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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71.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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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駁車停在一處白墻黛瓦的宅邸, 門前雞爪槭落了一地黃葉,太湖石上苔痕斑駁,管家撐傘上前, 明琛下車朝舒遙伸出手,雨天路滑,舒遙撐著明琛穩(wěn)穩(wěn)下地。

    原木色的大門緩緩向內(nèi)打開,入戶是雕刻著圓形花窗的影壁, 壁后一株白梅風(fēng)骨俊傲,遙遙一望, 宛若風(fēng)雪忽至, 滌盡濁塵。

    明琛接過傘攬著舒遙繞過影壁,穿過垂花門,園中傭人已等候多時,崔管家跟在明琛身旁匯報:“西邊院已按照董事長的要求準備好,廚師配了中西兩位,分別擅長淮揚菜粵菜, 法餐意餐,點心師一位,營養(yǎng)師一位,負責(zé)舒小姐日常起居的阿姨有兩位,出行保鏢和司機全天待命,家庭醫(yī)生隨叫隨到。園中青石板均已做過防滑處理,花木也修剪過枝椏,后花園的碧月池已著重檢查過, 并未發(fā)現(xiàn)冬眠生物,池中錦鯉剛做過更換,都是小魚。園中一切硬件設(shè)施運行正常, 安保系統(tǒng)已添加三重防護,舒小姐若還有別的吩咐,可以隨時找我。”

    明琛應(yīng)了一聲,將傘交給崔管家,牽著舒遙進了正屋客廳。

    崔管家手一揮,候在兩旁的傭人悄聲退下,陳阿姨上前幫舒遙脫下外套,張阿姨奉上熱茶,舒遙接過,捧在手中取暖。

    明琛抬手解了脖頸處的扣子,坐下接過熱茶飲了一口,說:“你這段時間就在這安心住著,若想出門逛逛就叫崔管家陪你,不想出門也可以叫崔管家安排點樂師美容師或者唱曲兒的上門陪你解解悶兒,實在無聊養(yǎng)只貓養(yǎng)條狗也行,別把自己悶壞了,這個家里你說了算。”

    舒遙端起熱茶淺淺抿了一口,輕輕說:“謝謝uncle。”

    來的路上舒遙哭過,那雙眼現(xiàn)在還紅著,明琛看得心疼,也有些煩躁。

    明庭那混賬樣,真就跟他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遙遙,”明琛朝她招手,“來,坐我旁邊。”

    舒遙將茶盞放在茶幾上,起身坐了過去。

    明琛握住了她的手,默了兩秒說:“其實uncle很高興你做出這樣的選擇,阿庭養(yǎng)你這些年,免不了要朝你輸出他那套歪理,當(dāng)初知道你們在一起,uncle就擔(dān)心你受他哄騙,現(xiàn)在倒是放心了,至少你明白你不想要什么,你長大了,遙遙,uncle為你高興。”

    舒遙想了想,正欲開口,明琛又將她打斷:“你現(xiàn)在可別替他說話,你要是替他說話,再有下次我可不幫你了。”

    舒遙突然笑了,“我沒想替他說話。”

    “那你想說什么?”

    舒遙收了笑容,“我我是想說,媽媽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你放心,”明琛拍拍她的手,“Lily比我好相處,你照顧她這么多年,她感激你都來不及,怎么舍得怪你?就算要怪,她也只會怪她那混賬兒子。”

    明琛哼了聲:“那混帳真是膽大包天,等我見到他再好好收拾他。”

    舒遙抿了抿唇,沒說話。

    早在四月份的時候明琛就勸她和明庭分開,她當(dāng)時說她無法適應(yīng)沒有明庭的生活,明琛卻說,不分開怎么知道無法適應(yīng)?

    她當(dāng)時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因為愛太濃烈,她只要一想到和明庭分開就心痛到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還一度不解,為什么一定要分開?

    這時候想來,長輩的話的確都是為了她好,她本就是個獨立的個體,也應(yīng)該擁有獨立的意志,以及選擇的權(quán)利。

    她想起《托斯卡納艷陽下》里的一句臺詞。

    “L’amore è cieco”

    愛是盲目的。

    可她不想再這樣盲目下去了,她對明庭的愛和包容,甚至沒有換來最基本的尊重。

    她并不是依附明庭而存在,這個道理,她花了七年的時間才懂。

    她不知道未來何去何從,但在當(dāng)下,她想任性一點,想保持這來之不易的自我。

    “我要走了,”明琛又喝了口茶,起身說,“Lily醒來一定會找我,我得去看看她。”

    他招招手,崔管家給舒遙遞上全新的手機,“你在這里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崔管家,我過兩天再來看你,有什么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舒遙跟著起了身,不舍地一把抱住明琛。

    能在懵懂沖動的年紀遇上這樣寬厚包容的長輩,是她的福氣,她應(yīng)該感激。

    “好啦好啦,”明琛拍拍舒遙肩背,“可別再哭鼻子了,等雨停了讓崔管家?guī)戕D(zhuǎn)轉(zhuǎn)散散心。”

    舒遙忍住了離別的情緒,咬著唇點了點頭。

    東側(cè)花園傳來雨打芭蕉的霖霖聲響,她站在門口,目送明琛步步遠去。

    崔管家?guī)祥T,隔絕了室外的冷風(fēng)-

    明庭聯(lián)系了警察調(diào)取機場VIP休息室的監(jiān)控,聞雅及時將畫面?zhèn)骰兀孢b從休息室離開的時候身邊跟著一位機場工作人員,兩人一起乘電梯離開了休息室,之后便有一位身著黑色大衣的男性帶著舒遙進了另一部電梯。

    聞雅去看過,那部電梯直通停車場,兩人在B1層下了電梯,之后便再也沒有監(jiān)控拍到舒遙的畫面。

    明庭看得很清楚,那位帶走舒遙的男性就是明琛身邊的保鏢Owen。

    知道她安全,他既放心也憂心。

    他第一時間打了明琛的電話,卻無法接通。

    慌亂中再打舒遙的電話時,她的手機就在他的西裝內(nèi)口袋震動。

    那一瞬間,他清楚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絕望”。

    他從未,從未想過有一天,舒遙會離開他。

    她那么柔弱,那么膽小,那么依賴他,竟然會離開他?竟然敢離開他?!

    涌上他心頭的第一情緒是憤怒。

    那是一種生活脫離掌控的混亂和無助匯集而成的情緒,與舒遙意外失蹤時他所經(jīng)歷的驚慌情緒截然不同。

    他此刻就像是站在游樂園的大轉(zhuǎn)盤上,他失去了所有支撐,世界天旋地轉(zhuǎn),他的五臟六腑都擰到了一起,他感覺此刻的自己已經(jīng)不像是一個人。

    他的大腦不斷向他發(fā)出指令,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可他無計可施。

    他甚至不知道舒遙此刻在哪一個城市。

    “砰”一聲,他一拳打碎了休息室的鏡子。

    醫(yī)生護士聞聲趕到,明麗也聽到了響動,她喊了一聲“阿庭”,卻沒有收到回應(yīng)。

    正欲叫來護士詢問時,有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

    關(guān)頌青打開了病房門,安若云在看到明麗的瞬間,眼淚立刻上涌。

    “麗麗!”

    別人都喊明麗英文名“Lily”,這么多年,只有安若云喊她“麗麗”。

    好閨蜜時隔多年再次相見,雙雙熱淚盈眶,安若云快步上前,眼看就要撲上去,關(guān)頌青一把將她拉住,“媽,當(dāng)心壓著明姨。”

    安若云如夢初醒,立馬克制住情緒穩(wěn)穩(wěn)坐在床邊拉住了明麗的手。

    情緒激動的時候,反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安若云又笑又哭,兩人抱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明麗的視線移到關(guān)頌青身上,在看他的時候,她眼神里流露出和看明庭一樣的情緒。

    “頌青,”她喊了他的名字,說,“變了,好帥。”

    安若云抹了把眼淚,看了眼自家兒子說:“長大了,都長大了,阿庭也帥!”

