里不無幾分報仇成功的得意,“其實,你也是一樣的。”
岑康寧:“不許拍!!!”
說著岑康寧就要上手去搶手機,可常年健身的祁教授反應能力又豈是等閑?
幾乎是一瞬間祁釗就輕巧地避開了岑康寧的手。
岑康寧撲了個空,沒抓到手機。
正懊惱著某人的可惡,但這時他忽然意識到,雖然手機沒抓到,卻抓到了另一個東西。
那東西正好就在他手掌心里。
原本很安靜,像蟄伏的猛獸,這會兒卻因為他忽然而來的襲擊,正在慢慢蘇醒……
作者有話說:
小段子一則
后來岑康寧無意中提起那天晚上,很好奇祁釗躲在衛(wèi)生間里到底做了什么
“不會在偷偷躲著哭鼻子吧?”
岑康寧好奇道。
然而只見祁釗反手發(fā)給他一篇《science》文獻—— “Immune cells orchestrate glucagon production during fasting”,《禁食期間免疫細胞協(xié)調(diào)胰高血糖素的產(chǎn)生》。
第52章
嗖!地一下。
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岑康寧挪開手,仿佛手心里那玩意是什么定時炸/彈一樣。
雖說,那玩意也確實跟定時炸/彈差不多。
岑康寧清晰無比地記得它蘇醒以后的模樣,記得它是如何在自己身體里“炸開”的。
其實他很想把一切都當做夢境。
睡醒后統(tǒng)統(tǒng)忘記。
奈何這些記憶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樣,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一個簡單的由頭,就會立刻浮現(xiàn)與他的眼前。
但讓岑康寧感到驚訝的是。
原來,祁釗也并沒有忘記。
一直以來祁釗淡定的表現(xiàn)都讓他產(chǎn)生了一個誤會,那便是周五晚上的約定結(jié)束后,他就會立刻變回那個性冷淡的機器人,像是魔法失靈的灰姑娘。
可方才祁釗的反應……
下意識地,岑康寧摩挲了下手指。
那股灼熱的溫度似乎還沒有完全褪去,指尖是燙的,掌心也燙。
滾燙的溫度從手掌開始一路蔓延。
逐漸地,夜色中,后視鏡里映出一張彌漫著淡淡緋紅的臉。
岑康寧:“……”
他該慶幸自己的嘴唇也被辣腫了,否則此時此刻他的反應就會是——
這誰?
妖魔鬼怪快從我的身體里爬出去!
—
回去的路上岑康寧很安靜。
除了嚷嚷著要讓祁釗把偷拍自己的黑歷史刪掉以外,一路上幾乎沒怎么說話。
祁釗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的丑照被流傳,解釋道:“沒有真的拍,只是騙你。”
岑康寧不信:“那你讓我看你手機。”
祁釗毫不猶豫把手機遞給他。
“密碼000000。”
岑康寧解鎖屏幕的手一頓,斜眼睨他,開玩笑地問:“不會吧,這么簡單的密碼,不怕有人偷看嗎?”
“不會有人偷看,除了你。”
祁釗目視前方,淡淡地道。
岑康寧一邊解鎖手機一邊替自己辯解:“我這不叫偷看,叫維權!維權,懂嗎?”
昏暗的車廂里。
祁釗似乎是輕笑了一聲。
但那聲音實在是太輕了,輕到風一吹就很快散開,是以岑康寧沒怎么注意到,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手機上。
他是為了刪自己丑照而去的。
解鎖后,自然第一時間就直奔相冊。
不過正如祁釗所言,相冊里并沒有留下他“香腸嘴”的痕跡,已刪除里也沒有。
也就是說,祁釗方才的確沒拍。
可方才沒拍,以前呢?
岑康寧不信邪地往前又翻了幾頁。反正祁釗肯把手機給他,就意味著這里頭肯定沒什么秘密。
果然沒翻幾頁后。
岑康寧便翻到一張照片,是屬于自己的。
照片里的他躺在床上,手里緊緊地攥著一支筆,一疊協(xié)議,懷里還抱著一只小老鼠貓玩具。哪怕是睡著了,嘴巴也好像在倔強地嘟起,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岑康寧:“?”
祁釗:“哦,這張,我要留下證據(jù),證明你是自己主動簽訂的協(xié)議。”
岑康寧臉一黑:“不行,刪掉。”
說罷他手指一動,立刻選擇刪除。
不過刪除之前,鬼使神差下,他把這張照片以及祁教授被印在宣傳海報上的證件照一并傳送至自己的手機。
祁釗看到了。
但什么也沒說,也沒有拒絕。
一身火鍋味的兩人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一點。
房間里已經(jīng)被鐘點工上門收拾干凈,整潔的空間里彌漫著海鹽檸檬清潔劑的味道,一度讓岑康寧產(chǎn)生其實鴿子湯與紅燒肉都不曾存在過的錯覺。
然而此刻站在自己身邊的祁釗提醒著岑康寧。
那絕不是錯覺。
畢竟若是放在往常,這會兒祁教授一定早就睡著了,哪里還會身上帶著一股火鍋味的站在客廳。
不過這樣想來,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也不算太糟糕。
至少祁釗最后品嘗到了真正喜歡的食物,不是嗎?
岑康寧渾身卸了勁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著哈欠說:“那我去洗澡了,釗哥。”
祁釗點點頭,自己也走向浴室,像是最平常不過的每一天。
然而,意外總是發(fā)生在最不經(jīng)意的時刻。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浴室里,岑康寧哼著歌,冷水從淋浴頭沖刷而下,將所有疲憊與煩惱都沖走,順帶也沖走他從車上開始就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緒。
可眼看著一切就要消失不見的時候。
忽然,水流兀地停止了。
正頂著一頭泡沫的岑康寧:“?”
不是,還能不能行了!
岑康寧不得不暫停手中的動作,開始在浴室里兼職維修工人。
其實他對維修這些東西還是小有心得的。
畢竟從小就打工,經(jīng)常黃家有什么東西壞了也找自己。
可祁釗這個次臥套間里的洗浴用品肉眼可見的高級,高級到根本沒留下一點兒讓岑康寧把它拆開鉆研的空隙。
無頭蒼蠅一樣擺弄了許久后。
岑康寧宣告放棄。
好消息是祁釗的這套公寓足夠大,一共安裝了三間浴室,所以次臥套間里的這間壞了,岑康寧還可以去健身房里的。
壞消息,今天祁釗不知怎么回事,沒去主臥,也在健身房浴室。
“你怎么在這里?”/“浴室壞了?”
兩人的聲音異口同聲響起。
在健身房狹小的浴室里顯得格外滑稽。
畢竟一個人正在沖澡,而另一個人頭上還頂著許多白色泡沫,誰也不比誰體面。
水氣朦朧的浴室里,岑康寧尷尬站在門口,聲音郁悶無比:“是壞了。我正洗著呢,忽然水停了。”
祁釗的聲音則帶著些許無奈,他按下水龍頭,以便于兩人溝通更為清晰:“我就知道……”
次臥套間的衛(wèi)生間跟浴室是后改的。
因為一開始祁釗根本沒想過會有人住,所以不曾預留進水管道。
后來重修裝修改造的時候,他便想過也許會出問題。
但裝修工人給他保證,絕對不可能。
因為時間緊迫的緣故,祁釗暫且選擇相信。
但果然,隱患之所以被稱之為隱患,就是在于它的不確定性。
現(xiàn)在說這件事也已經(jīng)晚了。
祁釗對岑康寧道:“一起洗吧,等明天我叫人上門檢修。”
“哦,行。”
岑康寧應了一聲,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
可剛走出一步,忽然,他腦子嗡地一聲響。
等等……他這是在做什么?
跟祁釗一起洗澡?
且不論祁釗為什么會同意,他怎么能同意呢!
畢竟是兩人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赤/裸相見,說實話,岑康寧完全沒做好心理準備。
剛剛推門的時候是懵了。
他沒想過祁釗不在主臥,竟然在這里。
現(xiàn)在懵逼結(jié)束,他尷尬地腳趾扣地,眼睛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而祁釗竟然還要他過去,兩人一起洗……
不行了。
一想到那個場景,畫面。
岑康寧整個人都不太好。
他甚至寧愿用水龍頭里的水把頭頂?shù)呐菽瓫_掉也不想過去。
可下一句“要不我還是先走”說出口前,一只手不由分說地來到他身邊,往前輕輕一拉,下一秒,熱水澆在了他的頭頂。
視線模糊朦朧的水霧里。
岑康寧感到皮膚升溫的同時,聽到祁釗的聲音在自己耳畔響起。
“燙嗎?”
岑康寧很遲緩地說:“……不燙。”
其實水溫是有些偏高的。
尤其是他方才從外面走進來,失溫的皮膚觸及到溫熱的水流,立刻適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有些東西評價起來要看對比。
就比如說對此刻的岑康寧而言,打在他頭頂?shù)臒崴隙ú蝗缙钺撌稚蟼鱽淼臏囟雀摺?br />
也許是因為曾經(jīng)給醉酒的岑康寧洗過兩次澡的緣故。
這一次,他接手的相當自如。
無論是給岑康寧沖頭發(fā),亦或是給他遞沐浴露,遞護發(fā)素。祁釗的動作像是已經(jīng)重復過許多遍一樣熟練。
可問題是……這一次岑康寧沒醉。
皮膚后知后覺地發(fā)燙。
狹窄的浴室里水霧彌漫,誰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
兩人都不說話了。
浴室里只傳來水流嘩啦啦的聲音,偶爾,掠過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呼吸。
健身房這個浴室本來就是為了健身后簡單沖澡建的。
很小,幾乎沒有容納第二個人的空間。
所以強行擠進來第二個人的后果,就是兩個人連呼吸有時都糾纏在一起。
雖說在海鹽檸檬的日夜不懈熏陶下。
岑康寧與祁釗身上的味道已經(jīng)非常相似。
但不知為何,岑康寧就是能聞出屬于祁釗身上那股特別的味道。
那味道很難用文字來描述。
大體上而言,應當是由消毒酒精的味道,淡淡的麝香,與海鹽檸檬組合在一起形成的氣味。
可那本該是一股相當冷冽的味道。
遠遠聞著,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卻不知為何對岑康寧的作用恰恰相反,讓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
岑康寧從未覺得洗澡這么漫長過。
他洗澡通常只需要五分鐘左右。
洗頭,沖頭,打沐浴露,沖身體。
作為一個天天洗澡的男人,岑康寧實在無法理解有人洗澡會洗十分鐘以上。
但今天他算是開了眼。
祁釗竟然洗了十五分鐘?
他人都快蒸熟了,還沒結(jié)束。
為什么?
因為祁釗潔癖,今天吃飯的火鍋味道比較大所以需要多洗一會兒嗎?
還是說,因為今天下午的那碗紅燒肉與長壽面。
又或者……因為岑康寧的原因。
岑康寧低下頭使勁兒往自己身上打泡沫,沒敢對此事進行細想,因為不細想的情況下,他也已經(jīng)有些承受不住。
好不容易挨到洗澡結(jié)束,岑康寧身體的某個器官已經(jīng)明顯到不用手遮就完全暴露無遺的地步。
幸好這浴室比較小。
水霧遮掩了部分尷尬。
岑康寧便說:“那我先出去。”
祁釗不贊同:“我給你拿浴巾。”
岑康寧尷尬:“不用了吧,距離這么近,我跑兩步回去拿浴巾就行。”
祁釗還是不贊同:“會感冒。”
祁釗的話總是不帶很重的語氣,但自有一種不容置喙的力度。
要是放在以往,岑康寧肯定就聽他的了。
但今天不太一樣,岑康寧想。
要是被祁釗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的異樣,那就糗大了。
雖說,岑康寧本來在祁釗面前沒什么顏面,再窘迫的模樣祁釗都見過。
可唯獨這個周四的晚上。
岑康寧不太想。
于是果斷擰開浴室大門,想要像之前不請自來一樣,不告而別。
但他到底是低估祁釗的堅持。
剛剛還看上去要再洗十分鐘的人此刻竟然先他一步走出浴室,替他拿浴巾。
岑康寧站在門口人都快傻了,心想他到底要怎么樣才能不尷尬地走過去擦身體?
幸好很快他釋然了。
因為某人的身體狀況竟然比他還要更加明顯。
岑康寧瞟了一眼后臉熱地把眼神移開,心想:“靠——原來你也有反應。”
早說啊!
早說的話……
干浴巾的觸感將岑康寧思緒打斷,他胡亂地擦干著頭發(fā)跟身體,腦子里開始想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他想祁釗出現(xiàn)在這個浴室的原因。
不在主臥洗澡,是因為傍晚在主臥衛(wèi)生間催吐過的緣故嗎?
因為會聯(lián)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回憶,所以刻意選擇了避開。
又想祁釗坐在飯廳座椅上抬起頭來的那個表情。
岑康寧從未見過祁釗身上出現(xiàn)這種眼神,冷漠的,空洞的,仿佛這個世界的一切他都不再在意。
不由得,他心頭一緊。
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感又再度襲來。
岑康寧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
其實平時他就是一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大學里的流浪貓生病,得了口炎。
岑康寧著急地一晚上沒睡著覺。
第二天拿出自己兼職的工資緊急送它去寵物醫(yī)院。
舍友不解。
曹帥說:“寧寧你干嘛,自己吃飯的錢都沒有了,還帶它去看病。”
岑康寧說:“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放不下。”
后來他吃了一個多月的饅頭就咸菜。
把那只小貓救了下來。
但其實,岑康寧知道,祁釗跟小貓是不一樣的。他強大,成熟,而且有著數(shù)倍于自己的存款和收入。
祁釗完全可以照顧的好自己。
從他催吐的速度,和他調(diào)整狀態(tài)的時間上就可見一斑。
可岑康寧就是放不下,還是會忍不住地擔心。
其實,比起送小貓去醫(yī)院,岑康寧知道自己能為祁釗做到的實在是太少了。
語言上的安慰也顯得空洞無比。
可哪怕只是一塊兒最普通的不過的香煎三文魚,能讓祁釗感覺好受點兒,岑康寧也樂意。
所以后來,祁釗有好點了嗎?
吹風機的熱風吹到他腦袋上的時候,岑康寧想,嗯,肯定好點兒了。
不然這人不會現(xiàn)在頂著那么明顯的身體反應還有心情給自己吹頭發(fā)。
岑康寧就奇了怪了。
難不成祁釗的身體構造跟普通人不一樣,這么頂著,不難受嗎?
反正岑康寧是快難受地不行了。
尤其是祁釗還湊過來給他吹頭發(fā)。
熱氣從吹風機的風筒中傳出來,也從祁釗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中傳出來。
岑康寧快要被熱化了。
如果不是他與祁釗約好了只在每周五的晚上發(fā)生關系,他覺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在浴室里把人撲倒。
但,今天真的只是周四。
還不行。
一想到這里岑康寧就難免有些喪氣,分明主動簽合同的是他,想要把時間定在周五晚上不影響工作的也是他。
可為什么?
逐漸地會對此感到不滿呢?
并且,在吹風機呼呼的風聲中,岑康寧看著鏡子中陌生的自己與身后沒什么表情,專心給他吹頭發(fā)的祁釗,想:
讓他感到不滿地也許不止今天是周四。
而是不滿的人似乎只有自己。
單方面的渴望似乎總叫人懊惱,一想到這個事實,那種不亞于見到小貓生病的心痛感就猝不及防涌現(xiàn)。
像有一根針忽然扎了岑康寧一下。
把岑康寧從幻覺中扎醒。
他驀地抓住吹風機,在吹風機關掉以后,垂下眼,懨懨地說:“好了,我去休息。”
但祁釗沉默了一會兒,卻說:“你可能還不能休息。”
岑康寧不解:“為什么?”
祁釗說:“十二點了。”
他指了指手機上的時間。
岑康寧還是不明就里:“十二點,所以呢?”難道這個點而不是更該去睡覺?
明早還要上班呢。
卻見祁釗慢條斯理拿開圍在自己身上的浴巾,隨后也拿下他的,說:“十二點,所以是周五。”
岑康寧:“……”
作者有話說:
[三花貓頭]重新定義周五[三花貓頭]
第53章
岑康寧第一次知道有人這樣定義周五的晚上。
周五算一部分。
晚上算另一部分。
偏偏自己還沒有反駁的余地,就說現(xiàn)在是不是周五晚上吧!
這件事導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岑康寧起來的時候,看著身邊熟睡的祁釗,一瞬間精神恍惚,以為今天不需要上班了。
直到鬧鈴聲響起。
他頭疼欲裂。
“靠!為什么今天還是周五?”
