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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若是在京城中, 或許能利用各方面的資源,強行將望遠鏡制作出來。

    但此處是大順邊境,容城。

    容城軍營的將士拼盡全力守護大順的疆土, 期間消耗了不少財力、物力及人力。

    將士們已經差點彈盡糧絕,當然不具備制作望遠鏡的條件。

    “呃, 是我考慮不周,這么說來,只能挑選出眼力好的人上熱氣球了。”沈亦初表示遺憾,又指了指自己, “比如說,讓我去。”

    他的五感絕佳, 目力能看到極遠的地方,夜視能力也很好,又會繪圖,正好符合條件。

    “不行。”楚錦佑瞬間冷臉。

    “為什么不行?”沈亦初不服氣,怎么誰都能去, 唯獨到了他這里便不行了呢?

    為什么要差別對待?

    “沒有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楚錦佑偏過頭。

    沈亦初一時語塞。

    他又不是去送死,若是出了岔子, 他還可以施展輕功飛回來, 誰也追不上。

    他最珍愛性命了,怎么會在沒把握的情況下讓自己陷入險境呢?

    在現代的時候,他一個普通人不也成功從野人的追捕下逃脫了嗎?

    有必要反應這么大嗎?

    “那隨便你嘍。”沈亦初聳聳肩,反正這一趟他是去定了。

    他來大順朝的第一天起, 所有遇到的倒霉事都跟西戎脫不開關系,眼下正是一個絕佳的報復時機,他不給西戎找點樂子玩, 名字倒過來寫!

    ……

    半夜,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來到熱氣球里面,再點燃熱氣球中央的燃料包,等待著熱氣球升空。

    “什么人?!”熱氣球的火光驚醒了在一旁假寐的小兵,小兵見熱氣球失竊,頓感不妙,連忙上前阻止。

    可這時熱氣球已經升到了半空,越過城墻,朝著西戎軍營的方向飄遠。

    大順營地里,眾將士只能瞅著空中的那一抹亮光望洋興嘆。

    沈亦初控制著熱氣球的方向,將身上的披肩裹緊了一些,直到看到不遠處零零散散的亮光,才打起些精神。

    要到了!

    熱氣球飛的夠高,沒能引起西戎小兵的注意,任誰也不會料到,自家營地的上空會飄著敵人。

    沈亦初無聲無息地靠近西戎軍營,憑借出色的目力,將西戎營地的大概情況盡收眼底。

    西戎一共有六大倉用來裝糧食,其余的便都是士兵用來居住的帳篷,營地構造簡單,在空中,他很容易便能辨認出來。

    沈亦初狡黠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大捆火藥,這一捆火藥能分十來次用。

    熱氣球飄到六大糧倉的正上方時,他解下一根火藥,點火,扔到其中一個糧倉上。

    “BOOM!過年嘍~正好能請你們看一場煙花秀!”沈亦初扔火藥扔得起勁,西戎士兵那邊開始亂了起來。

    他們連衣裳都來不及穿,光著膀子就開始用沙子滅火,西戎兵們急切的喧鬧聲點燃了整個營地的氣氛。

    “糧草被燒了!趕緊救火!”

    “可能是敵襲,注意周圍!”

    “你們快看!天上飛著什么東西!有火光被那東西吐出來了!敵人在天上!”

    “什么?天上那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怎么還會冒火星子,會不會是什么妖怪前來報復了?!”

    有眼力好的兵卒指著熱氣球上的人影,高聲吶喊道:“不是妖怪,上面有人!”

    西戎兵們抬眼仔細一瞧,果真,那奇怪的東西上面果然站著一個人!

    “神弓手呢?用箭把那東西射下來!”

    對自己射箭技術很有信心的西戎兵直接零幀起手,射出去的箭擦著熱氣球的底邊而過,無一人射中。

    沈亦初聽到底下人的動靜,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位置,便有了撤退之意。

    他控制著熱氣球往更高處飛,西戎人的箭矢便更是夠不到他。

    此番西戎人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糧草被燒,敵人還捉不到,只能仰著頭干瞪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放獵鷹!”西戎人只能祭出最后一個反制手段。

    一聲鷹嘯傳來,沈亦初便看到一個小黑點朝著自己的方向越飛越近,隨著小黑點的迅速靠近,他才認出小黑點竟是一頭雄壯的獵鷹。

    “不講武德啊!有沒有天理啊!能不能把老鷹這玩意了!它要是把我熱氣球啄破,那我還怎么玩啊?!”沈亦初大驚失色,心跳速度加快。

    獵鷹已經鎖定了沈亦初的熱氣球,它直直得朝著沈亦初頭頂的布料沖去,一下子就將熱氣球撞得東倒西歪,差點沒讓沈亦初落地成盒。

    沈亦初為了保命,只能跟獵鷹拼了,他憑借靈巧的身手,利索地翻上熱氣球的頂部,一翻手腕,一根根細小的銀針便出現在他的指尖。

    在獵鷹準備第二次進攻時,他看準時機,將一根銀針朝著鷹的眼睛射去。

    獵鷹發(fā)出凄厲的哀嚎,沈亦初便知道,他成功了。

    此時,熱氣球已經飄到靠近大順容城的河道上空,隱隱約約他已經能看到大順營地熱鬧的火光。

    然而,西戎并不只有一只雄鷹,在熱氣球即將越過河道之時,一群鷹朝著沈亦初的方向沖來。

    沈亦初的手中也只剩下九根銀針……

    太好了,他要完蛋了!

    看來他不能繼續(xù)待在熱氣球上了,照著這群鷹的兇猛程度,他如果還繼續(xù)待在熱氣球上,可能會被摔死。

    熱氣球的高度往下降,差不多距離地面有七米的時候,沈亦初將熱氣球棄了,朝著容城城墻飛躍而去。

    他的身后還跟著無數箭矢和一群老鷹,但幸好,箭矢和老鷹的速度都沒他快。

    等他躍上容城城墻之時,箭矢剛好扎在熱氣球的布料上,而那群鷹離了主人的命令也都自覺回到西戎營地。

    沈亦初坐在城墻上大口喘著氣,撫著胸口,感嘆了一句,“好刺激,比坐過山車還要刺激,等回頭我也讓老楚整一只鷹玩玩。”

    “回來了?”楚錦佑壓著怒氣出現在沈亦初的面前,“你放才做了何事?”

    沈亦初表情一僵,抬頭尬笑,“今晚月色不錯,我在城墻上賞月,也沒做什么事啊?”

    “熱氣球呢?”楚錦佑雙眼一瞇,逼問道。

    “我不造啊,熱氣球不是還在營地嗎,難不成丟了?”沈亦初死活不承認是自己把熱氣球偷了。

    楚錦佑氣極,定定地凝視著沈亦初一眼,便扔下他一個人走了。

    “完了,老板生氣了,想找他要一只鷹養(yǎng)著玩也養(yǎng)不成了……”沈亦初心虛地摸了一下鼻子。

    他在城墻上坐著歇了一會,便回到自己的茅草屋,打算好好睡一覺,定定心。

    今夜算是有驚無險,西戎人的糧草沒了,應該能多消停一陣子吧?

    ……

    西戎營地。

    贊巴克得知自家營地糧草在一夜之間燒光,對大順更是恨得牙癢癢。

    “大順欺我太甚!竟做出如此卑鄙之事!來人!”贊巴克招來一個小兵。

    小兵對贊巴克恭敬行禮,“尊敬的贊巴克將軍,您有什么吩咐?”

    “把那些鮮嫩的兩腳羊宰了,從今日起,營地內換新肉吃!兩腳羊吃完,我們便殺到河對岸去!”贊巴克眼神兇狠如修羅。

    “遵命。”小兵退了下去。

    沒一會,帳篷外傳來女人凄厲的喊叫聲,才不到一刻,便銷聲匿跡。

    西戎糧草被燒盡,但西戎人總會用他們自己最擅長的方式生存下去。

    他們信奉的,向來是弱肉強食。

    ……

    大順營地,楚錦鋒尚且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他手底下名叫‘雨’的暗衛(wèi)已經準備去西戎探查消息。

    “殿下,屬下若是回不來,您能不能替屬下給阿黃戴一朵漂亮的牽牛花?”雨低著頭,做出了此生最逾矩的動作。

    他揪住楚錦鋒的衣袖,等待著楚錦鋒的回應。

    良久,雨只等來楚錦鋒的四個字,“快去快回。”

    楚錦佑看到這一幕,只感到一陣牙酸,出聲打斷:“不必去探查消息,昨夜已經有人去過了。”

    被驚擾到的雨一下子縮到楚錦鋒的身后,臉色通紅如秋柿子,顯得靦腆可愛。

    楚錦鋒低頭看了雨一眼,問道:“發(fā)生了何事?”

    “西戎的戰(zhàn)帖也已經遞了過來,并將大順子民未被吃干凈的遺骨送回來,就堆在城外,想來應是糧草出了問題。”楚錦佑將西戎的戰(zhàn)帖遞給楚錦鋒,臉色奇差無比。

    他們的確有一部分大順子民被西戎人擄走,但沒想到的是,被迫離鄉(xiāng)的大順子民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回到故土。

    真是欺人太甚!

    “怎會如此?!”楚錦鋒一目十行地看完戰(zhàn)帖,驚怒道:“五皇弟,你可知是何人如此有勇氣,敢夜探敵營?”

    楚錦佑沉默不語。

    “你不愿說便算了,既然已經知道西戎的糧草出了問題,便是好事。”楚錦鋒沒有強求。

    西戎人都開始吃人肉,可見是真的沒東西吃了,如此大順也能多幾分勝算。

    “雨,你去將城外的百姓遺骨收殮好,讓將士們好好瞧瞧,西戎都對大順的百姓做了些什么。”楚錦鋒吩咐道。

    “是,殿下!”雨領命離去。

    楚錦佑控制輪椅掉頭,臨走前叫上楚錦鋒,“速去主帳議事。”

    如此良機,萬萬不可錯過。

    第82章

    主帳內, 一封戰(zhàn)帖被擱置在桌子上,田統(tǒng)領拿過戰(zhàn)帖掃了一眼,頓時感到怒火中燒。

    “豈有此理!我大順的百姓竟會落得如此境地, 怎會被人生吞入腹?!一幫畜生!”

    大順落得如此被動的境地,無非就是糧草不足, 將士們吃不飽飯,沒有力氣。

    而如今,兩位皇子已經將一大批的糧草運送至軍營,大順的劣勢也能稍微扭轉一些。

    “據先前的舊消息得知, 西戎營地大概有十五萬兵卒,而我大順現有將士也只有七萬人, 雙方差距過大,接下來又該當何如呢?”田統(tǒng)領犯了愁。

    他怎知西戎人將大順百姓當糧食吃掉是不是為了泄憤?

    西戎人向來殘暴,不可以常理思之,應謹慎為上。

    楚錦佑觀察著輿圖,思索著破敵之策, 當他不經意掃到西戎營地之后的山峰時, 心中有了對策。

    “吾有一計,可解危局, 但此計甚危, 不可輕易嘗試。”楚錦佑來到輿圖前,指著西戎營地后面的大山,“此山名為大悲山,地形險要, 易守難攻,若是能在不驚動西戎兵的前提下,潛入此山, 便可將此山當成甕,將西戎鱉困在其中,便能逆轉局勢,轉危為安。”

    此計難就難在,西戎人馴養(yǎng)著鷹犬,若是他們稍微不注意,便會被鷹犬察覺,屆時,潛入之人便會死在西戎人的屠刀之下。

    高風險往往伴隨著高收益,若是此計能成,他們大順便能一舉贏得此戰(zhàn)勝利。

    “五皇弟說笑了,此計眾人皆知,你若能騙過西戎鷹犬的眼珠子,再論此計吧。”楚錦鋒毫不猶豫地拆臺。

    田統(tǒng)領也不認為此計能順利實施,“是啊,五殿下,您難道有辦法能讓兵卒逃過獵鷹的一雙厲眼和餮狗的鼻子嗎?”

    “吾并無辦法,只能賭。”楚錦佑撫摸著輿圖,視線定格在西戎營地的位置,“大順的子民,尚且處于危難當中,生死不知。”

    每晚一刻,就有可能會有更多的百姓葬生于西戎人腹中。

    “大順會記住他們的。”田統(tǒng)領惋惜道,“將士的命也是命,我作為將軍,必須要為將士們的命負責。”

    必要時,他要有所取舍。

    “田統(tǒng)領若是害怕,現在便可離開主帳。”楚錦佑冷嘲熱諷了一番。

    “田統(tǒng)領也是為了將士們的性命著想,并非有其他意思,五皇弟莫怪。”楚錦鋒察覺氣氛不對,出來打圓場。

    “若吾說,吾能讓人如獵鷹一般飛至空中呢?”楚錦佑說道。

    “啊?”田統(tǒng)領愣住了,“這不是神仙手段嗎?”