    關(guān)頌青上前和明麗打招呼,安若云抽出紙巾將眼淚擦干,隨口問了句:“怎么沒看到遙遙?”

    明麗對這個名字既陌生又熟悉,她喃喃重復(fù):“遙遙?”

    安若云笑她:“怎么?一覺醒來自家女兒都不記得了?”

    她乜了她一眼,“之前就把我瞞得嚴嚴實實!現(xiàn)在還跟我裝傻呢?!遙遙今天沒來?”

    沒等明麗回答,她又拉著她的手說:“這丫頭對你最好了!每周都從南城飛來看你,幫你擦身體,按摩,還和你聊天,唱歌,每周都來!我每次看到遙遙都要感嘆,還是生女兒好,貼心!不像兒子,一年到頭從他們嘴里都聽不到一句好話!”

    女兒,遙遙。

    明麗一直在心底念著這個名字,她就知道她的感受沒有錯,她有一個女兒,還是個乖巧貼心的女兒,叫遙遙。

    回神的時候,關(guān)頌青正在和安若云說話,明麗只聽見一句,“說這些做什么?”

    “什么?”她好奇地問。

    關(guān)頌青還想制止,被安若云一個眼神瞪了回去,“怎么?我哪里說錯了嗎?你們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嗎?眼看兩家就要商量婚事了你還忸忸怩怩的做什么?”

    “婚事?”

    明麗一頭霧水。

    關(guān)頌青搶先道:“明姨您別誤會,婚事都是他們喝醉了隨口提的,遙遙年紀還小,都沒談過戀愛,家里不應(yīng)該這么早替她安排婚事,就算要安排,也應(yīng)該先問過她的意思。”

    安若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聽到這里,明麗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來是兩家有意結(jié)親。

    她又看著關(guān)頌青問:“喜歡,遙遙?”

    關(guān)頌青垂下眸,沒說話。

    安若云立馬搶答:“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媽。”關(guān)頌青無奈喊了一聲。

    安若云又朝明麗使眼色,“害羞呢。”

    明麗會意笑了。

    病房門這時候打開,明庭已經(jīng)包扎好手上的傷口,三人同時看他,他朝安若云點了下頭算是招呼,之后便直直看著關(guān)頌青說:“跟我出來一下。”

    冬季的港島算不上太冷,但頂層露臺有風(fēng)拂過,往外一站,還得攏攏外套。

    關(guān)頌青跟在明庭身后,絕口不提剛才病房內(nèi)的對話,明庭腳步匆匆,看樣子也毫不知情。

    周圍沒人,明庭便直接說:“遙遙走了。”

    關(guān)頌青愣了下,“什么意思?”

    明庭心中的煩躁未消,他捏了捏受傷的那只手,疼痛讓他清醒,他深吸了口氣,平靜道:“她今天本來要來看明麗,但卻在機場留了張字條走了,是明琛帶她走的,我現(xiàn)在不知道她在哪里,問明琛他肯定也不告訴我,一會兒明琛來,你幫我打聽一下她的去向,她最近狀態(tài)不穩(wěn)定,我很擔(dān)心她。”

    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關(guān)頌青在心里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我能知道原因么?”

    “什么?”明庭有些心不在焉。

    “原因,”關(guān)頌青重復(fù),“遙遙離開的原因。”

    要知道,當(dāng)初他想帶舒遙出去露營過個周末她都不愿意,她從來不愿與明庭分開。

    但這一次,她竟然主動離開。

    他決不相信是因為明麗醒來她承受不了壓力。

    明庭緊皺著眉,抬手使勁按了按太陽穴。

    看他這般反應(yīng),關(guān)頌青突然一怔。

    “你”他對突然冒進腦子里的想法感到驚異,也不解,但還是問,“你對她做了什么?”

    明庭低垂著視線,始終沒有抬眼看他。

    關(guān)頌青果斷抬手就是一拳,明庭毫無準備,被他這一拳打得身形一晃,腦子發(fā)懵。

    還未回神,關(guān)頌青的拳頭又要招呼過來,他一掌接住,“你在發(fā)什么瘋?!”

    “我發(fā)瘋?!究竟是我發(fā)瘋還是你發(fā)瘋?!她為什么走你怎么不敢說?!你強迫她了是嗎?你是不是強迫她了?!”

    明庭壓住了心頭的情緒,將他拳頭一掌推開,關(guān)頌青轉(zhuǎn)而揪住他衣領(lǐng)一提,“你也知道她最近狀態(tài)不穩(wěn)定?!你知不知道醫(yī)生說她最近有抑郁傾向?!你知不知道她為了和你的感情掙扎痛苦了多久?!你知不知道她為了留在你身邊每天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她這些年敬你愛你,一直把你當(dāng)作最親最信任的人,你竟然強迫她?!”

    他深吸了口氣,克制住了再打他一拳的沖動,松手將他推開。

    “明庭,你真他媽的是個禽獸。”

    關(guān)頌青的話音剛落,身后突然響起突兀的掌聲,兩人同時看過去,明琛正倚在門邊看戲。

    他將手中雪茄遞給Owen,走上前,看著滿臉狼狽的明庭,笑了。

    “你小子可真沒讓我失望,一來就讓我看這么熱血的戲碼。”

    “她人呢?”明庭根本沒聽他在說什么,只想知道舒遙的下落。

    “誰?”明琛裝傻。

    “你少跟我裝!”

    明琛挑挑眉,一副剛剛反應(yīng)過來的樣子,“遙遙啊,她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么話?”

    明琛笑了下,“她說,她和你徹底結(jié)束了,往后,她要一個人生活。”

    “這不可能!”

    明庭說得篤定,那雙眼卻在一瞬間泛紅。

    這不可能。

    她不會,她舍不得。

    “沒有什么是完全不可能,明庭,”明琛依舊笑得輕松,“遙遙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作為哥哥,你該高興。”

    明庭抬眸盯住他,冷風(fēng)呼呼吹過露臺,他的手在痛,臉在痛,眼睛也在發(fā)脹發(fā)痛,可這些痛,不及心痛半分。

    遙遙,他養(yǎng)了七年的寶貝,和他徹底結(jié)束了?

    第72章 72.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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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園離芳蕤園并不遠, 開車兩個小時就能到。

    傍晚時分,園中冬雨漸歇,夜幕如薄紗靜靜籠罩, 檐下亮起兩盞澄黃的六角宮燈,絹紗上的紅梅覆著層層白雪,一葉孤舟飄零寒江之上,風(fēng)雪不停。

    一盞燈題“風(fēng)拍小簾燈暈舞, 對閑影,冷清清, 憶舊游。”

    一盞燈題“都道無人愁似我, 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倒是應(yīng)人應(yīng)景。

    軒窗朝外對開,舒遙裹著一條純白狐皮披風(fēng)靠在窗邊的矮榻上賞景,園中門環(huán)輕聲叩響,崔管家捧著一只翠青柳葉瓶走過廊下, 最后停在舒遙窗前。

    一縷幽芳拂進,舒遙偏眸對上瓶中白梅。

    崔管家道:“園中白梅開得正好,送來一支供舒小姐賞玩。”

    柳葉瓶放在窗臺,梅枝朝內(nèi)探,花瓣柔韌潔白,不染纖塵,舒遙稍稍撐起身,唇邊染笑:“多謝崔管家。”

    “舒小姐客氣, 晚餐好了,舒小姐是要移步餐廳?還是讓阿姨送進來?”

    舒遙看了眼窗外天色,“送進來吧。”

    她到這園中已經(jīng)半日, 除了走過正院和她這西邊院,別的園景她還沒去看過,也沒什么興致看。

    她盯著瓶中白梅,分神幾許,又笑。

    脫離滿樹群芳又如何?還不是要困在這一方境地靜等枯萎,哪兒來的自由?