不滿地抱怨聲中,祁釗徐徐睜開眼皮。
但顯然這人還沒完全醒,黑漆漆的眼睛里沒有任何神采聚焦。
岑康寧見狀笑出聲來,覺得挺有意思的:“再不醒今天要遲到了。”
祁釗抿了抿唇,不說話,但他的動作卻完全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緒。
從來都是五點鐘準時起床開始健身吃早餐的祁教授。
今天都七點半了,竟然孩子氣的把被子蒙在頭頂。
岑康寧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幅畫面,頓覺新奇,趴過去貼在人耳朵旁邊說:“釗哥,你今天不會要翹班吧?如果你今天翹班的話,那我也不想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
被子下的人回答:“不去。”
但下一秒,他掀開被子,坐直了身體。
“今天有一個實驗。”
只有床頭感應燈亮起的臥室里,祁釗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沙啞沉悶,還有幾分懊惱。
其實昨晚就該做的,但因為接二連三的意外而推遲。
這種事情本不該出現(xiàn)在祁釗的計劃列表里。
可奇怪的是,當它真的出現(xiàn)以后,祁釗也并不討厭。
岑康寧卻聽不出他的懊惱,只當他還是不想起,心情很好地說:“起吧,現(xiàn)在起的話,我待會兒還可以蹭你的車去。”
說來也挺好玩的。
明明兩人在一個地方上班。
但岑康寧卻從來沒有蹭過祁釗的順風車去學校。
每天他醒來的時候,祁釗早就上班去了;而每天他下班回家的時間,祁釗往往都還在辦公室里。
兩人不太吻合的作息導致他們見面的機會非常少。
往往只有睡覺前那十多分鐘可以見面。
大多數(shù)的時候岑康寧覺得挺好的,不過偶爾的時候,也會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能夠坐在副駕駛上的感覺更好。
“真好,開車就是快。”
岑康寧笑瞇瞇道:“竟然還能趕上最后一籠梅干菜包,往常要是這個點兒出發(fā),梅干菜包絕對就沒有了。”
祁釗踩下電門,將車直接往校門里開。
系統(tǒng)識別出他的車牌號,自動打開了柵欄。
咯噔——
車輪碾過減速帶的時候。
祁釗開口道:“你有駕照嗎?”
正咬著包子的岑康寧:“有,你問這個干什么?”
祁釗:“送你一輛車。”
岑康寧:“……”
因為祁釗的一句話,岑康寧差點驚得噎住。他連忙給自己灌了好幾大口豆?jié){的同時,不忘批評祁釗:
“以后不要亂說這種話了!”
“萬一我當真了怎么辦?一高興今天下午就去選車試駕了怎么辦?”
“別隨便許愿,我可知道,英偉達股票最近跌了不少吧?”
車正好開到圖書館附近,因此祁釗沒來及回應這些批評。
—
岑康寧帶著自己包子跟豆?jié){下了車,正好差一分鐘八點。
不過圖書館不打卡。
所以他沒怎么著急,而是不急不緩地走到文藝館里。
結(jié)果今天不怎么走運氣,平常到九十點都不會有人光顧的文藝館,今天竟然一大早,才剛八點就有一個人站在門口等岑康寧。
岑康寧認出是當初那個拍宣傳片的學生導演,有些驚訝。
“王導,你怎么來了?”
王長旭見到岑康寧后感到高興,像是終于找到救星:“小岑老師,您終于來了!”
岑康寧:“那個,我好像也沒遲到吧?”
說罷他看了眼手表,沒啊。
才八點零三分鐘。
完全不算遲到。
都不說夏老師了,李明玉這個點兒都還沒過來。
王長旭聽完連聲對岑康寧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小岑老師。你沒遲到,主要是我太著急了。”
岑康寧:“哈?”
岑康寧屬實沒想明白,都找他了,能有什么著急的事情?
但很快王長旭對他道明來意。
原來是宣傳片這兩天已經(jīng)上線了,在各大社交媒體平臺都廣受好評,尤其是岑康寧的某幾個鏡頭,堪稱出圈式的爆火。
P大史上從沒出現(xiàn)過這么火爆的新生宣傳片。
所以操辦這件事的上下,包括領導都非常滿意,甚至決定給王長旭所在的社團發(fā)一筆獎金。
可不知怎么回事。
從前天晚上開始,宣傳片就遭到了大量舉報。
雖說后來查明情況,不是舉報宣傳片主體,而是舉報底下的評論區(qū)。
但眾所周知,一個視頻的評論區(qū)若是被接二連三舉報,而且舉報成功的話,那這個視頻就離被限流不遠了。
“要是純粹限流的話我也不用那么著急,畢竟上線好幾天了,也不需要那么大流量。”
“那是?”
“昨天晚上半夜,視頻直接被刪除了!”
岑康寧:“哈?”
“問題確實挺大的。”岑康寧想了想道。
畢竟P大作為top高校,馬上就迎來新生的入校,別的學校各種宣傳片早都宣發(fā)的飛起,而P大的視頻卻慘遭刪除,這叫老大哥的顏面往哪里放?
不過岑康寧不太明白。
“但我也幫不上什么忙啊。”
岑康寧如實道:“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個圖書館普通員工,可沒有什么社交平臺經(jīng)驗或者人脈能幫到你。”
卻見王長旭苦笑了一聲:“那個,小岑老師,您真不知道啊?”
“什么?”
“看來是真不知道了。”
王長旭嘆了口氣:“因為被舉報刪除的評論都是有關您的,所以一開始,我們還以為是您舉報的呢。”
“怎么可能!”
岑康寧脫口而出:“我連刷都沒刷到過這個視頻。”
王長旭道:“我也是剛剛才意識到……”
岑康寧不由得蹙起眉心:“視頻呢?現(xiàn)在還在嗎?”
王長旭說:“源文件在,但平臺上的已經(jīng)被刪了。”
岑康寧說:“你先拿來我看看吧。”
王長旭便打開手機,播放了這條凝聚了自己心血,卻慘被舉報下架的校園宣傳視頻。
五分鐘后,岑康寧看完了。
說實話,王長旭這個視頻拍的確實還算可以,風景優(yōu)美,人物形象鮮明,活靈活現(xiàn)地展現(xiàn)了P大全方位的優(yōu)點。
而且岑康寧自己也承認,里面的幾個鏡頭把他拍的挺好看的。
甚至還有兩個臉部特寫鏡頭。
沒記錯的話是來自二號機,也就是孔宇真拍的。
但看完整個視頻岑康寧也沒搞明白這個視頻被舉報的原因是什么。
“難道是因為P大的校園設施太顯眼,被隔壁W大舉報?”
岑康寧猜測道。
王長旭卻一口否定:“我們一開始也這么猜,畢竟W大那幫人老老陰比了,干這種雞鳴狗盜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可后來我們有個組員自己的評論也被舉報了,才發(fā)現(xiàn)不是這么一回事。”
岑康寧問:“他發(fā)什么了被舉報?”
“額,這個……”
王長旭一本正經(jīng)的臉忽然一紅,看著岑康寧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了。
岑康寧:“?”
過了好一會兒,王長旭才低著頭,把手機遞給岑康寧:“要不小岑老師您還是自己看吧,這是一開始的評論區(qū)錄屏。”
岑康寧下意識接過來,結(jié)果第一眼差點就被辣到眼睛。
“3分59秒出現(xiàn)的那個人,不是我老婆嗎?怎么出現(xiàn)在你們的視頻里,我要抗議!”
岑康寧:“……”
不是,你把話說清楚,誰是你老婆了?
而果然底下的評論區(qū)跟著一起起哄。
“閉嘴,才不是你老婆,明明是我老婆,你們看這是我們倆的結(jié)婚證,我放在這里了。”
自然結(jié)婚證是P的。
證上的照片是岑康寧在視頻里的截圖與他自己的頭像。
但這不妨礙網(wǎng)友們起哄:
“你老婆好漂亮啊,恭喜恭喜!”
“老婆嘿嘿,嘿嘿,斯哈斯哈——”
后面的岑康寧實在不忍直視,就沒看了。
王長旭有點尷尬地接過手機:“小岑老師,真不是您舉報的嗎?”
岑康寧:“當然不是。”
“那就見了鬼。”
王長旭說:“被舉報的評論其實都是此種類型。”
岑康寧思忖了一番,覺得這說不定是自己從前一些瘋批追求者干的事兒。
比如魏書訓,又比如何明博。
這兩人是真能做出這種事情。
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又是魏書訓,畢竟魏書訓在P大讀研,他更有可能刷到這個視頻。
想了想,岑康寧說:“我大概可以猜到是誰,我去找他說一聲,王導你重新上架視頻吧。”
王長旭一聽這話連聲點頭:“好好好,那麻煩您了小岑老師。”
岑康寧說:“不麻煩。”
但其實找魏書訓的時候,還是有些麻煩的。
畢竟岑康寧早把這人拉黑了,還是從扣扣黑名單里才把人找出來。
可岑康寧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沒說明來意。
魏書訓就很氣性很大地對他發(fā)火。
“岑康寧,你至于嗎?我只是在私人賬號里發(fā)了幾張你的照片,而且照片還是從視頻里截圖出來的,又沒有偷拍你,結(jié)果你舉身份證把我賬號封了?”
岑康寧:“?”
不是魏書訓干的。
那還能是誰?
說實話,岑康寧一時想不到,畢竟從小到大他身上的爛桃花都不少。
懷疑魏書訓也只是因為魏書訓在P大。
可若是人不在P大,只是單傳湊巧刷到視頻的話,范圍就大了。
正感到難辦的時候。
王長旭卻已經(jīng)重新上傳了視頻。
他在微信里發(fā)了鏈接給岑康寧,說:“小岑老師,視頻重新上傳好了,您那邊兒沒問題吧?”
岑康寧:“……嗯呢。”
這句嗯呢回復的相當心虛。
因為魏書訓看上去好像并不是舉報者。
但岑康寧此時還抱有僥幸心理,心說,萬一這回重新上架以后,那人就關注不到了呢?
而且之前有那么多人喊老婆寶貝的被舉報。
這一次應該不敢喊了。
就這樣,他點開了新上傳好的視頻,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視頻上開始逐漸有彈幕飄起。
“老婆,俺胡漢三又回來了了!”
“嘿嘿,我還有小號,沒想到吧博主?舉報一個有無數(shù)個,哼,誰都不能阻止我跟老婆貼貼。”
岑康寧:“……”
不出意料這條視頻很快又被舉報下架。
王長旭在微信里都快急哭了。
“救命啊小岑老師,我上任部長的第一年,第一次承包學校這么重要的宣傳任務,P大每年開學新生宣傳季,不能在我這里砸了鍋啊!”
岑康寧安撫著心急如焚的王長旭:“別著急王導,我剛剛似乎找錯人了,我再想想。”
王長旭:“【哭】【哭】!小岑老師你可千萬要找到那個內(nèi)心陰暗的變/態(tài)呀!”
岑康寧不由得啞然失笑。
內(nèi)心陰暗的變/態(tài)嗎?
雖然他覺得此人的行為確實有點陰暗,但變態(tài)還談不上,所以應該可以排除何明博。
那到底是誰呢?
岑康寧正陷入沉思,李明玉不緊不慢,哼著小曲兒穿著新裙子來上班了。
“早啊小岑老師,一大早干嘛這么愁眉苦臉?”
岑康寧見到李明玉,頓時覺得見到救星:“玉姐你來了!快來幫我破案。”
李明玉:“破案?”
岑康寧道:“對,就是破案。你知道前段時間我拍了個校園宣傳片的事兒吧?”
李明玉說:“知道啊,就被舉報下架的那個。”
岑康寧一臉震驚:“你都知道它被舉報下架了?!”
“笑話,這P大的事兒我什么不知道?”
李明玉得意一笑,隨后道:“而且說實話吧,我早就知道會被刪除了,當時還私信提醒過運營呢,結(jié)果他應該是沒當回事吧。”
岑康寧更懵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李明玉道:“小岑老師應該還不知道,自打你來了這個圖書館以后,就經(jīng)常被人偷拍放在網(wǎng)上吧?”
岑康寧:“……”
說實話,岑康寧還真不知道。
但李明玉又說:“其實不知道也很正常,因為他們的偷拍發(fā)出去以后很快就都被舉報了。”
說罷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連我也……”
岑康寧挑挑眉:“你也?”
李明玉趕忙道歉:“對不起啊小岑老師,那時候真的只是覺得你有點兒帥,所以想發(fā)小紅書分享一下,誰想到忽然就被舉報了。所以那會兒我看到那個宣傳片的時候就想,你們這些人一個個老婆老婆叫的起勁,等著吧,絕對被舉報!”
岑康寧想了想,自己倒也不會特別介意這件事,無論是被拍照分享也好,還是被叫老婆。
學生們大多只是開玩笑。
出于欣賞他的態(tài)度,并沒有什么惡意。
但他很好奇:“會是誰呢?”
“那天我收到舉報的后臺顯示,是相關人員用有效證件舉報的。”
李明玉看著岑康寧,合理推理分析:“如果后臺說的是真的,那不是您自己,就是小岑老師老公了。是他嗎?”
“怎么可能!”
岑康寧幾乎是脫口而出。
李明玉反駁:“怎么不可能了,如果我有這么漂亮的老婆,我肯定也護的很緊啊。”
岑康寧搖頭:“總之絕對不可能,他很忙的。”
主要原因也是岑康寧實在想象不到祁釗舉著結(jié)婚證去舉報這些人的畫面,太嚇人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總不能是小岑老師的父母吧?”
李明玉道。
事情一度進入僵局,岑康寧想了想,說:“我自己試試吧,看看會不會被舉報。如果還被舉報,那我就只能請王導刪掉我的那幾幀特寫,再重新上傳視頻。”
李明玉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但就是很可惜,銳評道:“那兩幀特寫才是這個宣傳視頻的精髓,沒了特寫,我看這視頻也沒什么必要上傳了。”
岑康寧對她的評價不予置評,拿出手機,找到自己一個小號上傳那兩張?zhí)貙懡貓D的同時,忍著尷尬打字:
“老婆。”
沒帶任何標簽,也沒帶自己大名。
截圖很快被發(fā)出去。
五分鐘內(nèi)一切好好的,風平浪靜。結(jié)果五分鐘后,就在岑康寧以為這條筆記安全著地的時候,還是被下架了。
下架原因:“用戶實名舉報您侵犯肖像權,小薯隊長對您的筆記做出下架處理。”
岑康寧差點被氣笑了:“倒反天罡啊你!”
作者有話說:
寧寧:一定有我證件的人舉報的!太可惡了。
玉姐:所以那個人是?
寧寧:曾經(jīng)有我戶口本的娟姨。[菜狗][菜狗][菜狗]
第54章
岑康寧被迫拿出自己的身份證來跟對方battle。
“我就是岑康寧,發(fā)我自己哪里侵權了?”
小薯隊長是個ai,顯然也沒處理過這種困難的事件,一時有些數(shù)據(jù)混亂。
“查詢到該用戶筆記數(shù)據(jù)異常。”
岑康寧:“轉(zhuǎn)人工。”
小薯隊長:“很高興為您服務,請為本次小薯隊長的服務打分,投訴請點這里。”
岑康寧手指不停地點點點:“投訴投訴投訴!看我怎么投訴你!”
于是半分鐘后。
一個新的對話框出現(xiàn)。
大薯隊長:“很高興為您服務,請問您的訴求是?”
岑康寧:“……別以為你穿了新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
大薯隊長:“很高興為您服務,請為本次小薯隊長的服務打分,投訴請點這里。”
岑康寧:“……”
算了,岑康寧放棄跟這些人工智障對話了。
他很無力地將自己也被刪掉筆記的截圖發(fā)給王長旭,說:“王導,我也沒辦法了,我自己發(fā)也被舉報。要不這樣,你把我那幾幀特寫刪除吧?”
王長旭自然不同意。
畢竟岑康寧的特寫可是這條宣傳片最吸引人的核心點,要是把特寫刪了,只憑最普通的宣傳視頻,哪里還會有人來點評贊?
但就連岑康寧自己發(fā)的截圖也被刪。
好吧。
王長旭只能妥協(xié)。
他垂頭喪氣地把視頻做了刪減,刪減完后卻還戀戀不舍:“小岑老師,您真的想不出是誰干的這事兒嗎?”
岑康寧:“真想不出,不好意思啊王導。”
王長旭:“【哭】【哭】【哭】”
岑康寧給他發(fā)去一個摸摸頭的安慰表情,便沒有再跟他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王長旭給他發(fā):“好像真的有用唉小岑老師,這回的沒有被下架了,因為在視頻底下嚎的人變少了不少。”
岑康寧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點想笑:“給你添麻煩了。”
王長旭說:“麻煩到不至于,就是委屈,叫叫老婆怎么了嘛,感覺像是個不解風情的老古董舉報的。”
岑康寧:“額……”
不解風情老古董。
怎么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呢?
但肯定不是這個人。
岑康寧晃晃腦袋,將那人人影從自己腦子里晃掉,說:“也許就單純是bug,聽說現(xiàn)在那些公司為了降本增效最近審核都用上人工智能了,人工智能你還不懂嗎?寫作智能讀作智障。”
王長旭:“巧了,在下正是人工智能專業(yè)就讀。”
岑康寧:“……”
—
因為早上的這樁舉報小插曲,岑康寧在工位上研究了一上午人工智能,連他最鐘愛的男同小說都沒看。
李明玉很驚訝:“小岑老師還研究是誰舉報呢?”
岑康寧搖頭:“沒事,隨便看看。”
李明玉說:“我這邊兒倒是有一個思路,您參考一下。”
“你說。”
“這么大的工作量,要舉報這么多人,肯定不是手動舉報的,絕對是寫了個腳本小程序。您有沒有計算機系的追求者?”
“計算機系?”
岑康寧努力想了想:“好像還真沒有。”
“土木系的倒是有很多。”
他看著自己保溫杯上的logo,開玩笑道。
“等等,土木?”李明玉愣了一下,忽然腦子里閃過某個畫面,說:“怎么聽著有點兒熟悉呢?”