    昨夜熱氣球事件發(fā)生之時,處于夜間,田統(tǒng)領有嚴重的夜盲癥,沒能看到空中的熱氣球。

    他剛披上衣裳出來,熱氣球已經飛到西戎營地,所以他也只能看到天邊一抹微光,以為是星星在閃爍,便沒太在意。

    “原來昨夜的動靜,是五皇弟的人折騰出來的,倒是好手段。”楚錦鋒親眼見到熱氣球升空,但怎么也沒料到是楚錦佑的人鬧出來的動靜。

    田統(tǒng)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兩位皇子在說些什么,也插不上半句嘴。

    “過獎。”楚錦佑表情平淡,“隨意折騰出來的小玩意罷了,尚且不知效果如何,需多次驗證才是。”

    不過,他知道,沈亦初已經冒險試用過了,但不知出了何事,熱氣球已折損在外。

    “小玩意?能飛在空中的怎能是小玩意呢?”田統(tǒng)領已經麻了,都已經是神仙手段了,在五殿下口中竟還是小玩意?

    楚錦鋒回憶著昨夜看到的情景,對他的五皇弟愈發(fā)忌憚,“可以一試,但時機寶貴,五皇弟何時能將此物拿出來用?”

    “三日。”楚錦佑說道。

    楚錦鋒笑了,“倘若你做不出足夠用的物什呢,可敢立下軍令狀?”

    “當然,為何不敢?”楚錦佑也笑了,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鋒,“若吾沒能在三日內做出足夠數量的熱氣球,便軍法處置了吾,如何?”

    “可,那便這么定了!正好有田統(tǒng)領在此作見證。”楚錦鋒一口答應。

    田統(tǒng)領是全場最懵的人,他聽得云里霧里的,“不是,二位殿下,此次行動需要多少人馬,要做多少那個球才算行?您二位能不能說得清楚些,末將聽不懂。”

    楚錦佑嘆了口氣,解釋道:“大悲山雖樹木繁茂,但占地不大,若想悄無聲息地讓將士們潛進大悲山,勢必要用精兵才是。”

    “最多點五百人潛入大悲山,余下的幾萬兵馬便充當佯攻,為此五百人拖延出時間,若能將西戎人的后路徹底斷掉,便能一勞永逸。”

    大悲山是西戎人撤軍的必經之路,若是連大悲山的后路都斷了,便等于西戎軍的生機被徹底切斷。

    這下田統(tǒng)領算是聽明白了,“也就是說,五殿下要在三日內制作出能容得下五百人的那個球才行,對嗎?”

    楚錦佑撐起手肘,淡笑道:“是,也不是,并非要做一整個熱氣球,那樣的話目標過大,不易掩藏,若是追求隱蔽性,必要以輕小取勝。”

    “吾需要收羅一些悶不透氣的布料,越多越好,希望三皇兄和田統(tǒng)領能夠助吾一臂之力。”

    “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可不能單靠吾一人出力,吾負責制作熱氣球,你二人負責收集相關材料,分工協(xié)作,倘若三日之后仍不能完成,三人連坐,如何?”

    “有意思,可以。”楚錦鋒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看向田統(tǒng)領,“田統(tǒng)領,你不會要打退堂鼓了吧?”

    田統(tǒng)領被迫拉上賊船,哭喪著臉,“二位殿下,別再拿末將尋開心了,末將怎么也要參與進去啊,別等三日后,熱氣球都沒做完,大順就沒將領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總不能到時候讓一群小兵像無頭蒼蠅一般,朝著西戎自殺似的沖鋒吧?

    “不敢就是不敢,哪來那么多借口,難不成你的身份還能比皇子的身份還要貴重不成?”楚錦鋒嗤笑。

    田統(tǒng)領哆嗦著腿,嘴唇都在顫抖,“那,那好吧,末將領命。”

    三日之后,若是沒完成目標,還有兩位皇子給他陪葬,也不算虧。

    ……

    會議之后,楚錦佑便召集現有工匠,先著手用現有材料做一些熱氣球,不但如此,營中心靈手巧的小兵也被抓過來當壯丁。

    營中頓時熱鬧了起來,到處都能看到被不同顏色的布料拼接而成的熱氣球。

    只不過都是半成品,甚至還是殘次品,根本用不成。

    沈亦初一出自己的帳篷,看到的便是這樣熱火朝天的場景,仔細一看,他一眼便認出兵卒們在做熱氣球。

    “這位小哥,你可知做這么多熱氣球是要干什么?”沈亦初隨意找了一個小兵,問道。

    小兵看了他一眼,“都是殿下的吩咐,我們只管聽從便是。”

    “謝謝,我知道了,不打擾你了,你先忙吧。”沈亦初道了聲謝,便直接去往楚錦佑的營帳當中。

    不行,他得告訴老楚,西戎的獵鷹會對熱氣球產生威脅,一定要把隱患說出來才行。

    他輕車熟路地走到楚錦佑的營帳前,頓了頓,才硬著頭皮掀簾子進去。

    剛進去,他便看到楚錦佑在翻閱著那本記載著熱氣球的書籍,皺著眉頭,不知在想著什么。

    “老楚,我跟你說個事,你別生氣。”沈亦初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楚錦佑的臉色,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盤算著一會說出的話合不合適。

    楚錦佑抬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吧。”

    沈亦初心虛,不敢坐,表情尷尬,“老楚,我昨天沖動了,不該一人夜探敵營,還損失了一個熱氣球。”

    他心一橫,這才將昨夜發(fā)生的事說了出來,說完低下頭,不敢看楚錦佑的表情。

    “我并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以后,你切莫再做如此危險的事,西戎的糧草被燒,你做的不錯。”楚錦佑笑了笑,并沒有如昨夜一般過多苛責他。

    沈亦初放心下來,想到剛才看到的一幕,好奇問道:“老楚,你為何要讓人做那么多熱氣球啊,是要有什么大動作了嗎?”

    “確實如此,但事關軍機,恕我不能言明。”楚錦佑點了點頭。

    雖然他已經知道獵鷹可能會對熱氣球產生威脅,但良機難覓,他必須有所行動。

    “我要參與行動,熱氣球是我拿出來的,這次行動理應把我算上。”沈亦初能理解軍機要保密,但仍舊會感到不服氣。

    他惜命著呢,若無把握怎會輕易出手?

    昨夜只是有點倒霉,遇到了獵鷹,不然他應該還能在西戎營地多浪一會。

    他見到楚錦佑的桌面上擺著一沓白紙,便伸手扯過一張,鋪在自己面前,又從桌面上的毛筆架上取下一根筆,沾點墨汁,執(zhí)筆于紙上。

    不到一刻,西戎營地的各區(qū)域分布圖便躍然紙上。

    十分詳盡,讓人一看便知。

    “這是我昨夜打探到的,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沈亦初將墨跡未干的圖紙推到楚錦佑面前。

    他都如此坦誠了,應該能參與此次的行動了吧?

    況且,他又不是犢子,需要被人一直護著。

    楚錦佑并未表態(tài),他摸索著略顯粗糙的紙張,第一次主動向沈亦初詢問,“你可知,如何能在空中反制獵鷹?”

    如何能在空中反制天空霸主?

    這是什么地獄笑話,沈亦初不知該如何評說,他微微一笑,不過沒關系。

    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第83章

    鷹的視力是人類的三十六倍, 能夠在空中俯瞰到地面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

    要想躲避鷹眼,幾乎沒可能。

    熱氣球的體型龐大, 想躲過老鷹的眼睛,更是不可能, 若想反制老鷹,只能從武器上下手。

    只有火藥了。

    但再如何,火藥也是一種熱武器,殺傷力巨大, 若是出現在古代戰(zhàn)場上,可以做到在一瞬間扭轉戰(zhàn)局。

    不過, 他真的要將火藥拿出來嗎?

    沈亦初猶豫不決。

    “想不出便算了,反正也是閑來無事,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可好?”楚錦佑笑了笑,將西戎營地圖收好,率先出了軍帳。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沈亦初‘嗯’了一聲, 跟了上去。

    兩人繞過忙碌的兵卒,來到城內一處荒地, 地上對著一些小土包。

    沈亦初仔細觀察, 才發(fā)現這些小土包大多都是翻新的,輕輕一聞,還能聞到泥土的腥味。

    “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沈亦初滿臉疑惑。

    楚錦佑看向小土包,聲音聽著有些微沙啞, “他們都被埋在此處。”

    “誰被埋在這?”沈亦初依舊沒聽明白。

    楚錦佑眼神幽暗,沉默片刻,才說道:“昨夜, 這些人還是活著的,但他們被西戎人剝皮剔骨,做成肉湯,被人吞吃入腹,今日一早,他們的骨頭便被西戎人送至城門口。”

    “最少死了兩百多人。”

    沈亦初怔住,昨夜不就是他潛入西戎營地的時間嗎?

    那些百姓是被他牽連了嗎……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內疚,而是想讓你知道,西戎人不應該成為憐憫的對象,他們暴虐不仁,視人性命如草芥,就算沒有你,落在西戎軍營的百姓也活不長。”楚錦佑察覺出沈亦初的情緒不對勁,緩和了語氣。

    “不要把他們當人看。”

    沈亦初聽完,心中的內疚依舊沒有緩解,他紅著眼睛,捏緊拳頭,鼓起勇氣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老楚,我想明白了,如果西戎依舊打算侵害大順的百姓,那么我覺得,我應該讓你認識一樣東西。”

    “火藥。”

    楚錦佑眼中有一道微光閃爍,俯身傾聽,“愿聞其詳。”

    沈亦初從腰間摸出一根昨夜沒用完的火藥管,當著楚錦佑的面,將火藥管點燃,扔向遠處的空地。

    “嘭!”

    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在遠處的半空中炸開,煙塵四起,爆炸聲附近的雜草都被炸成焦炭,地上漆黑一片。

    刺鼻的硫磺味充斥空氣中,嗆得二人涕淚橫流,好一頓咳嗽。

    “咳咳,不好意思,扔得有點近了,下次我扔遠點。”沈亦初尷尬地捂住口鼻,嗡聲說道。

    剛才一陣大風吹來,摻雜著火藥碎屑的風朝著他倆刮來,他倆躲都沒處躲。

    這波算他的鍋,又坑了老楚一次。

    楚錦佑還在震驚于火藥的威力,一時啞口無言,他控制著輪椅來到火藥炸的地方,哪怕被熏得流眼淚,仍沉浸在方才的一幕當中。

    好在此處空無一人,若是被他人看到火藥的威力,恐怕沈亦初的處境便危險了。

    “沒想到此物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它名為火藥,對嗎?”楚錦佑眸中似有波光流轉,熠熠生輝。

    “對,這就是火藥,若是加大藥粉用量,其威力還能更強,只是正是因為它的威力強,用它之前才應該更加慎重,再慎重,不可濫殺無辜。”沈亦初蹲下身,平視著坐在輪椅上的楚錦佑,一把箍住他的肩膀,鄭重三連問:

    “你會不會用它去傷害無辜之人?”

    “你能不能做到將它妥善保管,不讓它流失于民間?”

    “我可以信任你嗎,老楚?”

    楚錦佑偏頭輕笑,“需要我發(fā)誓嗎?”小暗衛(wèi)已經掉進他的碗里了,還有逃脫的可能嗎?

    不信任他,還能信任誰?

    “請認真回答我,這個問題很嚴肅!它關乎人命!”沈亦初氣惱,用力地掐了楚錦佑的肩膀一下。

    “好吧,我楚錦佑在此發(fā)誓,若我今后將火藥之事泄露出去,則會被天誅地滅,不得好死。”楚錦佑端正態(tài)度,發(fā)了毒誓,他抬眼,視線不停地描摹著小暗衛(wèi)的朱唇,問道:“如此便可以了嗎?”

    古代人講究口業(yè),楚錦佑敢發(fā)如此毒誓,他便信任一次吧。

    “可以。”沈亦初又繼續(xù)道:“我只把□□說一遍,你能不能記住看你自己。”

    他也不管楚錦佑能不能記住,一股腦地將火藥的詳細配方說了一遍。

    總之就是將硫、硝酸鉀及碳的比例弄清楚,至于能不能做出來,那就是楚錦佑自己的事了。

    他今天只是跟老楚出門望風,旁的可什么也沒說。

    “我記下了,多謝。”楚錦佑說道。

    “我都將□□告訴你了,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個問題?還是剛才在軍帳中問你的那個。”沈亦初指的是熱氣球的事。

    老楚為何一大早便讓人準備大數量的熱氣球,他們準備做什么?