    她撥弄著花瓣,想起遠方的人-

    明庭正在貴賓休息室和明琛喋喋不休。

    “她麩質(zhì)過敏,只能吃米類主食,甜品很多都不能碰,花生芒果鳳梨都不能吃,牛奶必須要熱的,床品三天一換,睡衣只穿真絲,護膚品她得用定制的。家里要恒溫恒濕,要有人幫她吹頭發(fā),臥室要點香薰,但不能太濃,她喜歡植物的香氣,最好放鮮花,她她在陌生的環(huán)境很難入睡,會做噩夢,她一個人會睡不好。”

    明琛本來不想理他,但還是嘴癢:“睡不好的人是你吧?”

    明庭壓下心中煩躁,深吸了口氣,“你可以不讓我去看她,但你至少放一個她熟悉的人在身邊,讓聞雅去照顧她。”

    “休想,”明琛移開視線,“我比你多活幾十年,怎么照顧女孩子我比你清楚,收起你的心思。”

    “照顧了幾十個也沒一個死心塌地跟你。”

    明琛笑了,“遙遙倒是死心塌地跟你,你是怎么對她的?”

    “我對她很好。”

    “好不好不是由你說了算,”明琛瞥了一眼他臉上,“你再這樣毛毛躁躁像個愣頭青,我會勸她再也別回來。”

    “你沒權(quán)利這樣做。”

    “你也沒權(quán)利干涉我怎么做。”

    “你——”

    休息室的門打開,林惠宜探頭進來,察覺氣氛有些不對,她沒多問,只說:“Lily叫你們。”

    身邊的親戚朋友陸陸續(xù)續(xù)接到明麗蘇醒的消息,一時間都涌來醫(yī)院看她,這一整日明麗都不得閑。

    送走了最后幾位朋友,明麗終于想起來明庭這個兒子,她方才又從別人嘴里拼湊出許多信息,她有好多話要問。

    兩人先后起了身,林惠宜跟著明麗忙了一天,這時候時間已經(jīng)不早,眼見舅甥兩個進了病房,她也叫著司機準備回集馥園。

    從明庭早上接到電話離開,明麗這時候見明庭是今天的第三次,第二次是他來叫關(guān)頌青,只有匆匆一面。

    明庭剛走進病房明麗就注意到他手上的傷。

    “怎么了?”她問。

    再看他的臉,明庭左邊臉還有一小片尚未消退的紅痕,她又蹙眉,“受傷了?”

    明琛在沙發(fā)上坐下,笑著說:“阿庭自作自受,Lily,你不必擔(dān)心,阿庭這點傷跟你女兒比起來,不算什么。”

    無數(shù)人提到“女兒”,“遙遙”,今日來訪的太太里有好幾個都想給“遙遙”介紹男朋友。

    明庭這時候已經(jīng)沒了反駁的欲望,他坐在窗邊的椅子,一把拉上窗簾隔絕了室外的繁華。

    “我需要一個解釋,阿庭。”

    這算是明麗醒來說過最長的一句話,明庭耐著性子回頭,“你不累么?”

    本來身體就剛恢復(fù),又跟人說了一整天的話,竟然還不知疲倦?

    明麗蹙眉瞪著他。

    明庭按了按太陽穴,也是他忘了,以前明麗就是個精力旺盛的。

    他掏出手機扔到病床上,“自己看吧。”

    明麗好奇伸出手,剛一碰到他的手機,屏幕就自己亮了起來,圣誕樹下,少女的笑顏嬌俏靈動,照片不會動,但情緒會動,明麗對自己唇邊的笑意毫無知覺。

    “女兒”被養(yǎng)得很好,很漂亮。

    如果明庭沒說接下來這句話的話,她的心情會很好。

    “這就是你的‘女兒’,我的‘妹妹’,也是你未來的‘兒媳婦’,舒遙。”

    明麗抬眸:“你在說什么?”

    明琛沒忍住笑出聲來。

    在明麗即將發(fā)飆之前,明庭和盤托出了舒遙的身世,又將他如何繞過羅琳芳的懷疑把舒遙帶回家,如何說服舒遙幫他一起騙商庭洲(中間省去了一些破案細節(jié),只說了結(jié)果)如何用“相似的眉眼”和“假親子鑒定”騙過一大家子人,又如何控制不住愛上自己的“妹妹”,強行干涉她的生活,最后強迫她結(jié)婚把她逼走。

    明麗聽完,舉著手機就朝他砸過去。

    明庭早有準備,雙手一接,手機毫發(fā)無損。

    “混賬!”

    明庭盯著手機上的照片,仍是淡定道:“好不容易才醒過來,別再為您這個混賬兒子把身子氣壞了。”

    明麗雙眼一翻,真是要被他氣背過氣去。

    她雙手緊抓著被子,情緒久久難平。

    有太多記憶在一瞬間涌進她腦海,那場車禍,那個人,還有他最后念的那個名字。

    “你怎么可以這樣?!”明麗實在是控制不住情緒。

    明庭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疲憊不堪,說了太多話此刻也口干舌燥。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也沒什么轉(zhuǎn)圜的余地,他仍堅持,“我們會結(jié)婚。”

    “結(jié)婚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阿庭。”

    明琛已經(jīng)安靜了很久,一開口又讓明庭揪心。

    夜已經(jīng)很深了,他不知道舒遙此刻在哪里,有沒有按時吃飯?會不會認床?能不能睡得著?

    一想到這些問題他的心臟就像是有無數(shù)雙手在抓,血液帶著痛感傳遍他全身,他的情緒迅速匯集在頭頂,像顆定時炸彈,隨時會爆炸。

    明琛察覺了他的情緒,終于坐起身正視此刻的問題。

    “今夜只有我們?nèi)耍乙泊蜷_天窗說亮話,阿庭,”他看向窗邊心緒難安的人,“到現(xiàn)在,你還覺得是家里人阻止你們在一起么?”

    明庭沒有回答。

    但其實,在她醉酒那晚,當(dāng)她無意識流露真情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看到問題的癥結(jié)。

    她并不是不愛他,只是更愛以前的他。

    明琛也沒等他回答,繼續(xù)說:“這是你一時沖動應(yīng)該付出的代價,阿庭,你太年輕,也太自負,你可以主宰你的生活,事業(yè),甚至未來,但你不該主宰你的‘愛人’。”

    “我對遙遙的期望,從來都是她能無憂無慮做自己,我可以讓她無憂無慮一輩子,你能么?”

    “我當(dāng)然能。”

    明琛笑:“你不能,阿庭。”

    “你對她有需求,你需要她承擔(dān)‘愛人’的責(zé)任,但我和Lily不一樣,我們不要求遙遙‘回報’,也不要求她一定有所成就,她不需要承擔(dān)任何責(zé)任,她只需要坐享其成,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

    “你現(xiàn)在無法接受她離開你,是因為你的需求沒有得到滿足,可是你想錯了,阿庭,愛一個人不是期待她滿足你的需求。遙遙是你親手帶大的姑娘,你在她的生命里不止扮演了一個角色,做哥哥的時候你可以做到‘無欲無求’只要她開心,為什么做男朋友,做老公的時候不可以?”

    “你別跟我說‘愛是自私的’那一套,如果愛真那么自私,為什么遙遙可以‘不圖回報’,‘無欲無求’地愛你?”

    明庭額上的青筋突突狂跳,那一夜的混亂畫面不停在他眼前閃現(xiàn)。

    她哭著說“哥哥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受不了了”,她身子柔弱,初經(jīng)人事痛比快樂更多,可她并沒有激烈反抗,她承受住了他所有的瘋狂。

    她的愛很真,不圖回報也很真,如今無欲無求,也不假。

    他抬手按住兩邊太陽穴,手掌遮去他雙眼,泛酸泛紅的雙眼。

    “Sometimes, I feel jealous.”明琛看著此刻垂頭喪氣的人,“Jealous of your luck.”