有那么一瞬間。
真相似乎已經(jīng)距離李明玉很近很近。
只要稍微再找岑康寧確定幾個細節(jié),憑借著李明玉的頭腦,一定可以推理出來。
可惜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岑康寧接到一個電話。
嗯,還是來自土木系。
“喂寧寧,這會兒下班了吧?”電話那頭,土木系優(yōu)秀畢業(yè)生曹帥的聲音里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高興。
岑康寧正想說,剛下。
這時電話里又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那聲音更高亢一些:“這話說得,你以為我們寧寧在你們那種血汗工廠上班呢,都十二點了,肯定下了啊。”
岑康寧聽完樂了:“老五,你也在啊?你們倆不會告訴我你們現(xiàn)在在P大門口等我吧?”
“呀,小寧寧還是一如既往地聰明。”
宿舍老五,左梓軒盛贊道。
曹帥也笑了笑:“上個項目結(jié)束,我轉(zhuǎn)正成功了。剛好有幾天假期,就回來找你們玩幾天。”
岑康寧道:“那你早說啊三哥,早說我去高鐵站接你。”
左梓軒說:“什么高鐵站,落后了吧,我們帥哥現(xiàn)在可是頭等艙待遇。”
曹帥在電話那頭應該是打了左梓軒一拳。
兩人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一瞬間,岑康寧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大學時的時光。
雖然他大學的時候經(jīng)常忙著打工兼職,空閑的時間不多,但只要一有空閑,316的哥幾個總能帶給他快樂開心。
在宿舍里聊天打鬧的時候。
岑康寧會忘記所有煩惱,仿佛自己只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男大生。
當時還不覺得有多珍貴,直到離開校園,岑康寧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懷念那段兒時光。
話不多說,岑康寧走出圖書館:“等著,你們就站在門口別動,我現(xiàn)在就去接你們。”
又問:“你們在哪個門?”
左梓軒道:“應該是東門吧?剛剛路過一個包子店,上面寫著P大東門店。”
“這不巧了么。”
岑康寧笑著:“我就離東門最近。”
說罷他掛斷手機,也顧不得大中午的太陽,一路小跑著來到東門。
果然,烈日下的P大東門。
曹帥左梓軒跟倆大傻子一樣站在太陽底下聊天。
曹帥看起來瘦了,也白了。
左梓軒則胖了一點兒,曬黑了不少。
見到兩人,岑康寧不由得笑出聲來的同時,三兩步跑到兩人面前:“你倆傻啊,怎么不找個陰涼的地方呆著。”
左梓軒眨巴眨巴眼,無辜道:“我區(qū)區(qū)一個Q大的,哪敢啊?!”
曹帥又給了他一拳:“你剛剛可不是這么說的,是誰剛剛說要讓P大看看我們Q大實力的?”
“絕對不是我。”
左梓軒信誓旦旦發(fā)誓道:“你們知道的,我一直都是P大最忠誠的狗腿子。”
曹帥、岑康寧:“……”
三人又站在門口嘻嘻哈哈開玩笑了一陣子。
岑康寧見兩人頭上都冒了汗,自己也熱的不行,便說:“要不我們進去說吧,帶你們?nèi)ナ程贸詡午飯,隨便逛逛。”
曹帥道:“我是絕對愿意的,就不知道P大愿不愿意。”
岑康寧不解:“嗯?”
左梓軒道:“寧寧你還不知道貴校多難進吧,我倆昨天晚上就預約了,結(jié)果完全約不到號。本來帥哥說在咸魚上找個學生把我們帶進去,但那學生竟然把我們放鴿子了。”
岑康寧更不解了:“所以為什么不找我呢?”
曹帥說:“這不是本來想突然出現(xiàn),給你一個驚喜么。”
左梓軒:“現(xiàn)在驚喜反正是沒了,我就一個希望,寧寧你能把我們帶進去。”
“小事兒。”
岑康寧說。
說著他走向保安亭,不到一分鐘左右的功夫,三人面前原本緊鎖的大門徐徐打開。
左梓軒看愣了:“牌面啊,寧寧!”
岑康寧一笑,露出梨渦:“本校教職工了解一下。”
曹帥給他豎起大拇指:“兩個字,牛比!”
三人就這樣順利走近校園。
因為正好是飯點兒的緣故,路上的學生不少。
梧桐樹遮蔽的樹蔭小道上。
左梓軒左顧右盼,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好奇道:“剛剛我就想說了,現(xiàn)在好像還沒開學吧?為什么學校里人這么多?”
“誰說不是呢。”說起這事兒岑康寧也是一肚子委屈:“我也是來了P大才知道,他們的圖書館不放暑假,24小時開。”
“啊這?”
曹帥震驚:“那你這得加班到幾點啊?”
左梓軒:“帥哥你看,你大廠病又犯了是不是,誰跟你說圖書館24小時開放就要加班的?
“不加班嗎?”
曹帥茫然。
“倒是的確不加。”岑康寧說:“有監(jiān)控,也有學生兼職。”
左梓軒:“你看看,你看看!”
曹帥仿佛受到暴擊:“……所以這世界上就我一個人加班是吧?”
岑康寧不忍心告訴他事實的真相,只好說:“其實,老大在非洲應該也是加的吧。”
左梓軒:“小寧寧你還是太善良了,是我我就告訴他自己幾點下班。”
曹帥:“你幾點下班?”
岑康寧:“這個嘛……”
直到三人走到圖書館門口,曹帥才終于敢確認,是下午五點沒有錯。
他當時就站在圖書館門口不走了。
“館里還招人不,我現(xiàn)在就想進去面試!”
左梓軒:“帶上我?guī)衔遥∥乙踩ィ形叶疾蛔x了。真的是人比人得哭,校比校得扔,今天來了P大,我才知道我在Q大都過得什么苦日子!”
岑康寧笑道:“這會兒Q大又不是你親生父親了?”
去年保研的時候,左梓軒就差一分能保。
本以為沒戲了,結(jié)果最后院里通融,愣是給左梓軒保上了。
當時左梓軒就在宿舍里哭喊著永愛我Q,可誰曾想,還不到小半年的功夫,人就叛變了。
但當然,對此左梓軒是不承認的。
“父親雖好,但我更愛我媽呀。”
左梓軒道:“以后P大就是我親媽!”
曹帥道:“我就不一樣了,P大是我親太爺爺。”
左梓軒震驚:“曹帥同志,你這內(nèi)卷的思想也太嚴重了吧?你要說個親爺爺也就算了,親太爺爺算怎么一回事?”
曹帥:“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按建校時間算的?”
左梓軒豎起大拇指:“牛!”
三人站在圖書館門口又聊了一會兒。
岑康寧問兩人想不想進去參觀。
照理來說是可以的,因為P大圖書館一直是游客身份也能進去。不過兩人都擔心進圖書館會給岑康寧造成困擾,再加上曹帥早上剛下飛機一直也沒吃飯,就說,要不先去吃飯吧。
岑康寧想,也是,這會兒正好是飯點。
兩點以后就算是想吃,食堂里也基本沒飯了。
他就安排道:“那我們?nèi)ノ迨程媚沁厓喊桑迨程萌吮容^少,還有小包間可以坐一會兒聊聊天。”
“好好好,都聽你安排。”
左梓軒道。
曹帥也說好,兩人就都跟在岑康寧身后往五食堂所在的方向走。
不過五食堂的缺點是距離圖書館稍微有些遠。
幾乎要穿越大半個校園。
但這也正和岑康寧的心意,這樣的話一邊走,他就能夠一邊跟兩人介紹一下校園。
“這里是校博物院。”
岑康寧指著校園里一棟低矮,造型古樸的建筑道。
“學校里很多建筑物都推倒重建過,只有這一棟還保留了下來,最后就干脆做成了博物館,里面珍藏一些過去的東西。”
三人步行向前。
“那邊兒是操場,中午一般都沒人,但早上跟晚上跑步的人都蠻多的。”
岑康寧又指著不遠處的塑膠跑道:“P大的操場倒是沒我們學校氣派。”
左梓軒開玩笑道:“A市第一體育大學可不是浪得虛名。”
曹帥被逗樂了:“可不是,我還記得當年寧寧體測時候找我跑三千米,為此還給我?guī)Я艘粋星期早飯。”
提起這件囧事,岑康寧至今感到憤怒:“誰家好大學測三千米啊!五十米我勉強還行,三千米真是要了老命。”
“我倒覺得三千米還好,但是那個坐位體前屈我真不行。”
曹帥吐槽道。
左梓軒補充:“反正我感覺人家P大的學生肯定是德智體美勞五全。”
曹帥瞥他一眼:“不至于吧老五,這么諂媚?”
左梓軒道:“你們前段時間沒在網(wǎng)上刷到P大那個特獎評選嗎?我都驚呆了,感覺那種人才是祖國未來的棟梁,我只是祖國未來的渣渣。”
岑康寧自然刷到過,非但刷到過,他還在學校里正面遭遇過暴擊。
是以他道:“別提了,我剛進學校第一天就遇到他們的宣傳,差點當場跪下。”
左梓軒:“是吧是吧,我可沒說錯,絕不是舔。”
岑康寧深以為然:“的確。”
這時曹帥道:“你們這么一說,我似乎也刷到過,不過我刷到的東西和你們不太一樣。”
“帥哥你刷到什么了?”
“我刷到了評委。”
曹帥說著,看岑康寧一眼,笑道:“評委是祁教授吧?”
岑康寧眨眨眼。
說來也巧,提起祁釗的時候,三人正好走到生科樓前。這棟由各大公司與知名校友共同捐款,斥巨資蓋好的生科大樓高聳入云,正午熱烈的陽光下,外立面正閃爍著波紋狀的光芒,宛若一汪豎立起來的碧藍湖面。
而岑康寧還沒開口介紹,左梓軒已經(jīng)先一步看到了樓前“生命科學”四個大字,興奮地指著著那四個字,說:
“說曹操曹操到,這不是你老公工作的地方嗎?小寧寧,說起來我們還沒正式跟你老公見過面呢,正好也是中午吃飯時間,要不,叫他下來見見?”
“額,這個……”
岑康寧的第一反應是,那怎么行。
第二反應是,他拒絕的態(tài)度也不能太僵硬,否則會被舍友發(fā)現(xiàn)自己與祁釗婚姻的端倪。
最后用了什么借口來婉拒岑康寧其實記不太清了。
只記得應該不算是一個特別蹩腳的借口。
然而,只是岑康寧自以為。
十分鐘后五樓食堂的小包廂里。
岑康寧刷職工卡,將學校里的特色小炒點了個遍,還給三人一人點了杯冰奶茶。
可饒是這么多吃的喝的都堵不住哥倆的嘴。
菜還沒上齊。
曹帥跟左梓軒彼此看了一眼后,曹帥憂心忡忡地就開了口:
“寧寧,你老實跟我們說,他是不是對你不太好?”
岑康寧:“??”
“不是,怎么會呢,你們想到哪里去了。”
岑康寧連聲反駁。
左梓軒皺著眉道:“可是他連中午跟你的朋友吃頓飯都不肯,用的還是在看論文這種借口,論文什么時候不能看啊?”
“的確。”
曹帥神情嚴肅道。
他看向岑康寧,比起數(shù)月前那晚的離別,更多了幾分底氣充足的堅定。
“寧寧你放心告訴我們吧,我說過,無論你遇到什么問題,我都會幫你的。”
曹帥其實想告訴岑康寧的是。
他現(xiàn)在轉(zhuǎn)正了,一個月稅后收入兩萬多,每年還有年終獎金。
不再是曾經(jīng)剛畢業(yè)困窘的自己,現(xiàn)在的他完全有能力幫到岑康寧。
可岑康寧的反應卻……
“沒啊,我老公對我特別好,今天早上還說要給我買車呢。”
岑康寧半開玩笑似的道:“真的,我說要看論文真的也是看論文,他手底下很多學生,碩士博士,那些學生的論文都要讓他指導呢,所以才沒時間出來吃飯。”
左梓軒:“啊這……”
左梓軒看上去已經(jīng)有點兒信了,但曹帥卻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他看岑康寧的表情就像是那種“你別騙我,我很難騙”“咱們之間還需要什么遮遮掩掩”的老父親表情。
岑康寧也知道只靠嘴說很難讓人相信。
便想到拿出證據(jù)。
可用什么證據(jù)呢?
對了,可以用手機。
岑康寧想到。
他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想要讓兩個關心他婚姻生活的舍友們意識到自己都換上最新款iphone了,日子過得是真不差。
但就在岑康寧拿出手機給兩人展示時,手機嗡地一聲響,來了條最新短信。
于是乎,三目睽睽下,岑康寧預定最新款cybertruck成功的消息就這么暴露無疑。
直接導致的后果就是飯桌上三臉懵逼,菜都上齊了,還沒一個人動筷子。
直到又過了好一會兒。
左梓軒先一步回過神來,笑道——
“今天所有的活動都由岑少買單,大家沒意見吧?”
作者有話說:
岑少:其實我也不想秀的[害羞][害羞]
第55章
曹帥沒意見。
岑康寧自然也沒意見。
岑康寧沒意見的原因是他本來就做好了買單的準備,畢竟是東道主,而且食堂消費又不貴,他就算全買了也不會怎么樣。
而曹帥沒意見的理由則簡單粗暴的多——
岑康寧如今都買得起一百來萬的車了。
請他們吃頓食堂,總該綽綽有余吧?
左梓軒拿出手機,搜索cybertruck定價:“好家伙,果然上百萬了,我就知道!”
下意識地,岑康寧問:“一百多少萬?”
左梓軒:“一百九十五,嘻嘻。”
岑康寧、曹帥:“……”
曹帥面上難掩失落,但還是吐槽道:“你數(shù)學怎么學的,以后一百九十五萬請說二百萬好嗎?”
左梓軒委屈道:“我一開始沒注意到啊,就只看到前面那個1,心想肯定不是一千萬吧,那應該就是一百多萬,誰知道后頭跟了個9,嚇死寶寶了。”
“哈哈,確實。”
曹帥笑出聲來。
其實曹帥這會兒是有些尷尬的,畢竟自己才剛剛夸下海口,說要幫岑康寧。
可那是一百九十多萬,不是一百九十塊。
一百九十五萬的車子說訂就訂,哪怕曹帥不吃不喝六年也不一定買得起。
他竟然還覺得祁釗對寧寧不好。
算了。
他還是先吃菜吧。
這樣想著,曹帥發(fā)泄似的舉起筷子,對準餐桌上的一道糖醋魚。
而那頭,岑康寧卻已經(jīng)完全無暇顧及這滿桌子的菜,還有三哥那異常明顯失落的表情。
他現(xiàn)在滿心滿眼都是那195萬。
雖然知道,只是下了訂,肯定還沒付全款,但此時岑康寧的內(nèi)心已經(jīng)仿佛在滴血。
如果不是倆好哥們還在,那岑康寧高低打個電話過去罵祁釗一頓。
錢多了燒得慌是不是!
說了不要買,為什么還買?
而且買就買吧,說實話,手頭寬裕了以后,岑康寧也不是沒想過給自己買一輛代步車。
畢竟男人嘛,有誰不喜歡車的?
有了車以后不止是上下班方便,以后出門吃個飯呀,去找個朋友之類的,也都不用叫滴滴了。
可岑康寧自己放在收藏夾里的車是比亞迪秦。
最多最多,怕被誤會成網(wǎng)約車,升級成大眾朗逸。
至于特斯拉,岑康寧是沒想過的;這牌子的車最低也要二十多萬。
cybertruck自然更更更沒想過。
這車他能看看就行,偶爾蹭一下祁教授的已經(jīng)非常滿足。
買一輛自己開?
岑康寧做夢都不敢做這么大。
可手機里那條短信的存在明晃晃地提醒著岑康寧,祁釗把早上那句話當真了。
非但當真了,還非常具有行動力的一大早就下了訂。
登時岑康寧的腦海中閃過許多個畫面,其中最顯眼,最令人醒目的畫面莫過于這兩天英偉達股票下跌,以及比特幣市場混亂的新聞消息。
想到這里,他幾乎是片刻也不能忍受地,在飯桌上就給祁釗發(fā)去了消息。
“釗哥,車退了吧,我真不需要。”
然而直到飯局結(jié)束。
祁釗也沒有回復他。
—
吃飽喝足以后,時間來到下午一點半。
距離岑康寧上班還有半個小時,岑康寧本來打算這半個小時再領兩人在學校里逛一逛。
但曹帥跟左梓軒說什么都不肯。
“太累了寧寧,一大早飛機折騰到現(xiàn)在,我現(xiàn)在就想找個空調(diào)房睡一會兒。”
左梓軒站在曹帥身旁舉著手:“加一,俺也累的不行。”
岑康寧想了想:“也行,大中午這么熱的太陽我們到處溜達,中暑了怎么辦?”
左梓軒:“就是啊,而且剛剛一路上不是差不多逛完了么?”
岑康寧:“還是有一些地方?jīng)]逛到的。不過不打緊,以后多的是機會。”
曹帥道:“等晚上我們接著逛唄。”
左梓軒附和道:“對,就是,反正明天周六。”
岑康寧覺得這個建議的確不錯,畢竟他跟舍友們好幾個月不見了,曹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他也的確是想跟大家一起玩一玩。
唯獨只是周五晚上這個特殊的時間讓他有些遲疑。
可轉(zhuǎn)念一想——
昨晚不就已經(jīng)是周五晚上了嗎?