    楚錦佑還是沒有正面回應他,只道了一句,“事關軍機,恕我不可相告。”

    沈亦初憋了一口悶氣,惡狠狠地瞪著楚錦佑,“行,軍機軍機,算你嘴嚴,我不問了行了吧?!”

    “下次你可以同我一起去主帳旁聽。”楚錦佑真怕把他惹惱后,他又會去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無奈,便松了口。

    “誰要跟你一起去,無聊死了。”沈亦初還在嘴硬。

    楚錦佑被懟了也只是笑了笑,并未生氣。

    ……

    二人說完,便回了軍營。

    沈亦初見將士們仍然在忙著趕制熱氣球,便上前湊熱鬧,他仔細觀察一看,皺起了眉。

    布料與布料相互拼接在一起,有的布料看著很結實,但實際上一扯就爛,根本沒有載人的能力。

    這樣的熱氣球怎能載著人飛到天上呢?

    確定不會半路報廢嗎?!

    沈亦初心中暗自搖頭,小兵們到底不是正經工匠,手藝很是粗糙,便是再如何努力,其成品也無法投入使用。

    “小哥,我問你一下,做熱氣球的這些布料是怎么回事,從哪整的?”沈亦初看不下去,朝一旁的小兵詢問道。

    小兵停下來,朝聲源看去,一眼便看到沈亦初后面的五殿下,當即慌了神,“五,五殿下,末將沒有偷懶,請您明察。”

    “熱氣球做得有何問題?”楚錦佑湊近小兵的半成品熱氣球,摸了一把,并沒看出跟昨夜報廢的熱氣球有何不同。

    沈亦初指出問題,“做熱氣球怎么能用麻布呢?我瞧著昨夜的熱氣球不是做得挺好的嗎,怎么今日的熱氣球料子換成麻布了呢?不怕熱氣球在空中自燃嗎?”

    “是誰提供的布料,找他去!這不是胡鬧嗎?”

    楚錦佑這才注意到熱氣球所用的布料,仿佛早有預料,“是三皇兄和田統(tǒng)領提供的布料。”

    “你被他們針對了,包的。”沈亦初篤定道,“所以到了現在,你還不肯告訴我,這期間發(fā)生了何事,對嗎?”

    一旁的小兵恨不得賭上自己的耳朵,神色頗為不安。

    “你先下去吧。”楚錦佑放小兵離開,才將事情告知沈亦初,“我立下了軍令狀,若三日內無法制出足夠數量的熱氣球,我便會被軍法處置。”

    “什么?!你瘋了!你要做多少才行?”沈亦初大驚,“你怎么這么糊涂,虧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精明的人,我的天!”

    “你昨夜的行動不也沒告知于我?如今也算是扯平了。”楚錦佑絲毫不在意軍令狀的事,反而有閑心跟他斗嘴。

    兩個人跟小學生吵架似的,沒有半點技術含量。

    “你!”沈亦初被噎住,有病,簡直太有病了!

    做人怎么能癲成這樣,竟把自己的性命當成玩笑,隨意做賭!

    楚錦佑諷笑,朝著沈亦初步步緊逼,“你也知道瘋?那你為何昨夜讓自己陷入如此險地而不知悔改?”

    “為何你總會沖動行事,枉顧自己的性命?”

    “讓我猜猜,你是不是認為自己擁有前人的知識便能為所欲為?”

    “沈亦初,你終究還是太看得起自己,總把自己當救世主,到頭來卻誰也救不了,你自己算算,因為你的一時沖動,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事到如今,你還想如何?”

    楚錦佑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讓沈亦初再次被迫正視自己的內心,老楚說的沒錯,他有些時候的確自視甚高,好些時候也會選擇沖動行事。

    他無法反駁老楚的話,因為老楚說的都是對的。

    “的確是我的問題,我也不想如何,你我也不要互相指責,半斤八兩,都好不了哪去。”沈亦初不想做無謂的爭吵,將話題扭到正事,“熱氣球的布料不合格,在這種情況下,你打算如何按時交差?”

    楚錦佑觀察了一下眼前的半成品熱氣球,心里有了些章程,“若是做不到聲東擊西的話,那便要及時改變策略,你覺得疑兵之計如何?”

    “疑兵之計,怎么操作?”沈亦初有點搞不懂楚錦佑到底要做什么。

    自從他給楚錦佑看過一部分現代的書籍,他便越發(fā)弄不明白楚錦佑到底在想什么。

    是他落伍了嗎?

    “保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楚錦佑端的一副高深莫測,讓沈亦初更加費解。

    第84章

    哪怕熱氣球的布料不合格, 楚錦佑也依舊沒有叫停制作熱氣球的進度。

    反而讓人趕工,批量生產出更多的次品熱氣球。

    三日后,一百多個熱氣球被如數制作完成, 楚錦鋒和田統(tǒng)領當著眾多兵卒的面,驗收成果。

    “五皇弟, 你是不是為了湊數才拿這些粗制濫造的東西糊弄我們?你確定這些熱氣球能載人?”

    楚錦鋒不信楚錦佑能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將足夠數量的熱氣球做出來,便來到其中一個熱氣球面前,隨意一扯, 便將熱氣球的布料扯出一個豁口。

    “五皇弟,這你又該如何說?”

    “三皇兄, 當初我只是立下了足夠數量的熱氣球的軍令狀,可沒有保證質量一定能過關,更何況,熱氣球的制作材料可都是你和田統(tǒng)領共同收集到的,若是出了岔子, 你們二人也應當承擔責任才是。”楚錦佑話音一轉, 又道:

    “我還有更好的法子破局,你們且看著吧。”

    說完, 楚錦佑便吩咐小兵們, 將提前準備的稻草人塞進熱氣球的吊籃內,并且每一個稻草人身上都綁著火藥。

    楚錦鋒并不認識火藥,以為楚錦佑是在跟他開玩笑,“你打算如何做, 就憑這些稻草人和紅色的小木棍?”

    “對,就憑它們。”楚錦佑冷哼了一聲,“三皇兄, 見識少便要多讀書,此時可不是容你胡鬧的地方。”

    “我自是沒有五皇弟見多識廣,既然你都如此說,那接下來便看你的了。”楚錦鋒挑眉一笑,將場子讓給楚錦佑。

    一群人耐著性子等到傍晚,大順營地內的一半熱氣球才緩緩升空,但這一批熱氣球的目的地并非是西戎營地,而是大悲山。

    楚錦佑刻意將這批熱氣球燃料器的底部做了手腳,只要底部快被燃盡,便會有一點點火星子從燃料器中漏出來。

    到時候便盡看天意。

    忽然一陣東風吹起,恰好卷著已經升空的熱氣球朝著大悲山而去,星星點點的光亮飄蕩在空中,猶如閃爍的螢火蟲,在夜色中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

    楚錦佑感覺時機成熟,抬起手向前一揮,“所有將士聽令!出城索敵,為死去的大順百姓報仇!”

    “末將領命!”眾將士齊聲喊道。

    將士們話音剛落,大悲山那邊傳來‘轟隆隆’的巨響,火光接天,一刻鐘之后,動靜才消停下去。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大悲山好像矮了一截……

    將士們受到鼓舞,他們齊齊邁出城門,朝著西戎的營地開拔,此時,另一半熱氣球也升空,每個熱氣球的底部還有一根長繩子。

    五十個大順兵卒將熱氣球的繩子綁在身上,等大軍來到西戎營地附近,他們才將身上的熱氣球繩子解開,并點燃繩子。

    一點點火星順著繩子爬上熱氣球的吊籃中之時,熱氣球剛好飛到西戎軍營正上方。

    早就有所警惕的西戎兵集結在一起,將這些熱氣球一個不落地射下來,當他們看到熱氣球中只有一個稻草人時,都在哈哈大笑,辱罵著大順都是一群沒有骨氣的人。

    但下一刻他們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一聲聲巨響打破了西戎營地的安寧,西戎兵們哀嚎一片,空氣中彌漫著焦熟的肉香味。

    整個西戎兵營燃起一大片的火光,伴著這一陣反常的東風,這一場火化身為巨獸,似要將整個西戎營地盡數吞沒。

    半個時辰之后,西戎兵營的火才漸漸燃燒殆盡。

    “殺!為百姓們報仇!”

    田統(tǒng)領一聲令下,大順的將士順利殺入敵營,火藥爆炸的余威讓他們表現得更加勇武。

    西戎的殘兵敗將被殺得片甲不留,由于大悲山的后路被炸平,他們無路可去,敵人殺來,也只能像無頭蒼蠅似的在營地到處亂跑。

    西戎營地外,楚錦佑坐在輪椅上靜靜觀看這場盛宴,火光倒影在他的眼中,內心也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熊熊燃燒。

    “老楚,我想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人受傷,反正大局已定,應該不會有危險的。”沈亦初緊緊盯著遠處的戰(zhàn)局,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

    “嗯,去吧,注意安全。”楚錦佑稍加思索,便放他離開。

    ……

    沈亦初剛到西戎兵營,便看到原本齊整的營帳被燒得破破爛爛,滿地都是西戎兵的尸體,聞著便感覺有一股怪味。

    他好懸沒直接嘔出來。

    西戎營地大多都是西戎兵的尸體,而大順將士的尸體,他倒是沒見到多少,即便有傷兵,也都是輕傷,尚有余力作戰(zhàn),不需要他上前醫(yī)治。

    既然此處不需要他,那他倒是可以繞路去西戎的俘虜帳中探查一番,看看有沒有還活著的大順百姓。

    抱著一絲僥幸的念頭,沈亦初輕車熟路地來到俘虜軍帳,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憑借良好的視力,他一眼便看到了低著頭縮在角落,渾身發(fā)抖的六個衣衫襤褸,發(fā)如枯草的女子。

    “你們別怕,我是大順的人,你們已經安全了,可以回家了。”沈亦初安撫道。

    那六個女子顯然已經害怕到極致,聽到沈亦初的話也不敢有所動作,身子反而抖得更厲害了。

    她們曾經也被人這樣試探過,就有信以為真的姐妹以為自己終于脫離苦海,便出了營帳,沒想到一出去便死在外面。

    眼前這個人來歷不明,她們怎知此人是不是在試探?

    萬一,萬一她們應了,豈不是性命不保?

    沈亦初勸不動,無法,只能陪著她們待在帳篷里,“你們不走也行,外面還亂著,出去也不太安全,這樣的話,我陪你們一起等吧,反正西戎敗了。”

    其中一位女子大著膽子問道:“郎君說的,當真?”

    “是真的,外面那么大的動靜,我怎么可能會騙你們,瞧,大順五皇子府的腰牌在這呢,做不了假。”沈亦初將腰牌拿出來,向她們示意了一下,又掛回腰間。

    看到腰牌,女子們才勉強相信,她們抽泣著自己終于苦盡甘來,欺負自己的仇敵終于得到了報應。

    “我們跟你走。”一位臉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的女子站了起來,眼神堅決。

    “嗯,跟上我,別掉隊。”沈亦初松了一口氣,率先走了出去,不放心,還回頭看看她們有沒有跟上。

    可誰知異變突生,沈亦初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人一個手刀砍暈,扛走。

    女子們出了帳篷,卻什么也沒看到,見局勢混亂,便結伴朝西戎營地外逃去。

    ……

    不知過了多久,沈亦初才醒來,剛睜眼,便看到熟悉的人坐在身側。

    “圖力格?怎么是你,你怎么會出現在兩國的邊境?”沈亦初正困惑著,想坐起身來,卻發(fā)現自己被粗制麻繩綁著,心中有些慌亂,“這是哪里,你要帶我去哪?”

    他環(huán)顧四周,入眼滿是黃沙,除了他們,再沒有任何活人的蹤跡,頓感不妙。

    “沈亦初,我以為我們能成為朋友,卻沒想到你有一日會成為西戎的隱患,我不能再放你回大順,但我曾經說過,要將你帶去西戎,此時正是好時機。”圖力格將一塊肉干塞進沈亦初的嘴中,動作不有些粗暴,“吃一點吧,補充一下力氣,我們很快便到西戎了,再堅持一下。”

    肉干猝不及防地被圖力格塞進口中,沈亦初下意識嚼了一下,微苦,有點難吃,想起楚錦佑告訴過他的話,臉都綠了。

    他反應劇烈地將肉干吐出來,不停咳嗽著,想吐干凈,太過用力,眼尾都咳出了一抹艷色,令圖力格當場看直了眼。

    “這是人肉吧?!我就算是餓死也不會吃的!呸呸!”