    聽來十分危險的一句話,明庭移開手掌看他。

    當(dāng)慣了sugar daddy的人直面了他的怒視,明知他心中想法,明琛還是笑:“我是喜歡遙遙,但我比你差點兒,不是禽獸,什么時候你聽到我說這樣的話不再應(yīng)激,我就讓你見她。”

    “啊,應(yīng)激,”他低低笑出聲來,“阿庭,你現(xiàn)在的樣子更像一個PTSD患者,一個離開了遙遙隨時會應(yīng)激的病人。”

    他起了身,來到明麗床邊說:“遙遙現(xiàn)在很好,你放心,我會找時間讓你見她。”

    明麗輕輕頷首,沒再多說別的,事態(tài)的發(fā)展已經(jīng)夠亂,她還需要一些時間厘清,她那混賬兒子更需要冷靜-

    長夜過半,舒遙還未睡下。

    她的失眠是可預(yù)見的,她認床,認環(huán)境,一個人睡不著。

    明琛的這套澄園是極為純正的中式古典風(fēng)格,并且大量運用了蘇式園林的設(shè)計,園中山石花木很多,窗欞的紋樣也很繁復(fù),她的窗外有一棵光禿禿的白玉蘭,花園地?zé)粢徽眨繌堁牢枳Γ袼髅膼汗恚桓谊P(guān)燈,一關(guān)燈就覺得花園里有鬼。

    好幾次捏著手機猶猶豫豫,最后還是按住了內(nèi)心的想法。

    她在心底不停默念:“我是獨立的,我是自由的,我有選擇一切的權(quán)利,我接納我所有的決定。”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可那個人的臉,竟然越來越清晰。

    第73章 73.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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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夜, 崔管家請著舒遙到聽雨軒圍爐煮酒吃火鍋。

    聽雨軒算是一個茶室,在正屋的斜后方,水榭朝北, 往外延伸至碧月池上,水榭西側(cè)的美人靠外種了一片青翠的芭蕉,其葉寬闊如蓋,是炎夏避暑的絕佳休憩之處, 但在冬日便太過幽冷。

    竹簾已經(jīng)放下,室內(nèi)還算溫暖, 火鍋水汽一蒸騰, 舒遙脫下披風(fēng)也不覺得冷。

    她這兩日已經(jīng)將這澄園逛得差不多了,問起這處房產(chǎn)何時置下,崔管家回答她,說是三年前,當(dāng)她以為這是明琛買來金屋藏嬌的時候,崔管家補了一句:“舒小姐是第一個住進這里的人。”

    倒是稀奇。

    這里頭的各項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 不僅有管家打理還會定期維護園中花木,如果不是為了金屋藏嬌,費這么多功夫做什么?

    她走到桌前坐下,發(fā)現(xiàn)對面還擺了一副餐具,她高興望向崔管家:“是uncle要來嗎?”

    崔管家看了眼手表,笑道:“是的,舒小姐,這時候董事長應(yīng)該在往這里趕了, 最多二十分鐘就能到。”

    舒遙心中一熱,這兩天明琛都沒有聯(lián)系她,她還以為明琛把她放到這里就給忘了。

    崔管家看舒遙高興, 心里也跟著松口氣,這位嬌小姐心情不好,他們負責(zé)伺候的人也小心謹慎,生怕哪里做的不滿意再惹了董事長發(fā)脾氣,但好在舒小姐出身豪門教養(yǎng)好,雖是話少,但也隨和。

    舒遙迫不及待拿出手機給明琛打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才接通,有些許風(fēng)聲傳來,明琛的聲音低沉醇厚,一聲“babe”叫得人心癢。

    “uncle你到哪兒了?”

    風(fēng)聲里,像是有腳步聲漸近,舒遙匆匆回頭看門口,光影晃動,有人踏著她的期待走了進來,駝色的羊絨大衣,海軍藍的法蘭絨套裝,西服口袋里點綴著花色的絲巾,這不是她那年近半百還魅力四射的uncle又是誰?

    “啊——”

    舒遙一看到明琛走進來,立馬丟下手機朝他跑過去。

    欣喜撞了滿懷,又讓明琛Jealous.

    怎么有人能生出這么可愛的女兒?

    怎么有人能這么幸運得到她的愛?

    “uncle,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舒遙的愛總是很直白。

    “身上涼。”明琛輕輕擁了一下她就放開,怕自己將身上的寒氣過給了她。

    舒遙聽話放開,仰著臉沖他笑得眉眼彎彎。

    崔管家上前幫他脫外套,他轉(zhuǎn)身洗了手才去摸摸舒遙軟嫩的臉。

    “這兒住的習(xí)慣嗎?這兩天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是不是又熬夜了?”

    舒遙本來亦步亦趨跟著明琛,一聽他這么問,“哼”一聲就轉(zhuǎn)回去往餐桌走。

    “還說呢,這兩天對我不聞不問,一來就盤問我這些,你怎么不像明庭似的干脆找個人盯著我好了,每天二十四小時監(jiān)視,事無巨細向您匯報。”

    明琛哈哈笑出聲來,“你還真別說,阿庭真想讓聞雅來盯著你。”

    “才不要!”

    舒遙端著水杯喝了一口,又問:“他沒怪聞雅吧?”

    “你這時候還有閑工夫關(guān)心別人?”

    舒遙聽出一絲不對勁,“怎么?他還想來抓我?”

    明琛故意夸大,“唷,你是不知道,他可生氣了,說你竟敢離開他,他要是找到你一定不讓你好過。”

    “那他也別想好過了!”舒遙將水晶杯拍在桌子上,氣得牙癢!虧她一直掛念他,這人竟然不思悔改!

    眼看舒遙氣得直呼氣,明琛怕她沒心情吃飯,又笑著解釋:“逗你的,知道你留了字條離家出走,他都快急哭了。”

    他點點自己手背,“阿庭手受傷了,說是打碎了醫(yī)院的鏡子,還被你頌青哥哥打了一頓,怪慘的。”

    “他有事嗎?”舒遙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傷得重不重?”

    “瞧你,翻臉比翻書還快。”

    明琛抬手示意崔管家和張阿姨準備開餐,說:“他一個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就算受點傷,那都是他活該。”

    舒遙嘟著嘴,想說點什么,又忍住了。

    她雖然生氣難過,可也不愿他受傷。

    崔管家給她碗里夾了一片嫩牛肉,她提起筷子蘸了醬料一口吃掉,還故意嚼得大聲,就好像在嚼什么可恨的人。

    明琛無聲笑笑,小丫頭就是可愛。

    “先吃吧,不提他。”

    “媽媽呢?”舒遙吃了兩口又開始問,“她是不是都知道了?”

    話說完她才反應(yīng)過來不對,以前明麗沒醒的時候,她怎么喊媽媽都沒事,現(xiàn)如今她醒了,再喊媽媽,就不對了。

    她的情緒在一瞬間轉(zhuǎn)變,明琛也輕易將她心思看穿。

    “她想來見你,但她現(xiàn)在還不能下地走路。”

    一聽到這里,舒遙心中冒上酸楚,垂著眸,很是內(nèi)疚地問:“她,她不怪我么?冒充了她的女兒這么多年。”

    明琛輕松笑笑:“要是阿庭沒有對你動歪心思,她巴不得有你這么個女兒。”

    “那”她抬眸望著明琛,“那我什么時候可以見媽媽?”

    她也很想她,想知道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想和她手牽手真真切切地聊聊天。

    明琛又笑:“阿庭知道你一定會去看Lily,天天守在醫(yī)院呢,寧愿天天被Lily罵混賬也要守著。”

    一提起明庭舒遙心里就堵堵的,索性不再說,專心吃飯。

    吃完火鍋,家中傭人很快將桌子整個撤走,明琛替舒遙披上披風(fēng),攬著她來到水榭圍爐煮酒。

    水榭兩側(cè)裝有擋風(fēng)的竹簾,檐下吊著一盞四角宮燈,絹紗上畫了兩叢高低不一的綠芭蕉,題的是“一聲聲,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燈,此時無限情。”

    熱紅酒正在玻璃壺里咕嘟咕嘟,輕盈的水汽緩慢升騰,冷風(fēng)里有橙子和肉桂的香氣。

    舒遙裹著披風(fēng)坐下,崔管家立馬給她遞上一杯清茶。

    明琛擺擺手,崔管家退出了水榭,他拎起紅泥小爐上的玻璃壺,給舒遙倒了杯熱紅酒。

    “阿庭想去意大利找你,被我攔住了。”

    “意大利?”舒遙端起紅酒喝了一口,甜甜的,她小聲嘀咕:“為什么是意大利?”