想到這里,岑康寧放下心來,答應了兩個舍友。
“好,晚上我們接著續(xù)攤。”
他這么說。
隨后,給祁釗發(fā)去今天的第二條微信。
“釗哥,今天晚上我跟舍友出去玩,晚上可能太晚就不回了,你不用等我。”
發(fā)完岑康寧送走兩個舍友。
但直到下午兩點整,他坐在自己棉花坐墊鋪就的舒適工位上,依然沒有收到回信。
其實照理說,以祁教授的忙碌程度,就算他一整天都不回復消息也很正常。曾經(jīng)還有一回,祁釗做實驗,從早到晚都沒顧得上看手機。
可不知怎的,今天下午的岑康寧心神不寧。
坐在圖書館工位上短短十分鐘,他就看了三四回微信。
就連夏老師都看出他的不對勁,問他:“小岑,今天怎么了?是有什么要緊事兒?”
夏玉蘭的言外之意其實是,要是有事就直接溜吧,沒人管你。
但岑康寧沒聽出來,只當夏老師是關心自己。
“沒事兒。”他笑著說。
“就是平時總是秒回信息的人今天忽然老半天都沒回,我有點兒擔心。”
夏老師了然道:“你老公吧?”
岑康寧臉皮一燙,正要否認。
夏老師擺擺手:“年輕人,新婚燕爾的,我懂我懂。但你記住了啊小岑,這婚姻啊,偶爾的距離感也很重要,聽沒聽說過小別勝新婚這句話?”
岑康寧:“聽倒是聽說過。”
但這句話壓根兒跟今天的事兒沒關系啊。
夏老師:“那不就完事兒了,他吊你,你也吊著他,看誰憋的住氣!”
岑康寧:“……”
說實話,三點鐘的時候岑康寧倒是還真想過用這種幼稚的手段報復回去,但四點鐘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完全不這么想了。
能這么長時間沒回微信,肯定是忙到不能更忙。
他還是別給釗哥添亂了。
再說了,以祁釗的性格,昨天耽誤了那么多工作他今天肯定想最快速度不上。這樣一想,岑康寧就完全不擔心了。
于是下班前他給祁釗最后發(fā)了一條消息:
“在忙的話就不用回我啦,工作加油【笑臉】【笑臉】。”
發(fā)完岑康寧就把微信的事兒完全拋之腦后了,他也沒打算在學校食堂吃飯,而是打算回公寓一趟,洗個澡換個衣服,然后就準備出發(fā)跟舍友們聚餐玩樂去。
下午五點鐘的太陽依舊毒辣。
也還沒到下班高峰期,地鐵上不算擁擠。
岑康寧最快速度下了地鐵,回到公寓,身上只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于是他像以往一樣,用指紋開鎖后,打算直奔客廳冰箱,先來一杯冰可樂解解暑。
卻不成想。
剛一推開門,就被一個高大的人影所籠罩。
“釗……”
岑康寧眼前一亮,哥字還沒說出口,整個人便被猛地壓在了玄關處。
祁釗的身上帶著明顯的水汽,頭發(fā)也濕漉漉的顯然還沒完全干透。
一滴冰涼的水珠從他的頭發(fā)上滴落下來,順著岑康寧的脖頸,一直滲透進很深很深的地方。
剛回來身上還帶著外頭燥熱氣息的岑康寧顯然有些不太適應,于是試圖將人推開,但今天下午的祁釗不知怎么了,力氣大的可怕。
岑康寧用盡渾身力氣也沒辦法將他推遠。
反而在不經(jīng)意間,被脫了衣服。
又因為昨晚剛剛經(jīng)歷過相同的事情,兩次相隔時間太短,所以這一次甚至無需太多前戲,很快速地,就被頂了進去。
岑康寧清晰地感到自己在被占有。
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勢姿態(tài)。
狂風驟雨一般。
起先在玄關,后來在客廳,再后來又是浴室……
最后兩人終于滾回大床上的時候,岑康寧的腦海里只剩下兩個字:
“瘋了。”
無論是祁釗,抑或是自己。
而這場忽如其來,酣暢淋漓的sex所帶來的后果就是,岑康寧手機上多了五六個未接,以及一長串的微信消息。
趴在床上疲憊不堪像是跟人打了一架的岑康寧:“……”
“都怪你。”
他嘟噥著,用腦袋砸了身邊人胸口一下,嗔怪道:“周五晚上昨天不是過完了嗎?怎么,現(xiàn)在連下午也算晚上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幕后黑手不說話,唯獨只一邊安靜地給岑康寧酸痛的身體按摩,一邊看著岑康寧手機上發(fā)來的文字消息。
給岑康寧發(fā)消息打電話的人主要有兩個。
其中一個人的備注是:老五;一個人則是三哥。
老五一共給岑康寧打了兩個電話,發(fā)了三條消息,在確認岑康寧短時間內(nèi)都沒有回復后就不再重復發(fā)送了,唯獨只是告訴他,讓他看到以后給自己回個信兒。
三哥卻不同。
太不同了。
首先是電話,幾乎每各隔十五分鐘,三哥都會打來新一輪的電話。
其次是微信,三哥的微信消息幾乎霸占了岑康寧所有的通知欄。
而三哥每一條微信的前綴都是兩個字:
寧寧。
“寧寧,你怎么不接電話啊,是不是睡著了?”
“寧寧,睡夠啦,說好的晚上出來玩呢?你不會想放我倆鴿子吧?”
“寧寧……”
“寧寧……”
祁釗面無表情地看著屏幕里一長串的寧寧,忽然間,一種很微妙的不適感襲來。
這種不適的感覺令祁釗感到煩躁。
煩躁程度甚至堪比今天下午實驗結(jié)束后孔宇真找到他說的那番話。
“師兄,我今天遇到嫂子了。”
“嗯。”
“他跟兩個好哥們在一塊兒,帶著倆哥們參觀學校呢,打打鬧鬧說說笑笑的,笑得特別開心。”
“……”
祁釗抿了抿唇,本不欲將此事放在心上。但在低頭看到岑康寧中午發(fā)來的消息后,不由得怔在原地。
所以,特別開心是什么程度的開心?
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五十?
抑或者是,百分之七十,連合約都不想遵守的那種開心。
原本他覺得也許最多是百分之七十,最多最多不超過百分之七十一。但此時此刻,看到岑康寧給對方電話時唇角上揚的弧度,以及那雙桃花眼里閃爍的喜悅光芒,一個可怕的猜想不由得自直覺處產(chǎn)生:
有沒有一種可能。
是百分之九十?
—
岑康寧對此毫不知情,只一味地在電話里賠禮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沒想到自己會睡熟了。”
“我錯了,真錯了。這樣,這兩天咱們的吃喝玩樂我都包了好吧?你們誰都別跟我客氣。”
“怎么會呢,我怎么可能忘記哥幾個的約定!”
岑康寧看了祁釗一眼,隨后信誓旦旦道:“我發(fā)誓,要是說謊就讓我下回吃泡面沒調(diào)料包。”
也許是這個誓言實在太狠。
這回電話那頭總算消停。
看來是個人都知道方便面對岑康寧的重要性。
殊不知某人心想,沒調(diào)料包的話就讓身邊兒某個姓祁的給自己解決,反正他不管,誰惹的禍誰收拾。
想到這里岑康寧多少有些得意,眉眼的弧度不由得又多彎了幾分。
而這時,曹帥才在電話那頭道:“行了,不用你請,你快點兒收拾好我們出發(fā)就行。對了,周六沒事兒吧,沒事兒的話這次出發(fā)帶上泳衣。”
“泳衣?”
岑康寧一愣:“帶泳衣做什么?”
左梓軒的大嗓門響起:“帥哥公司發(fā)福利,請員工免費去新開的溫泉酒店,他有好幾個同事都不去,帥哥就把票低價收過來了。”
“真的啊?”
一聽這話岑康寧難免開始期待。
畢竟從小到大,他還真沒去過溫泉酒店。老早就聽人家說泡溫泉很舒服,尤其是對打工人來說,非常放松。
岑康寧上班雖然沒有多辛苦。
可要不怎么說來的早不如來得巧呢?
這不,剛剛結(jié)束了一場全身運動,他正感到渾身酸痛的厲害。
原本的打算是泡個澡。
但要是有溫泉誰還愿意泡澡?
只是……岑康寧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偏白的皮膚上有些紅痕格外明顯,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況下留下的印記。
不過問題其實也不是特別大。
首先是這種紅痕過陣子就消了,其次,岑康寧只要穿保守一點的泳衣就沒問題。
他想了想,決定去。
“那行,走唄。”
岑康寧說:“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
曹帥在電話那頭顯得很高興:“好,那你準備一下,老五開他家的車,你把地址發(fā)給我們,我們馬上去你家樓下接你。”
岑康寧正要說好,待會我微信發(fā)你。
一旁沉默的祁釗卻忽然開口:“在哪里?”
岑康寧:“啊?”
曹帥:“……”
祁釗沒什么表情看著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去溫泉酒店的岑康寧,沒帶眼鏡的雙眼烏黑沉靜:“溫泉酒店。”
“哦,溫泉酒店。”岑康寧回過神來,但他下意識地以為,祁釗是想送他去,便拒絕道:“沒事兒釗哥,他們有車,我們就三個人,帶我沒問題。”
豈料祁釗挑眉,說:“我不能去嗎?”
岑康寧:“……”
就在岑康寧覺得今天的祁釗實在是太反常的時候,電話那頭,曹帥也已經(jīng)從驚訝中找回了理智。
他高聲道:“能啊,怎么不能,我這兒好幾張票呢。寧寧,讓祁教授一塊兒來吧,正好我們都還沒在一起吃過飯,上回匆匆一瞥連招呼都沒好好打。”
左梓軒也在一旁起哄道:“來來來,我們一起去!”
岑康寧無奈,只能選擇同意。
雖說他還是不知道祁釗葫蘆里賣的什么關子,但他想,只是泡個溫泉而已,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說不準祁釗只是這兩天科研太累了,想放松放松。
這樣想著,岑康寧點了頭:“那行,三哥要不你直接把溫泉酒店定位發(fā)給我,我們直接酒店見。”
電話那頭曹帥連聲同意。
兩人掛斷了電話。
然而十五分鐘后,穿著最普通純白色短袖,搭配灰色大短褲的岑康寧面無表情看著一身白色阿瑪尼高定西裝,袖口還用了寶石袖扣的祁釗,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只是泡個溫泉而已,祁釗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地像個開屏的孔雀?
甚至他吸了吸鼻子,還在空氣里聞到一股冷冽低調(diào)的古龍水味道。
臥槽。
連香水都噴了。
姓祁的到底是要勾引誰去?!
作者有話說:
雄競開始![奶茶][奶茶]
第56章
去溫泉酒店的車上。
岑康寧越想越不對勁,心里不是個滋味。
他斜眼睨著駕駛座上一如既往神情淡定的祁釗,不知不覺,開口說話的語氣就帶著幾分酸溜溜的味道。
“釗哥,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精心的打扮,晚上有打算?”
祁釗目視前方,表情云淡風輕:“有嗎?”
“沒有嗎?”
岑康寧反問。
說著他低頭看向祁釗身上昂貴的白色西裝,下意識地咬了下唇,眼神里閃過一絲連自己都沒料想過的嫉妒。
“這一身兒白色西裝從來沒見你穿過,你跟我領證的那天都沒有。”
岑康寧開玩笑道。
其實以岑康寧的知識儲備,他完全無法判斷出西裝的好壞。
在他看來祁教授身上的西裝肯定都是高級貨。
而且祁釗身材樣貌在那里放著,穿什么都好看,都跟模特一樣沒區(qū)別。
然而今天祁釗上身的這套西裝卻不同以往。
不僅是它黑曜石的寶石袖扣彰顯出其不一般的地位,服帖高級的裁剪愈加彰顯祁釗高大挺拔的身材。
更重要的是,白色實在是太適合祁釗了。
當祁釗穿著這一身從衣帽間里走出來的時候,毫不夸張地說,一瞬間讓岑康寧想到了結(jié)婚現(xiàn)場。
還是那種電影里才會有的結(jié)婚現(xiàn)場。
像是童話里的白馬王子,踩著氣定神閑的步伐朝自己一步步靠近。
心跳不受控制停滯了一瞬。
緊隨其后的則是砰通砰通,有如擂鼓敲響一般的聲音。
岑康寧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祁釗,那一刻,童話走向現(xiàn)實,夢中才會有的場景于眼前出現(xiàn)。
然而很快,鼻尖嗅到一抹淡淡的古龍水味道。
將岑康寧喚醒。
他開始清醒,并不受控制地感到妒忌。
因為那個可能存在的,讓祁釗為他如此精心打扮的人而妒忌。
會是誰呢?
安?
孔宇真?
他們今天也去溫泉酒店?
岑康寧在心中陰暗揣測著。
其實他知道自己沒什么資格揣測,也沒什么資格妒忌。但有些時候,人是無法控制住自己感情的。
尤其是祁釗并不承認,甚至一直否認的情況下。
“你想多了,只是最普通不過的衣服。”
祁釗道。
恰逢一個十字路口,他將車不緊不慢停下。
八月底的天漸漸短了。
下午七點鐘夜幕便已然降臨。
而在這薄霧一般的夜幕里,霓虹燈下,一肚子酸水的岑康寧看著祁釗淡定的表情,此時此刻心中只有忿忿不平的兩個字:
撒謊精。
—
與此同時。
在岑康寧看不到的A市另一個角落里。
他不知道的是,曹帥也正在挑選自己的戰(zhàn)衣。
某商場專柜里,他一共讓柜姐給自己推薦了三四套衣服,三四套都試好以后,曹帥說什么都要讓左梓軒給自己評價個1234出來。
左梓軒為此極度困擾。
畢竟左梓軒就是個大直男,平日里不修邊幅的,在他看來這些衣服基本上沒什么區(qū)別。
而且還這么貴。
根本不值得。
可曹帥說什么都不走,今天下午就非得買一套。
左梓軒人都麻了,偷偷把他拽住,用柜姐聽不到的聲音勸他:“三哥你瘋了,你看沒看見這一身兒要多錢吶,快頂我一個月工資了,你要是實在沒衣服穿,我們?nèi)ジ舯趦?yōu)衣庫啊,到這兒試什么?”
曹帥卻看了他一眼,態(tài)度不變,輕描淡寫:“沒事兒,我心里有數(shù),不算特別貴。你就告訴我哪一身最好看就行。”
左梓軒:“……”
左梓軒心想這人八成是有錢飄了。
泡個溫泉又不是去相親,穿那么好看給誰看?
然而又實在拗不過曹帥,只好胡亂挑了一套說:“這一套吧,你穿這身稍微順眼點。”
“好。”
曹帥于是當場拍了板。
將這身一身接近五千塊錢的衣服拿下。
付錢的時候左梓軒心里仿佛在滴血,一直嘟噥著三哥你真的太飄了。
但曹帥始終態(tài)度堅決。
直到兩人上了車,曹帥才告訴左梓軒:“你不懂,老五,我們其實是作為寧寧娘家人出面的,不能給寧寧太丟臉。”
左梓軒:“…………”
足足半分鐘后車廂里傳來一聲尖叫。
“不是你早說啊,早說我租也租一套去!”
曹帥:“沒事兒,你還是學生。”
左梓軒:“被你這么一說更覺得自己拿不出手了怎么辦?都23了,還是學生。”
“哈哈,誰讓你當初選擇讀研呢?”
“我懂我懂,讀研低人一等,讀博更是低人等中等是吧!”
車廂里登時響徹一陣快活的笑聲。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祁教授不也是博士?”
“額……他跟一般人不太一樣。”
“哪里不一樣?”
“聽說他23歲的時候好像已經(jīng)博士畢業(yè)。”
左梓軒:“……”
因為曹帥扎心的言論,后半程的車程中,一向健談的左梓軒愣是一句話都沒說。
還是快到酒店門口了。
他看到前方路口一輛熟悉的銀灰色賽博皮卡,才眼前一亮,說:
“咦,這個車,是祁釗的嗎?”
曹帥也看了一眼:“好像是,我聽老大說過,這車可不常見。”
左梓軒不由得夸贊:“這車真帥啊,趕明要是小寧寧提車成功,我高低也要開上一把。”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句話卻沒有得到回應。
左梓軒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回復,實在納悶,就扭頭看了曹帥一眼。
結(jié)果就看到曹帥雙目迥然的目視著前方,手不自覺攥緊著。那神情,那姿態(tài),儼然就是當年曹帥參加校運會三千米長跑前的戰(zhàn)斗模樣。
左梓軒記得非常清楚后來那場比賽曹帥拿了第一。
誰也別想在跑道上戰(zhàn)勝這樣的帥哥。
可問題又來了。
今天難道不是泡溫泉嗎?
就在左梓軒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車卻已經(jīng)緩緩駛?cè)刖频暝训馈?br />
夜色中的溫泉酒店燈火通明。
無論是車或者人,每走幾步眼前都有人指引。
不費多少功夫,左梓軒就將車開到了停車位上,并在服務生的指引下,同曹帥一齊走到酒店大廳。
而此時此刻裝修風格金碧輝煌,宛若宮殿的大廳內(nèi),岑康寧同祁釗也是剛好抵達。
下車前岑康寧收到三哥微信,說是要大廳集合。
岑康寧說好,便跟著服務生走到大廳。
剛等不到一分鐘。
身后傳來左梓軒熟悉的大嗓門。
“小寧寧!”
酸了一路的岑康寧心情總算有些舒展,他扭頭,笑道:“老五,你們到啦!”
左梓軒眉飛色舞道:“剛剛路上就看見你們車子了,那車可真帥啊!”
岑康寧又笑了笑:“那還挺巧。三哥呢?”
“上廁所去了。”
左梓軒說:“祁教授呢?”
