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突如其來的變故并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跪在地上的人們像是沒事發生一樣站了起來。對孩子有的輕聲安撫, 有的用手撫摸以示安慰。
等到孩子臉上的驚恐消失后,他們便溫柔地牽起孩子們的手,互幫互助, 陸續離開大殿。
外人的闖入, 被中斷的儀式似乎跟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們堅信這里的神會保佑他,神會解決好一切。望月盡定住, 看著紛紛掠過他的人們, 他們臉上還是掛著令人發怵的微笑。
他實在不能理解……
“津美紀, 惠。和我們一起去歡園吧,這里可能會有危險。”離去的人群中響起幸子粗糙的聲音, 她被另外一個女人扶著, 兩女人各自牽著一個孩子,慢慢走遠。
伏黑惠僅僅用幾秒鐘時間思考,隨后抓起伏黑津美紀的手腕就隨著人群一起離開。至少那里比較安全, 躲到無人的角落, 再加上兩只玉犬, 應該足夠保護好伏黑津美紀。
五條悟最先進來,看見人群主動疏散, 便耐心地等著沒做什么, 只是靜靜地觀察著大殿的每一個角落。隨后進來的黑川琦快速掃過人群,迅速找到自己的弟弟黑川琦, 不管不顧地跟了上去。
黑川詩緊隨其后。
此時大殿就剩下五條悟, 夏油杰, 還有望月盡。
望月盡一看見夏油杰,心中一喜抬腳就要跑到兩人身邊去,可抬起腿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咒力將他壓制得動彈不得, 甚至呼吸都成了件難事,頓時他身上汗如雨下。
焦急拼命大喊:“夏油杰哥哥!”
夏油杰和五條悟同時轉頭望向他。夏油杰看見是望月盡,提著的心落了一半,滿眼欣喜地要去接望月盡。“別過去!”五條悟警惕地看著望月盡的方向,將夏油杰拉得后退了幾步。
下一秒,他們就看見從望月盡背后的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個咒靈來。新垣竹抬起一只手輕輕放在不能動彈的望月盡的頭頂,語氣溫和:“等會兒,一定要仔細看我使用的術式,為父只教一遍。”聲音不大,距離不近的五條悟二人聽不見,但望月盡聽得清清楚楚,像一道驚雷在望月盡腦中炸開。
父親?父親!
剛才因為強大咒力壓迫而流下的汗水瞬間變涼。望月盡不可思議地怔愣住,盡管在咒靈將手撫摸上他的頭頂的那一刻,咒力的壓制就消失了。
望月盡聽見頭頂響起一聲輕笑,之后那只冰涼的手便移開了。新垣竹路過他,徹底走出黑暗。
“杰,你去找黑川兄妹。盡君和這里都交給老子。”五條悟蹙眉,隱隱覺得不安,但又被心中那份作為最強之一的驕傲給壓了下去。
夏油杰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跑向人群離去的方向。
新垣竹沒有阻止,反倒是目送了一程。他不關心歡園的情況,反正有飛鳥白在,再說那些人都死了對他來說也無所謂,他此時只對眼前這個人感興趣,也可以說是對這個人的命感興趣。
“一定要仔細看好了!”
望月反應不及,愣在原地看著新垣竹提刀沖了上去。新垣竹速度快到望月盡捕捉不到他的身影,只看見無數道殘影閃過大殿各處。
而站在大殿中央的五條悟則毫不費力地跟著隨新垣竹的移動的軌跡轉動方向。在后面!五條悟感受到突然湊近的咒力,一轉身,釋放出蒼,但混雜著各種物品的咒力打空了。然后頭頂響起新垣竹稍許得意的聲音:“小鬼,慢了一步啊!”
一刀劈下,因為有無下限的存在,新垣竹并沒有得逞。“蒼!”新垣竹收回刀,用刀劃破攻擊,接著翻身落回地上,一甩刀。“好久不曾見到這種術式的擁有者了。”新垣竹的金眸里閃過一絲欣喜,自言自語喃喃著:“不知道我的術式能不能突破你的無下限!深淵侵襲!”
欣喜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瘋狂神采。術式發動的一刻,五條悟身身形明顯一僵,但很快恢復正常。嘴里念叨著:“就這種雞肋的術式嗎?可是殺不了老子的!”
“不試試怎么知道了!神殤!”血色咒力席卷一切,包括五條悟。
望月盡感覺心臟馬上要沖破胸膛跳出來,帶走他全身的血。術式是一樣的,雖然強弱不同,但本質上那股令人絕望的氣息不會變。血色咒力如火蔓延,望月盡嚇得一步一步退卻。
他瞪大雙眼,死死盯住血色中的一抹蒼藍。“太弱了!太弱了!”連著兩聲后,“術式順轉,最大輸出!蒼!”一抹蒼藍逐漸膨脹,越來越大,強大的吸力瘋狂地吸收周圍的一切,全木制的建筑瞬間瓦解,被紛紛吸入形成一個耀眼的藍球中。
伴隨著一聲“老子說過要把你這里炸平就一定會做到的”的猖狂話,藍球順著五條悟的指揮,沖破血色咒力火焰,瘋狂摧毀周圍的一切。
望月盡感到危險,快速轉身逃跑。逃跑不及時卻被一只手揪住后領提了起來,手指觸碰到的他皮膚。望月盡感覺到一股鉆心的寒涼。
藍色和血色一同散去,宅邸幾乎毀了一半。五條悟立馬捕捉到新垣竹的所在處,挑釁:“你就弱到要用到人質了嗎?”
見危險褪去,新垣竹毫不留情地把望月盡往后一甩,甩進一片廢墟里。冷聲道:“神殤,是子月血連最強的招式。接下來我帶你月神箭矢,你日后一定會用到的。”
望月盡腦袋“嗡”的一聲,立馬意識到五條悟有危險,想要起身幫忙。卻被迎面飛來的子月刀給貫穿胸膛,生生定在了廢墟之中。
子月刀一離手,新垣竹手中多了一把弓,“月神箭矢,神悅。”一只箭射了出去,幾乎不夠眨眼的時間就抵達了五條悟無下限的范圍。
那一瞬,五條悟蒼藍的眼睛閃過一絲迷惘,為什么能夠穿透無下限?這個答案很快得到了解答:“因為我再見到你的第一眼,這支箭就鎖定了你的靈魂。”箭進入五條悟的身體,卻沒有再出來。
靈魂的撕裂感,使五條悟一下子白了臉,額頭隨即滲出痘大的汗珠。新垣竹眼一瞇,在無下限無法維持的一瞬,召喚出了屬于自己的刀,沖了上去,一刀刺穿五條悟的喉嚨,一路向下,抽出,再在橫著劃了一刀。
再次拔出刀的一刻,五條悟倒了下去,血液不斷涌出,很快染紅一大片地。勝利的新垣竹收回刀,“很強但幸好你很年輕。”
“你……”臟話還沒罵出口,插在胸口的刀就被粗暴地拔了出來。新垣竹眼神有些冷,說出的話更冷:“沒用的東西。”
此時的歡園,所有人都已安全。
飛鳥白守在人群最前面,滿臉笑意看著趕來的幾位,“請問各位來此有何貴干?”
黑川羽面容微微猙獰,說出的話仍然禮貌:“請讓我們帶回這里所有的孩子。”見飛鳥白猶豫,黑川詩立刻補充:“只要讓我們帶這群孩子離去,多少錢都沒問題!”
錢!飛鳥白有些心動,但一想到這群孩子是新垣竹帶回來的,嘆了口氣:“抱歉啊,我沒有這個權力。”
突然他身邊閃過一道黑影,帶起的風使飛鳥白紅發微動。“誰!”他居然沒有一絲察覺!
人群一下子亂了,響起一個小孩的驚叫聲。飛鳥白詫異地轉頭去看,一個小孩子正被一個陌生男子掐住脖子,毫無疑問,小孩脆弱的脖頸只需要一下就會被那個男子掐斷。
“聽說你們黑川家很有錢,這個小孩值多少?”伏黑甚爾轉身看向黑川羽,雖說是有人出價要這小孩子的命,但言而無信才是他的風格,命,價高者得。“放開他!價錢隨你開!”黑川羽撕心裂肺地吼道,伏黑甚爾手中抓的正是他的弟弟,黑川琦!
黑川詩剛才算得上鎮定自若的話,那么現在她是真的慌了。她可是聽過這位的名號——術師殺手。“對,黑川可以比五條,禪院,加茂或者其他家族出的價錢都高,只要你放了他!”
“我可不知道五條家什么的,但這小孩的命總得值十五億吧。”
本來伏黑甚爾擔心自己要價太高,準備折磨一下手中的小孩,逼著就范,但沒想到對面兩人一下子就同意了,快速且篤定地回答:“沒問題!”
飛鳥白滿臉問號,“你們……提醒一下,這里不是你們的地盤,談生意不要在這里。”
伏黑甚爾撓了撓后腦勺,“啊?有什么關系嗎?”說完他邁步欲要走出人群。
突然一股力道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甩了出去。手中的孩子也被奪了去,“難道沒關系嗎?”新垣竹一手抱住黑川琦,“白發小子已經被我殺了,我對你們的命不感興趣,可以滾了。”
悟,被殺了。剛才一直站在一邊觀望的夏油杰聽到這話不由一愣,隨即目眥具裂,憤恨道:“那你也去死吧。”
新垣竹抬眼看向向他沖來的虹龍和裂口女,視線還沒轉向飛鳥白時,就聽見飛鳥白的聲音:“懂,萬鬼簿。”數百只咒靈憑空出現,擋在了他們面前。
“不把命留下別想走!”
夏油杰靠著虹龍的保護,越過咒靈圍成的“護欄”,攻向新垣竹。“真是不爽啊!”伏黑甚爾拿起天逆鉾,沖了上去。
先把這個威脅殺死,再來好好談生意。
“你最好保證自己的安全,不要害死我!”黑川詩掏出槍,清除一片咒靈后,轉身警告黑川羽一句后沖向帶領人深入內院的飛鳥白。
第42章
兩人一咒靈互相試探了一番后, 伏黑甚爾和夏油杰紛紛遠離。他們兩人根本不認識對方,但在有了共同敵人的一刻,一句話, 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傳遞, 便達成了統一戰線——先把這個咒靈解決掉。
伏黑甚爾沖破重新聚攏的咒靈防線,消失不見。夏油杰一邊操控咒靈干擾著新垣竹的行動, 給伏黑甚爾爭取攻擊機會, 一邊解決留在周圍的雜碎。
面對體術達到人類之最的伏黑甚爾, 新垣竹直覺告訴自己,那個男人很危險!所以不得不不斷轉換方向, 視線一直緊緊跟著伏黑甚爾, 防止被偷襲。
“裂口女!”夏油杰分神,再次操控裂口女向新垣竹攻去。無法集中精力的新垣竹不爽地“嘖”了一聲,眼神一厲, 干脆不管了, 都死了算了。
新垣竹靈敏地躲過裂口女的剪刀, 手中刀顯現,一刀將身邊的咒靈劈成了兩半。“虹龍!”一直埋伏在遠處的虹龍突然附身飛下將新垣竹一口吞下, 又往遠處飛去。
但還不到一分鐘, 一道紅光就從虹龍體內炸開,接著是數道紅光, 虹龍被光切得粉碎, 新垣竹碎塊中出現。“你就這……”嘲諷油杰的話還未說完, 一把刀從背后插入貫穿他的胸膛。
“呵,大意了。”伏黑甚爾快速抽到,快準狠對著新垣竹的頭揮下天逆鉾。新垣竹手一松,子月刀再次消失, 新垣竹不逃,反主動抓住伏黑甚爾的手,在天逆鉾插進他腦袋的前一刻將伏黑甚爾甩了出去。沒有任何喘息時間,新垣竹再次對上了夏油杰。
新垣竹沒能在一瞬打敗夏油杰,而這后果就是他陷入了一打二的局面。因為現在是體術較量,新垣竹漸漸力不從心,有些后悔一千多年沒有好好精進體術,同時也感嘆這個時代強者如云。
“小子,趁他還沒適應,輔助我干掉他!”
“憑什么!”夏油杰嘴上不答應,行動上已經將伏黑甚爾的攻擊當作中心,有召喚出了幾只高級咒靈加入戰場。
無論怎樣,只要為悟報仇就好!
越來越艱難的形式和兩人毫不避諱的話語,不由得讓新垣竹露出一個被輕視后的冷笑。他只是體術略差,不代表他的術式不行。如果不行的話,那他早死在一千五百年多前那個群魔亂舞的時代了!
“深淵侵襲!”術式一出,主要戰力的伏黑甚爾一頓,同時新垣竹蹙著眉,原本凌厲的氣息變得更加危險。新垣竹眸光一涼,抓住機會,將手中突然出現的刀沒入伏黑甚爾體內,抽刀,一腳將伏黑甚爾踢飛。
之后順勢轉身發動:“子月血連,悲泣!”這次不是咒力無邊蔓延,而是分散形成無數飛刀模樣的咒力,穿透對方的軀體以及對方的靈魂!
而此時夏油杰正被無限放大后的過去痛苦牢牢籠罩,思緒離亂。飛刀的倒影在他眼中不斷放大……
黑川詩一槍一個咒靈,黑川羽畢竟是大家族的少主,體術不差,使用充滿咒力的蝴蝶刀祓除了不少咒靈。不久飛鳥白放出了那點咒靈就被完全祓除了。
“把那個孩子交出來!”
待到所有被祓除的咒靈完全消失后,飛鳥白出現,他一手還牽著黑川琦。“這個嗎?”
