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豪門兒童失蹤案(十) 不后悔?那是沒……
同一時間, 喬宅南門。
以前,大戶人家,人多, 宅子大, 門也多,東南西北都有, 就是為了方便。
一個同樣一身黑衣的人, 背著包, 打開門,偷偷摸摸溜了出來。
他朝四周看了看, 死一樣沉寂, 嘴角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出了門,回身關上, 沒入黑暗里。
走到一條胡同, 這條胡同, 他很熟悉,那幾個被騙的孩子就是這里被打暈后, 帶到了地牢。
胡同越走越深, 身后仿佛有腳步聲,他轉過身, 在黑暗里, 看到兩個影子, 一大一小。
“胡春槐!”一個低沉有力的男聲,很好聽,于他,卻像催命符。
將身后的包狠狠朝他們丟去, 轉身就跑。
一個細瘦的身影,如箭一樣竄出去,幾步間就到了跟前,抬起一腳,踹在了他的右邊漆窩處。
胡春槐的右腿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上身來不及收力,重重摔在地上。
阮晴從后腰上摸出手銬,銬在了他的手腕上。
聲東擊西?挺會玩啊,就不怕喬南鈺半夜來找你們。
……
胡春槐坐在審訊椅上,右腿上纏著繃帶,阮晴那一腳沒有控制好力道,給踢成了骨裂。
正如阮晴推測的那樣,胡春槐的長相平平無奇,扔在人堆里,看不見的那種。
他低著腦袋,不敢看人。
蕭景赫敲敲桌子,“叫什么名字?大半夜的跑的什么?”
“我叫胡春槐,我沒想跑,看到你們害怕。”
“為什么看到我們害怕,做什么了?”
胡春槐不語,手指甲扣桌子,滋啦滋啦地響。
蕭景赫皺眉,“安靜點!問你問題呢,抬起頭來!”
胡春槐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四處亂瞟,就是不吭聲。
蕭景赫沒耐心跟他耗,“為什么殺喬南鈺?!”
胡春槐盯著蕭景赫那張帥氣又嚴肅的臉,想起離開喬宅時,喬千峰說過的話——要是運氣好,你逃掉了,鉆到深山老林里,一輩子不出來,就當是贖罪;要是運氣不好,被抓了,不要抵抗,把該說的都說了,就當是給受害者家屬一個交代。
胡春槐決定全招,“他太壞了,讓我給他撿玩具,我撿了,他嫌棄我手臟,不肯要,把玩具摔在地上。”胡春槐的手指甲修剪的很整齊,指甲里干干凈凈,只是指節粗大,并不粗糙,相反,皮膚反而很光滑。
胡春槐:“隊長讓我剪指甲,把指甲里的泥扣掉,還給我了護手霜,他說天天涂,手的皮膚就變好了。隊長說,小少爺是含著玉出生的,就跟紅樓夢里的賈寶玉似得,家里寵,咱們打工的,只能讓著。既然小少爺說我手臟,就把手養干凈。”
胡春槐自嘲地笑笑,“我家里窮,吃不起飯,每天只能干活,手難看,比不上城里人,再怎么養,也改變不了。”
“那時候你就動了殺喬南鈺的心?”
“沒有。是那天,老太爺突然生病,我被叫過去抬他,他的手邊放著一張照片,合影,黑白的,我在電視上見過,這種照片很老。
上面有五個人,一對夫妻,兩個孩子,還有一個老人。妻子懷里抱著男孩兒,旁邊站著個小女孩,我認出了照片上的人。
我媽一直戴著一塊懷表,表上有一張照片,也是黑白的,一個女人抱著個女孩兒,那個女人和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樣。
我媽跟我說過,照片上的女人是她媽,我的外婆,很早就過世了。我從來沒有往別的地方想過,我以為我就是個普通人,沒想到,我還會有別的身世。”說到這里,胡春槐的臉上出現一種難以言說的神氣。
“從此后,我就留意著老太爺,只要給老太爺做事,我就搶著做,我想知道更多關于我媽的事情。
前年,老太爺過生日,我看到他進了偏房,就是隊長說的給下人們住的房間。那里從不修繕,也不準人靠近。我看到他進去了,就悄悄跟著。
然后,我看到他拿走那幅畫,畫后面露出一個洞,他鉆了進去。他那時候很老,身體又不好,我就在洞口看著,他艱難地往里面爬。
我不敢進去,怕被發現,就在外面等。等了兩個多小時,他才出來。他看起來像是哭過,我很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
老太爺出去后,就鎖上了門,他的表情變得很正常,就像是出去遛彎了。
當天深夜,我趁著沒人,翻墻進去,進了地道,我才知道里面是一間地牢。地牢里放著床、桌子,桌子上有燭臺,像是有人住過。
我突然想起了我媽打我時經常說的話——再不聽話就把你關進地牢了,一輩子不出來!”
胡春槐呵呵地笑起來,“一到休息,我就去打聽當年喬家的事,我聽到了許多傳言。原來喬千峰還有個女兒,因為偷人,壞了名聲,結婚當晚殺了丈夫,跑了,喬千峰被打了個半死,也沒說出女兒的下落,大家以為她失蹤了。原來我媽曾經是這樣的人,恥辱,她就是個恥辱!怪不得喬家不認她,都是她活該!”