岑康寧看向身側(cè)正與大廳經(jīng)理溝通的祁釗:“這不。釗哥,這邊兒,跟你介紹一下我大學舍友。”
祁釗于是停下溝通,扭頭走向岑康寧。
而也是這時,左梓軒第一次近距離看清楚這位大名鼎鼎的學術界精英。
左梓軒的第一反應是,靠!三哥不愧是三哥,的確有先見之明。
就祁釗這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裝。
普通人的穿著打扮一般還真沒辦法蓋得住。
而第二反應則是:
祁教授有多高啊?
為什么感覺比自己高了大半頭,氣勢這么強?有那么一瞬間左梓軒感覺自己像是見到了自家導師一樣,宛若老鼠見了貓,當場被血脈壓制,左梓軒不由得想起自己難產(chǎn)的課題。
幸好很快岑康寧的介紹讓左梓軒恢復清醒。
“釗哥,他是左梓軒,我舍友,當時床位住我隔壁。”
“你好,祁釗——”
看到面前彬彬有禮伸出的那只手,左梓軒回過神來,余魂未定地咧開嘴笑道:“您好,左梓軒。寧寧舍友,宿舍排行老五。祁教授叫我梓軒就行。”
“好的,梓軒。”
祁釗點頭道。
這時姍姍來遲的曹帥終于舍得從廁所里走出來了。
他身上穿著的那身兒衣服便是今天下午才在專賣店里購入的高級套裝。
憑心而論曹帥穿著挺帥的。
他本人雖然如今在大廠工作,但其實是體育生出身,人長得人高馬大,身材遠比一般人好,人群中也屬于衣架子那種類型。
雖然大廠工作的這段時間讓他肌肉消減了不少。
但畢竟底子擺在那里。
而且工作以后也不是沒有好處,好處就是長時間呆在室內(nèi),日照少了,皮膚也白了不少。
曹帥本來五官就不差。
只是皮膚黑了點兒。
在黑這個缺點得以彌補以后,再配上今天精心的穿搭,完全稱得上是個帥哥,毫不夸張。
然而,遺憾的是在這個世界上帥哥也分等級。
單站出來挺吸引人眼球的曹帥,跟今天特意穿了白色西裝的祁釗比起來,便瞬間變得沒有那么耀眼。
說實話就是。
祁教授今天實在是帥的過分了。
也不怪岑康寧酸了一路。
自打祁釗下了車,從遇到的服務生,再到大廳里的經(jīng)理,客人,甚至掃地阿姨,誰都沒忍住多看祁釗幾眼。
剛剛甚至一個掃地阿姨看得眼睛都直了。
還有個路人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祁釗,差點撞到柱子上。
今天的祁教授就是這么帥氣。
也因此,曹帥跟祁釗對上視線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輸了。
但曹帥沒有陷入失落,畢竟來之前他就知道祁釗長什么樣,也一直非常清楚自己從外表上比不上祁教授。
他就是有點兒淡淡的驚訝。
怎么祁釗今天也穿得這么帥?
偶然?
但這不妨礙曹帥在心里跟祁釗較勁兒。
各種方面較勁兒。
其實曹帥也覺得自己的心理有點兒奇葩,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是,寧寧跟祁釗都結(jié)婚了,他一點兒跟人競爭的機會都沒有。
可為什么曹帥總覺得倆人結(jié)婚的事情有蹊蹺呢?
大概還是自己太不甘心吧。
曹帥想。
不過很神奇地一點是,哪怕很清楚自己各個方面都比不上祁釗,但在祁釗看向自己的那一瞬,曹帥卻依然異常清晰地感受到來自祁釗的微妙敵意。
那種敵意不是說祁釗討厭他這個人。
而是往往在雄性生物擇偶時才會出現(xiàn)的,一種專有的,排斥競爭對手的敵意。
電光火石間,原本還沒那么上頭的曹帥瞬間被這股“敵意”點燃了。
一場看不到硝煙的戰(zhàn)斗。
就這么悄無聲息地在不言不語中拉起戰(zhàn)線。
……
要說男人間的雄競,說穿了也就是那幾個點。
拼外表,拼實力。
迅速地,在第一回合過招結(jié)束后,幾乎是瞬間,下一個回合的戰(zhàn)斗便打響。
岑康寧跟左梓軒都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打完招呼后,曹帥就率先開口道:
“走吧,身份證都帶了吧,我去給咱們辦入住去。”
他手上有好幾張這家酒店的房卷,是公司發(fā)下來的福利,不僅有住宿,還包溫泉,早飯。
可以說是相當拿得出手的東西。
畢竟這家酒店一看就不便宜。
但曹帥還是沒想到,自己早就安排好的事情,被祁釗橫插一杠子。
“不用,我已經(jīng)辦好了。”
祁釗道。
岑康寧詫異:“啊?你怎么辦的?卷不是在三哥手上嗎?”
祁釗淡定道:“剛剛問了經(jīng)理,公司贈房一般是普通標間。”
左梓軒道:“普通標間很好啊!免費的多香吶。”
岑康寧也深以為然:“就是就是。”
要不是免費,今天晚上岑康寧還不來呢。
結(jié)果祁釗說:“沒關系,難得出來一趟。”
這時大廳經(jīng)理笑容滿面地過來說:“四位晚上好,剛剛這位先生定的豪華總統(tǒng)套間一共三間已經(jīng)幫各位開好了,請問現(xiàn)在需要我?guī)^去嗎?”
岑康寧、曹帥、左梓軒:“……”
說實話,曹帥一時懵了幾秒。
他從來沒想過祁釗會出這一招,一下子就把他打懵了。
雖然曹帥這幾個月也的確是賺了些錢吧,可一下子三間豪華套間,這也太夸張了吧?
曹帥人都快傻了。
幸好岑康寧當時就一把拽過祁釗,把人拽到角落里,瘋狂給人使眼色:“釗哥,你干什么?”
祁釗表情如常,如實道:“幫大家訂房。”
岑康寧:“我看你是錢多了燒得慌。”
祁釗挑了挑眉。
岑康寧深呼一口氣,湊到他耳邊小聲耳語:“這樣讓我舍友好尷尬,明明說好了我們是來蹭福利的。拜托釗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普通標間,但就今天一晚,可以嗎?”
祁釗:“……”
在岑康寧懇求的眼神下。
總統(tǒng)套間最后沒成。
但祁釗最后將標間加錢換成高級大床房的要求得到了滿足。
雖然也不知道這兩點哪一點會對曹帥造成的傷害更深一些,不過至少,曹帥的公司免費福利沒有浪費。
左梓軒松了口氣的同時,開玩笑說:“還好換了,不然我一個人晚上住那么大一個套間,我會做噩夢的。”
岑康寧瘋狂點頭表示贊同。
雖說,他不是一個人睡就是了。
可是那也大啊。
也不知道祁教授是怎么想的,免費的不住,非要住又貴又不實用的。
這樣心里吐槽著。
四人走到房間,分別換上了泳衣。
岑康寧其實沒帶泳衣,他衣柜里就沒有這玩意,甚至連游泳他都不會。
不過現(xiàn)在這種一站式服務的溫泉酒店什么都有。
岑康寧就在辦理好入住以后,隨便在酒店的商店里選了一身。
倒也不便宜,一個最普通的泳褲都要二百塊。
但二百塊也還在岑康寧的接受范圍內(nèi)。
他二百塊買了一個大泳褲的同時,還買了一件兒短袖上衣。
其實一般男生都不穿這玩意,大家都是光膀子。
只是今天岑康寧情況特殊,他得把自己身上昨晚加今天下午的痕跡遮一遮。
尤其是胸前的那兩個點。
又紅又脹的。
一看就知道不久前才發(fā)生過一些什么。
捫心自問岑康寧還沒開放到這種程度,尤其還當著兩位舍友的面。
于是他快速地穿上了短袖,將一切都遮掩在泳衣里。
然而岑康寧換好衣服后一轉(zhuǎn)身——
“祁教授?”
“在。”
祁釗應了聲,仍舊自顧自整理著身上的浴袍。
岑康寧卻已經(jīng)徹底無語了,完全說不出話來,臉騰地紅了一大片的同時,憤怒的火苗在桃花眼眸中閃閃跳躍。
要說祁釗的肌肉身材暴露在外頭也就罷了。
畢竟倆人也勉強算“老夫老妻”。
尤其是最近兩天,岑康寧什么沒見過?
大長腿,胸肌腹肌人魚線……說句不好聽的,都摸累了,邊際效用遞減了。
可祁釗他竟然把自己咬出來鎖骨印也露在外面。
還有胸口處他撓出來的指甲印兒。
岑康寧:“……”
頭腦足足發(fā)昏了整整一分鐘,各種各樣的黃/色幻想在他頭腦中瘋狂涌現(xiàn)。
一分鐘后,岑康寧才勉強忍住自己再把人撲到的沖動,壓著嗓子問他:
“釗哥有沒有想過待會兒別人問你身上的印兒怎么解釋?”
祁釗已經(jīng)整理好了自己的“造型”,看了眼岑康寧后,給他身上也套了一件相同的浴袍,確保將岑康寧裹得嚴嚴實實,一點兒也不露后,方勾唇:
“就說,是我家貓撓的。”
作者有話說:
男人的小心思就是多!
哼哼
情人節(jié)快樂呀寶寶們[撒花][撒花]
第57章
“鬼才信!”
岑康寧一把拽住祁釗身上的浴袍帶,仿照著方才祁釗給自己穿衣服的方式,把浴袍給這個從今天下午開始就不對勁的開屏孔雀穿好。
一直裹到連半點兒肌肉線條也看不到的程度。
岑康寧才算滿意。
他張牙舞爪地威脅道:“你給我把衣服穿好了,別想到處勾引別人,別忘了我們的合同!”
祁釗感到些許意外,冷峻的表情罕見露出困惑:“為什么會認為我是在勾引別人?”
岑康寧:“難道不是?”
憋了一肚子的酸水終于在此刻釋放而出。
岑康寧不忍了,忿忿不平看著眼前魅力四射的男人,想到方才走在路上路人看他的表情,牙癢癢的厲害。恨不得將人再啃一口:“剛出門我就想說你了,干嘛穿那么帥?今天難道不是只泡個溫泉?”
但對這件事,祁釗的反應卻……
他站在原地,安靜看了一會兒岑康寧后,開口:“你覺得我穿得帥?”
岑康寧:“?”
“是帥啊,怎么了,不給我夸?”
岑康寧實話實說,這點還是必須要承認的。
要是祁釗不帥,他何必吃這一路的醋。
祁釗:“沒什么,只是覺得你也很帥。”
岑康寧:“……”
云淡風輕的一句話,方才才下去的臉頰溫度似乎又再度有了上升的趨勢。
可惡!
姓祁的現(xiàn)在也學會轉(zhuǎn)移話題了。
趕在鬧個大紅臉之前,岑康寧把身體背了過去,嚴肅臉說:“好了,快出門吧,三哥他們該等急了。”
這樣說著,卻又還是忍不住垂眸,小聲嘟噥了另一句:“你不穿衣服的時候更帥。”
所以不想給別人看見。
—
酒店溫泉中心。
曹帥跟左梓軒倆人倒是的確早早到了。
不過卻并沒有等得著急。
因為去溫泉中心的必經(jīng)之路上,竟然被兩人發(fā)現(xiàn)一片極大的恒溫泳池。
左梓軒倒還好。
死宅雖然會游泳,卻也不擅長,不喜歡。
曹帥就不一樣了。
幾乎是看到泳池的瞬間,他就脫掉身上的浴袍跳了下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在泳池了游了個來回,把岸上的左梓軒看得不住鼓掌。
“帥啊帥哥!寶刀未老呀這是。”
曹帥游了一圈兒從水里鉆出來,笑著露出一排白牙:“還行吧?我沒計時,但很久沒游了,估計慢了不少。”
這時兩人的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
“怎么會,我?guī)湍阌嫊r了,一點兒都沒慢。”
岑康寧道。
說著他走向兩人,把手機上的計時拿出來,給曹帥看了一眼。
曹帥感到驚喜:“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岑康寧道:“就剛剛,你一個飛躍跳進水池子里的時候。”
左梓軒:“哈哈,我就說帥哥寶刀未老吧!”
岑康寧:“誰說不是呢,想當年校游泳比賽,三哥可是獨領風騷。”
“喂喂!你們再這樣夸我我要飄了啊。”
曹帥道。
可話雖這么說,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他的高興,高興到嘴都合不攏的程度,一排白牙格外耀眼。
直到這時,祁釗也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雖然他身上的白色西裝已經(jīng)脫下,此刻像其他人一樣,只穿一身最普通的白色浴衣。
但此人蜂腰窄臀,腿長臉好。
浴衣也被他穿得別有一番氣場。
曹帥眼尾余光瞥見他接近,不由得,臉上的笑容僵硬兩分。
他將眼神自如地挪回來,故作輕松的語氣道:“怎么說?要不你們也下來,比一比?”
岑康寧一聽連聲拒絕:“不不,我連游泳都不會。”
左梓軒倒是會,但他說:“我就不要下去自取其辱了吧?”
而曹帥在被兩人拒絕后,方圖窮匕見,開玩笑的語氣問祁釗:“那祁教授呢?要不要下水玩玩?”
岸上。
左梓軒與岑康寧同時因為這句話睜大了眼睛。
左梓軒關注到的自然是曹帥。
帥哥臉上的表情他再熟悉不過,不就是剛剛那會兒車上的那個備戰(zhàn)表情么!
所以,原來曹帥是打得這個主意?
左梓軒驚呆了。
其實大家在同一個宿舍,左梓軒當然不是對曹帥的想法毫無知覺,只是小寧寧都結(jié)婚了,再喜歡也該放棄了吧?
沒想到竟然到現(xiàn)在還不放棄。
還要跟祁教授比拼。
這……
異常遲鈍地,左梓軒終于在空氣中嗅到了一股硝煙彌漫的味道。
而那頭,岑康寧的第一個想法卻是——
糟了,要游泳。
釗哥身上的那些印子怎么辦?
豈不是通通暴露于人前。
但轉(zhuǎn)念岑康寧放下心來,想,沒事兒,以祁釗的性格,多半不會摻和進這種幼稚的比賽里。
結(jié)果祁釗:“好啊,比一比。”
岑康寧:“…………”
說時遲那時快,一場戰(zhàn)斗眼看著就即將在泳池里打響。
左梓軒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一聽祁教授答應了,立馬臉色一變,從方才的緊張變成了期待。
“好好好我來計時,當裁判!誰輸了誰今天請宵夜!”
“好。”/“行。”
兩個參賽者滿口答應。
其實誰都知道宵夜只是小錢,最重要的是男人的尊嚴,以及那點兒微妙的雄競心理。
曹帥挑眉道:“那祁教授想用什么泳姿比,我都行。”
祁釗:“我是業(yè)余選手,沒有泳姿可言。”
曹帥道:“那就自由發(fā)揮吧,隨意什么泳姿都行,從起點到終點,一個來回定勝負。”
祁釗:“行。”
此時二人的身旁也已經(jīng)開始簇擁起一些看熱鬧的圍觀人群,這場比賽的性質(zhì)也在無形之中變得更為嚴肅正經(jīng)。
不過對這場勝負最為緊張的人,除了兩個比賽者以外,自然要數(shù)左梓軒。
此刻,左梓軒在心中衡量著兩人的身體素質(zhì),心想,恐怕還是帥哥會贏吧。
雖然他也蠻想支持正宮的。
但曹帥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體育生,而且游泳的實力有目共睹。
祁教授的身體素質(zhì)看上去倒是也不錯,可是怎么能跟正兒八經(jīng)的體育生比呢?
尤其祁釗剛剛連泳姿都不敢選。
說自己是業(yè)余選手。
該不會一會兒泳姿跟自己一樣是狗刨吧?
左梓軒正這么樂呵呵地想著,與此同時,手指按下計時鍵,結(jié)果——
“祁教授,你管這么標準的自由泳叫業(yè)余?”
“你這樣的叫業(yè)余,那我叫什么?叫初學者?”
左梓軒站在岸上看到不分高下的兩人人都快傻了。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怎么去理解祁釗那句“業(yè)余”,直到兩人都快游到盡頭了,他才意識到:
也許祁教授的“業(yè)余”,指的是沒達到去奧運會的水平。
“……”
最后這場比賽不出意外倆人打平了。
總之在左梓軒肉眼可分辨的區(qū)域內(nèi),完全分不清楚兩人的前后。
唯獨只是出水后的狀態(tài)兩人有所不同。
祁釗一看就還留有余地,呼吸略有急促,但尚且算是平穩(wěn);曹帥則已經(jīng)完全喘地上氣不接下氣,勉強維持著呼吸。
泳池邊響起圍觀群眾們熱烈的掌聲。
就在眾人驚嘆的目光與掌聲中,左梓軒走向兩人,笑道:“恭喜打平了,二位,今晚宵夜我買單好了。”
曹帥雖然還很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最近確實是沒能贏下這場比賽。
尤其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祁釗還留有余力,而自己已經(jīng)是全力以赴。
“是我輸了。”
曹帥道。
祁釗的反應則很淡定,說:“不用謙讓,的確是同時到達。”
左梓軒:“祁教授說的對,確實是同時,我是裁判我說了算!”