    “你不是想去意大利度假?他以為我把你送去意大利了。”

    “那你為什么要攔他?讓他去唄。”

    她這話說得云淡風(fēng)輕,就好像一點都不在乎。

    明琛笑起來,也提著紅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小女生喜歡的口味,對他來說太甜,他放下杯子。

    “阿庭的確渾,也做了不少混賬事,可他愛你這件事,無人質(zhì)疑。”

    舒遙癟癟嘴,不置可否。

    “以前我很擔(dān)心Lily出了車禍之后阿庭會變,變得越來越難管教,但沒想到,他有了你,這些年的變化倒是令人驚喜。”

    舒遙想起以前,思緒開始飄遠,她垂眸盯著杯中深紅的酒液,幾分悵然。

    “其實他一直都是那樣。”

    明琛本來想說點什么,聽了舒遙這話,倒是另起了興致,“哪樣?”

    舒遙隨便例舉:“沉穩(wěn)啊,睿智啊,有擔(dān)當(dāng)啊,他其實一直都是這樣,只是以前你們沒發(fā)現(xiàn)而已。”

    “是么?”

    她想起墓園的那次見面,緩聲說:“他第一次去墓園找我的時候,羅琳芳和舒慧妍都在,大雨之中,我一眼就認出了他,我不想跟著羅琳芳回鄉(xiāng)下,所以跪在他面前求他帶我回家,他沒有,他裝作不認識我,拒絕我,讓我很傷心,很難過,也很絕望。”

    明琛安靜聽著,沒有發(fā)表看法。

    “第二天,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我趁羅琳芳母女在臥室翻東西的時候一個人跑到了天臺,他再一次找到了我,用一張平安符將我從天臺上勸了下來,抱著我,帶我回了家。”

    “我那時候其實很不解,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善變,前一天剛說不認識我,第二天又來找我。后來我才從馮警官那里知道,他在墓園的時候就看出羅琳芳母女難纏,他怕她們以后還會不斷找我麻煩,所以才說不認識我,第二天他帶著警察上門,說我爸爸涉嫌參與一宗謀殺案,借著警察的強勢把她們母女嚇退了,之后很多年她們都沒再打聽過我的消息。”

    “也是到那時候我才明白,他這么做完全是為了保護我,他考慮的東西遠比我考慮的多,包括后來欺騙商庭洲,調(diào)查車禍。他那時候才17歲,一邊承受著媽媽重傷昏迷的痛苦,一邊又要冷靜理智調(diào)查自己的父親,還要照顧脆弱膽怯的我,他真的很不容易。”

    她唇邊泛起苦笑。

    “他一直沒有變過,他一直這么優(yōu)秀。”

    舒遙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含著水霧的。

    明庭的心門閉得很緊,很難有人能走進去,但只要走進去,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心比誰都軟,都暖。

    他絕不是因為有她才變得令人驚喜。

    他一直,一直都令人驚喜。

    明琛聽完,好一會兒沒說話。

    舒遙將杯中紅酒一口飲盡,又提著玻璃壺重新倒了一杯,也順便給明琛斟滿。

    “那又為什么要考慮離開他?”隔了很久明琛才這樣問。

    這個問題其實有點難回答,舒遙想了幾分鐘才說:“因為,因為我覺得他不應(yīng)該這樣,他可以用更沉穩(wěn)的方式達成目的,而不是我不知道,”她笑了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可能是一種家人的心態(tài),我不希望他用強迫的方式解決問題,或者說,我一直很崇拜他,他這樣對我,我并非完全不愿,可他這樣,我就沒那么崇拜他了,是濾鏡吧我猜,我一直對他有濾鏡,我不希望他打破這層濾鏡。”

    明琛很愜意地笑了。

    “人無完人,遙遙,阿庭是人,不是神。”

    “或許吧。”

    舒遙又仰頭喝酒,明庭在她心中,可能真的有神格。

    盡管明琛Jealous,但他還是要說:“阿庭其實有在更‘沉穩(wěn)’地達成目的。”

    “什么?”舒遙喝得有點恍惚。

    明琛將清茶往她面前推了推,說:“早在你成人禮結(jié)束沒多久他就來找過我,他想讓我?guī)退麖陌⒐掷镝寵?quán)。”

    “釋權(quán)?”舒遙有些聽不懂。

    明琛笑笑:“遙遙你要知道,阿庭以前是一點都不想接手家里的事業(yè),他只想守著Lily那一畝三分地和你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但他知道你很在意我們這些長輩的看法,所以這一年多以來,他一直在接觸阿公手里的項目,他想擁有更大的話語權(quán),用更多的籌碼,去博和你的未來。”

    “那他?”

    為什么還要強迫?

    明琛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說:“因為阿公找他談過你的婚事,阿公想讓你和頌青訂婚,他怕你會同意。我不是在替他解釋,他強迫你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但我也能理解他,男人嘛,總有那么一兩個軟肋,他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你,恐懼,才是他犯錯的根源。”

    舒遙雙手握緊了杯子,垂眸無言。

    崔管家提了一壺紅茶過來,將已經(jīng)喝完的紅酒壺換走。

    明琛給她倒了杯茶,像是隨口問:“現(xiàn)在愿意原諒他了么?”

    舒遙抬眼看看他,故意不回答。

    明琛低聲笑:“確實不該這么輕易原諒他,但你別苦了自己,喝杯熱茶解解酒,uncle帶你去放煙花。”

    “真的嗎?”舒遙眼睛亮了起來,市區(qū)禁煙花,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玩過了。

    明琛瞧她這神情,哈哈笑起來,“看來阿庭沒有放煙花重要。”

    舒遙傲嬌“哼”一聲,沒理他-

    新年安安靜靜過了,明琛在第二天離開了澄園。

    心中的包袱一旦卸下,舒遙眼看著就開懷了一些,不僅話變多了,食量也稍稍見長,有時候甚至樂意出去逛一逛。

    崔管家看著舒遙這些時間的變化,心中很是欣慰。

    臘八這天清晨,澄園簌簌下起雪來,細密的雪粒子落在窗外樹葉,聲聲脆響,舒遙很早就醒了。

    睜開眼,雪影朦朧,她翻身起床,取過披風(fēng)系好,打開了門。

    天還沒亮,花園里的地?zé)粽罩┗w舞,她攏緊了披風(fēng)站在廊下,靜靜看著飛雪圍繞園中花木盤旋。

    沒站一會兒,門環(huán)叩響,崔管家提著炭爐來她廊下,“算準了舒小姐要起床看雪,怕您凍著,放個炭爐取取暖。”

    舒遙偏頭沖他笑,“多謝崔管家。”

    “今日是臘八,晚上董事長興許會來,廚房備的是臘八宴,舒小姐可有忌口?”