    圖力格愣了一下,“我怎么會讓你吃那種東西,這是馬肉干,能吃的,不信你瞧。”他給沈亦初做了個示范,將另一個肉干扔進自己的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那我也不吃,萬一有毒呢?”沈亦初寧死不從,對拐了自己的圖力格恨得牙癢癢。

    圖力格略微盤算了一番,“沒事,我教程快,大概還有幾個時辰便能到達西戎,你不吃也不打緊,去了西戎我再請你吃點別的。”他總不能讓心上人餓死渴死在路上。

    “你這個劊子手,我永遠不會跟你同流合污,京城的疫病是你的手筆吧?”沈亦初憤然,對他怒目而視。

    圖力格大方承認,“沒錯,是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西戎的未來,也是王的命令,你沒道理怨恨我,我只是一把刀罷了。”

    他還手下留情了呢,若是真的下狠手,那么大順京城到大順邊境這一路,將會是疫病的溫床。

    沈亦初憋著氣,不想同他說話,只恨自己當初為什么沒一刀捅死圖力格,以絕后患。

    “若是休息好了,便出發(fā)吧,我抱你走。”圖力格的雙臂穿過沈亦初的腿彎,將他打橫抱起。

    沈亦初劇烈掙扎無果,只能被迫以這種格外羞恥的姿勢前往西戎。

    手腳都被捆上了,他能怎么辦?!

    二人越靠近西戎,沙漠上的駱駝出現的頻率便越高,見到的商隊也就越多。

    一個男子抱著另一個男子的畫面太過另類,吸引了大多西戎商隊的目光。

    但沒有人多管閑事,畢竟大家都忙得很,家里還有妻子和孩子要養(yǎng)呢,可沒有那些閑工夫去管他人的閑事。

    圖力格低頭欣賞著臉色頗為難看的沈亦初,“前面就是西戎了,你回不去了,要接受現實,一切要往前看。”

    沈亦初氣得闔上眼簾,裝聾作啞,不給圖力格任何正向的反饋。

    “無恥。”他破口大罵。

    怎么辦,他有點想老楚了……

    第85章

    西戎的城呈尖塔狀, 其建筑風格和現代的‘蜥蜴’國有點像,但又不完全一致。

    每一家房屋的墻壁上都涂著不同顏色的顏料,看著便很有特色。

    圖力格也不管沈亦初的冷淡態(tài)度, 開始自顧自地為他講解著西戎當地的特色,其講解內容五花八門, 什么都講一些。

    沈亦初始終被抱著,里子面子都沒了,想死。

    “你抱夠了沒,我自己可以走, 放我下來,我不跑。”沈亦初說話有氣無力的, 瞧著快要虛脫了。

    圖力格以為他在關心自己,爽朗一笑,“沒事,我不累,抱著你走, 我心甘情愿的。”

    沈亦初:“……”可是他不愿意, 有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放我下來。”沈亦初又掙扎兩下,臭著臉, 語氣奇差無比, “我討厭沒有邊界感的人,特別是你,圖力格。”

    “沒關系,我們慢慢來, 不急。”沈亦初的話仿佛在圖力格的心間撓癢癢似的,并沒有讓圖力格感到沮喪,反而讓他更加興奮。

    是一種想要征服獵物的興奮感。

    沈亦初跟這個犟種說不通, 他準備暫時按捺下來,等待時機,圖力格總不能一直把自己栓在身邊吧?

    不能吧,不能吧?

    有沒有好心人過來救救他,他被變態(tài)綁架了!

    補藥啊……這種日子什么才是個頭啊?

    沈亦初越想,心底越是絕望,眼中逐漸失去高光,像一朵飽經風霜的嬌花,挺直多年的花枝終于要斷了。

    ……

    西戎營地,大順的兵卒們穿梭在各個破爛帳篷之間,尋找著什么。

    “都找仔細一點,別遺漏了!”同達監(jiān)督著兵卒們的行動,眼中充滿擔憂。

    小沈大人都已經失蹤兩天了,他們連個尸骨都沒找到,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他頭一次見到自家殿下發(fā)了這么大一通火,真恐怖。

    同達擦了一下頭上的虛汗,準備去找楚錦佑匯報兵卒們的巡查情況,可他在營地里找了一圈,只見到自家殿下的輪椅留在原地,而人卻不知所蹤。

    殿下失蹤了?!

    同達驚恐萬分,不過他理智尚存,知道要替楚錦佑遮掩,便及時地將輪椅暫時藏在了西戎營地的角落。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失去了主心骨,一時間沒了主意,不知該繼續(xù)尋找不知所蹤的殿下,還是回容城等待消息。

    他既糾結,又迷茫。

    殿下,可別出事才好啊,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然而同達不知道的是,一個身影已經將他的所有行動盡收眼底,并在下一刻那道身影獨自一人離開了西戎營地,朝著沙漠更深處進發(fā)。

    又有一道身影也緊隨其后,也朝著西戎國的方向趕去。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距離逐漸縮小。

    ……

    離開西戎兵營的楚錦佑獨自身處金燦燦的沙漠之中,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跟蹤著。

    他照著自己的趕路節(jié)奏,在太陽最烈的白天休息,夜里最涼的時候趕路,身上裹著兜帽長衫,用來遮擋風沙。

    餓了便啃餅子,渴了便解下腰間水囊,拔開塞子,喝一小口潤潤喉。

    如此折騰之下,才不到一日,楚錦佑身上的衣衫便臟了大半,已經看不出最開始的布料顏色了。

    曾幾何時,他也是一個有著潔癖的皇子,卻沒想到會有不在乎臟污的時刻。

    他已經在西戎兵營里找了沈亦初兩日未果,而大順那邊也沒有一丁點消息,若是兩處都沒有,那便只能去將西戎的地界都翻一遍。

    若是幸運,他總能找到人的,若是不幸,他也只是會葬身于黃沙當中,并不會對大順產生任何負面影響。

    天邊的日頭越來越烈,楚錦佑的眼睛都有些睜不開,連續(xù)的趕路讓他的身體感到些許疲憊,但他不敢睡。

    一望無際的沙漠中并不是沒有一點危險,所有的危險都潛藏在黃沙之下。

    有毒的沙漠蝎子,毒蜥蜴可能會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啃他一口,他必須打起精神,讓自己隨時保持警惕。

    他估摸著,大概還有兩日便能趕到西戎最邊沿的城,若是不出意外的話,自己身上所帶的物資應該能支撐著他趕到目的地。

    “嘶~嘶嘶~”

    一丁點動靜讓楚錦佑警惕起來,他站起身來,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不遠處的小沙丘有異動。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小沙丘,慢慢與其拉開距離,然沙丘里突然鉆出一只全身為褐色的小蛇,其頭為三角型,瞳孔圓潤,看著人畜無害。

    小蛇慢慢朝著他的方向游離過來,吐著蛇信子,尾巴搖得飛快。

    楚錦佑認出了此類蛇,其毒液可以麻痹人的神經,讓人瞬間失去行動能力。

    若是在有人煙的地方遇到此蛇,倒還好,中了毒還可以求醫(yī),但此處是沙漠深處,若是在此處失去行動能力,跟直接判處死刑沒什么區(qū)別。

    “唰唰!”

    利器入肉的細微聲音響起,楚錦佑面前的褐色小蛇瞬間斃命,他一驚,朝著利器飛來的方向看去。

    “五殿下,屬下來助你一臂之力。”枯木瞥了一眼楚錦佑的腿,食指轉著一柄小刀,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原來你在裝瘸啊?”

    枯木便是之前被人從花樓追到五皇子府,并成功混進五皇子府的人,化名為逢春。

    楚錦佑神色晦暗,心里的警惕不降反升,“怎么是你,你在跟蹤吾?”

    “非也,實不相瞞,您和我的目的是一致的,既然如此,我們不妨一起走,還能相互照應。”枯木協(xié)商著,“我的傻弟弟做事莽撞,多謝殿下費心照顧,才能安然活到現在,但是,唉……”

    本來還好好的,他的弟弟卻失蹤了。

    “你的弟弟?”楚錦佑蹙眉,“誰是你的弟弟?”

    枯木啞然失笑,“原來我弟弟還沒告訴你啊,他叫逢春,或許你應該更熟悉他另一個名字。”

    “沈亦初,這應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吧,還怪好聽的。”

    “我之所以來五皇子府,正是來找我弟弟的,多謝殿下對我弟弟的照顧。”

    枯木眼中劃過一絲感傷,“只是不知為何,他好像不記得我了,也不知其中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原來如此。”楚錦佑有些意外,早在枯木混進府的第一時間,他防了此人一手,給人下了藥。

    若是不及時吃解藥,便可穿腸肚爛而亡。

    他這算是防錯人了?那此人的解藥怎么辦……距離毒發(fā)也就不到一個月了。

    這……他此次出來得急,又沒帶解藥出來,若是枯木出了意外,那沈亦初豈不是要恨死他?

    楚錦佑沉默良久,不知該如何同枯木解釋。

    “也罷,總歸是自己弟弟,我這個當兄長的,總不能置之不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即刻動身吧。”枯木隨手撿起地上的褐色小蛇,甩了甩,“走吧,五殿下。”

    他枯木原本是先帝的暗衛(wèi),既然先帝已經死了,那他也算是自由身,如果可以,他想跟弟弟一起過日子。

    將以前缺失的記憶補回來。

    “嗯,走吧。”楚錦佑偏頭,盡量不與枯木對視,“時間寶貴,我們加快腳程,速速前去西戎。”

    ……

    西戎邊陲小城,沈亦初被圖力格塞進一座被沙土壘成的土胚房當中,動也不能動,四肢被繩子勒出了一道道紅痕。

    他的口中也被塞了布料,連話都說不出。

    而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躺著,在心里數羊,無聊的緊,則這種狀況下,也睡不著。

    沈亦初氣得臉都紅了,眼眸中還帶著一絲絲水光,配著姣好的身段,瞧著別有一番風韻。

    由于已經兩日沒吃飯,他根本沒有半點力氣,腹誹了一會,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沈亦初只感覺身上壓著一個很沉的東西,讓自己有些喘不動氣,他費力地睜開眼,只看到圖力格放大版的臉懟到自己的面前。

    他受驚之下,一腦殼撞了過去,力氣之大到將圖力格一下子撞翻在地。

    “嗚嗚……!!!”沈亦初口中塞著布料,說不了話,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不滿。

    滾啊!

    死變態(tài)!到底要對他做些什么?!

    想讓他如何倒是說句話,為什么要這么圈著他,他又不是牲口!

    “你不吃飯,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喂你,如果你覺得冒犯,可以自己進食,我只喜歡你活著的樣子。”圖力格將剛去集市上買的小餅拿出來,示意了一下。

    沈亦初翻過身,不想搭理圖力格。

    他就算是餓死,也不吃劊子手喂的食物,他想回大順,不想待在西戎受此侮辱。

    “我不想被你討厭,但我也不想讓你離開,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錯事,但我說過,我只是西戎的一把刀,我做的所有錯事都并非我本意,希望你能理解。”圖力格嘆了一口氣,將小餅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沈亦初無動于衷。

    就算圖力格再怎么道歉,那些死去的大順百姓也無法死而復生,錯了就是錯了。

    他永遠不可能原諒圖力格。

    但,他也沒有勇氣一刀捅死自己……他怕疼。

    “餅就放在你嘴邊,你若是餓了,就吃點,千萬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圖力格將沈亦初口中塞的布料拿出來,并將小餅放到他的嘴旁,留戀地看了沈亦初一眼,便離開了屋子。

    “滾。”沈亦初出聲罵道,聽著聲音有些沙啞。

    圖力格隔著一道門聽到里面人的話,表情一滯,頹然地低下了頭。

    接下來的幾日,沈亦初又被迫踏上了前往西戎腹地的路,期間,圖力格極度溫柔地照顧著他,但他依舊跟圖力格唱反調。

    主打一個叛逆,就是讓死變態(tài)不順心才好呢。

    越靠近西戎腹地,沈亦初越是絕望,被人帶到這么遠的地方,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恐怕也救不了他吧?!

    完了,全完了……他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對我這么執(zhí)著,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若你還是執(zhí)迷不悟,那我也沒辦法,你隨意。”沈亦初好話賴話說盡,也依舊扭轉不了圖力格的想法,他徹底擺爛了。

    在大順的時候,他還跟楚錦佑提了一句現代明朝的某位瓦剌留學生皇帝,現在,他成了西戎留學生了。

    命運總是會開玩笑,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輪到他。

    若真有哪位好心人愿意救他于水火,他真的會叫恩人一聲‘義父’的!