“琦,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哥哥。”
黑川羽眼中閃過焦急與心疼。眼前的黑川琦十分消瘦,就算受到這種情況不哭不鬧,只是麻木地任人牽著。可黑川羽開口后,黑川琦小臉一皺,往飛鳥白身后躲去,因為瘦而格外突出的眼睛里全是嫌惡之情。
飛鳥白安撫性地摸了摸黑川琦的頭,他和新垣竹一樣,對來他們來說,這里的人是生是死都無所謂,但由不得拜月教之外的人決定!“這個孩子似乎很害怕二位呢,所以怕是不能交給你們。”
黑川詩本來就陰沉著的臉更加黑了,舉起槍對準飛鳥白的頭,“最后給你一次機……”
“在這里,你誰都威脅不了!”一道白影閃過,黑川詩手中的槍被踢飛了出去,然后她對上了一張笑嘻嘻的臉,心中一驚,向后退去,被黑川羽接住。
白衣人站到飛鳥白身邊,不屑地說:“白切雞,你能不能管點用,這些垃圾都搞不定嗎?”
白切雞……飛鳥白咬牙切齒重復了一遍自己的新外號,然后將這口氣咽了下去。“你行你上啊,我先進去了。”
“不要,費力不討好的活兒,我不干!”
“你……”飛鳥白無語至極,但他知道淵不愿做的事,除非是新垣竹開口,誰都無法指使他。所以飛鳥白心念一動,數百只咒靈把黑川羽呵黑川詩團團圍住,這批咒靈可比剛才那批等級高了許多,期間還摻雜幾只一級咒靈。
沒了武器的黑川詩咽了咽口水,在心中瘋狂計算帶著黑川羽沖出去的把握有幾成。黑川羽深吸一口氣,今天無論無何他都要把黑川琦帶回去的。
“黑川羽,你要干什么!”
飛鳥白:“撕碎他們。”說完牽著黑川琦走開。淵疑惑地看了一眼雙眼猩紅的黑川羽和無比震驚的黑川詩,一股不妙的感覺涌上心尖……
“術式天佑,俱滅!”術式天佑的擁有者上天絕對的寵兒,任何事情只要有壽命足夠,都能實現。剎那間,數百只咒靈全部被祓除。
“瘋了!”黑川詩罵了句,奪過黑川羽的蝴蝶刀朝著剛才傷她的淵沖了去。黑川羽嘴角流下一道血,口中的血被他吐了出去,之后便掏出另外一把蝴蝶刀向著飛鳥白襲去。
在黑川羽看來,封建腐朽的黑川家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每個人都心甘情愿地待在籠子里,對籠外的陽光視而不見,他自己也是如此。直到黑川琦的出生,嬰兒的第一聲啼哭,震碎了他麻木的靈魂。他的弟弟不該成為延續他的生命,維持家族榮耀的犧牲品,他的弟弟自由自在地成長,在他觸碰不到的陽光下肆意地奔跑!
很快黑川羽和黑川詩漸漸落入下風,黑川羽再次使用術式,“術式天佑,死亡,五十年!”
術式生效,淵和飛鳥白身體僵住,不過片刻一人一咒靈便痛苦地吶喊起來,直至消散得無影無蹤。
對手死后,黑川羽“噗通”一下跪下,大口大口吐著鮮血,黑川羽用手怎么也捂不住,鮮血就吐了一地。
身邊人保護他的人消失,黑川琦看著來找他的兩人眼中的厭惡變成驚慌,慢慢向后退去。黑川詩急忙上前要去抓住黑川琦,突然她腳步一頓,喉嚨腥甜,她想要張口說話,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從后貫穿她整個脖子的蝴蝶刀在陽光下折射耀眼的光。黑川詩憑著最后一絲力氣,偏頭看了一眼還保持著投擲動作的黑川羽,眼中山過一絲錯愕,隨后倒下了。黑川羽費力地騰出一只手擦去嘴邊的血液,想給黑川琦扯出一個笑,但一下子失去了七十年壽命的身體不足以讓他完成,只動了動唇便倒了下去。
黑川琦看著相繼倒下的兩人,埋于心中恨的種子在此時破土而出。他撿起黑川詩手中的蝴蝶刀,沒給死透的人一個眼神,徑直走向了黑川羽。
一些咒靈游蕩在歡園的各個角落。伏黑惠帶著伏黑津美紀跟了一段路程后,便改變了方向,找到一間屋子躲了起來。
“噓。”伏黑惠作了個噤聲的動作,他感覺到有股咒力向他們這里逼近。伏黑津美紀抿緊唇,點點頭后一黑一白兩只玉犬出現在她身邊。
伏黑惠給黑犬使了個眼色,黑犬離伏黑津美紀又近了幾分。之后伏黑惠慢慢挪到窗戶下,小心翼翼探出頭看向外面,白犬緊跟其后。
只見兩只咒靈在院落里來回走動,嘴里嗚咽著。走著走著,兩只咒靈像發現他們似的,慢吞吞地移來他們這邊。“麻煩!”伏黑惠又小聲地跟白犬囑咐了幾句,忽然站起,雙手撐著窗臺,雙腳騰空翻了出去。
一下子就吸引了兩只咒靈的注意,改變方向朝著跑遠的伏黑惠追去。咒靈追去一段路程,白犬也從窗戶躍了出去。
伏黑惠奮力奔跑!但實在受身體條件限制,咒靈和他的距離不斷拉進。就在一只躍起即將撲倒他時,跟在咒靈后面的白犬突然加速,張口沖向咒靈,閉口咬住,撲倒咒靈不斷撕咬。
還剩下一只,伏黑惠回頭看了一眼,在心中瘋狂祈禱:玉犬你一定要快點吃啊!腳下的步子越邁越大,伏黑惠咬緊牙,一邊跑一邊閃躲著。在咒靈撲殺下,伏黑惠往旁邊一滾,眼看著咒靈轉向他時,黑犬從旁邊的房屋沖出來,咬住咒靈的脖頸。
“惠!你沒事吧!”
伏黑津美紀急沖沖趕來,扶起伏黑惠。“沒事,反倒是你,為什要跟來!”
“因為我也想保護惠。”伏黑惠一愣,拍了拍身上的土,冷冷開口:“下次不要這么做了,危險。”雖然語氣很冷,但里面的關切不可忽視。
伏黑惠剛說完,遠處的天空飛下來一個東西,如流星般下墜。伏黑惠臉色一白,拉著伏黑津美紀就跑!
什么東西!
那東西砸在地上,升起滿天塵埃。伏黑惠讓伏黑津美紀退后,自己則好奇地走向塵埃散去后顯現出砸出來的大坑。
坑中赫然躺著一個人!伏黑惠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在坑邊觀察。半晌,伏黑惠發現不對,這人怎么這么眼熟?這時伏黑津美紀壓制不住好奇心走到坑邊,一眼便認出這是誰!驚呼出聲:“爸爸!”
新垣竹萬萬沒想到,自己能被這兩人傷成這樣,不過還是他贏了!他帶著夏油杰去到此時拜月教的成員所在地。
夏油杰醒著,他和新垣竹都眼睜睜看著數百人向上天大喊大叫,訴說著自己的過往,他們流著淚,再也忍受不住,用本來是刻下神印的刀刺向了自己的咽喉,血液化成蝴蝶翻飛,一瞬墜落。
屋內孩童的哭聲四起!他們目睹數百人的集體自殺,身子不住地顫抖著,哭泣著互相緊緊抱在一起,生怕自己也會永遠地倒下,流出刺目的紅色。
哭聲中唯有新垣竹在笑,他感受到淵和飛鳥白死亡的那一刻,歡園便沒了任何意義。所以他解除了對這些人的操控,將對痛苦的認知還給了他們。
痛苦就是痛苦,沒有任何痛苦是應該的,痛苦后的幸福是假的,痛苦的人在地獄,施加痛苦的卻在天堂!這一切才是真相,才是事實!
“為什么呢?他們明明可以蒙騙自己,幸福地活著。為什么要打破這一切!他們的死都是你們造成的!”夏油杰看著血液慢慢涌向他,他想后退,卻新垣竹死死按住。
新垣竹面容變得扭曲,猙獰,誰的過錯都不重要了,現在他要夏油杰和他一起瘋掉!“你因為天內理子,你學弟的死,懷疑你的正論,到底該不該保護弱小的,但卻能產生咒靈的非術師。那么現在呢?你對他們的死又有何感悟!”甚爾,新垣竹直覺告訴自己,那個男人很危險!所以不得不不斷轉換方向,視線一直緊緊跟著伏黑甚爾,防止被偷襲。
“裂口女!”夏油杰分神,再次操控裂口女向新垣竹攻去。無法集中精力的新垣竹不爽地“嘖”了一聲,眼神一厲,干脆不管了,都死了算了。
新垣竹靈敏地躲過裂口女的剪刀,手中刀顯現,一刀將身邊的咒靈劈成了兩半。“虹龍!”一直埋伏在遠處的虹龍突然附身飛下將新垣竹一口吞下,又往遠處飛去。
但還不到一分鐘,一道紅光就從虹龍體內炸開,接著是數道紅光,虹龍被光切得粉碎,新垣竹碎塊中出現。“你就這……”嘲諷油杰的話還未說完,一把刀從背后插入貫穿他的胸膛。
“呵,大意了。”伏黑甚爾快速抽到,快準狠對著新垣竹的頭揮下天逆鉾。新垣竹手一松,子月刀再次消失,新垣竹不逃,反主動抓住伏黑甚爾的手,在天逆鉾插進他腦袋的前一刻將伏黑甚爾甩了出去。沒有任何喘息時間,新垣竹再次對上了夏油杰。
新垣竹沒能在一瞬打敗夏油杰,而這后果就是他陷入了一打二的局面。因為現在是體術較量,新垣竹漸漸力不從心,有些后悔一千多年沒有好好精進體術,同時也感嘆這個時代強者如云。
“小子,趁他還沒適應,輔助我干掉他!”
“憑什么!”夏油杰嘴上不答應,行動上已經將伏黑甚爾的攻擊當作中心,有召喚出了幾只高級咒靈加入戰場。
無論怎樣,只要為悟報仇就好!
越來越艱難的形式和兩人毫不避諱的話語,不由得讓新垣竹露出一個被輕視后的冷笑。他只是體術略差,不代表他的術式不行。如果不行的話,那他早死在一千五百年多前那個群魔亂舞的時代了!
“深淵侵襲!”術式一出,主要戰力的伏黑甚爾一頓,同時新垣竹蹙著眉,原本凌厲的氣息變得更加危險。新垣竹眸光一涼,抓住機會,將手中突然出現的刀沒入伏黑甚爾體內,抽刀,一腳將伏黑甚爾踢飛。
之后順勢轉身發動:“子月血連,悲泣!”這次不是咒力無邊蔓延,而是分散形成無數飛刀模樣的咒力,穿透對方的軀體以及對方的靈魂!
而此時夏油杰正被無限放大后的過去痛苦牢牢籠罩,思緒離亂。飛刀的倒影在他眼中不斷放大……
黑川詩一槍一個咒靈,黑川羽畢竟是大家族的少主,體術不差,使用充滿咒力的蝴蝶刀祓除了不少咒靈。不久飛鳥白放出了那點咒靈就被完全祓除了。
“把那個孩子交出來!”
待到所有被祓除的咒靈完全消失后,飛鳥白出現,他一手還牽著黑川琦。“這個嗎?”
“琦,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哥哥。”
黑川羽眼中閃過焦急與心疼。眼前的黑川琦十分消瘦,就算受到這種情況不哭不鬧,只是麻木地任人牽著。可黑川羽開口后,黑川琦小臉一皺,往飛鳥白身后躲去,因為瘦而格外突出的眼睛里全是嫌惡之情。
飛鳥白安撫性地摸了摸黑川琦的頭,他和新垣竹一樣,對來他們來說,這里的人是生是死都無所謂,但由不得拜月教之外的人決定!“這個孩子似乎很害怕二位呢,所以怕是不能交給你們。”
黑川詩本來就陰沉著的臉更加黑了,舉起槍對準飛鳥白的頭,“最后給你一次機……”
“在這里,你誰都威脅不了!”一道白影閃過,黑川詩手中的槍被踢飛了出去,然后她對上了一張笑嘻嘻的臉,心中一驚,向后退去,被黑川羽接住。
白衣人站到飛鳥白身邊,不屑地說:“白切雞,你能不能管點用,這些垃圾都搞不定嗎?”
白切雞……飛鳥白咬牙切齒重復了一遍自己的新外號,然后將這口氣咽了下去。“你行你上啊,我先進去了。”
“不要,費力不討好的活兒,我不干!”
“你……”飛鳥白無語至極,但他知道淵不愿做的事,除非是新垣竹開口,誰都無法指使他。所以飛鳥白心念一動,數百只咒靈把黑川羽呵黑川詩團團圍住,這批咒靈可比剛才那批等級高了許多,期間還摻雜幾只一級咒靈。
沒了武器的黑川詩咽了咽口水,在心中瘋狂計算帶著黑川羽沖出去的把握有幾成。黑川羽深吸一口氣,今天無論無何他都要把黑川琦帶回去的。
“黑川羽,你要干什么!”
飛鳥白:“撕碎他們。”說完牽著黑川琦走開。淵疑惑地看了一眼雙眼猩紅的黑川羽和無比震驚的黑黑川詩,一股不妙的感覺涌上心尖……
“術式天佑,俱滅!”術式天佑的擁有者上天絕對的寵兒,任何事情只要有壽命足夠,都能實現。剎那間,數百只咒靈全部被祓除。
“瘋了!”黑川詩罵了句,奪過黑川羽的蝴蝶刀朝著剛才傷她的淵沖了去。黑川羽嘴角流下一道血,口中的血被他吐了出去,之后便掏出另外一把蝴蝶刀向著飛鳥白襲去。
在黑川羽看來,封建腐朽的黑川家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每個人都心甘情愿地待在籠子里,對籠外的陽光視而不見,他自己也是如此。直到黑川琦的出生,嬰兒的第一聲啼哭,震碎了他麻木的靈魂。他的弟弟不該成為延續他的生命,維持家族榮耀的犧牲品,他的弟弟自由自在地成長,在他觸碰不到的陽光下肆意地奔跑!