    舒遙搖搖頭,“崔管家看著安排就好。”

    崔管家應(yīng)下,“那您往里站站,別著涼了,我現(xiàn)在去給您煮一壺?zé)岵琛!?br />
    “好。”

    舒遙的日子越過越適意,比起剛開始睡覺都要默念那些定神話語的夜晚,她的內(nèi)心愈發(fā)平靜,甚至在想起明庭時,她不再感覺揪心,也不再難過。

    她想,她已經(jīng)做好了與他見面的準備,但她不清楚明庭的狀態(tài),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像明琛那晚說的那樣——“絕不讓她好過。”

    午后天色陰沉得厲害,園中青石板已鋪上一層薄雪,白梅在雪中清傲,聽雨軒外傳來雪落芭蕉的沙沙聲響,紅泥小爐架著烤網(wǎng),上頭烤著板栗與橘子,紅茶在瓷杯中冒著熱汽。

    舒遙來水榭看雪,崔管家在一旁幫她剝橘子,陪她聊天,溫?zé)崴崽鸬墓庠诖烬X間爆開,她心情很好。

    雪越下越大,澄園已是一片雪白,花木山石都著了銀裝,更有種沉靜內(nèi)斂的美。

    水榭里燒著暖爐,舒遙不怕冷,讓崔管家將兩邊竹簾都卷起來方便她賞景。

    張阿姨才送來一碗山楂糖水,她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著。

    竹簾一點點往上卷,夾著雪粒子的寒風(fēng)也跟著拂進,崔管家鉤好簾子,視線正對一把落滿雪的黑傘,他回頭望向水榭,低低喊了聲:“舒小姐。”

    舒遙應(yīng)聲偏眸,手中勺子又是“當(dāng)啷”一聲落下。

    水榭西側(cè)的芭蕉叢里有條小路,直通碧月池上的五曲橋,舒遙茫茫然偏眸,視線正對撐傘停駐的男人。

    他一身黑色,少許白雪掛在他大衣下擺,黑色的傘面已全然變白,她往那條小路看,他走過的痕跡早已被雪覆蓋,她不知道明庭什么時候來,又在那里站了多久。

    已經(jīng)沉寂很久的心臟再一次慌亂搏動,她匆匆收回視線,不肯與他對視。

    崔管家悄然退下,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將人請進水榭,但舒遙沒有發(fā)話,他便也沒有多問。

    風(fēng)在吹,覆蓋在他傘面的雪粒子朝前簌簌落下,遮了他的臉,他的眼。

    舒遙已經(jīng)感覺到冷,她瞥了他一眼,捏緊了身上的披風(fēng),悶悶問:“你來做什么?”

    好一會兒沒有開口說話,明庭喉嚨干澀,但她問,他便答:“想你。”

    舒遙刻意控制著自己的視線不去看他,園中安靜了一會兒,他又重復(fù):“好想你。”

    眼眶突然有熱意上涌,舒遙咬住了唇,更將頭偏向水榭另一側(cè)。

    明庭呼出的白氣朦朧了他的視線,他捏緊了傘柄,一字一句道歉:“對不起,遙遙。”

    雪安安靜靜下著,她還是不肯回頭。

    已經(jīng)凍僵的面部讓他有些吐詞不清,他抿了抿唇,深吸一口寒氣,盡力平靜地說:“從前我只覺得你離不開我,我也享受著你在我身邊的每一個時刻,我從想讓你獨立,漸漸變成了想把你養(yǎng)廢,好讓你再也離不開我,只能乖乖留在我身邊,陪我一輩子。”

    “明琛說我病了,是,病得很嚴重,見不到你就會失控。”

    舒遙極力忍著不想讓眼淚落下,但情緒壓不過理智,她咬著唇無聲落淚。

    他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這些年,我一直盡力護你周全,卻不想,卻不想最后卻成了傷害你最多的那個人。我怕你離開我,遙遙,很怕,但但我更怕你因為我而痛苦,如果你在我身邊會感到痛苦”

    他停了好一會兒。

    “我會放手。”

    他說得快速干脆,就好像再慢一點就會后悔。

    “你是自由的。”

    “遙遙。”

    “我愛你。”

    眼淚已經(jīng)滴落手背,舒遙仍是強撐著沒有回頭,哪怕,哪怕她的身子已經(jīng)開始顫抖。

    她控制不住深深吸氣緩解心臟的酸痛,情緒就這樣暴露,她猛地回頭看他。

    園中飛雪簌簌,五曲橋上留下他曾久久佇立的印記,一串足跡往外延伸。

    他走了。

    她怔了怔,匆匆起身向外跑。

    第74章 74.make me wanna die……

    /

    雪下得很安靜, 無聲掩蓋園中花木的勃勃生機,世界安寧而雪白。

    舒遙慌不擇路往外跑,沒系好的披風(fēng)落在鋪滿雪的臺階上, 雪中足跡還很清晰,她相信他還沒有走遠。寒氣直往她嗓子眼鉆,她那聲“哥哥”一直卡在喉嚨,遲遲喊不出聲。

    跑過垂花門, 舒遙迎面撞上送客歸來的崔管家,他一把將人接住, 還未定神舒遙就已經(jīng)繞過他往外跑, 他著急跟上提醒:“舒小姐,人已經(jīng)走了。”

    門前留下他曾停留過的印記,凌亂躊躇的印記,他一定也在猶豫。

    但最終,車輪印分割了雪地的白,一直延伸至路的盡頭。

    她扶著門大口喘氣, 騰起的白霧一點點模糊她的眼睛。

    他還是走了

    崔管家心中焦急,這大雪天,舒遙就穿一件單薄的羊絨毛衣跑出來,這要是著涼了連過年都過不好,他趕緊說:“興許少爺還未走遠,不然舒小姐進屋打個電話吧?”

    大雪落滿枯樹梢頭,路的盡頭只有風(fēng)雪依舊,他沒有往回走, 他做出了選擇,給她自由。

    她稍緩了呼吸,收回了視線-

    汽車離開澄園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 車窗外風(fēng)雪漫天,明庭仰著頭靠在汽車后座,閉上眼,她裹著披風(fēng)瑟縮在水榭的樣子又在他眼前浮現(xiàn),他又睜眼,摸到iPad看郵件。

    聞雅目視前方,車速很慢。

    “她還不肯跟你回家?”

    明庭垂眸盯著屏幕,像是看得認真,但仔細一瞧,他分明雙眼空空。

    “不知道。”他聲音很輕,有幾分無奈。

    聞雅看了眼后視鏡,明庭還維持著垂眸的姿勢。

    這倒是個令人意外的答案,至少在她看來,舒遙不會是這么心硬的人,前提是,明庭沒有說什么話氣她。

    但這一個月明庭過得并不如意,家庭的施壓,事業(yè)的重擔(dān),愛情的失意,除了錢以外的煩惱他全都有,最近這些天更是一天比一天話少,眼見著就消瘦了幾分,好不容易才爭取到見舒遙的機會,應(yīng)該也不會再惹她不高興。

    那又何至于此?

    她猜不透舒遙的想法,索性不再多問,專心開車。

    明庭這一個月,每一天都處在失控的邊緣。

    他需要極力控制著情緒才能維持相對理智的思考,特別是在聽見她跟崔管家輕松說笑的時候,他心頭有無數(shù)次的沖動想要上前質(zhì)問她,為什么生活里沒有他,還能一切如常?

    他直面了現(xiàn)實——她比他更能適應(yīng)單身的生活。

    單身,一個他很熟悉,但又讓他覺得很遙遠的詞。

    他有單身過嗎?