    毫不夸張。

    第86章

    楚錦佑和枯木二人喬裝打扮, 將自己的身份遮掩起來,盡量讓他們的扮相與其他西戎人一致。

    枯木不會說西戎話,只能充當啞巴, 也幸好楚錦佑精通西戎話,才沒露餡。

    西戎的城關卡得很嚴, 只是會說西戎話并不能讓西戎兵放他們進城,還需要一些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就在西戎兵看他們的眼神逐漸變得危險時,楚錦佑拿出了兩張西戎兵的令牌。

    楚錦佑對西戎兵說出了一口嫻熟的西戎話,絲毫沒讓西戎兵起疑, “我們二人是商隊的商人,路上遇到兩個兄弟, 說前線已經失守,讓我們把消息遞回來。”

    “那兩個兵呢,去哪了,怎么不自己過來說?”西戎兵檢查了一番二人的士兵令牌,并沒有發(fā)現不妥的地方, 遂問道。

    “受傷過重, 死在半路上,我們商隊又遇到了劫匪, 商隊死了很多人, 我們兄弟二人幸運,才能活著回來。”楚錦佑適時地露出傷心的表情,一下子就博得了西戎兵的同情。

    “你們真可憐,不過也算運氣好, 能順利回來,快進城吧,朋友, 這個消息我會告訴上面人的。”西戎兵不疑有他,將楚錦佑和枯木二人放進城。

    “謝謝你,兄弟,我們累了,先進城休息了。”楚錦佑學著西戎人的說話方式,跟西戎兵告別。

    二人順利進了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要想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楚錦佑和枯木并無任何頭緒,他們決定先去人流量最大的集市打聽打聽。

    看看能不能打聽到沈亦初的消息。

    他們也并不知道這個辦法會不會奏效,一切聽憑運氣。

    雖是西戎的邊陲城,但集市里的人依舊很多,商販大多都是販賣肉干和精細的工藝品的,很少能看見賣食物的。

    即便有,賣的也是不怕被風沙弄臟的大餅和油果子。

    此處的人大多是以物易物,很少有掏西戎幣的時候,民風看著也很淳樸,人們臉上的笑容也很真誠。

    楚錦佑二人將集市轉了一圈,大概對此處的概況有所了解,便隨意在一處賣大餅的攤位旁駐足。

    “老板,我想買你兩個餅,用這條蛇跟你換,你覺得如何?”楚錦佑從袖子里掏出死在沙漠里的褐色小蛇尸體,遞到賣大餅老板的面前,裝作一副很真誠的樣子,問道。

    老板認真打量楚錦佑手中的褐色小蛇,看到已經嚴重脫水的蛇,遲疑道:“這是個好東西,就是賣相不太好,你想用一條蛇換兩個餅,這……也可以吧。”

    楚錦佑將蛇遞給老板,接過兩個餅,有意無意地問老板:“老板,您見沒見過一個身穿黑色衣裳的男子,眼角有一顆痣,梳著馬尾發(fā)型,皮膚很白,那是我弟弟,我弟弟走丟了,我想將他找回來。”

    老板同情地看著楚錦佑,“哦,那可真的太不幸了,你別急,我好好想想。”他費心回憶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額頭,“我想起來了,前兩日的確有一個男子來過這里,只不過……”

    “他好像被人抱著,手和腳被人綁著,瞧著手都勒紅了,我當時還以為是情人之間的小情趣,沒想到真的被人綁架了,我的天哪!”

    “嘿,兄弟,不得不說你的弟弟長得真的很好看,可千萬要早點找回你的弟弟啊!”老板不禁感嘆了一句,還有一些惋惜。

    這么好看的美人,也不知怎么樣了,人還好嗎?

    楚錦佑聽到沈亦初被人捆著抱在懷里的消息,心中的怒火蹭蹭往上漲,他極力克制怒容,問道:“您知道我弟弟被什么模樣的人抱走了嗎,他們去了哪個方向?”他的聲音因怒氣聽著有些顫抖。

    “他們應該去找住的地方了,你順著這條街走到盡頭,然后……”老板將城中唯一一個能住宿的地方告訴二人,甚至還將詳細地址告訴了他們。

    “去吧,那邊一定能打聽到你想要的線索。”老板熱情地對楚錦佑和枯木二人揮了揮手。

    打聽到了消息,二人直接去往老板所說的旅店,但很遺憾,沈亦初并不在那。

    二人猜測,沈亦初可能已經被帶離此城,可能去了西戎更深處,便沒再耽誤時間,直直朝著西戎腹地進發(fā)。

    ……

    興許是處在西戎腹地,沈亦初感覺某個西戎變態(tài)的控制欲也沒有那么強了,只因縛住他四肢的繩子已經被圖力格取下來了。

    他的四肢終于恢復自由了!

    但前提是,他只能在圖力格的眼皮子底下才能活動活動手腳,不然他的四肢又會被繩子捆住,沒法動彈。

    人身自由受限的日子真的很難熬,沈亦初無時無刻不在懷念大順的日子,最起碼在大順,老楚不會拘著他,允許他在京城有自己的事業(yè)。

    在必要的時候,老楚還會在金錢上支持他,簡直是神仙老板!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沈亦初恨不得回到過去,給不知好歹的自己兩巴掌,可惜,一切都晚了,他可能回不到大順了。

    “我想出去轉轉,屋里太悶了。”這是這些天以來,沈亦初頭一次主動搭理圖力格。

    圖力格欣喜萬分,“你終于肯跟我說話了!你要去哪,我?guī)闳ィ ?br />
    “隨便走走,也不一定要去哪,就是不想在屋里待著。”沈亦初說道。

    他眼下帶著濃重的黑眼圈,精神萎靡,原本纖細的腰肢又瘦了一圈,頭發(fā)間都生出幾根白發(fā),跟之前比,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不少。

    “好!”圖力格拿出繩子,便想將沈亦初捆住,但他接觸到沈亦初無悲無喜的眼神時,頓了頓,終究還是沒將繩子捆在沈亦初的手腕上。

    沈亦初許久沒有走路,猛然站起身,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在地上,圖力格想扶他,卻被他躲了過去。

    “別碰我。”沈亦初眼神狠厲地掃了圖力格一眼,緩了一會,摸索著不遠處的墻壁朝屋外走去。

    屋外陽光很暖,他虛弱地靠在墻上,享受著久別重逢的光亮,曾經令他討厭的風沙,都變得可愛起來。

    他微微瞇起雙眼,張開雙臂,聆聽著盤旋在空中的獵鷹長嘯聲,靜靜地接觸著外界的一切。

    如果沒有死變態(tài)的存在,那他還能更開心。

    圖力格看到已經與陽光融為一體的人,心神有些恍惚,只感覺他離心上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不能接受這個想法的圖力格,走到沈亦初的身邊,不顧他的反抗,強硬地攬住他的腰,打算以這個姿勢帶他逛遍此城的每一個角落。

    直到盡興為止。

    沈亦初覺得自己有點像越王勾踐,每日都在臥薪嘗膽,忍辱負重,需要日常忍受死變態(tài)對自己動手動腳,還要裝作不在意。

    這樣的日子,他實在是受夠了!

    既然今日圖力格允許他出門,便找機會逃脫吧,若是不成……

    沈亦初的眼中劃過一抹暗光。

    ……

    西戎腹地的城名為赤奪城,此城建筑垂直又密集,遠遠望去像一個個白色或褐色的方型積木拼接在一起,與街上隨處可見的怪石形成一種獨特的美感。

    灼熱的日光噴灑著熱浪,滾滾熱氣包裹著整個赤奪城,就仿佛被困在一間巨大的蒸籠里。

    城里格外熱鬧,各種顏色的精美布料就這么掛在每一處房屋的門口,形成一道絢麗的風景線。

    空氣中好幾股香料味雜糅在一起,霸道的辛辣味和各種花朵的甜香味,充斥在整條街。

    除此之外,街上還能看到瓦罐攤子、布料攤子……商人們都在為了生計奮力叫賣著。

    駱駝的鈴鐺聲叮當作響,孩子們的歡鬧聲響徹一片,為這座城帶來了濃濃的生機。

    沙漠民的民風異常開放,舞女隨處可見,她們穿衣風格極為大膽,身上布料清透得能隱隱窺視到她們白皙細膩的肌膚。

    若是大順的女子如此穿,定然要被定在恥辱柱上一輩子的,但西戎的男子見到舞姬們大膽的穿著,目不斜視,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沈亦初一出現在街上,較為內斂的中原氣質和精致的五官在一瞬間便引起了一大群沙漠民的關注。

    “這小白臉瞧著不像是我們西戎人啊,他身邊那個不會是他的相好吧?”

    “長得可真好看啊,如果能讓我的女兒嫁給她就好了。”

    “哼,這樣的容貌,要是沒有他旁邊那漢子,說不定早就被賣掉,去當男舞姬了。”

    沈亦初的五感極好,就這么一會功夫,便已經將周圍有用沒用的信息聽了一耳朵。

    男舞姬?

    這個題他會!

    男舞姬,顧名思義,這不就是在舞臺上給有錢人跳舞的職業(yè)嗎?

    他若是能混進男舞姬的行業(yè)里,不就能輕易擺脫圖力格的桎梏了嗎?

    但他好像沒有機會離開圖力格的視線范圍啊……他到底該怎么辦呢?

    沈亦初眼神無意識地掃過布料商人的攤子,看到攤子上輕薄的紗,眼睛一亮。

    “圖力格,我想去看看那個攤子上的布料。”他拍了拍圖力格的結實的小臂,又指了一下那個布料攤子。

    圖力格不疑有他,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好,那我陪你去瞧瞧,你要是喜歡,我給你買下來。”

    “好啊~”沈亦初笑顏如花,令圖力格看迷了眼。

    二人便一同去了布料攤子,只不過布料老板是純正的西戎人,并沒有去過別的地方,所以只會說一口板正的西戎話。

    沈亦初聽不懂,只能被迫聽圖力格跟布料商人一陣嘰哩哇啦的,他隨手翻了翻布料,只覺得料子的手感非常柔順,適合買回去當清涼舒透的紗衣。

    “圖力格,你覺得這個湖藍色的紗怎么樣?”沈亦初摸了摸看中的布料,踢了踢圖力格的小腿,示意他回神。

    “買!”圖力格答應得豪爽,連價格都不問便已經決定將心上人所看中的東西全部買下來。

    沈亦初又挑出一卷水綠色的毯子,“這個也不錯,好看~”

    “買!”

    不一會,圖力格的雙臂上便掛滿各式各樣的布料,沈亦初微微一笑,對圖力格笑了一下,扭頭便跑。

    他專找人群最多的地方跑,速度飛快,一下子便將還沒反應過來的圖力格甩在了身后。

    第87章

    借著沙漠民高大身軀的遮掩, 沈亦初嬌小的身軀和纖細的身材讓他如游魚一般穿梭在人群當中。

    他雖然已經成功逃脫桎梏,但也依舊不能放松警惕,他邊逃邊偷偷竊取布料商人攤子上的料子做變裝。

    他將馬尾發(fā)型散開, 任由長發(fā)散落腰間,將順來的布料披在身上, 看了一下身后,確定已經跟圖力格拉開距離,才慢下步子,裝作一位普通的沙漠民。

    為了保險起見, 他圍了一張面紗,還隨手從街上將一位漂亮的, 身穿紅色紗衣的舞姬拉到自己的身邊。

    舞姬神色驚慌,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通西戎話,甚至還要打他。

    沈亦初聽不懂,他只能用眼神尋求幫助,眼角還氤氳著淚光。

    舞姬看懂了, 沒再掙扎, 甚至反過來拉住他的手,帶著他七繞八拐地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 她身上的各種飾品在跑動下叮當作響, 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直到停下,她身上的小飾品才停止奏樂。

    【你是被人跟蹤了嗎?】

    她艱難地用肢體動作對沈亦初表達出來。

    沈亦初眼神無助地點了點頭,也用動作比劃著自己要表達的意思, ‘是的,我被人關了好幾天,直到今日才有機會逃出來, 謝謝你幫我。’

    舞姬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比劃著:【你有能去的地方嗎?】

    沈亦初搖了搖頭,眼神落寞,‘沒有,而且我還身無分文。’

    舞姬:【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沈亦初可憐巴巴地拽住了舞姬的袖子,又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舞姬摸了摸沈亦初的腦袋,但出于謹慎,她也沒有直接開口留人。

    【你來自哪里,是什么人?】

    沈亦初思索了一下,撒了個謊,‘我居住在沙漠的另一邊,沒有家人,以制藥為生。’

    原來是個醫(yī)者啊,舞姬驚訝,同時也放下心來:【你既然沒地方去,不如跟著我走?】

    她跟姐妹們練舞時經常受傷,每次求醫(yī)都很不方便,若是能收留眼前的這位醫(yī)者,她們以后可就方便多了。

    沈亦初欣喜地笑了,‘謝謝姐姐!’