很快黑川羽和黑川詩漸漸落入下風,黑川羽再次使用術式,“術式天佑,死亡,五十年!”
術式生效,淵和飛鳥白身體僵住,不過片刻一人一咒靈便痛苦地吶喊起來,直至消散得無影無蹤。
對手死后,黑川羽“噗通”一下跪下,大口大口吐著鮮血,黑川羽用手怎么也捂不住,鮮血就吐了一地。
身邊人保護他的人消失,黑川琦看著來找他的兩人眼中的厭惡變成驚慌,慢慢向后退去。黑川詩急忙上前要去抓住黑川琦,突然她腳步一頓,喉嚨腥甜,她想要張口說話,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從后貫穿她整個脖子的蝴蝶刀在陽光下折射耀眼的光。黑川詩憑著最后一絲力氣,偏頭看了一眼還保持著投擲動作的黑川羽,眼中山過一絲錯愕,隨后倒下了。黑川羽費力地騰出一只手擦去嘴邊的血液,想給黑川琦扯出一個笑,但一下子失去了七十年壽命的身體不足以讓他完成,只動了動唇便倒了下去。
黑川琦看著相繼倒下的兩人,埋于心中恨的種子在此時破土而出。他撿起黑川詩手中的蝴蝶刀,沒給死透的人一個眼神,徑直走向了黑川羽。
一些咒靈游蕩在歡園的各個角落。伏黑惠帶著伏黑津美紀跟了一段路程后,便改變了方向,找到一間屋子躲了起來。
“噓。”伏黑惠作了個噤聲的動作,他感覺到有股咒力向他們這里逼近。伏黑津美紀抿緊唇,點點頭后一黑一白兩只玉犬出現在她身邊。
伏黑惠給黑犬使了個眼色,黑犬離伏黑津美紀又近了幾分。之后伏黑惠慢慢挪到窗戶下,小心翼翼探出頭看向外面,白犬緊跟其后。
只見兩只咒靈在院落里來回走動,嘴里嗚咽著。走著走著,兩只咒靈像發現他們似的,慢吞吞地移來他們這邊。“麻煩!”伏黑惠又小聲地跟白犬囑咐了幾句,忽然站起,雙手撐著窗臺,雙腳騰空翻了出去。
一下子就吸引了兩只咒靈的注意,改變方向朝著跑遠的伏黑惠追去。咒靈追去一段路程,白犬也從窗戶躍了出去。
伏黑惠奮力奔跑!但實在受身體條件限制,咒靈和他的距離不斷拉進。就在一只躍起即將撲倒他時,跟在咒靈后面的白犬突然加速,張口沖向咒靈,閉口咬住,撲倒咒靈不斷撕咬。
還剩下一只,伏黑惠回頭看了一眼,在心中瘋狂祈禱:玉犬你一定要快點吃啊!腳下的步子越邁越大,伏黑惠咬緊牙,一邊跑一邊閃躲著。在咒靈撲殺下,伏黑惠往旁邊一滾,眼看著咒靈轉向他時,黑犬從旁邊的房屋沖出來,咬住咒靈的脖頸。
“惠!你沒事吧!”
伏黑津美紀急沖沖趕來,扶起伏黑惠。“沒事,反倒是你,為什要跟來!”
“因為我也想保護惠。”伏黑惠一愣,拍了拍身上的土,冷冷開口:“下次不要這么做了,危險。”雖然語氣很冷,但里面的關切不可忽視。
伏黑惠剛說完,遠處的天空飛下來一個東西,如流星般下墜。伏黑惠臉色一白,拉著伏黑津美紀就跑!
什么東西!
那東西砸在地上,升起滿天塵埃。伏黑惠讓伏黑津美紀退后,自己則好奇地走向塵埃散去后顯現出砸出來的大坑。
坑中赫然躺著一個人!伏黑惠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在坑邊觀察。半晌,伏黑惠發現不對,這人怎么這么眼熟?這時伏黑津美紀壓制不住好奇心走到坑邊,一眼便認出這是誰!驚呼出聲:“爸爸!”
新垣竹萬萬沒想到,自己能被這兩人傷成這樣,不過還是他贏了!他帶著夏油杰去到此時拜月教的成員所在地。
夏油杰醒著,他和新垣竹都眼睜睜看著數百人向上天大喊大叫,訴說著自己的過往,他們流著淚,再也忍受不住,用本來是刻下神印的刀刺向了自己的咽喉,血液化成蝴蝶翻飛,一瞬墜落。
屋內孩童的哭聲四起!他們目睹數百人的集體自殺,身子不住地顫抖著,哭泣著互相緊緊抱在一起,生怕自己也會永遠地倒下,流出刺目的紅色。
哭聲中唯有新垣竹在笑,他感受到淵和飛鳥白死亡的那一刻,歡園便沒了任何意義。所以他解除了對這些人的操控,將對痛苦的認知還給了他們。
痛苦就是痛苦,沒有任何痛苦是應該的,痛苦后的幸福是假的,痛苦的人在地獄,施加痛苦的卻在天堂!這一切才是真相,才是事實!
“為什么呢?他們明明可以蒙騙自己,幸福地活著。為什么要打破這一切!他們的死都是你們造成的!”夏油杰看著血液慢慢涌向他,他想后退,卻新垣竹死死按住。
新垣竹面容變得扭曲,猙獰,誰的過錯都不重要了,現在他要夏油杰和他一起瘋掉!“你因為天內理子,你學弟的死,懷疑你的正論,到底該不該保護弱小的,但卻能產生咒靈的非術師。那么現在呢?你對他們的死又有何感悟!”
第43章
大地被染成了血色, 園中的花香被血腥完全取代,血液一點點蔓延過來,浸濕夏油杰的鞋尖。即將沾染到新垣竹時, 新垣竹手一用力, 夏油杰便身形一軟,便筆直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新垣竹看了一眼那群孤兒, 最終不忍心痛下殺手。
走出一段路之后, 新垣竹感到一股強大的咒力, 默默地把邁出的一只腳收了回來,此時他已經恢復了以往不茍言笑的面容, 抬眼看向前方不遠處。
那位被他殺死的少年正定定地看著他, 眼神癲狂,氣息比來時更為凌冽。
“再比一次唄。”
新垣竹仿佛腳下生根一般立在原地,視線緊緊黏在升起的五條悟, 眼睛不可控制地睜大,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五條悟身上, 因為他不想錯過自己死亡的每一個過程。
五條悟升至半空,睜開了那雙蒼藍的眼睛, 眼中透著平靜如一譚深水。“天上地下, 唯我獨尊。”五條悟的指尖聚起一團紫色。
新垣竹在五條悟睜眼的同時回神,拉起弓, 對準天空中的五條悟。“月神箭矢, 諸神寂滅。”一支暗紅的箭被射了出去, 剎那變為成千上萬。
“虛式,茈。”
兩股強勁的咒靈相撞產生巨大的沖擊,將周圍的一切摧毀。白光之后,五條悟重新落回了地面, 是他贏了。不,不能這樣說……五條悟很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刻。
這只咒靈的攻擊對象主要是靈魂,但在上一場的對戰中他被刺穿脖子,倒下后,彌留之際,他的靈魂仍是完好無損的。望著塵埃散去的空地,什么都沒了,也就意味著這個疑惑永遠沒有答案。
但真的沒有答案嗎?五條悟反問自己。之后扭頭看向躲在一旁的望月盡,顯然望月盡并沒有受到波及,肯定是受到了其中一股力量的保護。
察覺到視線的望月盡轉眼看向五條悟,一人一咒靈正好對上,望月盡心跳漏漏一拍,下意識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未來孤兒院失蹤事件,五條悟和夏油杰成功找回了所有孤兒,還幫助伏黑姐弟將他們的父親送去了醫院。
這件事最終后續就是黑川家少主黑川羽宣布要帶著黑川琦離開黑川家,并且成功了。這件事黑川家自然是不肯,但由于繼承家族術式的黑川羽一走,勢必導致黑川家勢弱,其中利益讓高層其他勢力暗中幫了黑川羽不少忙。
但最終迫使黑川家放棄黑川琦和黑川羽定事件還是黑川羽以少主身份和黑川現任家族的一日談。
“恭喜你們啊,被評為了特級,要不要出去去慶祝一下?”家入硝子抱著望月盡默默打量,她還是想把望月盡要過來進行研究。
五條悟還沒來得及開口答應,夏油杰疲倦的聲音響了起來:“悟,硝子你們兩個帶著盡君去好好玩吧,我就不去了。”說完也不管兩人作何反應轉身就走。
見摯友都不去,五條悟朝家入硝子一笑,擺擺手:“硝子,好好照顧小鬼,老子要和杰待在一起。”
家入硝子欣喜若狂!低頭看向望月盡的眼神中都閃耀著星辰!但見到望月盡難得沒有掙扎,老老實實待在她身邊,不去追夏油杰。疑惑地用手指戳了戳望月盡的仍然沒有多少肉的臉頰。“不用害怕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吧。”
“我……”望月盡低著頭,腦海里浮現出新垣竹罵完他“沒用的東西”后,又盯著他久久,最終說了句:“罷了”的情形。那眼神冷漠而又憐憫,視線雖落在他的眼睛上,但更像落在別人的靈魂上。
望月盡晃了晃腦袋,破罐子破摔,將煩心事說了出來:“這次任務遇見的那個咒靈是我的父親!”
家入硝子“哈”的一聲,一副不可置信得到模樣,驚訝得連嘴里叼著的煙都因為突然張口而掉在了地上。
一人一咒靈之間沉寂了幾秒,家入硝子視線瞥向地上的煙,思緒亂飄,這根煙還沒點燃,能不能撿起來抽?不僅心里這樣想,還對望月盡說了出來:“你說這根煙,我撿起來是抽還是不抽?”
“你……”望月盡仰天長嘆,白費他糾結半天!
家入硝子像拍灰一般輕輕拍了幾下望月盡的腦袋,隨后將人放下。“算啦,不抽了!走,我來你出去慶祝一下,吃好吃的!”
“慶祝什么?夏油哥哥他們都走了。”
“沒了他們,我就不能慶祝了嗎?”家入硝子聳聳肩,表示兩個男人而已,可有可無。但還是想氣一氣望月盡,“實在需要一個用以慶祝的名頭的話,就慶祝你知道你身世了吧。”
望月盡想起這個,更加萎靡不振,喃喃道:“那還不如不慶祝呢。”
“哎呀,沒養你還差點殺死你的父親算什么父親?我記得你還叫夏油媽媽,五條爸爸呢。”
等等,望月盡的思緒很快被“爸爸”兩個字眼引了過去,沉默一秒后,大喊道:“我什么時候叫過那白發老爺子爸爸了!”
“哈哈哈哈,走啦,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家入硝子揚起一抹微笑,牽起望月盡的手,將其強行拉走。
與此同時,追上夏油杰的五條悟連打了兩個噴嚏!“著涼了嗎?悟,晚上睡覺的時候要蓋好被子。”
“著涼?應該沒有吧……老子倒感覺是那小鬼在罵我!”五條悟揉了揉不舒服的鼻子嘀咕道。
“杰,夜蛾老師要我們好好休息幾天,今晚陪老子通宵打游戲,好不好?”五條悟抱住夏油杰的一只手臂,眼巴巴地看著夏油杰的側臉。雖然夏油杰沒有扭頭看他,但他敢肯定他一定在夏油杰的余光范圍內,不信他摯友不心軟。
正如五條悟所料,夏油杰余光瞥見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五條悟彎著腰,睜著大眼睛將頭放在他肩上,一臉祈求的樣子,心中雖然煩悶,但也無法開口拒絕,只得答應一聲“好”。
得逞的五條悟高興地蹦了起來,一只手還抓著夏油杰的手腕,所以蹦跶的時候,夏油杰差點一個踉蹌摔倒,“悟,用不著這么高興吧。”
“杰,今天可是要和老子通宵呢,當然值得高興!還有老子要買好多好多零食,一定要買可樂和雪碧。再給小鬼帶瓶他不喜歡喝的牛奶。”
五條悟興高采烈地說著,扭頭見夏油杰正走神,一個不高興抓住夏油杰兩肩一個勁兒地搖晃,“杰,好過分,居然走神,難道只有老子期待這個晚上嗎?”五條悟搖得夏油杰一陣頭暈眼花,回神哄道:“我很期待!但是,悟能不能停下,我好暈……”
“嘻嘻。”五條悟停手扶住夏油杰,“老子就知道杰最喜歡我了,那零食杰買單!”
夏油杰無奈搖了搖頭,任由被自己被五條悟推著走。雖然五條悟就在他身后,手掌的溫度透過高專校服傳達到他身上。
明明人就在他身后啊,但……夏油杰垂眸,悟,我好像跟不上你的步伐了。他和術師殺手伏黑甚爾聯合都祓除不了的咒靈被悟一擊斬殺,這樣的實力他要花多少年才能擁有?或者這輩子都無望……夏油杰思緒再次飄遠,眼前突然浮現出數百人集體自殺的情景。
縱使他知道這件事與他無關,不是他的錯,但午夜夢回,他聽著自己如雷聲般的心跳,一閉眼便是數百人集體自殺的血腥場面,一晚再無法入眠。
“杰!”