    他認為沒有。

    從舒遙來到他身邊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身邊有人陪伴,情感也有依存之處,那就不應(yīng)該算作是單身。

    哪怕是這一次,她離家出走,還讓明琛告訴他,“他們徹底結(jié)束了”,他也不相信他們真的分手了,她只是任性,只是鬧鬧脾氣,她還等著他去哄。

    可現(xiàn)在,他真真切切承受著“分手”的痛苦,他第一次,對自己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掌控力。

    盡管他很不愿承認,但他和舒遙走到今天,都是他私心引導(dǎo)的結(jié)果。

    道貌岸然,用這個詞形容他很貼切。

    在舒遙最關(guān)鍵的成長期里,他扮演了一位沉穩(wěn)可靠,溫和包容的兄長角色,他會尊重她的每一個想法,支持她的每一個決定,包容她的任性和所有小脾氣,給她提供優(yōu)渥的成長環(huán)境,用心陪伴她度過無數(shù)個日夜,他的角色形象算得上無懈可擊,舒遙愛上他,也是必然。

    看穿這一切的人一定覺得他虛偽,明明就是他悄然掌控著舒遙的人生,卻還道貌岸然地談“尊重”、“支持”和“包容”。

    當(dāng)她開始逆反,或者說,覺醒,一切就開始失控。

    他從17歲開始接管家業(yè),每一個經(jīng)他手的項目都運行得四平八穩(wěn),收效總是超出預(yù)期,他嚴謹細致了很多年,總是未雨綢繆。

    唯獨,唯獨在與她的這段關(guān)系里他沒有準備應(yīng)急預(yù)案,一次失控,便再也拉不回來。

    說來可笑,當(dāng)初他有多么想回避這段“兄妹關(guān)系”,現(xiàn)在就有多想讓一切“回到正軌”,至少她還在他身邊,他能天天看到她。

    所以愛情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竟會讓他這樣專橫霸道只手遮天的獨裁者主動讓渡自己的權(quán)力,將自己的生活和命運完全交由另一個人主宰。

    iPad屏幕熄滅了,他重新點亮,她的照片跟著亮起來。

    他清楚記得那一天,是她17歲那年的夏日傍晚,她睡了好幾個小時的午覺,起來直喊頭疼。

    梅姨讓她去花園里走一走,她嫌蚊子多,在家里找了把折扇拿著,站在三樓的露臺上吹風(fēng)。

    那晚的落日很美,濃郁的藍紫壓著燦爛的橙紅,她穿一條白色的連衣裙撐在露臺的玻璃圍擋上。

    他從公司回來,車才開到大門口就看見了她,她站在露臺上舉著折扇朝他揮手,明明右手臂已經(jīng)舉得很高,但她還怕他看不到,還要用力踮著腳,她一雙小腿都緊繃著,肌肉線條很明顯。

    他踩住剎車,按下車窗,拿手機拍下了這一幕。

    她笑得很甜,整張臉都浸染在夕陽的彩色里,眉眼之間躍動著欣喜。

    過去的那些時間,她只要看到他,總是會這樣欣喜。

    他按熄了屏幕,深深吸了口氣-

    港島的冬天比南城溫暖,舒遙又換回了輕巧的裝束,白色羊絨毛衣配黑白粗花呢短外套,黑色羊毛短裙配同色長靴,是明庭會喜歡的穿搭,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一直受他影響,總是按照他的喜好打扮。

    明麗已經(jīng)接回集馥園療養(yǎng),明琛坐在她旁邊,一眼瞧出了她的緊張。

    “放心,Lily會喜歡你的。”

    舒遙手指不停絞著包包鏈子,一顆心懸在空中狂跳不止。

    她倒不是擔(dān)心媽媽會不喜歡她,而是她無緣無故離家一個月,總得要個解釋,明庭這段時間都留在集馥園,料想家里人也知道了他們的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真是比新媳婦兒進門還緊張。

    汽車停在集馥園停車場,明琛替她開了車門,她扶著車門下車,剛一著地,兩腿猛地一打顫,明琛一把將她撈住。

    舒遙緊張不已,偏偏明琛還哈哈大笑,她又急又惱,攬住明琛瞪了他一眼。

    已經(jīng)是午后,舒遙走進園中先嗅到紅茶香,前廳有人在談笑,有一個是林惠宜,有一個是馮伯,還有一個聲音很輕,很溫柔,卻又吐字清晰,像暖春的風(fēng),舒遙突然停住腳步。

    “還緊張?”明琛回頭看她神情為難,忽地一挑眉,“不然我讓Lily出來見你好了,反正她坐著輪椅也挺快。”

    舒遙一聽明麗坐輪椅,立馬一鼓作氣往里走。

    明琛又笑,還得是這招管用。

    舒遙一路埋著頭走進家門,馮伯先注意到她,喊了聲遙遙。

    舒遙應(yīng)聲抬頭,西側(cè)花園的門開著,暖黃燈光下,明麗坐著輪椅朝向外賞花,她回頭,手里還端著杯色澤濃郁的熱紅茶,與明麗視線相對的那一瞬,無數(shù)洶涌情緒涌上心頭,無數(shù)親密溫暖的畫面浮上眼前。

    “媽媽。”舒遙無意識就喊了出來。

    馮伯接過了明麗手里的熱紅茶,林惠宜將輪椅轉(zhuǎn)了方向,明麗愣愣地看著她。

    記憶中的小姑娘安靜又可愛,明明害羞膽怯,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她,那雙眼睛,和他很像,溫柔,干凈,總是含著光。

    她心中一酸,朝舒遙張開雙臂。

    已經(jīng)堵在胸口的情緒驟然宣泄,舒遙跑上前,蹲在明麗身前緊緊抱住了她。

    溫暖的身體,清晰的脈搏,柔和而有生氣的呼吸,她的媽媽,真的蘇醒了。

    “媽媽,媽媽,媽媽”

    她像一只找媽媽的小鴨子,一直不停喊著她曾經(jīng)無比陌生的稱呼。

    她的媽媽正在擁抱著她,多么不可思議。

    她終于正大光明地擁有了“媽媽”。

    眼淚的到來毫無預(yù)兆,熱流貼著明麗的臉頰淌過,明麗松了懷抱,用雙手捧住她已潮濕的臉。

    她柔軟的指腹一遍遍擦過她的淚痕,她輕輕地安慰:“別哭,寶貝。”

    時隔多年,舒遙已經(jīng)快要忘記了被爸爸寵愛的感覺,可是明麗一開口,她又好像回到很多年前,那天陽光正好,爸爸在前面開車,她安安靜靜坐在后座,她的“媽媽”正在與爸爸談話,她時不時側(cè)過臉偷偷看她。

    “媽媽。”她停不下來地喊,明麗破涕為笑,擦去她流不盡的眼淚,“傻孩子,媽媽在呢。”

    林惠宜看不下去了,舒遙為了配合明麗,幾乎是雙膝跪在地上,這兒沒地毯,又硬又冷,她一把將舒遙拉了起來,“去沙發(fā)那兒說吧。”

    舒遙繞到明麗身后,推著她去了沙發(fā)。

    明琛過來打了聲招呼,說是晚上有飯局,就不打擾她們“母女倆”敘舊了。

    舒遙緊挨著明麗坐下,一直牽著她的手不肯放,還嘰嘰喳喳地問她恢復(fù)情況,醫(yī)生怎么說,家里要怎么照顧,多久才能走路,什么時候回芳蕤園等等,哪怕是有林惠宜在一旁幫著回答,明麗都覺得口干舌燥,可她清楚舒遙的掛念和關(guān)心,她問再多她都樂得回答。

    馮伯煮了陳皮水來,一人喝了滿滿一杯。

    喝完,林惠宜問明麗,“阿庭是明天來?”

    一提到明庭,舒遙一下子就沉寂了。

    明麗應(yīng)了聲,說:“快過年了,他說去墓園看看就來。”

    墓園?舒遙抬眼望著明麗。

    明家已故的長輩都葬在港島,明庭在南城,他去墓園,只有可能是去看她的爸爸。

    林惠宜電話響了,匆匆走開,明麗回過神,對上舒遙的視線。

    回避閃躲的眼神,慌張無措的情緒,她一把抓住舒遙想逃的手,先發(fā)制人,“我都知道了。”

    舒遙微微一驚,終于將憋在心里的忐忑問出口:“媽媽,你怪我么?”

    明麗捏捏她掌心,“我當(dāng)然不會怪你,都是阿庭的錯,我已經(jīng)罰他跪祠堂了。”

    “跪祠堂?”

    舒遙一怔,她雖然沒有跪過,但她知道得是犯了大錯的人才會被罰跪祠堂。

    所以在媽媽眼里,他們在一起也是錯的。

    她移開視線,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他說要和你結(jié)婚。”

    明麗突然提到結(jié)婚,舒遙也像是突然PTSD發(fā)作,驚顫了一瞬。

    她不敢抬頭看明麗,下意識屏息,乖乖等待她的訓(xùn)誡。

    可她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明麗下一句話,她又茫然抬頭。

    明麗一直看著她,眼神里的情緒讓她捉摸不透。

    她鼓起勇氣,主動問:“那然后呢?”