    舞姬又摸了摸沈亦初的頭,眼神頗為慈善,儼然已經像是護崽的母雞一般,將沈亦初劃歸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跟我走。】舞姬牽上了沈亦初的手。

    沈亦初順著舞姬的力道,乖乖地跟著她,沒一會功夫,他便跟著舞姬來到了一處矮小的方型屋子。

    【你先在這住下,我要去街上添置一些東西,一會我就回來。】

    舞姬比劃了一通,且確定沈亦初懂了,才離開此處。

    方型屋子內的擺設很簡單,一張床和一塊能充當桌子的平整石頭,以及一個矮小的凳子就是全部的家具了。

    簡直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原來美女姐姐的居住環(huán)境這么艱難的嗎?

    沈亦初坐下,乖乖等著舞姬姐姐回來撈自己,無聊之下,還透過房屋的狹小縫隙欣賞著晴朗的天空。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舞姬才抱著一大堆東西回來,東西太多,她索性一下子將買回來的東西扔在床上。

    緊接著,她又從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里翻找出一張超級大的餅,塞進沈亦初的懷中。

    【吃吧,明天我會帶你去個地方。】

    舞姬笑著,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再次摸了摸沈亦初的頭發(fā),如同撫摸小動物一般。

    沈亦初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舞姬姐姐摸了三次腦袋了……

    他別扭地偏過頭去,臉上染了一層薄紅。

    從小到大,他就沒跟哪個女孩子這么親密過,就算是喜愛他的大學女教授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而已。

    而且,舞姬姐姐的長相正好是他喜歡的那一種類型,明眸皓齒,雍容大氣,就像是女帝一般很有氣場。

    但為何他現在卻如此排斥跟理想型姐姐的親密接觸?

    舞姬瞧著他不說話,以為餅太干,他吃不下去,便又拿出一袋水囊,里面裝滿了她剛買的駱駝奶。

    【這個可以解渴,你可以配著餅吃,慢點,我這還有很多。】

    她又扒拉開床上那亂七八糟的一堆,艱難地扒拉出了自己那一份的大餅,拿出餅,干啃了一口。

    這種大餅是最便宜的,她剛好能負擔得起,只要她每一頓都少吃一口。

    沈亦初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舞姬遞過來的水囊,沒接,轉過頭對舞姬溫和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他當著舞姬的面,大口地啃了一嘴餅子,大大咧咧的吃相一看就很有食欲,舞姬坐在床沿,不知不覺也都啃了兩口自己那份餅子。

    【我正好有兩個姐妹受傷了,吃完東西我可以請你去給我姐妹看看傷嗎?】

    舞姬放下大餅,又比劃了一通,表情有些歉意。

    剛把小弟弟拐到家里來,就讓小弟弟做事,她實在有些抹不開面子。

    這弟弟瞧著也就十幾歲吧,真可憐,這么年輕就已經經歷了這種可怕的事。

    身子瘦的,定然是遭人虐待過的,沒好好吃飯。

    沈亦初下意識比了一個‘OK’的手勢,才反應過來舞姬看不懂,又才對舞姬笑著點了點頭。

    沒辦法,他聽不懂外國話又身處于外國,只能用如此貧瘠的肢體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有機會回大順,不如先跟舞姬姐姐學一下西戎語,日常溝通能方便一些。

    也不至于被迫成為一個‘啞巴’。

    真是有口難言。

    腦殼疼……

    沈亦初默默啃完一張大餅,餅的口感粗糲,非常剌嗓子,且沒什么味道,比不上老楚那邊的伙食香。

    但瞧著舞姬小姐姐家徒四壁的屋子,他能跟著小姐姐吃到餅子已經很好了,他很知足。

    總比待在圖力格那邊強,不但每日被桎梏著,還得擔心自己的清白。

    兩相對比,他更愿意跟舞姬小姐姐混。

    ……

    用完飯,沈亦初用地上的土將自己的臉涂抹成黃土色,又將頭發(fā)盤起來,認真地喬裝打扮了一番,才跟著舞姬姐姐出了門。

    舞姬姐姐幫了他這么多,他好像還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也真夠失禮的。

    但,就算人家告訴他姓名,他聽不懂西戎話,也照樣聽不懂。

    如此,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亦初跟著舞姬小姐姐的身后,一路來到赤奪城的最邊沿的地方,那里不如集市那般熱鬧,很是清幽。

    同樣是方型的沙土房,從外表上看,房屋的墻都像是掉了一層皮,瞧著很是破敗。

    但就是這樣的環(huán)境,沈亦初竟在空氣中聞見一陣脂粉甜香。

    【就是這里了,請進吧。】

    舞姬小姐姐引他進入其中一個小房屋,表情泰然,絲毫不在乎房屋的居住條件到底是好是壞。

    沈亦初抬腳走進去,便覺得里面別有洞天。

    一進去,他便看到一個不到二十平方的小院,小院的四壁懸掛著精美絕倫的紫紅色輕紗,輕紗隨著風吹來的方向翩然起舞。

    小院的每一處都鋪上了厚厚的金紅色地毯,地毯柔軟到便是直接光著腳踩在地上也是可行的。

    緊鄰著小院的便是兩間臥房,想必舞姬小姐姐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果然,他聽見舞姬小姐姐揚聲朝屋里喊了一句西戎話,緊接著,屋里便傳來另外兩個女子的動靜。

    【我那兩個受傷的姐妹就在里面,我?guī)氵M去,麻煩你幫她們瞧一下,謝謝。】

    做完一系列的肢體動作,舞姬小姐姐便拉住沈亦初的手腕,想帶他走進去。

    沈亦初心中忐忑,他有點擔心自己會給小姐姐添麻煩,若是放在大順,外男是絕對不會跟閨中女子見面的。

    雖然他是現代人,思想開放,但既然來了,也要方方面面替別人考慮到。

    ‘我這樣進去不會影響到你們的清譽嗎?’沈亦初猶豫再三,還是將心中的顧慮表達出來。

    然舞姬小姐姐也只是笑了笑:【她們已經在里面等著了,別讓姐妹們等太久。】

    舞姬小姐姐都已經這樣不在意了,沈亦初也沒什么好說的,他跟在小姐姐的后面走了進去。

    只見房間里有兩位同樣身穿輕薄紗衣的女子平躺在床榻上,一個身穿紫紗衣,另一個身穿綠紗衣。

    ‘她們傷在哪了?’沈亦初拽了拽舞姬小姐姐的紅色紗衣,沒敢多瞧躺在床上的兩位衣著暴露的女子。

    舞姬小姐姐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腿,指了一下紫色紗衣的女子。

    她又轉而拍了拍自己的腰,又指了一下綠色紗衣的女子。

    沈亦初懂了,紫紗衣姐姐傷了腿,綠紗衣姐姐傷了腰。

    恐怕是肌肉勞損,應該并無大礙。

    他盤算了一番,心里的壓力減輕了不少,她們倆傷得都是他學習的專業(yè)領域,好治!

    如此想著,他走到兩位女子身旁,將藏在腰間的銀針拿出來,先替她們倆檢查了一番,心里大概對倆女子的傷情有了判斷。

    遂捏著一根根銀針,分別朝著兩位女子腿上、腰上的穴位扎去。

    他下針極穩(wěn),神情認真,眼神清亮,不含一絲色欲。

    沈亦初的這般模樣,令紅紗舞姬為之動容,但她仔細觀察他的針法,微愣。

    她怎么瞧著,這位弟弟用的是中原人治病的法子?

    第88章

    兩位女子的傷并不難治, 只是普通的肌肉勞損。

    沈亦初施完針,當場將按摩手法教給了領自己過來紅衣舞姬,讓她給兩位女子做按摩。

    他是男子, 不方便上手,這種事還是讓舞姬小姐姐來比較合適。

    況且, 二人傷得并不嚴重,除了日常按摩,其他的便只需靜養(yǎng)就好。

    【你不是西戎人吧?】紅紗舞姬給兩位姐妹按摩了一番,才對他比劃著, 眼神肯定,又比劃:【是中原人?】

    沈亦初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露餡, 但由于拿不準紅紗舞姬對中原人的態(tài)度,他也沒敢痛快承認。

    他只是沉默不語而已,但在紅紗舞姬看來,他可能沒看懂自己的意思,便提出建議:

    【要不要跟我們學習西戎話?】

    沈亦初看懂其意思后微愣, 這簡直是瞌睡送枕頭, 是及時雨,他若是在西戎不懂西戎話, 那跟瞎子在白天走路有什么區(qū)別?

    他若是能學會西戎話, 在人生地不熟的西戎待著,也不至于到處抓瞎。

    ‘好,我學,謝謝你們。’沈亦初笑得開心, 明媚的模樣讓房間內的三位女子都看愣了神。

    女子們看紅了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

    一個月的時間過去, 沈亦初已經能多少說兩句西戎的日常用語,不再像一開始那樣,一個詞一個詞往外憋。

    他隱約能聽懂三位女子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但遇到生僻詞,該聽不懂還是聽不懂。

    該說不說,學外語還得要有個好的外語環(huán)境才行,不然像他以前學英語的時候,那才叫一個無助。

    英語四六級時,聽力考試要了他半條命,無論如何,他都跟不上耳麥里的英語播音進度,更別提英語作文了。

    他有不會的單詞都是用漢語拼音的,主打一個愛國。

    英語閱讀版塊,他看不太懂文章意思,都是憑感覺瞎猜的,完形填空更是拉倒。

    他整個大學的英語四級最高成績才考了423分,距離425的分數線差兩分……

    難繃。

    算了,以前的糗事不必過多去想,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他現在不用學英語了,改學西戎語了……

    沈亦初越來越感覺自己不是被捆來西戎的,反而是來西戎留學的。

    他平日里跟三位姐姐學西戎話,無聊的時候還能跟著跳跳舞,陶冶一下情操。

    姐姐們跳柔美妖異的西戎舞,而到了他這里則是狂放不羈的現代街舞。

    他動作利索,纖細的身段讓整個街舞更顯靈動,又不缺力量感。

    三位舞姬姐姐看后都直鼓掌,不停地夸他,都夸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另外一提,沈亦初在學會一丁點西戎話的時候,便已經跟三位舞姬互通了姓名。

    領著沈亦初來小院的紅紗舞姬名為彭娜,紫紗舞姬名為鳶尾,綠紗舞姬則名為葉子。

    而沈亦初的名字在女子們看來,略有些復雜,便簡稱他為‘沈’,就一個音,也好記。

    “娜娜姐,我覺得自己不能老是待在家里,我想出去掙點錢補貼家用。”沈亦初不想吃白飯,一個男人總靠三個女孩子養(yǎng)算什么事?

    彭娜不太放心,“你確定沒問題嗎,或許之前拐你的人還在找你啊,不如再在家里待一段時間再出去?”

    她和兩個姐妹可以繼續(xù)去街上跳舞掙錢,日子過得的確清苦了些,但生活的壓力算不上太大。

    家里只是多一個人吃飯罷了,她們能撐得住。

    這個弟弟,她們是喜歡的,也愿意寵著他,一開始的確是看上了弟弟的醫(yī)術,但人心都是肉做的。

    弟弟忙前忙后地照顧她們,還愿意花費大力氣為她們制作以前從未吃過的美食,在各種細節(jié)上關心她們。

    捫心自問,就算是母親在,也做不到這種細心程度。

    在她們心里,她們已經把沈亦初當做親生弟弟看待了。

    “娜,沈想為家里分擔壓力是好事,你不能一直拘著他,不如我一會就去問問哪里要用人,若是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就讓沈去做事,怎么樣?”葉子在城里認識的人多,她并不覺得城里有多危險。

    “謝謝葉姐姐能理解我。”沈亦初對葉子燦爛一笑,又對彭娜央求,“娜姐,我想掙錢給你們花,不想讓自己閑置在家,就讓我出去吧?”