“啊?”
“你又走神!”
夏油杰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啊,悟。”
“沒關系,但杰有什么事一定要跟老子說。不說的話,老子可是真的會傷心的。”
“好。”
到了晚上八九點,打游戲的夏油杰手機一響,注意力轉移,操控的人物又一次死掉。夏油杰便得空去看手機,“什么東西?”剛點開家入硝子發來的圖片,五條悟就湊了過來,一邊盯著游戲界面,一邊去瞅手機。
家入硝子傳來照片是一張她和望月盡的自拍。家入硝子只入境了一張臉和一只比耶的手,眼睛彎彎,笑得很開心。
倒是望月盡不情不愿地全身入境,但只露了一張略顯嚴肅的側臉。“不是!小鬼為什么穿小熊衣服,還帶著熊耳朵?!!”
家入硝子接下還發了一句“好看嗎,我選的”的消息,五條悟瞬間破防!
不久之后,領著望月盡逛街的家入硝子也收到了一張照片。照片上,五條悟和夏油杰穿著皮卡丘衣服,五條悟不服氣地豎了一個中指,夏油杰則是將臉捂住,大半身子藏在五條悟身后,足以證明這張照片是被某人逼著拍的。
夏油杰表示自己沒臉見人了。
看完照片的家入硝子默默將手機黑屏一臉平淡,點了根煙,猛吸一口,再吐出,想不明白,最后犀利點評:“居然跟六七歲的小孩比這個?!!”
望月盡被家入硝子送回來后,夏油杰房間的燈仍然亮著。望月盡一看就知道兩人準備通宵打游戲,便沒有敲響夏油杰的房門,徑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44章
炎熱的夏季最適合在家吹著空調無所事事。
吉野順平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著漫畫, 一頁又一頁,看得十分入神,但此刻卻不巧地響起了敲門聲。吉野順平先是一愣, 視線一轉看向床頭的鬧鐘。
才下午三點, 媽媽還沒有下班,難道是淺野紗?吉野順平放下漫畫書, 抱著一只板凳去到門前。他踩上凳子打開貓眼, 湊上去一看, 就看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盡!他透過門的視線似乎被望月盡察覺到了。望月盡抬起頭,后退幾步, 露出全身朝著貓眼揮了揮手。
不出片刻, 門就被打開了。吉野順平牽住望月盡的手就將其一把拉進了門,緊接著將門關好,一臉關切詢問:“是不是他們對你不好, 欺負你了?!沒受傷吧!讓我看看!”
說著吉野順平不等望月盡開口解釋, 就圍著圈檢查望月盡的身體狀況。望月盡咂了咂嘴, 將要說的話淹了下去,面對吉野順平的關心像只溫順的貓, 任由擺布。
當然, 吉野順平是不可能從他身上檢查出傷來的。他身為咒靈,自我修復力很強, 可以在一邊遭受攻擊一邊修復, 對方的攻擊消失, 他可以做到完好如初。
更何況他本來就沒有受傷。
見望月盡完好如初,吉野順平才松了一口氣,又詢問:“你是偷偷溜出來的嗎?”望月盡點點頭,“我能在你這里待一段時間嗎?”
“當然可以!”
剛說完, 又響起了三聲“咚咚咚”的敲門聲。吉野順平再次踏上凳子,通過貓眼望外面,這次是他意料之中的淺野紗。
“順平,我給你帶了西瓜!”淺野紗抱著一個小西瓜站在門口,在看見吉野順平后,圓溜溜的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舉起了那個小西瓜。
先將淺野紗迎進來,再接過西瓜,切成兩半放進冰箱。吉野順平做完這一切后,就要把一直待在客廳沙發上的望月盡推進自己的房間。
望月盡不肯,掙扎著小聲說:“她會害怕我的!”
“沒事的,上次我都跟她說了,這次正式認識認識唄。小紗她人可好了!”
“可是……”望月盡還是不放心,畢竟淺野紗看不見咒靈,接受程度可能會很低!“沒有可是!”在吉野順平強烈勸說下和用力推動下,望月盡最后還是進去了。
此時淺野紗正坐床邊看著床上那本漫畫書,看得十分認真,就連吉野順平進來都沒從漫畫書上回神。
“小紗!給你介紹一個新朋友!他叫小盡。”
一聽到新朋友,淺野紗迅速合上書,滿眼期待地扭頭往門口的方向望。但除了站著的吉野順平,什么都沒有,更別說新朋友了。淺野紗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眉頭一皺,扭過頭不滿地嚷嚷:“什么嘛,就知道騙我!”
“是真的,你還記得那個怪劉海哥哥給我們說過的咒靈嗎?”
“記得啊。”淺野紗一頓,突然反應過來,“你不會找了個咒靈朋友吧!”說著根本坐不住還跳了起來,看向吉野順平時滿臉不可置信,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這個發小送進醫院,好好檢查一下腦子!
望月盡癟癟嘴,雖然淺野紗這個態度太正常不過了,但還是對他幼小的心靈產生了不小的打擊。咒靈怎么了嘛,又沒害人……望月盡小聲嘀咕了幾句。
之后又響起淺野紗斷斷續續的聲音:“他……他不會……就在這里……你的身邊吧。”
“對啊,就是上次我騎自行車下坡我說見到鬼的那個!”
淺野紗氣息一短,想將吉野順平大罵一頓,然后逃回家去,可見吉野順平一副心大且自信的模樣,站在原地遲疑一會兒,最終慢騰騰地抬起了小手揮了揮,“你好,我叫你淺野紗。”隨即淺野紗又問:“他看得見我吧!聽得見我說話吧。”
淺野紗快速地花了幾分鐘,說服自己發小沒病,順便接受這個她看不見的朋友,到最后甚至提出觸碰一下望月盡的想法。
望月盡一聽很是順從的伸出小手來,他也不知道淺野紗碰不碰得到他。
在吉野順平地帶領下,淺野紗小心翼翼地靠近望月盡,在不足半米的地方伸出了手,朝著看不見的那只手手緩慢地靠近。望月盡能看得出來淺野紗十分害怕,向他靠近的手都在不斷地顫抖。
當兩只手交匯時,淺野紗的手輕松地穿過了望月盡的手。淺野紗始終沒碰到什么,于是顫抖著嗓子問:“我好像什么都沒碰到……是不是還要走進點?””啊,我忘了,小紗你碰不到小盡的!”
吉野順平失望地直接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回想起他們和望月盡第一次見面,就是淺野紗穿透了望月盡,摸到了他的額頭。淺野紗則大大地松了口氣,將手收了回來,想起她沒看完的漫畫書:“順平起來,你壓到我要看的漫畫書了。”
“哦。”吉野順平打了一個滾,滾到床邊挨著墻,臉埋進柔暖的被子里。淺野紗則拿起漫畫書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安安靜靜看起書來。
她從小就喜歡看書,當然是除了學習之外的書,她最鐘愛的是吉野順平房間里稀奇古怪的書籍,所以才時不時跑來這里。
見一人躺尸,一人專心看書,望月盡也學著往床上一躺,呆呆地盯著天花板。
“他們帶你去的地方是什么樣的?”
“啊?”望月盡下意識地發出疑問,吉野順平的詢問似乎延遲才被他接受并且理解到。望月盡笑著回道:“那里的人都看得見咒靈,他們職責是解決我一樣的咒靈,保護弱者。但是他們和你一樣對我都很好,沒有因為我是咒靈就苛待我。”
“那真好啊。”吉野順平翻身,與望月盡一起平躺著,“你說我長大以后能不能加入他們啊?”
“應該行吧,那個地方似乎是個學校誒。”
一旁坐著看書的淺野紗本來沒想管在她看來吉野順平的自言自語的,但是她聽到吉野順平說長大后要加入什么,坐不住了,將書一合,嚷嚷道:“順平,你長大后要去哪里!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小盡……”吉野順平話還沒說完,就想起了開門聲,但久久沒聽見關門的聲音。接著他們就聽見了吉野凪禮貌的話語:“真是太感謝你了,給我家孩子送來。進來歇息一下,喝杯茶再走吧。”說著,吉野凪朝著兒子的房間喊了句:“順平,有人撿到了你的作業本,出來謝謝叔叔。”
“嗯?”吉野順平起身,心中很是疑惑,他上午才做了作業的,又沒出去,作業本不可能丟的。
但他很聽媽媽的話,就算那不是自己的作業本,也要出去看看。吉野順平一走,淺野紗就把漫畫書隨手一放,跟著出去了。
“呀,小紗紗也在啊。順平把作業本拿回去,再謝謝叔叔。”
吉野凪見送作業本的人始終不肯進來,就倒了一杯冰水送過去,至少讓人降降溫再說。
“媽媽,我的作業本沒丟,是不是送錯了?”
“請問你的兒子是叫吉田山雄嗎?”
“啊,不是的,我們家姓吉野!”吉野凪忍不住笑起來,她和這位好心人居然都忘了問作業本的真正的主人叫什么了。
“真是對不起,打擾了,我再去找找這位叫吉田的孩子。”
“喝杯水吧,外面天怪熱的。”
“不了,再見,吉野夫人。”說完男人轉身就走,仿佛不找到作業本真正的主人誓不罷休一樣!看著男人的背影,吉野凪感嘆了句“真是好人啊”才把門關上,轉頭看向兩個小孩,最終把視線落在淺野紗身上。
“小紗紗,你媽媽要加班,晚飯就在我家吃吧。”
“嗯。吉野阿姨,我帶了西瓜,就在冰箱里凍著。”
吉野凪點點頭,溫柔地說:“好啊,我等會兒,給你們劃西瓜吃。這會兒你們先進去玩吧。”說完吉野凪一口氣喝完了一整杯冰水,滿足地嘆了一聲,慢悠悠地向向廚房走去。
吉野順平和淺野紗重新回到房間。兩人還沒有徹底進門,吉野順平就被望月盡一把拉了進來,說道:“順平,我要走了。”
一聽望月盡要走,吉野順平瞬間不樂意了,“你才剛來不久!”
“小盡要走了嗎?”淺野紗有些煩自己為什么和吉野順平不一樣!但有無可奈何,只能發問,但還是沒能及時得到答案。
望月盡將握緊的拳頭張開,手掌上躺著一個半死不活的蜜蜂,解釋:“這是咒靈,是剛才那個人放進來的,他應該看見我了。”
說完之后,望月盡再次握緊拳,松開,手心中的蜜蜂成了一團,然后再慢慢消散。吉野順平將一切都看在眼里,但還是疑惑:“那個人很危險嗎?”
“我……也不知道。”望月盡眼神閃躲地低下頭。他真的沒有料到他們這么快就能找到這里,他必須在吉野家受到傷害之前離開。
所以等他再次抬起頭時,滿臉堅定,“順平,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說罷,利索地轉身爬上窗臺,一躍而下。“小盡!你又跳樓!”吉野順平下意識想去抓住望月盡。
礙于速度太慢,只得眼巴巴地看著望月盡如蜻蜓點水般落在地上,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喃喃:“一定要來啊。”
“他走了嗎?”
“嗯……不行!我要去幫他!”
淺野紗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隱約覺得會有危險的事情發生,還沒來得及勸住,吉野順平就跑走了,無奈之下她也跟了去。
最近幾天,望月盡就發現自己無論走到哪里,都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加之五條悟給他講了不少咒術高層腐敗事件。
望月盡大概猜出來自己身為咒靈卻待在一個專門祓除咒靈的地方,礙了不少人的眼。但入夏后,高專所有人都慢得不可開交,望月盡也不想麻煩夏油杰,五條悟等人,于是留了份信獨自出來了。
第45章
離開吉野家之后, 望月盡一直故意避著人群,雖然是在居民區,但路上幾乎沒什么人路過, 因此才出來不到十分鐘, 他就被堵住了。
帳落了下來。
來人一身黑衣,帶著口罩, 露出的眼睛中滿是輕蔑, 他實在費解高層居然讓自己收拾一個未成年咒靈, 想著看向望月盡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探究。
“你是誰?”
“真是……”老套的開場白啊。突然的一刀砍斷了黑衣人要說的話,望月盡在第一個“真”字出來時, 率先發動了攻擊。
但由于黑衣人閃躲及時, 望月盡只傷到了對方的一條胳膊。望月盡挑釁般詢問:“真是什么?”
“當然真是不自量力了啊!”
說完,望月盡身后突然出現一股咒力,望月盡猛得轉身防住來自身后的偷襲, 卻因為力量的懸殊, 被打飛出去, 接著后背便受到了一擊重拳!
不對!望月盡踉蹌落在地上,背后的傷幾乎是瞬間恢復。剛才偷襲他的人絕對是憑空產生的!不然離得那般近, 他不可能沒有絲毫察覺!
同樣是一身黑衣, 戴口罩。望月盡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轉動,不大一會兒就看明白了, 直起身子, 笑道:“是能夠分身的術式嗎, 真身是這個?”望月盡用刀挨個指了兩人,“還是這個?”
“都可以試試喲。”
“你猜呢!”
幾乎同時兩人朝著望月盡襲來,并且手中都多了一把刀。兩刀齊齊砍下,望月盡拼盡全力擋住, 之后靠著身材嬌小,從兩人之間的空隙逃了出去。
順勢發動術式,“子月血連,魂舞!”