阮晴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他聽信了謠言。
胡春槐的話鋒突然一轉,“同樣是喬家人,憑什么喬南鈺過著少爺的生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卻要像狗一樣長大!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任人欺負,看不起。
我想折磨喬南鈺,可我不敢。突然有一天,巡邏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小孩子,他跟喬南鈺長得很像,我就把他想象成喬南鈺,想象著勒住他的脖子,想象著他求我的樣子。
一連幾天,我都看見他,我悄悄走近,跟他講話,取得他的信任,在他不設防的時候,擄走了他。
我把他打暈后,帶到地牢里,像我想象的那樣掐住他的脖子,他掙扎,求饒,我把他想象成喬南鈺,哈哈……太痛快了,他就該這么死!”
胡春槐的眼睛里迸射出瘋狂,這才是他的本性。
蕭景赫:“你怎么打開的門?”
“很簡單,在我巡視的時候,故意把門鎖弄壞,報給隊長,我還主動說去買鎖,隊長同意了,在買鎖的時候,順便配了把鑰匙。”
多么簡單,就有了犯罪的場所。
蕭景赫:“他們都是你在地牢里殺的?”
“嗯,那里隱蔽,沒人知道。誰讓喬家住這么大的宅子,我住一套小房子,還要交房租,我就要把尸體放到地牢里,每當我想到喬千峰住在主屋,偏房里放著尸體的時候,我的心情就特別好。”
“你沒打算告訴喬千峰實情?”
“就算我說了,他也不會認。電視上演過,這些有錢人家最怕身上有污點,我就是他們身上的污點,他們容不下我。”
“殺了那么多孩子你不后悔嗎?”
“不啊,誰讓他們像喬南鈺呢。”
阮晴把葉沛明的照片推給蕭景赫,蕭景赫拿起來,“還記得這個孩子嗎?”
胡春槐瞇起眼睛,看了會兒,“這個孩子很警覺,他發現我了,故意繞著喬宅走,他不知道,小路上更好抓,因為走小路的人不多。
我記得他當時掙扎的很厲害,還把我的手抓傷了,我當時就把他掐死了。等天黑了才把他弄到地牢里,他的眼睛長得特別漂亮,我就挖了他的眼睛泡在了福爾馬林里,做成了標本。
實在是人肉太難吃了,我本來想著吃哪兒補哪兒,孩子們的肉嫩,吃起來應該好吃,誰知道太難吃了,只好做成標本。哈哈,你們看到我做的標本了嗎?那是我特意跑到大學里旁聽,學來的。
教授看我好學,特意給我開了小灶,能做出這么好的標本,真要謝謝他。”
蕭景赫靜默了幾秒,“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并不是傳言中那樣的人,她的事情另有隱情。如果當是你告訴了喬千峰你的身世,他不但不會不認你,反而還會好好待你。”
胡春槐愣住,怎么可能?!
蕭景赫:“喬千峰為什么協助你逃跑?哪怕你殺了他孫子,他還是放了你。”
胡春槐:?!
門突然被敲響,簡世國走進來,在蕭景赫的耳邊低語幾句,蕭景赫點點頭,站了起來。
胡春槐突然激動,“你別走,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么!”他拼命搖著審訊桌,想要掙脫出來。
阮晴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子,“因為你母親曾經被人欺辱,就是結婚當晚她殺的那個人。”
胡春槐怔住,不!不是這樣的!
阮晴冷漠地看著他崩潰、痛哭,每個殺人兇手都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不后悔?那是沒有擊中要害。她就是要讓他在剩下不多的日子里,每日后悔、自責,唯有這樣才能給死去的孩子一分慰藉。
……
走廊的長椅上,喬千峰拄著拐杖,盯著一處發呆,喬興站在他身邊。
似是聽到動靜,喬千峰轉過頭來,“蕭隊長,我有話跟你講。”
“就算你不找我,我也得找你,私放犯罪嫌疑人的罪名可不小。”
“我老了。”
喬興扶他起來,蕭景赫帶路,進了一間審訊室。喬興蹙眉,“這里?”
喬千峰讓他出去,坐在審訊椅上,阮晴坐在了記錄員的位置。
喬千峰:“想不到老了老了,進了局子。”
“你早就知道胡春槐是喬妮兒的兒子。”
“后來猜到的,他的那雙眼睛太像妮兒了,我對不起妮兒。這么多年,一直在找她,原來她早就去了,留下了這么一顆獨苗。”
“這是一顆毒草,害死了12個孩子。”
“是喬家管教不嚴,是我的錯。如果沒有當年的事,他該養尊處優的長大。”
“為了你心里的愧疚,你私自放走他,怎么跟你死去的孫子交代。”
“我死后,會親自到他跟前認錯。已經死了一個孩子,我不能看著另外一個孩子被你們抓走。……蕭隊長,你很聰明。”
蕭景赫掃了阮晴一眼,后者表情自若,手指翻飛,將他們說的話一字不落的記錄下來。
主意是阮晴出的,她預判了喬千峰的預判。
喬千峰心里神會,“哦,原來是這位女警官。”
阮晴從電腦屏幕前看了他一眼,從他放走喬妮兒的事她就猜到,他不會讓胡春槐乖乖伏法。
喬千峰:“蕭家有你在,是他們的福分。蕭銘宅心仁厚,是他應得的。”
他的話里有話,蕭景赫這會兒顧不上深究,“檢察院會對你提起公訴。”
喬千峰微笑,“沒關系。”
喬家沒了兩個孫輩的人,他一把老骨頭了,還在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