    鳶尾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不發(fā)表任何意見,臉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彭娜遲疑,“你決定好了?既然這樣,那你就自己出去闖一闖吧。”

    沈亦初鄭重地對三位舞姬行了一禮,“這些日子,多謝姐姐們照顧了,如果我有機會回到家鄉(xiāng),也一定不會忘記你們的。”

    彭娜一想到眼前乖巧的弟弟是要回家的,別提有多不舍,但好在人還在這,并不是立馬就走,心中又多了幾分慰藉。

    三姐妹對沈亦初又是一陣千叮嚀萬囑咐,才放心讓他出去闖蕩。

    ……

    沈亦初易容了一番,又換上一件頗為不起眼的褐色衣衫才敢出門,甚至還戴上了一層面紗,省得被圖力格認出來。

    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可千萬不能再被捉了去。

    況且,他的身子還很虛弱,若是在街上不小心跟圖力格遇上,那就算天崩開局了。

    在西戎,他不能以一位醫(yī)者的身份自居,他一手醫(yī)術一看就是中原人,極為容易暴露。

    一不小心,甚至還會牽連三位舞姬小姐姐,給她們造成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沈亦初想得入神,卻不知自己已經被一個眼神淫邪之輩盯上。

    那人躲在暗處,猥瑣地用眼神描摹著沈亦初纖細的腰肢,并借著人群的遮掩,一點點朝他靠近。

    “不如去做賣貨郎?不行,走街串巷的,更容易跟死變態(tài)撞上,還不如去個不起眼的小店上班呢……”沈亦初盤算著,再怎么,也先把回大順的路費掙了,再談別的。

    他回過神,感覺背后有些不對勁,一轉身,便看到一個長相猥瑣的人正對著自己傻笑,恐怖得很。

    然而他正想遠離此人,便暈倒在地上,他才猛然意識到不知在何時起,自己竟被人下了藥!

    人倒霉起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

    朦朧月悄然升至當空,在銀白月色的映照下,飛沙都顯得溫柔些許。

    很難想象,赤奪城明明是西戎的腹地,卻也有一處比照著中原建造的水榭樓閣——鎖秋亭,頗有江南的溫柔小意之美。

    鎖秋亭,名字聽著雖然很雅致,但實際上此處是西戎貴人們的銷金窟,此亭說是亭,實際上是一所十層高的閣樓。

    閣樓四面環(huán)水,靠近內側的水面上還建了一處能同時容納五十個人站立的蓮花臺。

    蓮花臺是美人們展示自己美貌的臺子,亦是鎖秋亭里美人們生命中的最后一站。

    為了讓權貴們樂享其中,鎖秋亭布置得極有情趣,雕琢著各色花紋的鮮紅色綢緞布匹隨意地掛在所有能掛東西的地方充當裝飾。

    凡是入幕欣賞美人的貴人,剛踏進鎖秋亭的第一眼便是這滿目紅綢,伴隨著郎朗琴聲。

    也許在西戎人眼里,沒有什么比鎖秋亭更令人沉醉了。

    鎖秋亭的景美,人更美,不知亭子的老板有何途徑,鎖秋亭的人總能搜羅到風格迥異的美人。

    西戎權貴們便聽說,鎖秋亭的老板貌似搜羅到了一位絕世美人,且就在今日,老板要將此美人的初夜賣個高價。

    這誰能坐得住?!

    鎖秋亭的老板眼光高著呢,可不是什么貨色都能入得了老板的眼,若連老板都說這次的貨樣式極好,那想必應該不會出錯的。

    聞風而來的西戎人為了看絕世美人,差點沒把鎖秋亭的門檻踏破,在亭里當值的下人們幾乎忙得腳不沾地。

    人人都是為了見到那位被老板鼓吹已久的絕世美人,然直到夜色深了,那位絕世美人都沒露面。

    等的時間越久,客人們的情緒便越發(fā)不滿。

    “美人究竟在哪,我們怎么沒看見?別沒關子了,快把人請出來給我們瞧瞧!”

    “老子過來不是為了吹沙子的!快進入正題!”

    “就是!我們都是大老遠來的,可別消遣我們,否則我讓你們鎖秋亭的人好看!”

    “……”

    客人的不滿情緒已經達到了巔峰,都紛紛唾罵著老板不干人事,把大家吊過來卻遲遲沒有動靜。

    絕世美人呢?

    怎么還不出來?!

    突然清悅如鳥鳴的樂聲響起,眾多戴著面紗的舞姬排著隊,赤著腳,隨著樂聲輕挪蓮步,扭著妖嬈的身段出現湖心的圓形蓮花臺上。

    舞姬們極力地讓自己曼妙的舞姿配得上節(jié)奏活潑的樂聲,她們身上閃著金光的飾品都在為了這場表演叮當叮當地唱著。

    她們個個豐乳肥臀,白皙的肌膚上貼著閃閃發(fā)光的金屬飾品,看得客人們一陣眼熱,令人目眩神迷。

    美眸輕轉,仿佛是在對客人們暗送秋波,表達情意。

    客人們看直了眼,沒人再說一句老板的不是,都沉浸在這場視覺盛宴當中,無法自拔。

    一舞畢,舞姬們悄悄退場,就在客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鎖秋亭內滿目的紅綢就像是活了過來,像蛇一般纏繞在蓮花臺上空,組成一道艷麗的帷幕,遮住了鎖秋亭的月色。

    當紅綢自然垂落至蓮花臺上,眾人才看清臺上的場景。

    有眼神好的客人驚呼了一下,指著側身躺在蓮花臺的那道身影。

    “快看!臺子上好像多了個人!”

    第89章

    蓮花臺上的美人, 長發(fā)如瀑散落了一地,與紅綢交織在一起。

    他未著寸縷,唯有薄如蟬翼的紅綢遮體, 能夠清晰看見的,只有如玉一般的雙肩、纖細的腳踝以及一雙上下交錯, 貼合在一起的玉足。

    客人們又將視線挪至美人的容貌,好奇究竟有多美,才能引得鎖秋亭老板如此追捧。

    等看清美人的容貌,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氣。

    絕品!

    美人安然沉睡著, 一雙如蝶翼一般的睫毛無意識地撲扇著,鼻翼嬌小挺直, 右眼角還帶著一顆淚痣,能輕易贏得他人的憐愛。

    像是吃醉了酒,看不出具體年齡的臉上紅潤如晚霞,飽滿的唇瓣輕輕張合,帶著一絲□□人的水光, 似乎在等著誰來一親芳澤。

    他的胸腔隨著呼吸的律動輕輕起伏著, 發(fā)絲的黑和綢緞的紅讓人更覺得他膚白勝雪。

    有客人意淫,若是能在這般美人的身上稍微用點力, 恐怕也能留下歡好一夜的青青紫紫痕跡吧?

    說不定, 美人受不住力道,還會哭著求他輕點呢……

    見到美人的容貌,臺下各種污言穢語和丑惡的眼神皆如浪一般朝著美人襲去。

    鎖秋亭老板對臺下客人的反應表現得很滿意,他咳嗽了兩聲, 發(fā)覺沒人理他,便直接出現在蓮花臺上,遮住了一眾人欣賞美人的視線。

    “大家靜一靜!”老板揚著市儈的笑容, 對客人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等周圍都安靜下來,又道:“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臺上的美人二來,但美人的初夜只有一次,也就是說,只有一人能與美人共享極樂。”

    “我們鎖秋亭的規(guī)矩就是價高者得,若誰舍得花錢,美人今晚便屬于誰!”

    “諸位,中原美人可不多見啊,你們瞧瞧這膚質,這身段……嘖嘖,雖為男子,卻也擁有絕世容顏啊!”

    鎖秋亭的老板極力推銷著自己身后的絕世美人,為了讓眾人看得更清楚,他甚至還故意將美人肩膀處的紅綢往下拉了拉。

    差點就露出美人胸膛的兩點顏色淺淡的紅豆,客人們屏住呼吸,視線黏在美人鎖骨往下的肌膚上,深覺不能少看兩眼。

    如此大好時機,少看兩眼都是虧的。

    “兩百金起拍,每次加價不能少于兩百,競價開始!”老板也不墨跡,直接開始正題。

    早就對美人眼熱已久的客人們紛紛毫不猶豫地出價,而那些家底不豐的也只能眼紅地瞧著別人往上抬價。

    “我出六百金!”

    “八百金!”

    “……”

    “一千五百金!”

    客人們加價的勢頭依舊很猛,然鎖秋亭靠近正門的房頂上,蹲著兩個身穿黑衣的男子。

    二人瞧見臺上的絕世美人被當做貨物一樣被拍賣,眼中的怒意越來越盛。

    “五殿下,他們竟然敢如此對待我親弟!你之前在附近埋著的火藥管確定有用嗎?”枯木死死盯著遠處的動靜,捏緊了拳頭,恨得牙齒直癢癢。

    枯木跟著楚錦佑一路查探沈亦初的消息,這么一查便查到了西戎的腹地——赤奪城。

    本來以為他們很快就能將沈亦初尋回,誰知辛苦打探的消息又出現了斷層。

    直到他們不經意聽見鎖秋亭的消息,才看到了一線希望。

    他們一路查探,便一路往不起眼的街邊埋火藥管,期待這玩意兒能派上用場。

    鎖秋亭里究竟有沒有他們要找的人,他們并不知曉,一切全看運氣。

    他們的運氣不錯,賭對了,沈亦初成了鎖秋亭今夜的主菜,無數人都在覬覦沈亦初的身子。

    客人們心懷鬼胎,無數污言穢語令楚錦佑和枯木差點壓不住心頭怒火。

    “你與吾只有兩人,冷靜,實在不行,便引燃此物。”楚錦佑從腰間掏出六七根火藥管遞給枯木。

    枯木沒拿,“你不通武力,此物你自己留著吧,五殿下。”眼下這種情況,他唯有相信自己的刀,什么火藥管?都是虛的!

    “……”楚錦佑默然,他怎么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他又將火藥管重新收回去,暗暗觀察著不遠處的競拍,也在盤算著手里的火藥管該如何用才能效果最大化。

    “我出三千金!”

    出得起三千金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油膩男,瞧著此人通身的裝飾品,便知他絕非常人。

    體重至少兩百斤打底,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顆圓潤的人球,五官極其丑陋,說話時,下巴上的肉還在顫動。

    然而就是如此模樣的人,他一出聲,臺下的客人們默契地閉嘴,甘心將美人的初夜讓了出去。

    鎖秋亭的老板見此情形,出來主持道:“還有沒有人想出價?”

    “三千金一次!”

    “三千金兩次!”

    “三千金三……”

    鎖秋亭老板最后一個字還未說完,便有人出聲打斷,聽聲音還帶著濃重的怒意。

    “我出一萬金!”

    臺下客人們聽了,全場嘩然。

    出三千金的油膩男眼睛一瞇,危險地看向和自己比價的人,當他看清對方的面容時,臉上表情一滯,不可置信道:

    “圖力格?你怎么還活著!”

    “我沒死在大順,你看起來很失望啊,巴布。”圖力格抽出腰間的彎刀,穩(wěn)步來到油膩男巴布的面前,將沉重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當初王許諾我,倘若我能給大順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便允我王子之位,不但如此,他還答應讓我有親自手刃仇敵的機會。”

    “我說過的,巴布,我遲早有一日會回來索你的命,包括你的家人朋友,所有跟你有關系的人,我通通不會放過。”

    圖力格剛說完,便直接干脆利落地將巴布的頭砍了下來,飛濺的血液濺得隨處都是。

    血腥的一幕當場就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恐慌,場面一下子變得騷亂起來。

    “殺人了!快跑啊!”

    “瘋子!瘋子!竟連巴布老爺都敢殺!”

    “他知不知道巴布老爺是誰?!王都如此器重的人,他說殺就殺?!”

    “不管了,保命要緊!趕緊跑啊!”

    客人們一溜煙跑了個干凈,包括鎖秋亭的老板,一并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鎖秋亭的人全跑了,只剩下圖力格、房頂上的那倆人以及昏睡在蓮花臺上的沈亦初。

    圖力格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房頂,“追了我這么久,也該出來了吧?”

    “西戎野人,還我弟弟!”枯木早就忍不住了,把楚錦佑一個人丟在房頂,自己飛身前去與圖力格兵刃相撞。

    有沈亦初在,楚錦佑不敢動用火藥管,唯恐傷了他,只能發(fā)動袖箭給枯木做助攻。

    圖力格本來已經下了殺心,但聽到枯木的話,手中的動作突然變得遲疑,“你是沈亦初的兄弟?”

    “是又如何?把我弟弟還給我!你這個賊心不死的家伙,我盯了你好久了!”枯木將手中的大刀揮得虎虎生風,儼然已經忘記自己曾經也是個低調的暗衛(wèi)。

    他的弟弟正在被一個變態(tài)盯上,作為兄長,他怎能不破防?!