如火焰的咒力頓時將兩人吞噬,可不等咒力消退,兩人便一起沖了出來,再次攻向他。
兩個都不是本體!氣得望月盡破口大罵:“對付我一個未成年,都不敢親自來!真是膽小如鼠,沒用至極!”兩個連靈魂都沒有的分身,他的術式是徹底沒用了。
望月盡一邊抵擋一波又一波的攻擊,一邊觀察附近可躲藏的地方,要盡快找到本體才行,不然靠體力和體術他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還沒鎖定一處,望月盡再次察覺背后突然出現一股咒力,與此同時正面也收到了攻擊,來不及躲避,背后被一刀貫穿,疼得望月盡倒吸一口涼氣。
由于刀在他體內,傷勢無法修復,望月盡咬著牙,揮刀逼退面前兩個分身。可那兩個分身豈能給他喘息的時間,逼退后立馬又向他襲來,貫穿他的刀一時之間又無法掙脫。
無奈之下,望月盡心一狠,不顧體內的刀,拼命往旁邊移去。雖然胸膛被劃破了一半,當成功躲避了能祓除他的一次攻擊。
強大的修復能力讓他立馬恢復如初。可流逝飛快且所剩不多的咒力告訴他必須馬上逃掉,不然真的會被祓除掉。
“大人派我來真是一個明智之舉。分身沒有靈魂,本體又找不到。認命吧,小鬼。”其中一個分身說道,從這個分身中又分裂出一個黑衣人來,接替開口:“再猜一下,我是不是本體。猜錯了,就死喲。”
望月盡“切”了一聲,緊了緊手中的刀,這里四個人肯定都不是本體,只能賭一把了。
“子月血連……”術式還沒使出來,望月盡就被從角落跑出來的吉野順平一把背起,朝帳外跑。剛被背上背的望月盡有些懵,隨后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順平!你來干什么!”
“救你啊!”
由于帳設是在居民區,所以范圍不大。他們離帳的外圍只有十幾米,所以吉野順平很快就背著望月盡跑出了帳的范圍,但緊接著四個分身就合成一體,跟著追了出來。“小鬼,把那個咒靈交給我!”
吉野順平根本不管身后人說什么,一個勁兒地跑。黑衣人怒急,決定連人類小孩一起解決掉,但還沒來得及動手,就響起一聲尖銳的哭喊聲:“拐賣兒童了!媽媽救我!媽媽!媽媽!有人要拐賣我!媽媽!嗚嗚嗚嗚……”
小女孩的哭喊聲很大,引得附近樓房的居民紛紛開窗,探頭看熱鬧。雖然沒多少人真的想要幫忙,多數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打開窗的。
但還是有人急急忙忙下樓,來到淺野紗身邊,以保護者者的姿態將淺野紗護在身后,視線上下掃了一遍黑衣人,警告道:“你趕快離開,不然我就報警了。”
“阿姨,就是他,他非說是我爸爸,要帶我走,可是我爸爸早死了啊!阿姨……”淺野紗聲淚俱下,到最后演變成大哭起來,越哭越傷心。
擋在淺野紗前面的阿姨一聽,自己也是妻子,也是母親,心忍不住揪了起來,于是面向遲遲不肯的黑衣人更加氣憤,掏出手機就要報警!
距離稍遠的吉野順平牽著望月盡的手找了個人多地方躲著。熱心下樓的人看見還有個小孩在,有意無意地擋在吉野順平前面,以免被人販子盯上。
圍觀人群越來越多,黑衣人怕不好收場,而且如果這兩個小孩打死要保護那個咒靈的話,就算聽命的警察來了,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了。
罷了,下次一定!黑衣人惡狠狠剜了一眼沒有人群澤遮擋的望月盡,一聲不吭扒開人群逃走了。
“小妹妹,沒事了,阿姨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好,謝謝阿姨,但能不能再多幾個人,我害怕!”
淺野紗忍住哭聲,抽噎地說著,這副樣子更加惹人心疼了。這里不少人都有兒女,被這么一哭,多多少少都起了同情之心。所以不少人自告奮勇要送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回家。
一大群人圍在淺野紗周圍,護送她。吉野順平和望月盡就緊緊跟在后面。
很幸運的是直到抵達人多地方,黑衣人都沒有出現過。
還沒到吉野家樓下,就遇見了出來找孩子的吉野凪。吉野凪一見淺野紗身邊圍著一大群人,還哭哭啼啼的,趕忙跑去,抱住淺野紗:“小紗紗,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我我……”此時淺野紗還沒有平復下來,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一旁阿姨見狀把剛才的情況解釋了一番。吉野凪大驚失色!想要發怒,但看見可憐巴巴的淺野紗,生生忍了下來,語氣溫和詢問:“順平呢!他跑哪里去了?”
“不不不……知道……”
“不知道啊,沒事,小紗紗,阿姨一定好好教訓不知道在哪里的順平哥哥。”
正在偷偷摸摸上樓的吉野順平有種不好的預感。“小盡,我心怎么慌慌的……”
聽見吉野凪的話的望月盡咽了咽口水,猶豫著安慰:“可能是錯覺吧。”
吉野凪牽著淺野紗回到家,打開門看見吉野順平在家,臉色一沉。
吃晚飯的時間,吉野順平跪著,看著吃飯的吉野凪和淺野紗,不斷地吞咽口水,語氣略帶撒嬌的意味。“媽媽,我餓了。”
“那就餓著!把小紗紗弄丟了,你還想吃飯,門都沒有!”說完,吉野凪夾了一個蝦仁到淺野紗碗里,還隨帶白了一眼親兒子。
見求不動媽媽,吉野順平又把祈求的目光投向淺野紗。淺野紗心領神會。
“阿姨……”
“不許求情!小紗紗!”
淺野紗秒慫,答了一聲“哦”,低頭繼續扒飯。
兩人吃完后,吉野凪就收拾好去洗碗,進廚房之前還要求淺野紗看著吉野順平,不許讓他去找東西吃。
“阿姨,沒不讓我找,我給你拿。”淺野紗十分熟悉吉野家的布置,拿了好幾個面包送到吉野順平的面前。
“謝謝你,小紗你真好!不是,小紗你怎么又哭了!”
面包還沒撕開,淺野紗跪坐在吉野順平身邊又小聲抽噎了起來,“因為爸爸離開了我,你也要離開我……我不想!我不要!”
“我為什么要離開你!我們說好了的,要一輩子在一起的,我們還拉過鉤的。”
見淺野紗眼睛又紅了,眼淚還一顆一顆往下落,嚇得吉野順平面包都顧不上撕開,急忙用手給淺野紗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安慰。
“可是,可是今天你突然消失,突然跑出來……還有你要去的那個地方,我去不了!我去不了,嗚嗚嗚嗚……”
吉野順平手忙腳亂地安慰,一股腦地承諾:“不會的,不會的,我一定不會離開你的!”
“真的,我……”
“吉野順平!你又欺負小紗紗!”
晚上,淺野紗被她媽媽接了回去。淺野紗一走,吉野凪就開始教導兒子,“你小時候被人欺負,都是小紗紗保護你的!才那么點大,都可以為你去咬別的小孩,你怎么能反過來欺負人家呢?”
“我沒有,小紗都說了我沒欺負她……”
確實說過,但吉野凪選擇性失聰,但還是有那么一絲絲心虛。“就算沒欺負,你是男子漢也要保護小紗紗,不能讓她受傷,不能讓她哭!”
教導一頓后,吉野凪讓吉野順平把去廚房拿飯吃,自己則氣沖沖進了房間。
“小盡。”吉野順平一叫,望月盡就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我去拿吃的,你也吃點。”吉野順平剛走沒幾步,客廳的座機就想了起來。“哎……”無奈吉野順平只能先接電話,“你好,這里是吉野家,請問有什么事嗎?”
“盡君在嗎?”
盡君?吉野順平放下電話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招手示意望月盡過去,小聲道:“找你的。”
“我?”望月盡指了指自己,很是疑惑。當然吉野順平也很疑惑,好奇心讓他連飯都不吃了,湊到一邊旁聽。
望月盡接過電話,“你好。”
“你好呀,盡君。”
硝子!“硝子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還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家入硝子無奈的話語,“沒辦法,只能這樣了。你先別回高專,你的‘爸爸媽媽’都出事了。”
“什么!”望月盡驚呼,但意識到結吉野凪還在房間,壓低聲音詢問:“硝子姐姐,出什么事了?還有你們沒事吧!”
“我們當然沒事啊。他們兩位的事,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但你千萬別回高專!”
望月盡沉默了,家入硝子也陷入了沉默。但都沒有掛斷電話,良久,那邊的家入硝子嘆了口氣,說道:“五條帶著一個很重要的人潛逃了,而夏油殺了一個普通人,下落不明。我只能說這些了,盡君盡量待在人多的地方,還有千萬不要殺人!解決完后,我們會接你回來的。”說完,家入硝子便掛斷了電話。
第46章
「在拜月嗎?」
窗外一輪明月皎皎, 柔和的光灑落一地。
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搭望月盡的頭頂,手主人似乎覺得手下的頭發的發質意外地好,還摸了摸, 之后也沒有收回去。
熟悉的咒力, 熟悉的壓迫,望月盡呼吸猛滯, 感到一陣心悸。說話和動彈, 他一項也做不了……那道聲音繼續在他頭頂響起。
「虧他為你展示如何使用術式, 結果一樣都沒學會。」頭頂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嫌棄之情。
「為什么不說話,嗯?」
白癡話語一出, 望月盡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罵, 幾乎把他知道的臟詞全部用在了身后的咒靈身上!有本事不要用高他好幾個等級的咒力壓迫他。望月盡心中豪橫,但不影響望月盡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背后的汗水浸濕衣服。
咒靈感受到望月盡頭發漸漸變得濕漉漉的, 嫌棄地迅速收回手, 將手上的汗漬擦在了吉野順平房間的窗簾上……
「不好意思啊, 忘了……你很弱了。」
望月盡:“……”無暇罵回去,在解除咒靈壓迫的一瞬, 他雙腿一軟, 立馬跪倒在地,雙手撐地大口大口喘息起來, 汗珠一顆一顆直接掉落在地上。“你是……”望月盡咬了咬唇, 還是不想說出那個令他惡心的詞語!
他不說, 咒靈就說了,「對,我是你的父親。」
“你不是被祓除了嗎?”那里明明什么都不剩了……明明都被祓除掉了!還出來干什么!
「拜月教的那位的確被祓除了,但我不是他。我一直是跟在你身邊的。」新垣竹視線移向月亮, 順手將望月盡一把提了起來。
“一直在我身邊!”望月盡先是驚訝,但響起自己的刀就是聽到奇怪的聲音后出現的,便默認了這個事實。
可為什么會有兩個?
這是新垣竹唯一一次能當面和他耗費千年心血打造的兒子說話的機會,盡管不是此時并不是最合適的時機。
但沒辦法,第三重禁制還沒解開,他這個兒子的實力太弱了,需要他的提點。
「你的術式名為深淵侵襲,術式發動,你周圍百米內的人都會回憶起最痛苦的記憶,并且產生一種強烈的自殺欲望,這種精神攻擊無法避免。衍生而來的招式有子月血連和月神箭矢,攻擊對象均為靈魂,只不過一個近戰,一個遠戰罷了……」
說著說著,新垣竹講話的聲音突然一頓,毫無征兆地陷入了沉默。
望月盡抱著不聽白不聽的心態,所以中途并沒有搗亂,還在新垣竹突然卡殼下催促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
忽然“撲通”一聲,這次是新垣竹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臉上表情猙獰,像是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望月盡心中大喜,見機立即召喚出刀朝著新垣竹劈下,“魂……”什么術式不術式的,把眼前這咒靈祓除了才是王道!
但就在眨眼間,下劈的刀就被新垣竹牢牢握住,他的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死死盯著望月盡。
望月盡被盯得發毛,加上了手上的力道。但是無法往一下一寸,也無法對新垣竹造成絲毫傷害。
突然新垣竹臉上浮起一抹笑意,輕聲說著:「希望你能好好享受這段歡樂的時光,我親愛的孩子。」
“什么意思!”
「我們之后再見。」
說完,新垣竹握刀的手一用力,如煙消散,獨留望月盡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什么意思?享受這段歡樂的時光……難道他以后會被帶走嗎?
“小盡,你怎么還不睡覺?”
望月盡心中一驚,猛得轉身。
幸好被吵醒的吉野順平只是坐起身,有些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又躺了下去了,還不到一分鐘就又睡著了。
但吉野順平突如其來的一聲,讓望月盡如夢初醒,他將視線落在吉野順平身上,緊張到不斷吞咽口水。
如果真的是他猜的那樣的話,他必須馬上成長起來,擁有絕對的力量,不讓自己任人拿捏!
可白天的戰斗,自己幾乎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不是吉野順平和淺野紗,恐怕他早就被祓除了。
如果還待在順平身邊的話,可能會給吉野家帶來很大的危險,而他根本保護不了任何人……
望月盡再次轉身面向窗戶,眸中一亮,心中有個聲音不斷催著他,試試吧,他生死隨意,但不能連累其他人。
那就試試吧!望月盡下定決心,給吉野順平寫了一段話后,又一次從窗戶跳了下去。
夜深人靜,望月盡還是走出了很遠,一道帳才落下,把他籠罩其中。望月盡背后想起一個聲音:“我很高興你能出來,不然等到白天,幫助你的兩個小孩連同他們的家人都得死!”
望月盡冷哼一聲,回答:“我也很高興!”
“咒靈罷了,懂什么!”
兩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手中的刀泛著寒光。望月盡一躲,不巧躲的方向也出現了一個黑衣人!咒力的突現,望月盡及時反應,再次躲過。
不能隨便移動位置,一旦被圍攻的話,就真的徹底玩完了。“術式,深淵侵襲!”