曹帥:“……行。”
然而這句行卻似乎是從嗓子眼里逼出來的一樣,要多勉強有多勉強。
左梓軒心大些,沒注意到語氣的不對勁。
若是岑康寧在場的話一定能發(fā)現(xiàn),讓曹帥前后態(tài)度發(fā)生如此之大變化的原因,正是臨行前祁釗身上那被浴袍蓋住的咬痕。
比賽的時候看不見。
這會兒出了水,鎖骨上的痕跡清晰可見,赫然是一個齒印。
能是誰留下的呢?
大床房已經(jīng)說明一切。
是以曹帥此刻心情復雜,已經(jīng)完全無暇再去思考游泳比賽的事情。
至于祁釗……
祁教授在出水后的瞬間,視線便在人群中宛若雷達一般掃過。
可惜,想要找到的人早已不在這里。
想象中的驚艷表情也并未出現(xiàn)。
祁釗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見的失落。
而此時此刻的酒店室外溫泉。
沒出現(xiàn)在泳池邊的某人,正一個人偷偷貓在最角落處的一個小溫泉里,獨享經(jīng)驗。
三十九度的溫泉水不燙不冷,溫度剛好。
撫平身體酸痛的同時,也讓岑康寧原本緊繃的精神逐漸放緩。
此時也正值月上中天。
頭頂上方一輪明月高懸。
溫柔的月光灑在岑康寧的身上,周邊時不時吹來山風,再加上酒店提供的零食果盤飲料就放在手邊——
“傻子才看你們的游泳比賽!”
岑康寧吐槽道。
是的,他很沒出息的偷偷溜了。
只要一想到祁釗身上的痕跡有可能被看見,岑康寧就渾身不對勁兒,尷尬到腳趾扣地。
他自詡沒那么厚的臉皮。
所以在看到祁釗準備下水的瞬間就偷偷跑了。
好在那兩個雄競上頭的大傻子根本沒發(fā)現(xiàn)他不見,而且有不少游客都被這倆人的游泳比賽吸引了注意力,外頭的溫泉根本沒多少人。
岑康寧毫不費力就找到許多個空空如也的池子。
最后在一眾空池子中,他選了這個隱藏在竹林里的艾草中藥湯泉。
泉水散發(fā)著淡淡的艾草香氣。
池子看上去也非常干凈,還沒人進去泡過。
岑康寧想都沒想,直接脫掉浴袍走了下去。
一開始進來的時候會覺得水有些燙,適應了以后會覺得剛剛好,很舒適,有一種渾身上下都放松了的感覺。
難怪那些有錢人有事沒事兒周末都愛去泡溫泉呢。
岑康寧心想。
確實舒服。
在溫暖的泉水中,岑康寧逐漸放松,開始享受。甚至覺得,上半身的短袖有些礙事了。
雖然這件短袖也是泳衣的材質(zhì)。
但濕了水以后貼在身上,自然不如皮膚直接接觸溫泉舒服。
而岑康寧眼看四下無人,這處小溫泉也不太可能有人過來,不由得,想要脫掉上衣舒坦泡溫泉的想法達到頂峰。
甚至,當他緩緩睜開已經(jīng)有些沉重的眼皮,四下掃了一眼周圍發(fā)現(xiàn)的確沒人后,手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自己開始脫上衣。
結(jié)果剛脫到一半。
有聲音自身后響起。
“穿上。”
岑康寧下意識地:“不要。”
撲通,小池子里水花四濺,那人走了進來,不由分說將岑康寧脫掉一半的上衣又拽了回去。
岑康寧:“……”
說沒有怨言那是假的,他看了眼來人后,忍不住抱怨道:“脫掉泡更舒服。”
祁釗卻看了眼他的胸口處,意有所指:“不遮了?”
“反正也只有你看見。”
岑康寧說。
他想,其實他現(xiàn)在的臉皮還是厚了一點兒,尤其是在祁釗面前。
也許是什么樣的自己祁釗都見過了。
所以岑康寧在他面前現(xiàn)在就大有一種,破罐子破摔,你能把我怎么樣的無賴態(tài)度。
而且仗著祁教授肯定也不會對自己生氣。
他作勢就要再把衣服脫一遍。
然而這一遍卻仍被祁釗攔住。
“喂!”
岑康寧開始不滿了。
水霧蒙蒙的夜色里,桃花眼嗔怪的瞪了祁釗一眼。有埋怨,也有幾分像撒嬌。
但祁釗卻始終沒松開手。
“不會有人看到的。”
岑康寧強調(diào):“而且說不定都不腫了。”
祁釗:“我能看到。”
岑康寧愣了下:“啊?你……”
話說到一半時他卻有些沒說下去,因為月色下他看清楚了祁釗的眼神。
那種像狼一樣危險的眼神他很熟悉。
今天下午的時候才剛剛出現(xiàn)過。
岑康寧:“……”
“不是,你有完沒完了?”
岑康寧清醒過來以后,開始紅著臉抗議:“咱們合同是怎么規(guī)定的,你都忘了嗎?”
“沒忘。”
祁釗說。
岑康寧:“那你怎么?”
祁釗:“要我告訴你現(xiàn)在是周幾嗎?”
岑康寧:“…………”
該死的。
誰能告訴他周五晚上為什么還沒過去?
簽合同的時候也沒跟他說周五晚上這么長啊!
岑康寧說不出話來反駁了。但他忽然站起身來,坐到了距離祁釗最遠的一個角落里,還把自己的小零食也帶走了,大有一種用行動來證明自己要跟祁釗保持距離的態(tài)度。
可態(tài)度歸態(tài)度。
實際上執(zhí)行起來卻有些出入。
一開始的時候岑康寧的確距離祁釗挺遠的,可過了一會兒,他在池子里稍微泡了泡水,不知不覺就又重新靠近了祁釗幾厘米。
池子小是一個原因。
他本人毫無戒心又是另一個原因。
又過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池子這邊兒的水好像有些冷,問:“是不是水冷了?要不要換個池子。”
正一邊泡溫泉一邊看手機的祁釗卻道:“我這里正好。”
“哦,我才不過去。”
岑康寧這么說。
“我寧愿冷著,也不跟某人在一塊兒泡。”
岑康寧這樣發(fā)誓。
說是這么說,但因為自己這邊兒的溫度屬實是有些涼了,于是下意識地,岑康寧往祁釗的方向稍微靠了靠。
不知是不是錯覺。
那個方向果然更暖和。
岑康寧便不知不覺,又往過靠了靠。
等到岑康寧意識到自己好像又重新坐到老地方的時候,他整個人的身子骨都已經(jīng)被溫泉水泡軟了,舒坦到想跑都提不起勁兒。
不得已,他只能忍辱負重地在祁釗身邊坐下。
“雖然還沒到十二點,但你不許動我了,聽到?jīng)]?”
岑康寧用眼神警告著身旁的男人。
但這話說是警告,從此刻軟綿綿的他嘴里說出來卻并沒有什么威懾力。
尤其是泡了半小時的溫泉后,警告的眼神也變得濕漉漉,帶著蒙蒙水氣。
像是小貓覺得自己很兇。
跳起來張開爪子嚇人。
但在人類的眼里,只有可愛。
祁釗答應他,說:“好。”
岑康寧正要放心,一只手從隔壁伸了過來,揉了揉他的腦袋,又捏捏他的臉。
岑康寧:“……”
可惡,別把我當小貓!
沒喝醉不行,喝醉了更不行。
作者有話說:
寧寧小貓:怎么回事,永遠過不完的周五晚上?[爆哭][爆哭]
第58章
不知道是不是這半邊的水真的更燙一點兒。
岑康寧感到自己臉好像又紅了。
最近一段時間他臉紅的次數(shù)屬實有些多,不得不讓他懷疑,祁教授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讓人臉紅的最新科技。
咕嘟咕嘟。
他試圖把自己埋在溫泉里。
“臟。”
對他的動作,祁釗卻并不贊同。
岑康寧將腦袋重新冒出來,眨眨眼,嘟噥:“現(xiàn)在覺得水臟了,剛剛游泳的時候怎么不嫌棄?”
祁釗態(tài)度坦然:“泳池里的水有固定周期消毒。”
岑康寧說:“那溫泉池子里的水也有消毒,再說了,這個池子我是第一個下來的人,從剛剛到現(xiàn)在都只有我一個。”
祁釗看他一眼,挑眉:“這就是你偷偷溜走的原因?”
“對啊,不行嗎?”
岑康寧自然不能說他溜走是因為不想看到祁釗身上的痕跡被其他人看見,害羞。
只能甩鍋給溫泉。
不過話說到這兒,岑康寧好奇:“所以最后誰贏了?”
祁釗:“不分勝負。”
岑康寧卻一臉震驚:“真的假的,你能跟三哥不分勝負?!”
祁釗:“不行?”
岑康寧:“不是不行,只是我們幾個都知道,三哥體育太厲害了,長跑跟游泳都是在我們學校拿冠軍的水平。”
祁釗:“哦。”
岑康寧隱隱覺得祁釗好像有些不太高興,但祁釗這人高不高興平時都是一個表情,所以他也沒辦法確定。
于是追問:“哦是什么意思?”
祁釗:“在斯坦福的時候,我也拿過系里的游泳第二名。”
岑康寧驚訝:“這么厲害才第二名嗎?”
祁釗:“第一名是后來的歐錦賽金牌。”
岑康寧:“…………”
好半天的功夫,他從齒縫里憋出一句:“貴校可真是,人才濟濟。”
這話說得倒是不假。
斯坦福確實牛人特別多。
但令岑康寧驚訝的是,哪怕在這么多天才匯集的斯坦福,祁釗竟然方方面面也這么出類拔萃。
成績,科研,甚至體育。
連游泳都這么厲害。
這人身上還有哪一點不優(yōu)秀的?
岑康寧承認自己心里有點兒酸,又有誰不羨慕這樣的人生呢?
不過他倒是沒酸多久。
因為很快岑康寧就看著祁教授身上流暢的肌肉線條,遲疑著說:
“既然釗哥你游泳這么厲害,要不,教教我?”
聽到這句話后,祁釗放下手機,有些驚訝的看了岑康寧一眼。
五分鐘后——
“噗!”
岑康寧臉頰通紅地噴出一大口溫泉水,嚷嚷:“不學了不學了,我現(xiàn)在一點兒也不喜歡游泳。”
祁釗拍他的后背,讓他快速喘過氣,說:“重新來,這次不要緊張,記得換氣。”
岑康寧:“我也很想記得啊!”
可惜,一進水后他的腦袋里就一片空白。
明明這片水池這么淺,根本不具有危險性,但岑康寧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對水的緊張。
祁釗道:“你對水很不適應。”
岑康寧點頭:“這點我承認,從小到大,我就沒到過水多的地方。”
小時候家里住農(nóng)村。
周圍到處都是農(nóng)田,沒有河,也沒有小溪。
岑康寧的童年是在玉米田里度過的。
六歲以后到了黃家,就更不可能接觸到水。
對于普通小孩兒來說非常熟悉的游泳池,或者是公園里的湖泊,外省的海邊,對岑康寧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及,只會出現(xiàn)在課本里的東西。
一直到上了大學。
可喜可賀的是學校里終于有游泳池了。
可惜一次下水三十塊的價格將岑康寧拒之門外。細數(shù)起來,他跟游泳池最近的距離,大約就是當年曹帥游泳比賽,他跟其他舍友一起站在岸邊替三哥加油。
當時岑康寧是一種怎么樣的心情呢?
說不羨慕肯定是假的。
他也很想像其他人一樣那樣自信從容的在水里順暢的遨游。
但羨慕又有什么用呢?
當時的岑康寧既沒有時間,也沒有錢。
所以可能只是有淡淡的遺憾吧。
甚至就連那一點兒淡淡的遺憾,也在其他學生水浪翻飛的浪花,以及賽場觀眾熱烈的鼓掌與歡呼中,漸漸的淡去。
最后留在他記憶里的只剩下比賽結(jié)束后,曹帥得獎,請所有人吃的燒烤。
“我們校門口的燒烤挺香的。”
岑康寧笑著,回憶道:“尤其是烤雞翅,又香又辣,雞皮一點都不膩。”
而祁釗看著他單純的笑臉,月光下,驀地,想起方才那個叫曹帥的人叫住自己說過的一番話。
游泳比賽結(jié)束后。
祁釗發(fā)現(xiàn)岑康寧并不在泳池附近,便穿上了浴衣,準備離開去尋找岑康寧。
自然,岑康寧的兩個同學也跟在他身后,一起來到酒店溫泉的所在處。
走到某個溫泉池的時候。
那個叫左梓軒的研究生舍友說:“不行,外面好冷,我要下去泡了!”
隨后撲通一聲,他進了那個紅酒池。
祁釗以為曹帥也跟他一起進去了。
便自顧自向前走,繼續(xù)尋找岑康寧。
不成想曹帥并沒有下去,反倒跟在他的身后,直到走到下一個拐彎處,叫住自己。
他說:“抱歉祁教授,我想占用你一點時間。”
祁釗微微蹙眉,扭頭沒說話,只用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曹帥尷尬地撓了撓頭,笑著說:“其實,這話我沒資格講的,但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很想說。”
“說吧。”
祁釗淡淡道。
當時祁釗以為,曹帥也許會發(fā)表一些關于他不會放棄岑康寧的宣言。
就像在游泳池里的那場比賽。
哪怕用盡全力也不認輸。
可出乎意料的是,曹帥只是說:“也沒什么,就是希望您對寧寧好點兒。”
祁釗看了眼曹帥。
曹帥的表情很認真。
“他是個善良心軟,有時候還有點兒傻乎乎的人。要是有誰對他稍微好一點兒,他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那個人。這樣的性格很討人喜歡,但也很容易受傷。”
“我跟我其他舍友們都不希望看到他受傷,所以……總之希望您以后對他好點兒。”
祁釗冷靜地問他:“你覺得我對他不好嗎?”
曹帥矢口否認道:“沒有,您當然對他很好了,但我總覺得,他永遠值得更好。”
祁釗便沒說話了。
在兩人的這番對話中,他并沒有直接告訴曹帥自己會對岑康寧好或者不好,因為在祁釗看來,那根本沒有意義。
好與不好都不是說出來的。
甚至他對曹帥說出這番話的意圖也很是懷疑。
可就在此刻,祁釗看著岑康寧在溫泉池子里用笨拙的姿勢學習游泳,學了一會兒沒學會,嗆了一鼻子水,嗆的臉頰通紅,然后笑著告訴自己,雞翅很好吃的時候。
祁釗想,的確。
曹帥有一點說的不錯。
岑康寧確實值得更好的。
此外,這小孩兒似乎真的有些不大聰明。
—
不太聰明的岑康寧已經(jīng)開始決定放棄學游泳了。
反正他說想學也不過是臨時起意,受到挫折以后很快起的那一丟丟意也消磨了干凈。
不會游泳也沒什么。
旁人游泳的時候泡泡溫泉也不錯。
省心省力。
但就在岑康寧已經(jīng)決定放棄后,祁釗再度靠近了他,用手捏住他的鼻子。
岑康寧:“&%¥!”
姓祁的你干嘛?
謀殺親夫嗎?
“下水以后不要吸氣。”
岑康寧:“……”
“水上吸氣,水下呼氣,先在岸上試試調(diào)整呼吸。”
岑康寧眨眨眼,看了眼身下幽暗的水面,其實說立刻不害怕了是假的,他對水太陌生了,怎么可能被祁釗三兩句話就說得扔掉恐懼。
但不得不承認,祁釗第二次開始教他呼吸的行為給了他些許信心。
也許這一回,下水就不怕了呢?
這樣想著,岑康寧帶著些許遲疑,緩緩的閉上眼睛,感受著身體的呼吸。
一呼一吸之間。
世界變得安靜,整個人的身心也似乎變得平靜起來。
岑康寧感受著空氣在身體間的循環(huán),逐漸地,越來越能夠感受到呼吸的節(jié)奏。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仿佛他的靈魂與身體終于第一次合二為一一般。
他的身體開始回應他的聲音。
于是某個瞬間,岑康寧決定再度將身體下潛。
其實哪怕就在這個時候岑康寧也并非全然的不怕了,可在下水前的最后一秒,他聽到祁釗的聲音:“我在這里。”
像是一劑強心針,徹底地注入了岑康寧的血液。
他將頭埋進溫暖的泉水里。
然后——
“我成功了!”
岑康寧高興地從水中抬起自己濕漉漉的腦袋,由于動作太大,濺起片片水花。
“釗哥,你看到?jīng)],我學會換氣了,我成功了!”
他拽著身邊人不住地炫耀著,眉眼里全是喜悅,全然不見方才的沮喪與遺憾。而對此,作為老師的祁釗則十分罕見點了點頭,贊許他道:“不錯,很聰明。”
岑康寧:“那是!我學什么都很快的。”
只是說完后又不好意思的紅了紅臉,像是炫耀完以后才想起自己方才嗆水的窘態(tài)。他將頭半埋在水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祁釗。
祁釗感覺到他似乎有話想說,只是不好意思開口。
“想說什么?”
“沒,也沒什么。”
岑康寧小聲地開口,臉很燙地說:“就是想說句謝謝。”
學游泳只是他隨口的一句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失敗了一次就決定放棄。祁釗卻當了真。
非但當了真,還真的教會了他換氣。
岑康寧直到現(xiàn)在都感覺剛剛在水里的經(jīng)歷像是在做夢一樣。
他竟然也有在水下不手忙腳亂頭腦空白的一天?
太神奇了。
這跟原始猿類忽然有一天學會騎自行車有什么區(qū)別?