    他今天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將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打死!

    “亦初的兄長,我對亦初是真心的,希望你能成全我們。”圖力格化主動為被動,不敢傷枯木一分一毫,語氣極為真誠。

    枯木氣極反笑,“我弟弟說過了,他不想和你在一起,你盡早死了這條心,別妄想了!”他的動作也越發(fā)狠厲,刀的速度之快,砍傷了圖力格的小腹。

    冷兵器的碰撞聲驚醒了蓮花臺上沉睡的沈亦初,他懵懂地睜開眼簾,反應了兩秒,才看清距離他幾步遠,打得不可開交的二人。

    圖力格……還有枯木?

    房頂上的人……不是吧,老楚也來了?!

    沈亦初只感覺身上涼颼颼的,低頭一看,一瞬間羞憤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衣服去哪了?!

    西戎的藥果然夠陰,他怎么中的招都不知道。

    沈亦初忽然感覺一陣頭疼,他捂住頭,發(fā)出一聲悶哼,一下子就引起了正處于打斗狀態(tài)的二人的注意。

    “你怎么樣了?”枯木立刻停手,墊腳后躍一步,來到沈亦初的面前,擔憂地看著他,還順手將自己的外衣解下來披在他身上。

    “之前沒防備,被人下藥了,現在頭還疼著。”沈亦初還是感覺腦袋暈乎乎的,身子很是疲軟。

    他纖瘦的身段被枯木寬大的外衣遮擋著,就像是在偷穿大人衣裳似的,配著他微醺的臉色,讓在場的人對他生出無盡的保護欲。

    “你是……枯木?”沈亦初想起之前夢到的東西,有些不確定道。

    枯木面露驚喜,“你終于想起來了?”

    沈亦初一想起從前的事,腦袋便像被針扎一樣,疼得難受,他揉了揉太陽穴,皺著眉回答:“一點點吧。”

    他緊接著就對枯木告狀,指著圖力格,語氣突然激憤,“枯木兄,他之前一直把我困在屋子里,不讓我走!”

    “還用一根特別粗的繩子,捆住了我的手腳,讓我動彈不得!”

    “跟著他在一塊,我能三天餓九頓!”

    “我都快被他這個死變態(tài)逼瘋了!”

    枯木眼神一下子變得冷肅起來,他起身朝著圖力格走去,挽了個利索的刀花,便連招呼都不打,再一次朝著圖力格沖去。

    這下他完全放下了防御,幾乎以傷換傷,來為沈亦初出口惡氣。

    敢如此欺辱他弟弟,是不是以為他握不動刀了?!

    第90章

    枯木下起手來毫無顧忌, 但圖力格卻不能對枯木下狠手,不但不能下狠手,他還得照顧著枯木的情緒。

    說著一些軟話哄著點心上人的兄弟, 只是他說得越多,枯木的怒火便越盛。

    “我看得出來, 你的確對我弟弟有幾分情意,但這不是你將他擄掠走的借口!”

    “你自始至終都在忽視我弟弟的感受,完全沒有尊重過他,你從來都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欲。”

    他的弟弟已經被面前這人折騰得瘦了一圈, 曾經帶著點嬰兒肥的臉已經一去不復返,想著也是吃了不少苦!

    枯木化憤怒為力量, 旋身繞到圖力格的身后,迅捷地砍在他的手臂上。

    圖力格躲閃不及,手臂皮膚被破開一個大口子,表皮外翻,鮮紅的血液汩汩地往地上淌。

    “我知道, 但我忘不了他, 想要他。”圖力格捂著受傷的手臂,且戰(zhàn)且退, 每一句話都精準踩在枯木的雷點上, 讓枯木更加惱怒。

    圖力格和枯木在不要命地對打著,沈亦初緩了好一會,眩暈感才輕了些。

    “圖力格,我再說最后一次, 從前我不喜歡你,如今更甚!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歡,但我只知道, 你的一切都令我惡心!”

    沈亦初狠厲的話如同刀子一般扎進圖力格的心里,讓圖力格心緒大亂。

    他一時不察,動作露出了破綻,被枯木一腳踹飛至湖里,沉入水面。

    “枯木兄,京城的那場疫病就是他的杰作,我之前不該對他心軟,如今正是為百姓報仇的好機會!”沈亦初說道。

    圖力格此人已經對大順有了極大的威脅,若是還留著他的命,恐怕大順以后的安生日子便沒了。

    枯木點了點頭,“不用你說,我也會宰了他。”說完,他飛身躍至湖中,想在水中給圖力格補上一刀,以絕后患。

    可枯木剛要入水,他們便聽見一大批人的腳步聲正朝著鎖秋亭的湖心位置靠近。

    沈亦初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知道此處已經不安全了,心下有些著急,便速速對枯木說道:

    “枯木兄,有人來了,我們撤!”

    “嘖,算你小子走運!”枯木又回到沈亦初身邊,關心了一句,“怎么樣,還能走嗎?不行的話我背你。”

    沈亦初嘗試站起來,可腿就像是沒有骨頭似的,使不上半點力氣,還沒站起一秒鐘,身子便又被迫軟倒在地上。

    “不行,我走不了,不然你們先走吧,你一個人帶兩個累贅走不遠的。”

    楚錦佑和枯木能來西戎撈他,他真的很感動,但他不想因為自己一時的不謹慎,連累到他們兩個人。

    反正在西戎人的眼里,他也只是鎖秋亭的柔弱無骨的貨物而已,暫時沒有性命危險。

    可枯木怎能放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今他弟弟就在自己面前,他怎么可以撂下弟弟不管?

    “我背你!”枯木蹲下,背對著沈亦初,語氣不容拒絕。

    “你背我的話,那老楚怎么辦?”沈亦初聽著人群的嘈雜聲離這邊越來越近,他一急,口不擇言道:“你們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跳水里去?!”

    “快走啊!”

    枯木瞧見沈亦初趴伏在水邊威脅自己,擔心自己一過去,弟弟會做傻事,他內心掙扎著,還是選擇先撤退,再伺機而動。

    “你保重,我們先走了!”枯木話音剛落,人便已經消失在蓮花臺上,來到楚錦佑那邊。

    楚錦佑死死地盯著伏在蓮花臺上的沈亦初,愧疚道:“此番是吾連累你們了。”

    他也是救人心切,卻沒想到人在著急的時候總會露出破綻,是他失算了。

    “走吧。”枯木架著楚錦佑下了房頂,兩人趁著西戎人沒來,撤了。

    二人前腳剛走,圖力格便游出水面,渾身狼狽著爬上蓮花臺,來到沈亦初的身旁。

    沈亦初見圖力格朝自己靠近,雙手緊緊地拽著披在身上的衣裳,滿眼都是提防。

    “你別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外面那些人不敢動我,我可以護著你,但你不要再想著回大順了,好嗎?”圖力格不敢再刺激他,站在原地沒動。

    沈亦初偏過臉,不想同圖力格浪費口舌,反正說了上千遍,都沒什么用。

    況且,他身上就披著一個外衣,里面可什么都沒穿,處境危險得很,還是不要亂說話了。

    這時,一隊西戎兵沖到圖力格的面前,對他畢恭畢敬,為首的兵說明來意,道:

    “圖力格將軍,王要見您,請吧!”

    此兵卒語氣強硬,但又讓人無從指摘。

    圖力格不舍地看了沈亦初一眼,叮囑道:“你等我回來,別怕,他們不敢動你的。”說完,他便率先離開鎖秋亭。

    沈亦初沒應聲,裹緊蔽體的外衣,又將地上的紅綢扯了一些過來,圍在腰間遮住腹肌三寸以下的風景。

    他從來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一個變態(tài),將自己整得這么狼狽。

    上大學時,他本以為(luo)奔是句玩笑話,卻沒想到玩笑話照進了現實,在異時空的異國他鄉(xiāng),他被迫衣不蔽體供人玩樂。

    他寧愿讓自己被食人族追獵,也不愿意如此丟面,還被老楚看到令他難堪的一幕。

    不如死了算了……

    沈亦初生無可戀地趴伏在地上,像一條失去夢想的咸魚,安逸躺平。

    有一種淡淡的死感。

    不行,老楚和枯木他們兩個都大老遠過來撈他了,他不能擺爛!

    他要自救!

    也許是體內的藥效消散了一些,沈亦初恢復了一些力氣,但他的內力不知為何用不了了,看來要想用輕功逃跑是不能夠的。

    沙漠的夜晚,有點涼啊……

    他決定先在鎖秋亭隨便找個房間睡一覺,順便熟悉一下此處的地形。

    一夜過去,沈亦初精神飽滿地睜開眼,驚悚地發(fā)現,圖力格正坐在床邊凝視著他!

    “晨安,昨夜你休息得如何,我有沒有吵到你?”圖力格松了松僵直的肩膀,溫柔道。

    沈亦初冷哼了一聲,“不如何,你這個人挺陰魂不散的,招恨。”

    圖力格絲毫不在意,反而端著一碗溫熱的湯,用勺子盛了一口湯,就要往沈亦初的嘴邊遞,“來,喝點湯暖暖胃。”

    沈亦初不吃這一套,猛然將湯碰灑在地上,又背對著圖力格,躺了回去。

    “滾!”

    他輕輕地闔上眼簾,將身后之人當空氣,不做任何反應。

    圖力格望著心上人雪白纖細的后脖頸,態(tài)度一如既往的寬和,“不要緊,我會一直等你的。”

    回應圖力格的是迎面而來的飛枕。

    又一次被拒的圖力格默默地收拾著地上的碎陶碗,以及撒了一地的湯汁。

    食物的咸香味揮發(fā)在空氣中,然沈亦初不為所動。

    圖力格走后,沈亦初才起身從房間出去,一入眼便是滿目的紅。

    萬千紅綢被人整齊地掛回原來的位置,然而鎖秋亭的湖水在一夜之間變成了紅色!

    血紅一片!

    他離開之前,鎖秋亭的湖分明還是清澈的,現在,整個湖都被血液染紅了!

    他這是招惹了一個什么東西?!

    活閻王啊……

    “這是在警告我嗎……”沈亦初喃喃自語,眼神微微失焦,身子因害怕而顫抖著。

    他踏出房門,直面這滿目的血色,彷徨著,無措著,心中向往自由的火苗暫時熄滅。

    真不敢想象,若是圖力格回來發(fā)現他逃了,又該要牽連多少人?

    “老楚,你過來救我之前,難道不會多帶點人嗎?”沈亦初徹底絕望了。

    就他們三個人,這可怎么突圍啊?!

    ……

    枯木和楚錦佑二人離開鎖秋亭后,便躲在一處無人發(fā)現的角落商量對策。

    “錯過了這么一個好機會,那個西戎野人肯定會對我們有所防備,這下可難辦了!”枯木發(fā)愁。

    一個沒有絲毫武力的皇子敢孤身赴敵營,哪來的自信?

    五皇子不是挺精明的一個人嗎,怎么關鍵時刻犯了糊涂?

    楚錦佑卻絲毫不慌,嘴角勾起一個微笑,“你可還記得吾是如何突破西戎營地的?”

    枯木睜大眼睛,“你是說,熱氣球和那個能爆炸的玩意兒?”

    “對,你說,若是能坐上熱氣球,去把鎖秋亭,甚至是西戎王宮炸掉,豈不美哉?”

    楚錦佑來的時候便已經注意到了,街上掛的色彩繁復的布料摸著極好,也很結實,正是做熱氣球的絕佳料子。

    枯木想都不想地拒絕,“不行,我弟弟還在鎖秋亭,萬一傷到他了怎么辦?”

    “此計的確兇險,但確是唯一能實施的方法,不然僅靠你吾二人,恐怕難有勝算,為今之計,也只有賭了。”楚錦佑孤注一擲,將自己的命也壓上。

    若是賭輸了,他們三個大順人便一起死,圖力格敢孤身進大順,楚錦佑自詡謀略和膽識皆不輸于圖力格,又為何不敢賭呢?

    枯木雙手抱頭,崩潰道:“天哪,我身邊到底有沒有正常人啊,只要把我弟弟救出來便可以了,你為何還要冒險尋死?!你想讓自己對抗一整個西戎國嗎?”

    “你若是怕了,現在便可離開,吾不怪你。”楚錦佑說道。

    枯木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行啊,我和弟弟兩個暗衛(wèi)能在死之前拉上一個皇子做墊背的,也算值了。”

    “你說吧,該怎么做?”

    楚錦佑對枯木招了招手,淡然道:“附耳過來。”

    枯木遲疑片刻,將耳朵貼了過去,聽著楚錦佑的計劃,眼睛越來越亮。

    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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