術式發動,朝他攻來的分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望月盡顧不得罵新垣竹,咬著牙躲避越來越的攻擊,還要時刻注意不知道會從哪里突然冒出分身。
未成年咒靈,體術垃圾,面對如此密集且猛烈的攻擊,望月盡自己清楚,對方也清楚無論無何,他都堅持不了多久。
又一次被砍傷,恢復之后,望月盡呸了口血,心中升起一股微弱的絕望之情,始終不想承認今天他會命喪于此。
再試一次吧,望月盡腦海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再試一次吧。
“深淵侵襲!”
“安心被祓除吧,你終究是咒靈!”
真的要死了嗎?怕死嗎?望月盡自己問自己,他的回答肯定是不怕,但是刀即將落在他身上,砍下他的頭顱,在他瞳孔中顯得越來越大時,來自死亡的絕望還是盤踞在他心間。
“啊!”
“啊!”
數道分身一頓,寂靜的夜中不約而同響起兩道尖叫聲。
望月盡一睜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前方的狼藉,血月當空,照出尸山血海中每一尸體,每一個細節。眼眶瞬間蓄滿眼淚,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可控制地落下,接連不斷。心臟似乎被什么壓住了,呼吸變得困難。
沉淀了千年的苦難帶來的巨大悲傷都涌入他心間。
此時的他仿佛變成了一個瓶子,里面裝滿了無盡的痛苦……望月盡害怕地不斷后退,想要逃出這個世界。
「殺死他。」
新垣竹的聲音再次響起,望月盡一愣,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面前的尸山血海頓時消失。可望月盡稱不上好,呼吸不順,淚珠還是如斷線的珠子滴落。
黑衣人真身離得不遠,望月盡很快就找到了。找到時,黑衣人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呆愣地跪在地上,嘴里不斷喃喃著什么。
望月盡沒心思去聽,神情悲憫地舉起刀,根本用不到術式,一刀便砍下了那人的腦袋!
溫熱的血濺在他臉上的那一刻,術式消失。望月盡無力地跌坐在地,眼淚終于止住了,呼吸變得順暢起來。
可是……可是……他作為咒靈殺人了!望月盡用袖子胡亂擦去眼淚,嘗試了好幾次站了起來。
“什么破術式,沒見過副作用這么大的術式!”
那副人間煉獄又在他的腦海里一閃而過。那個他所謂父親的咒靈誕生于那種場地嗎?那也是真夠糟糕的!
帳消失,望月盡一邊擦臉上的淚痕,一邊往遠處走。
月光皎皎,拉得他的影子很長很長,這輪不變的月亮也曾照著千年前的人和死人。
天明,吉野家,客廳的座機再次響起。
“你好,這里是吉野家……”
“盡君還在嗎?”
“不在了,他昨晚走了。”
家入硝子淡淡“哦”了一聲,時間對上了,告訴了不要殺人,還殺上了咒術師……是咒靈的天性嗎?家入硝子猛得回神,輕咳了兩聲,問:“信得過我嗎?還有你想不想幫你的咒靈朋友?”
吉野順平幾乎沒有思考就回答了第二個問題,“我想幫他。”說完又回答第一個問題:“但我信不過你。”
“那好吧。”不行就換一個人,大不了她親自上場,只不過不方便罷了。丟下這句話,家入硝子就要掛點電話,“你真的能幫盡君嗎?”
“再怎么樣不能讓他死在高專外邊。”
“那我答應。”
“好,五分鐘后,會有個紫色頭發的男人來接你,你們一起去找盡君。”
五分鐘后,吉野家的門果然被敲響。吉野順平緊張地打開了門,外面果然站著一位紫色頭發的男人,開口便是自我介紹:“你好,我叫Echo,現在就和我一起去找那個麻煩的咒靈吧。”
“等等,你的名字……”
英文的話,吉野順平只聽了一遍,是復述不出來的。“算了,我的日本名字是黑川羽。”
“好,黑川叔叔。”
黑川羽離開的腳步一頓,但很快恢復如常。
“我們要去哪里找小盡?”
“不知道,你唯一的作用是讓那個咒靈以最快速度認識到我是友善的,是來幫他的。所以你可以一直保持沉默,我這個人不喜歡跟晚輩說話。”
第47章
“黑川叔叔, 我們要去哪里找小盡啊!!!”
在黑川羽高超的車技下,吉野順平說出的最后一個字的音都快飆到九霄云外去了。
開車的黑川羽則是相當淡定,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專注于開車, 連個視線都不肯分給副駕駛上的小孩。
本來就煩,又被小屁孩叫成“叔叔”就更煩了, “叔叔”二字讓黑川羽原本舒緩的眉頭微微皺起。
他本來打算脫離黑川家后, 順帶徹底地脫離咒術界, 帶著弟弟過平淡的生活。但耐不住五條少爺有“超能力”,有錢能使鬼推磨, 更何況是請他這個身無分文, 需要親自養家的前少爺。
越想黑川羽眉頭皺得更緊,半晌重重嘆了口濁氣,“我們車前有只蜂鳥, 是咒靈。”
見黑川羽終于肯搭理他了, 吉野順平很是興奮, 急忙調動所有注意力去尋找黑川羽說的蜂鳥,果不其然, 在車的前方, 有一只小鳥不低不高地飛著。
“它知道小盡在哪里!”
對著熾熱且期待的目光,黑川羽點點頭, 這可耗費了他半個月的壽命……更煩了……鈴聲響起, 黑川羽接通電話, 為了方便開了免提。
“你什么時候回來?”
黑川羽一改語氣中的冷淡,神色和聲音都變得柔和起來,“哥哥,最近有事, 這幾天可能都要在外面。桌子上給你留了錢,這暑假好好玩,不用擔心學習什么的。”
黑川羽說完后,才發現電話早就被掛斷了……黑川羽抿了抿唇,流出一絲傷心的神色,自我安慰,沒關系,慢慢來。
一旁的吉野順平:???這態度怎么天差地別的?
此時他們尋找的望月盡嘴里含著一根草莓味的蹲在一條漆黑的巷子里休息,嘴里含著的棒棒糖是他身上新衣服的“贈品”。
昨晚殺掉那個咒術師后,他的身體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無奈之下,他只能偷了一件合適的衣服,以免光著身子。
迅速長大下是一陣骨裂般的疼痛,仿佛他一動,就能聽見體內骨頭“咔呲咔呲”作響。
望月盡將凝視著自己變大的手掌,估摸著自己現在應該是一個成年咒靈的模樣。不過這樣也好,再遇上想要祓除他的咒術師勝算也大了幾分。望月盡慢慢地取下棒棒糖,隨手扔在了地上,接著忍著劇痛站起來,忍著劇痛活動僵化的關節,緩慢地走出巷子。
由于天氣炎熱和地理位置的緣故,街上并幾乎沒有行人,望月盡也放心了不少。
他已經因為疼痛浪費了一個晚上,沒時間可以耽誤了,必須盡快找到夏油杰和五條悟才行。
以五條悟的性格,帶走再重要人物,他都是信的。但夏油杰殺是一個普通人,真的很難讓咒靈信服。
畢竟在望月盡的認知里,夏油杰是一位能跟咒靈講正論的優等生。
但不管這件事是真是假,望月盡都會無條件站在夏油杰的那方!
“我說了,你們……你們不許帶走他!你們真怎么陰魂不散啊!”
有點熟悉……望月盡離去的腳步一頓,探究地扭過頭去看,視線準確無誤落與兩位中年人對峙的女孩身上。一眼,望月盡就回想起了這個女孩的名字——伏黑津美紀!
伏黑津美紀沒想到她只是帶弟弟出來買個菜而已,還能碰上這群壞人。
“你們的父親,禪院甚爾,也可以說是伏黑甚爾,已經把他以十億的價格賣給了禪院家。”
十億!伏黑津美紀一聽到這個數字氣勢瞬間弱了下來,如果是十億的話,的確是繼父能干出來的事。但她弟弟又不是商品,怎么能夠買賣呢!
“惠是人,不是商品……”
伏黑惠打斷伏黑津美紀的話,“不,津美紀。他們是禪院家的人,我跟他們走。”接著他扒開擋在他面前的伏黑津美紀,走到兩人面前。
抬頭看向兩人,雖然是仰視,但面若冰霜神色讓他的氣勢絲毫不輸。
“我跟你們走,但你們要保證不再打擾到我的姐姐。”
禪院家兩人對視一眼,一致認為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構不成威脅。就算給錢,也不會像那個賭鬼一樣獅子大開口,于是很爽快地點了點頭。
伏黑津美紀一著急,伸手要去拉住伏黑惠,但伏黑惠已經跟著兩人邁出了步子,于是伸出的手落了空。伏黑津美紀呆愣在原地,看著三人漸漸遠去。
三人走到一條巷子口時,異變橫生。一雙蒼白的手從巷子中伸了出來,猛得將兩個中年人拉了進去,發生一聲巨響。
暗中偷襲得逞的望月盡嘴角一勾,將兩人拖進更深處,隨意地丟在了地上。
等望月盡再出巷子時,令他意外的是伏黑姐弟兩人還在站外面,雖然離巷子口很遠,見了他也沒一絲一毫的恐懼。
“不用感謝我。”
望月盡現在的樣子就是等比例長大的小時候,只需一眼便能讓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都認出了他是誰。
感謝?伏黑惠一挑眉,緊緊抿著唇,反正他是不認同“感謝”這個詞的。
伏黑津美紀雖然不懂以前那個比他還矮的小孩怎么一下子長這么高了,但還是上前給望月盡深深鞠了一躬,感謝之情溢于言表。
隨后一拉住伏黑惠,立馬變得嚴肅起來。“惠,跟我回去!以后不許跟陌生人走。”說著便強行把伏黑惠拉走,走時還不忘回頭感激地看望月盡一眼。
一股陌生咒力突然靠近,望月盡下意識召喚出刀,隨后一刀斬下,一道血液濺在地上,小鳥的身子成了兩半,落在地上消散。
安靜的空氣突兀地響起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一輛車漂移而至。車門一開,黑川羽走了下來,緊接著是吉野順平。
兩人見到長大后的望月盡皆是一愣,不過黑川羽很快回神,將還在愣神期間的吉野順平拉了過來,語速極快,似乎說得每一個字都極其燙嘴一般。
“我是五條悟派來接你的人,如果信不過我,這是證明。”黑川羽拍了拍吉野順平的腦袋,“好了,上車吧,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什么都沒做且還處于懵逼狀態的吉野順平眼看著就要被黑川羽重新塞回車里,望月盡趁對方沒有防備,一把抓住吉野順平的胳膊,將人拉到身后,護住。
“我憑什么相信你?!”
黑川羽先是疑惑,后不滿地“嘖”一下,他又不能主動和家入硝子聯系,萬一有高層的人在旁邊,那就麻煩了,至于五條悟那邊……怕是聯系不上。
現在帶著“人證”還是被不信任……掙錢真是難啊,黑川羽無語地靠在車上,問道:“那我要怎么才能取得你的信任?打電話給家入小姐還是五條先生?萬一他們也是騙你的呢。你有沒有想過?”
“不可能。”
望月盡立刻反駁,警惕地把吉野順平往身后攔,右手握住的刀上已經燃起了血色的咒力。
黑川羽一挑眉,裝作沒看見望月盡不友好的舉動,自顧自地說道:“五條先生呢,把星漿體帶走了,不便出面尋找夏油先生。高專那邊自然也被高層監視起來了……”
“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現在只有我能帶你找到夏油杰罷了。既然你不領情,那就后會無期吧。”
黑川羽說完,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假意準備離開。
雖然五條悟給他的報酬是不少,但他不是非做不可。如果提到夏油杰都不行的話,他也懶得多費口舌,這錢不掙也罷了,多陪陪琦也好。
“等等!”意料之中的話出現的那一刻,黑川羽還是沒忍住勾了勾唇。
幸好他做事之前有將一切都調查清楚的習慣,一提起夏油杰,對方果然立馬就妥協了。
“請吧。”
望月盡帶著吉野順平上車,當仍然保持著最佳攻擊狀態。所以導致車內氣氛有些嚴肅,吉野順平不敢多說什么,緊緊地貼著望月盡坐著。
“夏油先生現在安全嗎?”
“特級,能不安全嗎?”黑川羽反問,語氣中盡是無語的意味。
望月盡被懟得一噎,但一想到以夏油杰的實力,確實很少有人能傷害到他,所以沒說什么。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請你帶我去找夏油先生。”
黑川羽隨便答了一聲“好”,反正車開到哪里是由他決定。
風平浪靜行駛了半個小時,黑川羽無意間從后視鏡看見有好幾輛車跟著他們,瞬間意識到不對。他被高層監視了?不可能!要是高專能監視到他的話,五條悟找他幫忙!自己絕對是安全的。
“你除了殺掉追殺你的咒術師,你還干了什么?”
“幫了兩個小孩,打暈了兩個人,禪院家的。”
真敢說啊,黑川羽扯了扯嘴角,一邊看著路況,一邊注意后面跟著他們的車。良好的教養使他沒罵出來,但不悅的表情體現出了他此時煩透頂的心情。
深吸一口氣,“我待會兒會把車開到偏僻的位置,你惹出來的麻煩,你自己負責解決掉。”
“我惹出來的?”
望月盡慣性地質問,隨后一想,禪院家勢力似乎挺大的,而且當時他也只是打暈了兩人……于是立馬回道:“沒問題……”
聽著再心虛不過了的聲音,黑川羽咬牙切齒道:“你最好是真沒問題!”