請原諒岑康寧的胡言亂語,總之,他真的是覺得這件事很神奇,也發(fā)自內(nèi)心的覺得很感謝祁釗。
可對此,祁釗的反應卻很平淡,他淡然道:“現(xiàn)在說謝謝有些為時過早了。
“嗯?”
岑康寧不解。
“換氣只是第一步,你不會認為學會換氣就等于學會游泳了吧?”
“敢問第二步是?”
“泳姿練習。”
“哦,那應該不難吧。”
方才剛剛獲得成就感的岑康寧雄心壯志,信心滿滿道。
祁釗:“不難,把我教你的標準姿勢先做個一百遍就行。”
岑康寧:“……”
“回來,我不喜歡半途而廢的學生。”祁釗將打算溜走的人一把抓住,重新抓回水里。
而對此某個怎么逃都逃不掉的原始猿類是這樣抗議的:
“有沒有人記得我們今天晚上是來泡溫泉放松的啊!”
“夭壽啦,有教授虐待學生了!我要報警,現(xiàn)在就報警!”
自然這樣的反抗是一點效果都沒有的。
尤其是對于冷酷無情,速來有嚴師之名的祁教授而言。
聰明無比的岑康寧只好轉(zhuǎn)化賽道——
“嗚嗚嗚,好累哦,老公,我們改天再學行不行?”
最后的結(jié)果是喜提二百遍。
“我的伴侶比我的學生更應該早日學會游泳。”
苦哈哈開始練泳姿的岑康寧:“……我恨。”
早知道還不如當學生呢!
當然最后岑康寧也沒練完那二百遍,他今天這一整天實在是太累了,第十遍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累的抬不起胳膊,直接變成了一條徹頭徹尾的咸魚。
而這時正好。
天降喜訊。
“尊敬的客戶,您好,感謝您的光臨。愉快的時間總是短暫,我們將很遺憾地告知您,溫泉即將在十五分鐘后迎來關閉,請各位貴賓帶好您的隨身物品,有序撤離……”
岑康寧這輩子都沒笑得這么開心過。
開心到跟曹帥左梓軒告別的時候,揮著手,唇角卻仍舊掛著遮蓋不住的笑意。
—
回到酒店房間后。
岑康寧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所有力氣,連洗澡的力氣都不剩。
祁釗要他沖個澡,他在床上磨嘰著不肯去,要祁釗先洗。沒辦法,祁釗只好先去洗。結(jié)果洗完出來一看,果然,人已經(jīng)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睡著了。
祁釗很無奈,但知道岑康寧的確是累壞了,就沒叫他,而是把被子給他蓋好了。
至于祁釗自己。
換了地點以后生物鐘失效,再加上今天的工作量實在過少,是以他非但不困,反而感到異常清醒。
于是就在岑康寧陷入熟睡以后。
祁釗默默地拿出了隨身攜帶筆記本電腦,開始辦公。
白天積攢的工作,學生微信里提問的問題,領導無理取鬧的要求,他一個接著一個,有條不紊的解決。
夜色已經(jīng)深了。
但筆記本電腦的光芒卻依然閃爍。
溫泉酒店大床房里,鍵盤敲擊的聲音時不時響起,化作世界上最有效果的催眠音。
直到兩小時過去。
祁釗終于解決完所有工作,一絲困倦襲來,他決定關電腦休息。
忽然他意識到什么,轉(zhuǎn)頭——
果然,黑暗中一雙明亮的桃花眼,正炯炯有神地看著自己。
祁釗:“……你醒了?”
岑康寧拖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祁釗:“嗯。”
“還睡嗎?”
“我以為你會問我醒了多久。”
祁釗表情不變:“為什么?”
“當然是因為你要確認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偷偷舉報我粉絲了!”
岑康寧聲音變大了幾分,終于抓到那個讓視頻與圖片都無故下架的真兇這個事實讓他感到異常的亢奮。
尤其是,這個真兇竟然是祁釗。
岑康寧都快驚呆了,他其實真的只是被尿憋醒,結(jié)果一睜眼看到祁釗正在打開的界面有點像小紅書的舉報界面。
仔細一看,還真是。
所以那個一直在暗地里舉報他照片的人是祁釗?
巨大的沖擊讓岑康寧瞬間清醒了過來,他不敢發(fā)出聲音,就這么一直看著祁釗面無表情,跟個冷面殺手一樣用自己編寫的程序一個軟件接著一個軟件的舉報那些人。
微博,小紅書,抖音。
凡是提起岑康寧發(fā)岑康寧照片亂叫岑康寧老婆的人賬號全都被舉報了。
看完以后岑康寧就一個感覺:嗯,當初王長旭說舉報人應該是個陰暗的變態(tài),說不定還真有幾分道理。
作者有話說:
最近幾章都是甜甜甜,明天的更甜[害羞][害羞]
第59章
被抓了個現(xiàn)行。
岑康寧本以為此變態(tài)不說懺悔不已,至少懊惱愧疚是有的。
卻不成想,祁釗毫無半點反應。
不反省自己也就罷了,面對岑康寧的當場指認,當事人竟然只是微微一挑眉,反問他:“你把他們稱作什么?”
“……粉絲啊,怎么了?”
視線昏暗的酒店大床房內(nèi)。
祁釗的表情變得冷淡起來。
岑康寧意識到不對勁,眨眨眼:“不行嗎?”
“可以。”
過了一會兒,祁釗語氣很淡地道。
其實祁釗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與他以往說任何一句話都似乎沒有任何區(qū)別,可不知怎的,岑康寧就是感覺到了他平靜下的不高興。
果然,下一秒,祁釗道:“但我通常不這么認為。”
“我把這種行為叫做性騷擾。”
祁釗又道。
岑康寧:“……”
短暫的震驚過后,岑康寧心跳很快,手忙腳亂地解釋:“他們沒有惡意的,只是開玩笑的而已。”
祁釗:“我開玩笑不會隨便叫人老婆,更不會偷拍別人。”
說完,祁釗看著岑康寧臉上浮現(xiàn)出的怔愣神情,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到那些人的場景。
只是一次很偶然的經(jīng)歷。
他在電梯里聽到生科院的兩個研究生一臉興奮地交流著p大圖書館最近來了一個漂亮的小美人,從兩人交流的信息中,祁釗確認此人的身份應當就是岑康寧沒錯。
祁釗本不欲多做反應。
但兩人的話題逐漸從簡單的夸贊轉(zhuǎn)向奇怪的方向。
“今天圖書館去不去?”
“去唄去唄,去看一眼,有一說一我在網(wǎng)上看到他照片了,那張臉太漂亮了!身材也巨巨巨好無比。”
“哇哦,你還關注人家身材?”
“別裝好吧,別告訴我你沒關注。”
“嘿嘿,關注了關注了,身材確實好,腰好細啊,好想娶回家當老婆。”
“不準你跟我搶!”
“……”
祁釗當時面色冷淡地站在電梯最角落里,原本正在計劃自己下午的工作安排,聽到這段話,打斷了兩人的討論:“請問……”
那研究生聽到他開口說話后終于意識到電梯里還有人,而且還是老師,當時便嚇得跟同伴一起落荒而逃。
沒能告訴這兩人岑康寧已婚。
祁釗對此深表遺憾。
但這不妨礙從電梯下來以后,祁釗便打開社交軟件,搜索岑康寧。
當時校園宣傳片還沒上線,也因此出現(xiàn)在搜索結(jié)果中的大多只是p大學生偷拍照片,以及部分文字討論。
祁釗在看到那些照片后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舉報刪除。
絕不能讓這樣的照片流傳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
而當他點開評論區(qū),看到那些學生包括路人的討論后,便愈加堅定了自己的觀點。
岑康寧說:“他們沒有惡意。”
祁釗并不這樣認為。
首先,偷拍這個行為本身就是一個十分具有惡意的動作;其次,假如真的沒有絲毫惡意,他們?yōu)楹尾辉诘玫结祵幍脑S可后正式拍攝照片呢?
那些流傳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照片大多角度清奇。
有的是岑康寧正在抬手整理書架,有的是岑康寧坐在工位上,替學生處理逾期書籍,還有的是岑康寧端著保溫杯在茶水間時的照片。
有些照片里岑康寧笑著,臉頰的梨渦與鼻梁上的小痣若隱若現(xiàn);有些照片里岑康寧表情很正經(jīng),是他在工作時才會偶爾露出的嚴肅表情。
這些照片里的岑康寧。
大多是連祁釗都沒有見過的。
陌生的情緒忽如其來,讓祁釗感到焦躁。
而很快,接下來的他在評論區(qū)里發(fā)現(xiàn)的文字消息,則讓這股焦躁成功達到頂峰,并隱隱有發(fā)展成為憤怒的趨勢。
那些偷拍照片下。
不少學生留下語氣輕浮的評論。
祁釗其實一直明白,學歷不代表人品,哪怕在諾獎團隊中,人品低劣的人也屢見不鮮。可p大學生中,人品低劣的概率是不是太高了點?
他們到底理不理解“老婆”這個概念?
請問他們也像自己一樣,擁有與岑康寧的結(jié)婚證嗎?
甚至哪怕是作為結(jié)婚證的擁有者,祁釗也從未有過哪怕一次的逾矩。因為二人的結(jié)合乃是法律之下的又一重關系,依靠結(jié)婚協(xié)議連接。
是以哪怕領了結(jié)婚證。
祁釗也不認為自己有真正叫岑康寧“老婆”的資格。
但僅僅是一個隨便點開的評論區(qū)而已,叫岑康寧“老婆”的用戶就多達三位。
祁釗將這三人通通舉報了。
當然偷拍的博主也一并舉報。
舉報的效率不算太高,因為這條微博在三小時后才被刪除,且在被刪除后的五分鐘后立刻又被原博主重新上傳。
祁釗開始意識到這樣的舉報效率屬實太低。
他眉頭微微一皺,很快便想出更為快捷有效的方案。
利用自己寫出的小程序,外加加蓋頂級律所公章的律師函,舉報的效率果然有所提升。
當然,根據(jù)不同平臺的規(guī)則,祁釗會設定不同的舉報程序,舉報話術也不盡相同。
唯一相同的便是每一個平臺都要求祁釗展示相關身份證件。
這點倒是簡單,畢竟祁釗的確擁有與岑康寧的結(jié)婚證原件。
互聯(lián)網(wǎng)終于變得干凈,祁釗對此勉強感到滿意。
雖說舉報成功后,某些個別博主和學生們都會在個人賬戶中對他進行辱罵,但無所謂,祁釗的舉報小程序會自動識別這些內(nèi)容,進行新一輪的舉報。
然而他的滿意卻并沒能持續(xù)太久。
因為很快,那則由p大官方平臺發(fā)布的新生宣傳片上線了。
祁釗并不知道岑康寧參與了這次新生宣傳片的拍攝,還是他某日慣常檢查舉報小程序成果時忽然發(fā)現(xiàn)激增的舉報成功數(shù)量后才意識到的這一點。
這條新生宣傳片無疑助長了那些人囂張的氣焰。
因為宣傳片中的特寫鏡頭不再屬于“偷拍”范疇,是以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靠著截屏傳播。
又因為p大官方賬號至少擁有一百萬粉絲。
視頻平臺推流了這條宣傳片。
數(shù)不清的路人,學生,有如蝗蟲過境一般,涌入了宣傳片視頻下。
更多的人開始跟風叫“老婆。”
最高贊的一條評論達到十萬贊。
祁釗還記得自己點開視頻后沉默良久,一直到兩分鐘后頭腦才恢復清明。
而在恢復清明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加強了自己的舉報小程序。
……
“偷拍確實不對,這點我承認,不過那些叫老婆的真的就是跟風開玩笑而已,沒那么夸張的釗哥。”
岑康寧哭笑不得,試圖給祁釗解釋:“釗哥你可能醉心學術不太清楚,現(xiàn)在的年輕人在網(wǎng)上叫老公老婆很常見的。”
“哪里常見?”
岑康寧愣了一下,看著祁釗認真的表情忽然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是不是也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是的吧。
因為當時他聽完劉海俐的條件,非常心動,所以忍不住開了個玩笑,叫隔壁的祁釗老公。
祁釗先是短暫怔住,隨后很快,他的表情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乍一看沒什么。
但實際上眉宇間有著極強烈的不贊同。
本就冷峻的眉眼也變得愈發(fā)冷酷無情。
當時,祁釗是怎么說的呢?
“請問岑先生對所有第一次見面的人都能叫出老公嗎?”
“……”
清晰的記憶開始浮現(xiàn),岑康寧感到頭痛的同時,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一件事,那便是祁教授從一開始的時候好像就不太接受這樣的玩笑。
這下糟糕了。
岑康寧想。
怎么才能讓一個性格保守又“醉心學術”的人接受這樣的玩笑呢?
首先岑康寧想的當然是舉例說明。
他拿自己當例子。
“釗哥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
“記得。”
祁釗道。
岑康寧眼里閃過驚喜,坐直了身體,說:“對啊,那時候我就跟你開了個玩笑,我叫你老公你還記得吧。”
“……你在開玩笑?”
“對。”
岑康寧點頭,笑了笑:“那時候都還沒結(jié)婚,當然只是開玩笑了。”
當然叫的理由其實還有一些說不出口的理由。
玩笑話里多少藏著真心。
對當時的岑康寧來說,這么帥還給提供圖書館編制的對象哪里找?難道他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老公嗎?
這樣想著,“老公”幾乎就是脫口而出。
渾然不覺自己會因為這句“老公”被討厭。
后來其實岑康寧偶爾也會叫,大多數(shù)是半開玩笑的語氣。就比如說不久前在泳池里,岑康寧耍賴不想練習,也叫了祁釗老公。
當然這句老公多少有點兒想靠撒嬌偷懶的意思。
最后卻完全不管用。
直到現(xiàn)在岑康寧才意識到,這一招恐怕一開始對祁釗就沒用。
早知道就不叫了。
岑康寧這樣想,然后開口道:“真的只是開玩笑而已。”
祁釗沉默良久。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岑康寧以為他會很淡定地告訴他“以后不要再這樣開玩笑”,或者是掏出電腦,將不拿“老公”開玩笑這件事寫在新合同補充協(xié)議上時。
祁釗很嚴肅地問他:“這樣的玩笑,除了我以外,你還跟誰開過?”
岑康寧:“……”
半分鐘后。
岑康寧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逐漸升溫。
他極度窘迫地撓著后腦勺,十分想告訴祁釗,他跟很多人都開過這樣的玩笑,才不是只跟祁釗開過。
可當他仔細回想時。
除了祁釗以外的記憶竟然空空如也。
不會吧?
岑康寧愕然想,難道自己平時是這么正經(jīng)的一個人嗎?
難道他就沒有在某個驚為天人的帥哥明星微博下留言過老公嗎?
或者是好兄弟之間打打鬧鬧。
互叫老公故意惡心人的那種瞬間。
難道也沒有過?
如果這些都沒有,也就是說,他真的只跟祁釗一個人開過這樣的“玩笑。”
意識到這個事實以后的岑康寧開始感到惶恐,那惶恐無疑來自于未知的自己。
他甚至一度無法判斷。
只對一個人說出口的“玩笑”,是否還能被簡單定義為玩笑。
幸好,就在名為理智清醒的護城河即將坍塌的前夕,一個英俊的中分頭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岑康寧如獲至寶,幾乎是立刻將自己的某個社交平臺賬號翻出來,展示給祁釗:“喏釗哥你看,我還叫過他老公!”
“……”
祁釗看著屏幕里有著至少三種發(fā)色,一對兒羊角,以及三對翅膀的男人,不禁陷入沉思。
“你叫他老公?”
“是啊,多帥啊!”岑康寧興高采烈道:“我從來不買皮膚的,但那天一上線就買了他,實在是太帥了。”
祁釗:“…………”
祁釗忽然意識到對于岑康寧來說,老公也許真的并不意味什么。
忽如其來的情緒再度升騰而起。
令祁釗感到不快,也感到疲倦。
他垂下眼:“好的。”
岑康寧:“好的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祁釗道:“我有些困了。”
“哦哦,這會兒都兩點了,你肯定困了。”岑康寧了然。說著他讓開床鋪,給祁釗騰出空間:“早點兒睡吧釗哥。”
“好的。”
祁釗說。
隨后他將電腦挪開,徹底關閉電腦以前,想到什么,開口道:“如果你認為我的行為是沒必要的,我可以停下程序,畢竟。”
畢竟什么?
岑康寧想。
怎么不說了?
祁釗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選擇沉默著關掉電腦上24小時運轉(zhuǎn)的程序,而后關閉房間里的燈,決定休息。
黑暗中的岑康寧卻困意全無。
不僅僅是因為他不久前才睡了一覺,更因為祁釗的沉默。
雖說祁教授本來就話少,但像今天這樣話說到一半沒說完的情況也很罕見。岑康寧承認自己的確在意畢竟后面到底是哪一句,此外,他也不得不承認,就在方才,他看著祁釗默不作聲關閉舉報程序的時候,心頭驀地一疼。
像是忽然被針扎了一下。
他忽然意識到,祁釗做這件事的初衷是想保護他。
祁釗認為這樣的行為是“騷擾”,哪怕岑康寧或者全世界的其他人都不認為這件事嚴重到這一地步,可祁釗認為是,所以他選擇保護岑康寧。
可對于這份保護的心意。
岑康寧做了什么呢?
躺在酒店柔軟的大床上看著黑暗一片的天花板,后知后覺地,岑康寧開始后悔。
尤其是當他還意識到,一貫睡眠良好的人可能到現(xiàn)在還沒入睡成功,一貫珍惜時間每一分鐘每一秒都不浪費的人竟然為他專門做了舉報程序以后,后悔的情緒快要把他淹沒了。
“要不?”