第48章
「悟成為最強的那天后, 我時常夢見自己身處一個奇怪的地方,那里似乎沒有白天和夜晚之分,永遠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也沒有方向, 只有腳下的路。
我不知去路,隨便前行, 路過一幕又一幕血腥的場面, 緩慢流淌的血和那日數百人自殺時一樣多……我真心感到恐懼, 轉身逃跑。
但更令我恐懼的事情是這些都是人類所為,互相猜忌, 殘殺, 無休無止。
在夢里,我沒能逃過死亡,被一箭穿透心臟, 我忽地從夢中驚醒。稍許清醒后, 我不得不安慰自己那些只是夢而已。
不知何時, 我不再只向悟宣揚我的正論,我還給盡君講, 希望他也能保護弱小……可盡君是咒靈啊, 沒有遵循天性害人已經是奇跡……
因為持續的噩夢,我開始減少睡眠時間, 晚上我就閉著眼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去想, 但往往比我認真思考時都想得要多。
困意終究是不可避免的, 但夢的內容發生了變化,我夢見了我和悟接到護送名叫天內理子的少女到高專,完成與天元大人同化的任務。
我和悟一直認為,讓一條鮮活的生命那樣死去實在可惜, 所以我們決定聽從理子意愿。一旦她不愿意,我和悟一定會拼命保護好她的安全。
可是,夢中她在我面前倒下了,沒有一絲生還的可能。血流了一地,她的死,是膽小,怯懦的非術師的過錯,可理子不是為了他們才背負注定死亡的命運的嗎?
我……
天內理子,我突然想起那個咒靈提到過,所以我固執地認為這些只是虛假的,只是我的夢。
但不久后,我接到了悟的電話。入夏之后,我很少和悟一起執行任務,我很高興他在任務期間還給我打電話,但當他告訴我,他執行的是護送星漿體的任務,我仍是一愣,高興的情緒漸漸消失,隨即聽見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天內理子。之后悟還說了一些話,我沒有聽,自然地保持了沉默,這些都不重要。
悟很快也掛斷了電話。我大概猜得出來,悟沒有遵從高層的命令,帶著理子潛逃了。
天內理子是真的,她的死亡是假的……那我學弟的死是真的嗎?是真的的話,七海還是灰原?或者都會死掉?在我去認真思考,調查之前,我……殺人了。」
夏油杰如夢初醒般收回一口吞掉女人半個身子的咒靈。盡管眼前是倒在血泊中的半截身子,但是夏油杰仍不敢相信自己會殺人,殺的不是詛咒師,而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弱者。
他顫抖著擦去濺在臉上的血液,半晌才記起來他為何殺人,把視線從尸體轉移到被強灌農藥而昏迷的男孩身上。
夏油杰快速走到男孩身邊,顫抖著伸手到男孩的鼻下,已經沒有了鼻息。夏油杰始終一言不發,臉上也不再有什么神情。
他抱起男孩的尸體,跨過血污離開了這間房子。如果他沒遇見男孩的話,男孩也不會知道看得見咒靈的人也是正常人,就不會和母親爭執,不會被強行灌下農藥,不會死去。
一起都不會發生,夏油杰走入夜色,抱著男孩的手越發得緊,一切都是他的錯!
……
可惡,又是一對多!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術式對對方有效。
“深淵侵襲。”
不到萬不得已,望月盡很不想動用這個術式,因為受苦的不僅是別人,更是他自己。但這次來人均是遠程攻擊類的術式,望月盡一時半會兒無法靠近。
術式發動后,望月盡最先一愣,用咬破舌頭的方式逼迫自己專心對戰。很快,望月盡就趁著對方停止攻擊的間隙,快速沖兩人面前,“子月血連,魂舞!”
“小盡,好厲害!”吉野順平感嘆道,一起觀戰的黑川羽則神色不明。
咒力的火焰燃氣,隱隱有吞噬一切的意味。一聲爆炸響起,望月盡飛出了咒力范圍,落在地上后還滑行了數米才一把將刀插在地上,堪堪止住后滑。
“你五條悟養在高專的那只咒靈?居然沒被黑川青殺死……”咒力火焰徹底熄滅前,禪院家二人走了出來。“也對,黑川家到底是沒落了,派出來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實力可言。”
聽見此話,黑川羽仍是一副不管我事的表情,盯著手機看。他們愛說就多說一點,反正貶低黑川家的話,他也愛聽。
吉野順平發覺自己是高興得太早了,于是看向黑川羽,擔憂地問道:“小盡,不會有事吧。”
“不知道,如果情況不妙的話,我會立馬開車逃跑。”
“你怎么這樣!”
黑川羽喜怒不形于色地瞥了一眼吉野順平,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再嘗試打了幾遍五條悟的電話之后,終于接通了。
“盡君,送到安全地點了嗎?”
“沒。”
“你的辦事效率真不錯呢……”
“多謝夸獎。”黑川羽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會動用術式,讓你找到夏油杰……”
話還沒有說完,五條悟激動地喊道:“你居然答應老子了!”
按照黑川羽說的,天佑術式找人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召喚引路咒靈,就是找到望月盡的方式,但這種方式有個弊端必須只能指引術式發動者,好處也顯而易見,只需要半個月壽命為代價。
另外一種是強行改變制造偶遇這種巧合,術式發動,就算五條悟只是下樓扔個垃圾,也必定會在樓下遇見夏油杰,但代價就是一年的壽命。
“我自然是有條件的,你還記得被我否定的那個條件嗎?”
“沒忘。”
兩人商定好后,黑川羽便使用了術式,這時他才去看望月盡的情況。
“我勸你把少主交出來,我還能給你和你的同伙一個痛快。”
“什么少主?”
兩方狀態都不大好,力量和速度都有明顯的下降。望月盡忍著互相殘殺,尸橫遍野帶來的悲痛與惡心,禪院二人極力壓制住擠壓在心中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怨恨。
在強烈的負面情緒的干擾下,“剩”者為王。禪院家的二人很快發現近戰對自己十分不利,剛才對他們靈魂的一擊,是他們及時發現,調動全身咒力才勉強護住靈魂。
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弄不好真的會死在這是咒靈手下。于是二人對視一眼,雙雙往后退去,他們的術式可都是以遠程攻擊為主。
望月盡陷入了極為被動地局面,兩方都在硬抗深淵侵蝕的精神攻擊,子月血連的范圍不夠,最好的辦法就是使用月神箭矢……可他做不到。
罷了!努力接近他們!望月盡眼神變得堅定,一股腦沖了上去,拼盡全力對比攻擊,一旦靠近,就用全部咒力發動一次子月血連。
吉野順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因為萬分緊張的緣故,吉野順平額頭都滲出了汗珠。突然他嗅到了一股煙味,回頭一看,黑川羽居然抽起了煙,煙霧繚繞,對外面如火如荼的戰斗漠不關心。
吉野順平只恨自己沒用,幫不上什么忙,但他還是盡力去勸:“黑川叔叔,你真的不幫一下忙嗎?”
“不要叫我叔叔,我比你大不了多少。”黑川羽掐滅了煙,神色有些萎靡,“叫我一聲哥哥,我就幫他。”
對此,吉野順平持懷疑的狀態,但叫一聲又不吃虧。“黑川哥哥!幫一下小盡。”話落,黑川羽苦笑著嘴角一勾,“天佑,滅亡。”
望月盡頓覺對方咒力攻擊變弱,之后他眼睜睜看見其中一人莫名其妙自燃起來,幾乎是眨眼間,那人就變為了一塊“焦炭”倒下。
什么情況?望月盡和幸存的那人都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一幕。“小盡不要走神!”吉野順平高興地大喊,回首不忘夸贊黑川羽真厲害!
“子月血連,魂舞!”望月盡一鼓作氣,堵上全部咒靈使用出子月血連。深淵侵襲消失,證明他取得了勝利。
血色的咒力火焰再次燃起,望月盡力竭,用刀撐著才勉強站立。他在火焰前站了許久,回憶起新垣竹的子月血連,有種仿佛要燃盡一切的氣勢。
他什么時候能做到那樣,什么時候能召喚出那把弓。
待到火焰熄滅后,吉野順平才下車歡呼地向望月盡跑去。長大成人的望月盡很輕松地將吉野順平抱了起來。
“小盡你好厲害!還有黑川哥哥超帥,只說了一句話,就干掉了一個人!”
望月盡有些感激,但還是問了:“你不怕嗎?”吉野順平這么小,居然一點都不害怕,倒讓望月盡感到十分意外。“你還不是不怕。”
“我不一樣,我是咒靈。”
“我也不一樣,我喜歡看恐怖漫畫,恐怖小說什么的。”
一人一咒靈再次回到車里的第一時間,望月盡就想表達感謝,卻被黑川羽搶先開口:“謝謝的話不必多說,我收了五條悟的錢,拿錢辦事,天經地義。”黑川羽說話一頓,發動汽車后繼續道:“我不會帶你去找夏油杰,我已經告訴了五條悟夏油杰的位置。你現在需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憑什么!”望月盡不滿,他也想幫助夏油哥哥!
“憑你太弱了。”
實話,無法反駁。所以望月盡選擇避開這個令咒靈尷尬的話題,靈光一動想起了剛才禪院家的人說的話。
問:“他們說我綁了禪院家的少主,禪院家的少主是誰啊?”
第49章
夏季炎熱不僅灼燒著人類的軀體更炙烤著他們的內心。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煩躁起來, 令人心生厭惡。他們盡情地厭惡,詛咒,但從不揭開自己虛偽的面具。
他們想殺死一切, 但從他們的負面情緒中誕生的咒靈只想殺死他們。
不配為人者倒也依舊受法律的保護。殺人者夏油杰因此不得不在炎熱的環境下帶起口罩, 以免法發生不必要的麻煩。非術師的制裁他不怕,只是他還不打算與咒術界為敵, 因為實在沒有那個必要。
選好生活必需品后, 夏油杰還挑了一把遮陽傘, 希望這把傘能幫他抵擋一下熾熱的陽光,支撐著他走回暫住的小屋。
一出便利店的門, “嗨, 杰,老子來陪你了。”五條悟站在便利店門口前面抬起手和他打招呼,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在陽光下更為奪目。
五條悟穿著普通白色體恤, 外加一條黑色牛仔褲, 像是一名暑假里無聊的學生頂著烈日來找朋友一起去游玩。
雖然夏油杰很想見到五條悟, 但突然出現的五條悟對于來說還是太驚恐了。所以夏油杰出門時,微微愣住了幾秒, 之后回以微笑, 但笑中帶著幾分虛假。
“嗯,外面太熱了, 悟有什么事, 先回我住的屋子在說吧。”
五條悟自然是一百個同意, 上前幾步走到夏油杰身邊,“老子來幫杰撐傘。”說著便一把將傘奪了去,撐起,兩人被陰影籠罩, 夏日的暑起似乎都消退了不少。
兩人走在一起時難得沉默。夏油杰沉默的原因來自身邊的摯友,思索著回到住所,五條悟可能會問什么問題,自己又該如何作答。五條悟沉默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夏油杰不說話,他索性也不說話,給夏油杰一個專心思考的時間。
順帶感嘆一句,黑川羽的術式就是好用,自己沿著街道隨便亂走,然后靈機一動在剛才那家便利店門口停下,正好就看見了出來的摯友。
“悟。”夏油杰突然開口,有些難為情,“我住的地方可能不是很好,等會兒多擔待。”只顧想回去后的問和答了,他居然忘了自己為了低調,現在住的是一件老舊且亂的單間,實在是不符合五條悟少爺的身份。
早知道就隨便找一家甜品店坐坐了,聊得不開心,也方便拿甜品堵住悟的嘴,夏油杰后悔地想。
“有杰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啊。杰,你都不知道老子有多想你。早知道的話,老子帶理子走的時候,把你也帶上了。”
夏油杰聽著五條悟不正經的發言,輕笑了兩聲,還沒回話。就聽見一道虛弱的呼救聲從馬上路過的漆黑巷子里傳出來,同時一道不強的咒力擴散開來。
兩人心下了然,又有發生了咒靈襲擊人類的事情了。但夏油杰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徑直往前走去,走出了五條悟撐起的那片陰涼地。
直到徹底聽不見呼救聲,方才止步站定,等著五條悟解決完后追上來。
太陽一照,夏油杰的心情也變得煩躁起來,努力平復了一下后,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悟雖然是最強的,但免不了祓除咒靈必要的時間,自己曬一會兒太陽而已,又不會死掉。
幾乎是夏油杰站定的一瞬,驚奇夏油杰離開的五條悟回神,沒有繼續思索,幾個跨步走到夏油杰身邊,將傘遞到了夏油杰手中,笑道:“老子,去去就回。”
五條悟解決一只咒靈所需要的時間比夏油杰以為需要的時間要少上許多。不到五分鐘,五條悟就重新站到了夏油杰身邊,接過傘,“走吧。”
途上,五條悟很識趣地沒有問夏油杰不去救那人。還是夏油杰有好幾次想要開口,詢問那人是否活著都被生生咽了下去。
直到一陣救護車的笛聲在旁邊的路上,夏油杰才徹底閉了嘴。
縱使五條悟明確表示自己不介意去到的環境如何,但當夏油杰轉動鑰匙,推開房門,看見沒疊的被子,擺滿啤酒罐和速食餐盒的桌子,還是羞愧得無地自容,忍不住重復一句:“請多擔待。”
五條悟仿佛是沒看見房間很亂一般,率先走了進去,一屁股坐在床上,接著躺了下去,發出滿足地感嘆:“好軟!好舒舒服!”
“悟……”算了,就這樣吧。夏油杰懶得再有多余的想法,講清楚之后,就馬上送悟離開這里。
夏油杰將擺在桌邊的坐墊移到了床邊,坐在上面,背對著五條悟。五條悟正面躺在床上,凝視著天花邊,只要他稍微偏頭,就能看見夏油杰顯得疲憊的側臉。
杰是什么時候露出疲憊的樣子來的?入夏之后嗎?還是那次宗教事件之后?五條悟不知道何時開始的,但他的的確確在中途發現了杰的疲態,可他只是簡單地歸結于任務加重和炎熱到令人食欲不振的夏天。
他想著夏天過去了,秋天在和杰好好放松放松。
直到他接到了硝子的電話,得知杰殺了人,他才后知后覺杰是真的出現了問題,同時懊惱自己的忽視。
再小的問題,沉默也解決不了,于是五條悟開口,沒有質問夏油杰為什么要殺人,而是說起自己:“杰,老子好像闖禍了。老子帶著星漿體潛逃,還藏了起來。現在高層那群老橘子找不到老子,就變著法給五條家施壓……雖然看他們狗咬狗是挺好玩的,可老子似乎忘了天元大人和高專的結界。再者……”五條悟抬腿在床上彈了幾下,把夏油杰嚇得一激靈,“再者老子不想把理子交出去!”
理子,夏油杰喃喃一遍,腦海里再次閃現出倒在血泊中的少女和那群麻木的人類!他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惡心,安慰五條悟:“沒關系的,悟,你是最強的,他們奈何不了你的。就算你不交出天內理子,有五條家在,高層也不會把你怎樣的。”
“不對!”五條悟猛得起身,扭頭盯著夏油杰頭上的丸子看,氣氣鼓鼓的,突然附身抱住消瘦很多的夏油杰,下把擱置在夏油杰的肩上,有些生氣地嘟囔:“老子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強的,你不在老子身邊,高層肯定會把老子欺負慘的!”
“悟,熱。”
夏油杰將頭扭向另一方,伸出手去推緊緊貼著他臉的五條悟,不敢看那大得出奇的眼睛。五條悟不滿地哼唧了幾聲,突然沉聲道:“杰,請一直站在我身邊,永遠看著我,幫助我,好嗎?我需要你,沒有你,我會變得什么都不是!我不是什么好人,剛才救下那人,也是因為你曾經給我講的強者要保護弱者的正論。我不關心你為什么否定了自己的正論,但請將你改變的原因告訴我,讓我也一直站在你的身邊,永遠看著你,幫助你。”
夏油杰瞳孔劇烈震動起來,盯著一處地方,抿著唇沒有言語。
為了一個無辜的孩子殺了一個罪人,法律,道德上可以被原諒,以他的實力,只要他愿意,咒術高層也不會追究此事。
但他不想……他所信仰的,只是他認為的,事實遠遠比他認識的殘酷。
夏油杰強硬地扒開五條悟摟住他的手,站了起來。“這段時間經歷了很多事,我也回想起了很多事,我覺得我成為咒術師以來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不管是保護弱小還是祓除咒靈。甚至我成為咒術師都都是毫無意義的。”
夏油杰稍微走遠才轉身看向五條悟。此時五條悟也站了起來,兩人隔著一張桌子,互相望著,他們兩人的眼神都十分熾熱。
五條悟想用自己的堅定挽留這位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人。而夏油杰用這眼神告訴對方,自己去得決絕。
“丑陋的咒靈誕生于非術師的負面情緒中,殺死他們,同時也殺死術師,那些人卻絲毫不懂得感恩!而術師又以絕對的實力,鄙視,欺壓非術師,仿佛他們天生高人一等。不管是咒術師還是非咒術師都是丑惡至極。
他們擁有著一個共同的身份‘人類’。人類為了自身的利益什么都做得出來,互相猜忌,互相殘害,一邊感恩一邊詛咒,一邊汲取一邊傷害,從來都是如此!”夏油杰最后一句咬字極重!在說完之后還笑了起來,仿佛他在慶幸自己終于能認清什么是夢什么是現實了。
“那我又為什么去要不顧危險地去拯救他們?人類因負面情緒生出天生厭惡人類,殺死人類的咒靈,也是他們自食惡果。不加干涉,人類就減少,咒靈也會隨之減少,世界也會變得干凈一些……”
說完,夏油杰愣了許久,可能他也被自己的話驚到了,那些話無疑是偏激的,但是都無所謂了,人類本來就很惡心,包括他自己。
“悟。”夏油杰走到門前,打開門,“離開吧,我會離開咒術界。”或者離開這個世界……最后的話,夏油杰埋藏在了心中。
他做不到與他思想一致的極端行為,也無法改變現狀。
這個他原本以為燦爛美好的世界似乎正在一點一點腐爛生蛆。
真正面對那樣一個世界的時候,他還能真心笑出來嗎?還能守著自己的正論嗎?夏油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所以逃避才是最正確的行為。
“悟,離開吧。”
第50章
“這是你最后的決定嗎?杰。”
五條悟輕聲問。
夏油杰點點頭, “嗯”了一句。
“好。”五條悟話鋒一轉,“但老子是不會離開的,就算杰不當咒術師了, 老子也要一直粘著你。”說完, 五條悟賭氣一般重重倒在床上,將臉埋入柔軟的枕頭里, 隨后房間里響起“哼哼唧唧”的聲音。
夏油杰見五條悟這樣, 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行!絕對不能動搖!
但與五條悟拉扯了好一會兒, 都沒能把這尊大神請出去。“中國有句古話叫‘請神容易送神難’,反正杰要對我負責。”
一時語塞。一直僵持不下也不是辦法, 最后還是夏油杰退步, “那好吧,悟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本來他想說一句“再見”的, 可嘴唇動了動, 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五條悟沒動, 但房間里的哼唧聲都戛然而止。
當關門聲輕輕響起,五條悟一下子坐了起來。“杰!”五條悟稍許著急地跑到門前, 可一開門, 門前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五條悟不死心地跑到外面, “杰, 杰, 杰……”一聲比一聲大的呼喊的聲音沒有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得到回應。
杰真的走了!他被拋棄了!不可能!杰,不會不要他的,他們可是互相唯一的摯友!
“杰!”
五條悟失落望著天空,居然不帶他!
在天上飛了半個小時, 夏油杰才放心控制著蝠鲼咒靈落在地上,他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不過特意選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落了腳。
站在落腳地望去,正好能看見不遠處就有村子。夏油杰想了想,如果居住在這個偏僻的村子的話,應該能延后悟找到他的時間,而且自己的存款也能支撐他過一段沒收入的時光。
在這里找一個閑置的房子,簡單布置一下,還可以養只貓,種點花什么的。徹底把保護弱者,祓除咒靈有關的事情和自己徹底分割開。
想到以后自己平和的日子,夏油杰心情不錯,沿著小路慢悠悠地走著。大約走過十幾分鐘,村莊的樣貌越來越清晰。
可突然從夏油杰看不見的房屋后跌跌撞撞跑出來兩個女孩,她們奮力地奔跑著。夏油杰沒當一回事兒,只以為是孩子之間的追逐打鬧罷了,但沒走幾步,他就意識到了不對!
兩個女孩身后根本不是什么孩童,是一大群拿著各種農具的成年人!
“我不行了,我跑不動了!”黑頭發的少女喘著粗氣,喉嚨腥甜,感覺肺都要炸了!最重要的是她視線已經模糊了,若不是有人拉著她跑,現在的她肯定停下來,被身后的人抓了回去。
“一定要堅持住!美美子!我們一定會離開這個鬼地方的,跑進山里就行,跑進山里就有地方躲了!”
黃頭發的女孩此時也不好受,一直吃不飽飯,加上時不時的毒打根本不足以讓她長時間快跑。
可沒辦法,想逃活著就必須往前跑!她想活著,也想美美子和她一起活著!
“菜菜子……放開我吧,你自己跑吧。”她實在是跑不動了,回許她留下還能給菜菜子爭取一點時間。
菜菜子一聽,沒有說話,但握住美美子的手越發得緊了,拼命地加快速度往山的方向跑去。
只要進山,只要進山就有地方躲了,只要進山……美美子堅持住啊,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美美子!”緊握住的手一松,菜菜子驚呼起來,下一刻就聽見美美子撕心裂肺地吶喊:“繼續跑,不要管我!”
“砰”的一聲,美美子摔倒在地上,菜菜子轉身跑過去,重新抓起美美子的手,“起來!媽媽臨終前告訴過我們,無論發生了什么,都要在一起的!”
“大伙兒都快點,絕不能讓這個兩個怪物出村,危害別人!”
聽著身后人群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看著堅持不肯離去的菜菜子,美美子重新爬了起來,繼續奔跑。
她的眼淚忍不住掉落,可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于是她抬手抹去眼淚,更加拼命地奔跑。
“站住!”一大群孩童忽然出現在道路的前方,他們也同大人一般拿著各式各樣的東西,烏泱泱的一大群堵住兩個女孩的去路。
兩姐妹一起停了下來,她們怎么也沒想到村里的孩子也會加入對她們的“討伐”。前后夾擊,菜菜子不知道自己內心是憤怒多一些還是絕望多一點,她渾身顫栗。
“我們該怎么辦?”
美美子發問的聲音無比的顫抖,被抓回去的話,一定會死,她不想讓菜菜子死掉……
“把他們抓回去!”身后的那群大人也追了上來,不少人都停歇在原地喘息,剩□□力好的人也不敢輕易靠近,畢竟在他們認知里這兩個小女孩都是怪物。
菜菜子沒說話,她緊緊抓著美美子的手,力道重得仿佛要磨碎血肉,握住白骨一般。她雙眼通紅地死死盯著不遠處的林子……心中的恨意不斷增長。
時間過得有些久了,不少大人開始慢慢靠近她們,就在即將抓住她們時,菜菜子一把美美子拉到身后,高聲咆哮:“我死也不會放過你們的!”說著,淚水從眼眶中涌了出來。
她不明白她們做錯了什么,要遭到這種待遇!
“蝠鲼。”
菜菜子聽見陌生的聲音一愣,隨即一陣天旋地轉,只清楚自己緊緊抓著美美子的手。緊接著她聽見周圍爆發出恐懼的尖叫和雜亂的奔跑聲。
待到周圍徹底安靜時,耳邊響起了美美子怯生生的聲音:“菜菜子,我們怎么進山了?”
“不……不知道。不過沒事,我們一起離開這里。”菜菜子揩去眼淚,強壯鎮定地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便牽著美美子,小心翼翼地往更深處走。
她們要離開這里,擁有正常地生活下去的機會。一想到這里,心中的害怕和委屈減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太陽西沉,天色暗淡,她們還是沒能出去。在天完全暗下來之前,除了原路返回,不然根本不可能出山。可對她們來說,回到那個吃人的村子,她們寧愿凍死在山里面,或者被野獸撕碎吃掉!
“啊!”
美美子被不小心摔倒的菜菜子帶著摔在了地上,幸好有厚厚的落葉墊底,不怎么疼。可菜菜子齜牙咧嘴的一看就是出事了,“菜菜子,你沒事吧。”
菜菜子本想說自己沒事,卻被美美子搶先發現了傷情,“都腫了!”說著,美美子四處望了望,除了坡就是樹林,肯定不能在這里過夜,“我來背你!”
“我來吧。”
人類溫和的聲音寂靜的環境中突然響起,但沒有帶來一絲恐懼。因為村里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不會用這種溫和的語氣跟他們說話。
來人不是村里人。
但本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理念,兩人站起來后,看著怪劉海,丸子頭的男人不動聲色地往后退去。
再細微的動作都逃不過夏油杰的眼睛,他只是裝作沒看見,神色有些淡,“是我把你們送到這里的,我……可以幫你們。”見兩個小孩還是不肯停止后退的動作,夏油杰無奈地嘆了口氣,“這里有一間小木屋,你們可以跟來。”
說罷,夏油杰轉身就走,也不管兩小孩跟不跟,跟沒跟上來。但聽著身后加重的枯葉折斷的聲音,夏油杰的一顆心放下不少。
他還是做不到見死不救啊,那時路過小巷,如果悟不在,夏油杰想自己就算走出一段路,也會折回去救下那人。這讓夏油杰有些厭惡自己,但又無可奈何。
咒靈找到小木屋可能是以前獵人留下來的,屋中擺設足夠滿足基本生活。夏油杰打開屋子,他的咒靈把這里打掃得很干凈,轉身看向兩姐妹。
美美子背著菜菜子顯然很吃力,但她舍不得菜菜子忍痛行走,于是咬牙堅持著,幸好馬上就到了。
夏油杰心軟了,快步走到她們身邊,抱起受傷的菜菜子,還立馬安撫要掙扎的菜菜子:“她累了,我抱你進去。”
外出的咒靈還撿回來了柴,夏油杰又用能噴火的咒靈點燃了柴堆。烈火讓原本濕冷的木屋瞬間干燥,溫暖起來。
兩個小孩靠在一起,窩在床上。美美子拿著奇劉海哥哥不知哪里弄來的冰袋,給菜菜子腫脹的腳踝冷敷。
“疼嗎?”安頓下來后,緊繃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下來,美美子再也忍不住悲傷,眼眶中不自覺蓄滿了淚水。“不疼,別哭。”菜菜子見狀將美美子摟進懷里,輕輕地拍著對方的背,以示安慰。
敲門聲響起,撐著腦袋想事的夏油杰突然起身,打開門,接過又一只咒靈找來的野果子。他把果子抵到兩姐妹面前:“吃吧。”
菜菜子小心地接過,眼神不自覺瞥向關上的門,有些恐懼。
“你們……看得見嗎?”
“沒,看不見。”夏油杰一問,菜菜子急忙否認,美美子身子一僵,不敢說話。
又是這樣……夏油杰眼中的憤怒一閃而過,重新坐在椅子上后。身后想起兩聲小聲的“謝謝”。不由得讓夏油杰呼吸一滯。
夏油杰鼻尖一酸,心中翻涌的情緒讓他很難受,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半晌,他也輕聲回了句:“我帶你們離開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