黑暗中,岑康寧試探性地開了口。
“嗯?”
“要不還是開著吧,釗哥。”
得到回應后的岑康寧很迅速地道:“其實我也覺得他們那么隨便叫我不太好。”
祁釗的反應是最快速度開機,重啟程序。
“好的。”
他語速飛快地說:“我也建議你開著。程序已經(jīng)寫好了,只要放在那里就可以,不需要額外的操作,很方便。”
岑康寧:“好。”
“好了,開了。”
祁釗道。
“現(xiàn)在你可以安心睡覺。”他道。
岑康寧現(xiàn)在的確可以安心睡覺了,但卻并不因為網(wǎng)絡上那些人。
他松了一大口氣的同時,微微彎起了眉眼:“謝謝你啊釗哥。”
“不麻煩。”
祁釗說:“舉手之勞而已。不過,我還是有一個建議,你要不要聽?”
“什么建議?”
“我的建議是以后你最好還是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哦,叫老公的玩笑嗎?”
“對。”
祁釗道:“因為你并不了解其他人的婚姻狀態(tài),也不確定這其中是否存在法律風險,哪怕是卡通人物形象。”
岑康寧打斷了祁釗:“等下,你的意思是我亂叫老公會被告嗎?”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祁釗嚴謹?shù)馈?br />
岑康寧:“……”
短暫無語了片刻后,鬼使神差地,岑康寧開口問祁釗:“那我叫你那么多回,你會告我嗎?”
祁釗:“……不會。”
祁釗試圖解釋,雖然兩人只是協(xié)議結(jié)婚,但從法律意義上來說,岑康寧仍舊擁有叫祁釗老公的權利。
我國法律是一夫一妻制。
所以理論上來說,這個世界上只有岑康寧一個人擁有這樣的權利。
正如從法律上來看,擁有叫岑康寧“老婆”的人,也只有祁釗一個人一樣。
但這樣冗長的解釋還尚未說出口,就被岑康寧接下來的話所打斷。
“哦好的。”
岑康寧說,隨后他道:“那我接著叫了,老公。”
祁釗:“……”
“老公老公老公!”
岑康寧帶著笑意的聲音不斷響起,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得意:“被我騷擾卻告不了我也舉報不了我的感覺怎么樣,氣不氣?”
祁釗倒是不太生氣,只是很想告訴岑康寧,就在昨天夜里,他已經(jīng)發(fā)郵件給那位斯坦福學者,駁斥他的文章《論20歲以上成年男性每周一次性/行為的必要性》。
原因是:一次太少,建議重寫。
作者有話說:
寧寧吶,倒是不會被告,只是會被……[黃心][黃心][黃心]
第60章
“晚安。”
祁釗說。
岑康寧的笑意不減,生怕酒店隔音不好,便把自己偷偷蒙在被窩里笑。
一想到祁釗被叫老公后無奈卻拿他沒辦法的模樣,岑康寧就控制不住地想笑。然而他忘記了今晚是大床房,酒店大床并不擁有分體式設計。
因而他笑到渾身顫抖的時候,連帶著整張床也跟著一起抖動。
睡眠質(zhì)量再好的人也沒辦法在這樣的“地動山搖”中陷入睡眠。
無奈下,本就沒什么睡意的祁釗只好叫岑康寧的大名:
“岑康寧,已經(jīng)兩點鐘了,你還不休息?”
岑康寧說:“我剛剛才睡了一覺,這會兒還不困。”
祁釗:“我困。”
岑康寧:“哦。”
可大床仍舊不斷抖動。
岑康寧說:“怎么辦,釗哥,我笑的停不下來?”
祁釗:“……”
岑康寧:“還有,我剛剛才發(fā)現(xiàn),你怎么叫我大名?”
祁釗:“有問題嗎?”
岑康寧道:“當然有了,你沒發(fā)現(xiàn)我都是叫你釗哥嗎?”
祁釗眉心輕蹙。
“我的朋友都叫我寧寧,或者小寧。”岑康寧好心提醒著某個不太通人情世故的教授,隨后又想到什么,壞心眼的提示:“哦對了,你也可以叫我老婆。怎么樣,給你一個報復回來的機會如何?”
可幾乎是下意識地,祁釗拒絕:“不要。”
岑康寧:“……為什么?”
問為什么的時候,語氣里帶著幾分連自己也未曾想過的急促。岑康寧沒來得及細想,只是覺得莫名地不爽。
祁釗卻依然堅持:“我拒絕。”
很短暫的一段兒沉默過后,岑康寧:“哦。”
他倒是沒有特別生氣,可能只有一點點生氣。
畢竟在岑康寧看來,方才那番話中的選項,除了“老婆”這個詞也許對祁釗來說意義重大以外,“小寧”“寧寧”,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昵稱。
就連第一次見面的同學都會愿意叫岑康寧寧寧。
祁釗卻不愿意嗎?
難道兩人的關系僅僅是到“岑康寧”這個大名的位置而已。
岑康寧不想承認自己的心中有失落感,只將這件事歸結(jié)于祁教授的性格問題。
倒是不想笑了,因為笑不出來。
岑康寧賭氣說:“那我以后也不叫你釗哥了。”
祁釗沉默。
岑康寧不知道的是,有關這個問題,正在祁釗的腦海中形成一場前所未有的頭腦風暴。
岑康寧更不知道的是,在很久以前,有關他的稱呼問題,就已經(jīng)刻印在祁釗的思想鋼印里。
祁釗當然知道那些同學會叫岑康寧寧寧。
昨天下午的微信里,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寧寧”這兩個字眼。不僅如此,他還知道,那個叫左梓軒的男孩兒,會叫岑康寧更為親密的昵稱。
寧寧之前,甚至還會再加一個“小”字。
“小寧寧,你到那里了?”
“小寧寧,我好餓啊。”
“小寧寧快出現(xiàn)!再不出現(xiàn)你五哥我就要生氣了。”
“……”
于是祁釗非常微妙地排斥了這兩個稱呼。他是很受直覺影響的人類類型,第一反應是不要就是不要。
也因此“寧寧”“小寧”“小寧寧”這三個稱呼通通被他排除在外。
至于“老婆”……
原本祁釗是不排斥的,畢竟從法律意義上來說,岑康寧的確是自己的老婆沒錯。
正如祁釗無法用法律訴訟岑康寧叫自己老公一樣,岑康寧也無法通過法律訴訟祁釗。在這一點上,兩人達到相對公平。
可祁釗想到網(wǎng)絡上的那些言論。
想到校園宣傳片內(nèi),鋪天蓋地的彈幕刷屏。
還想到,其實岑康寧的“老公”只是開玩笑,他對除了自己以外的另一個生物也使用過。
雖說那個生物算不算得上人類都兩說。
但祁釗一直以來的原則是,不愿意與他人同享一個昵稱。
所以下意識地,對于“老婆”這個詞語也有些排斥。
他的解釋是:“我需要一個特別的。”
岑康寧:“特別的什么?昵稱嗎?”
“嗯。”
祁釗道。
岑康寧愣了一下,顯然他不太明白為什么昵稱要用特別的。畢竟他隨口叫出的“釗哥”也完全是拿來主義,因為聽說祁釗的學生都這么叫他,所以也跟著叫,覺得很喜歡。
不過在這一方面,岑康寧倒是沒什么控制欲。
祁釗要用特別的,就讓他用唄。
岑康寧唯獨就是有些好奇:“你打算用什么?”
祁釗:“正在思考。”
岑康寧于是也控制不住地開始思考。
不得不承認的是因為祁釗的解釋,方才那點兒郁悶跟失落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完完全全的興奮與好奇。
祁釗會叫自己什么呢?
不喜歡小寧寧寧的話,會不會用康字?
小康?
康康?
聽起來好像也不錯,從來沒人這么叫過岑康寧,對他來說,這是煥然一新的體驗。
又或者,還是使用寧字。
但叫“阿寧”。
有些人會不喜歡疊字的昵稱,往往喜歡在名字前加一個“阿”字表示親昵。
阿寧聽起來有點兒熟悉,似乎是某個小說里的人物。
但若是祁釗喜歡,岑康寧也不介意重名。
岑康寧想,自己真是再大度不過的人類,無論祁釗叫他什么,除了一板一眼的“小岑”外,他都會喜歡。
唯一的問題是——
能不能快一點?
岑康寧越想越激動,已經(jīng)快要迫不及待了。
“釗哥,還沒好嗎?”
岑康寧忍不住催促。
祁釗說:“進度百分之五十。”
岑康寧:“?”
還帶進度條的,那能快進加速嗎?
漫長的等待過程讓岑康寧感到郁悶,躺在大床上的他開始無意識輕晃小腿緩解情緒。
而在這一搖一晃中,驀地,祁釗的思考進度條拉到了百分之五十。
通常來說,百分之五十對于祁教授來說是一個分界線,因為五十是一百的一半,超過五十便意味著,祁釗已經(jīng)充分有了解題思路。
剩余的百分之五十,僅需要將這條思路貫通到底罷了。
“滴滴,小祁同學,進度條多少啦?”
“百分之六十。”
“哦,這么慢啊,可否使用加速服務?”
祁釗回答說:“可以。”
岑康寧說:“那加速到百分之百!”
祁釗道:“好,寶寶。”
岑康寧:“……你叫我什么?”
“寶寶。”
祁釗聲音很輕地道。
“……”
岑康寧沒想過最后的稱呼竟然是這兩個字。
聽上去似乎再普通不過的兩個字,但他卻像被過了電,渾身上下從心臟開始不受控的顫栗。
—
長久的寂靜與沉默中,祁釗感受到岑康寧忽然變得急促的呼吸,仿佛那天接絕育后的小貓回學校時,小貓出了貓包以后,從貓包中鉆出來后短暫的遲疑。
貓可能是覺得自己看錯了。
它怎么又回來了?
難道這七天在醫(yī)院中所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而岑康寧又是為什么陷入沉默?
祁釗感到好奇的同時,開始愈發(fā)認為自己使用“寶寶”這個詞語作為岑康寧的昵稱,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其實這個詞語并非祁釗“原創(chuàng)”。
在這一方面,祁釗并沒有這樣充分的創(chuàng)造力。
但好消息是祁釗的記憶力不錯,而且他很愿意學習。
第一次聽到別人叫“寶寶”正是因為辦公室里那只流浪小貓。
一個月前祁釗送這只流浪小橘白去寵物醫(yī)院絕育,徹底解決了課題組實驗室與他自己辦公室偶爾出現(xiàn)的貓咪亂尿問題。
但直到將貓接回來,祁釗才意識到原來其他學生們都以為貓是走丟了。
有幾個女生男生甚至為小貓的丟失大哭了一場。
直到絕育后的貓再度在辦公室里探頭探腦出現(xiàn)。
女孩兒當場哭出聲來的同時,一把上前抱住貓,哭喊著:“寶寶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這幾天快急死姨姨了!怎么還變胖了,你到底去了哪里?”
貓不會說話,只一味地在人類懷里掙扎。
正如岑康寧不會游泳,在溫泉池里胡亂地撲騰。
“嗚嗚,寶寶,嚇死我了,還好你沒事。”
女生破涕為笑。
隨后她抱著貓,開始在這一層的辦公室里巡回展出。
“快看,小橘白還在——就是蛋蛋沒了。”
一幫子學生教授一擁而上,手上還拿著各種貓條零食。
貓原本是很暴躁的,忽然被人這么緊的抱住,還來了這么一大幫子人吵吵鬧鬧,貓非常的不高興。
可因為有貓條的緣故。
貓收起了不高興,放大了瞳孔,很主動地蹭了人類的手。
“喵~”
尾音里帶著幾分撒嬌。
很像岑康寧見到炸雞時會發(fā)出的聲音。
“釗哥,想吃麥麥脆汁雞~”
玩心重的時候也很像。
貓雖然生活在生科院十六樓里,但經(jīng)常一整天見不到貓影。有人在生科院樓下的小花園里見到它正跟一只貍花貓玩鬧。
兩只貓一會兒上樹一會兒追逐。
對最簡單的游戲樂此不疲。
岑康寧也會這樣,打游戲上頭的時候,一直到晚上十一點隔壁床都還是空空如也。第二天祁釗起床的時候看到他張著嘴巴,睡姿格外奔放的時候,就會意識到此人絕對是很晚才下機。
太多太多的相似之處讓祁釗偶爾覺得。
岑康寧就是一只貓,只是偶然的機會下,化作了人形。
所以用“寶寶”來稱呼他。
因為祁釗曾問過那位叫貓寶寶的女博士:“它不是你的孩子,為什么你要叫它寶寶呢?”
女博士看上去很驚訝,似乎是沒想過祁釗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
但她還是回答了祁釗。
“不是孩子也可以叫寶寶的。”
“寶寶就是很寶貴的意思,我覺得小橘白很寶貴,是上天贈予人類的寶藏小貓咪。”
祁釗明白了。
于是當岑康寧要求擁有一個昵稱,而祁釗又非常不愿意與他人共享同一個昵稱的時候,很快,祁釗想到了這兩個字。
“寶寶。”
祁釗又叫了一遍。
他問岑康寧:“你覺得怎么樣,還喜歡嗎?”
反正他自己是覺得非常合適的。
岑康寧一開始說:“還行,勉勉強強接受。”
很快又說:“喜歡。”
過了一會兒認真說:“特別喜歡。”
又過了一會兒,祁釗已經(jīng)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岑康寧從隔壁坐了起來。
祁釗:“?”
岑康寧:“……我有點忘記你打算叫我什么了,要不你再多叫幾遍?”
黑夜掩蓋了他聲線里的顫抖與難為情。
前所未有的放大了他的勇氣。
祁釗真的很困了,但還是如岑康寧所愿,在這個很漫長的夜里,叫了他許多聲。
“寶寶。”
“寶寶。”
“寶寶……”
一聲接著一聲的寶寶中,岑康寧總算再度陷入睡眠。
但這一覺很淺。
所以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從小學開始他就一直做的夢,延續(xù)至今。
夢的開端總是看不到盡頭的瓢潑大雨。
岑康寧曾經(jīng)最討厭下雨,因為一到下雨,就意味著他要淋著雨走回去。
家里沒有太多的雨傘。
一把傘屬于娟姨,另一把傘則屬于老大黃曉鈴。
娟姨是不可能來接岑康寧的,她要在家照顧剛出生沒多久的黃光遠;曉鈴姐就更不可能來接,那把傘太小了,光是她一個人打都不太夠,更何況還有一個她的親妹妹黃曉媛。
所以岑康寧只能淋著雨走回去。
還不能像其他學生一樣,把書包頂在頭上,因為書包會濕。
當然夢中的那一幕往往并不是岑康寧抱著書包淋雨跑回家,而是要更早,追溯到岑康寧人生中的第一場雨,大約是在一年級。
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陽光正好。
下雨放學前暴雨降臨。
狂風怒號,烏云密布,豆大的雨水嘩啦啦砸在地面,發(fā)出可怖的聲音。
教室里的小朋友們快嚇壞了,哭成一團。
所有小朋友都害怕這場暴雨,擔心自己該怎么回去。
但很快老師站在講臺上叫某個小朋友的名字。
“熊熊,你媽媽來啦。”
“小雨,你爸爸來接你。”
……哭鬧聲漸漸小了下來,越來越多的小朋友被接回家,原本擁擠的教室一下子變得空曠不少。
班主任老師是一個年輕小姑娘。
那天穿著很鮮艷的紅裙子,扎著利落的馬尾辮。
她盡職盡責地站在講臺上,挨個的將小孩兒送到家長手里,緊縮的眉頭也逐漸變得舒展喜悅。
可直到天色昏暗下來。
教室里還有一個小朋友,始終沒人來接。
那個小朋友坐在班級最角落的座位里,身上穿著很單薄的衣服,安安靜靜地寫著作業(yè),被凍的嘴唇和手指都有些發(fā)青。
年輕的老師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很驚訝:“哎,小寧,你的家長不來接你嗎?”
夢里的小孩兒有時會很懂事的搖搖頭:“不了老師,叔叔阿姨很忙,我等會兒自己回去。”
有時會很緊張焦慮,反復地道歉:“我也不知道,老師,對不起。”
有時也會期待。
不遠處會不會有人打著傘為了他而走近?
從小到大,岑康寧做過無數(shù)次同樣的夢。
有過無數(shù)次的回答。
也有過數(shù)不清的相同結(jié)局。
但這天晚上是唯一的一次,雨才剛剛下沒多久,下課后老師推開教室門后便露出驚喜不已的表情。
“寶寶,有人來接你。”
岑康寧抬起腦袋,茫然:“啊?”
“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
“是你老公。”
老師高興地說。
岑康寧站起身來,懵懵懂懂地被老師拉到門口。
小小的班級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身上穿著白色的挺闊西服,手里卻舉著一把巨大無比的黑傘,表情很冷,但長相非常英俊。
他叫他:“寶寶。”
隨后將岑康寧抱了起來,很輕松地走進雨幕里。
黑色的雨傘隔絕了大雨。
白色西裝帶來溫暖。
不再有寒冷,不再有淋雨,從此以后的放學路上,永遠會有人接。
岑康寧很緊地抱住男人,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聞到了很淡的海鹽檸檬氣息的同時,生平第一次的,感到幸福如此接近。
作者有話說:
寶寶寶寶寶寶[三花貓頭][三花貓頭][貓爪][貓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