    “你想知道我怎么回答?”

    明麗忽然笑了,舒遙更加茫然,但她還是誠實點點頭。

    當(dāng)初明君珹為了勸退她,用的就是“媽媽會失望”這個理由,這個理由對她來說,太致命了,在她和明庭的這段關(guān)系里,她最在乎媽媽的看法。

    “那你呢?”明麗反問她,“你對阿庭是什么樣的感情?你愿意和他結(jié)婚么?”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一直很難回答。

    如果明庭沒有撐傘出現(xiàn)在大雪中,沒有選擇給她自由,她不會這么干脆肯定地回答:“我愿意,媽媽。”

    她的想法從未改變過,她想,她愿意,一輩子和他在一起,無論他是強硬還是溫柔,她都愿意。

    明麗突然有點想哭,她咽下了自己的情緒,將舒遙拉進了懷里。

    她緩了緩呼吸,含著淚微笑:“我告訴他,只要他能求得你的原諒,再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我就不反對。”

    舒遙心頭一緊,匆匆抬頭,“他真的跪了?”

    明麗重新將她擁入懷中,靠近她耳邊悄聲說:“阿庭讓我不要告訴你,我偷偷去看了,跪得很正呢。”

    第75章 75.make me wanna die……

    /

    晚餐的時候, 家里沒一個人回來。

    明君珹一位老友突然在節(jié)前病逝,明朗陪同他一起前往北城參加葬禮,得要明晚才能到家, 明琛有應(yīng)酬,明空去了朋友的party,明庭還在南城,家里人不多, 但馮伯還是做了一大桌子菜歡迎舒遙回家。

    明麗已經(jīng)可以正常進食,一起坐到桌前, 她先給舒遙夾了一塊糖醋小排, 還很自然地說:“你爸爸說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偏偏嘴還很挑,只認蘇越樓的口味,他想方設(shè)法偷師,結(jié)果做出來還被你嫌棄,只能去買。”

    舒遙正在夾菜的手直接停住。

    林惠宜驚奇一笑:“Lily竟然能將這樣的小事記得這么清楚?”

    明麗彎彎唇角, 從容接話:“因為我的車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糖醋小排的味道,就多問了幾句。”

    舒遙同樣很驚訝,她來到明家這么多年,從未說過自己愛吃蘇越樓的糖醋小排,連明庭都不知道。

    她沒有刻意提起,主要還是因為這道菜太具代表性,她不用特地說家里也會做,但這道菜的口味很難把握, 梅姨也有失手的時候,味道好的時候她就多吃兩塊,味道差強人意的時候就只吃一塊解解饞, 所以這么多年過去,家里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喜歡這道菜。

    這話要是從明庭嘴里說出來她一點都不驚訝,畢竟明庭最了解她,這種小事稍微觀察一下就能知道,但從一個昏睡了快七年的人那里聽到,她不得不多想幾分。

    可她又覺得自己的直覺很奇怪,她竟然從明麗的回答里聽出了欲蓋彌彰的味道?

    有點離譜。

    馮伯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那遙遙覺得今晚的小排味道如何?”

    舒遙一口吃掉碗里的小排,贊道:“妙不可言。”

    話題轉(zhuǎn)開了,林惠宜也沒再多問,轉(zhuǎn)而說起關(guān)頌青來。

    舒遙又是一頓。

    林惠宜笑著瞄了她一眼,說:“其實也不是什么正式約定啦,你別擔(dān)心,你那兩位哥哥都沒有婚約,家里更不可能給你定下婚約。說起來,就是重陽節(jié)那天,關(guān)董事長來集馥園陪阿公吃飯,兩個人都喝的有點多,一說起頌青和你呀,關(guān)董事長就收不住風(fēng),一直說你們走得近,感情好,頌青在家里總是遙遙長遙遙短的,阿公一聽就動了心思,立馬跟關(guān)董事長提了要親上加親,關(guān)董事長肯定沒意見啊,但還是說要尊重你們的意思。”

    “只是”她停了一下,看了眼明麗,說,“若云夫婦怕是還不知道你和阿庭的事,咱們兩家這么好的關(guān)系,總得要把話說開了才好。”

    舒遙正想接話,被明麗搶了先:“我和若云已經(jīng)說過了,這事兒歸根結(jié)底是阿庭處理得不好,顧頭不顧尾的,我這個當(dāng)媽的以前管不了事做不了主,讓兩個孩子吃了不少苦,現(xiàn)在我清醒了,說兩句話還是容易的。”

    她又給舒遙夾了塊小排,無意識放輕了語氣,“你若云阿姨是真的很喜歡你,盼著你和頌青訂婚也是真的,但頌青說了,他只把你當(dāng)妹妹,你若云阿姨非常遺憾,還難過了好幾天。”

    “我邀請了他們一家來家里吃飯,明天你去機場接他們來,婚事可以不提,但你該說的話要向若云阿姨說清楚,她這些年對你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知道你離家出走一直很擔(dān)心你,你要對得起若云阿姨和頌青哥哥對你的關(guān)心和愛護,知道嗎?”

    舒遙聽著這話,一時情緒萬千。

    “嗯,”她點點頭,“我知道了,媽媽,這段時間讓您費心了,明天我會和若云阿姨好好說的。”

    “還有頌青哥哥。”明麗提醒她。

    明麗雖然昏睡了好幾年,但看人的功夫絲毫不減,她那個乖侄兒對自家寶貝疙瘩究竟是什么感情,她心知肚明。

    舒遙想起那句“只把你當(dāng)妹妹”,幾分難為情地挽住明麗手臂撒嬌:“我知道啦媽媽,我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知道該怎么說。”

    明麗笑了,拿話打趣她,“成年人還離家出走啊?”

    舒遙眨巴著她那雙大眼睛裝可憐,小小聲保證:“以后不會啦。”

    她直起腰來,“都怪哥哥!”

    “沒錯!”林惠宜被她逗笑,招呼她趁熱先吃飯,明麗與她對視一眼,婚事這個話題就這么輕松揭過了。

    舒遙在心里暗暗感嘆,有媽媽在就是安心。

    晚上臨睡前,舒遙洗漱完畢下到二樓敲響了明麗的房門,家中阿姨正在扶明麗躺上床,舒遙開門進去,“媽媽,我今晚可以和您一起睡嗎?”

    這是明麗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她從來沒有和孩子一起睡過。

    明麗沒有馬上回答,舒遙又保證:“我保證不會亂翻亂動影響到媽媽,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明麗欣然答應(yīng)。

    舒遙將手機放在一旁,開開心心脫了鞋躺上床。

    明麗留了一盞小夜燈,她一躺下舒遙就貼了過來,香香軟軟的依偎,讓人感覺很窩心。

    “為什么要和我一起睡?”她問。

    舒遙側(cè)身抱著她手臂,綿綿地回答:“想媽媽。”

    明麗感覺自己被這小丫頭一句話擊中了,也難怪自己的兒子完全招架不住。

    “媽媽不就在你身邊么?”

    “那也想!”她十分滿足地說,“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媽媽,我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當(dāng)然要像守著寶藏一樣時時刻刻看著媽媽。”

    明麗在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媽媽又不會跑,不必時時刻刻看著。”

    舒遙笑得傻乎乎的,又往她身邊貼了貼,可她還是怕明麗不適應(yīng),又小小聲問:“媽媽會不習(xí)慣嗎?我一直這么黏著你。”

    明麗笑了笑,想起以前,說:“我從來沒被人黏過,阿庭小時候”

    她說到這里,忽地停住了。

    舒遙好奇:“哥哥小時候是什么樣?”

    明麗舒了口氣:“說來慚愧,阿庭剛出生幾個月我就開始忙事業(yè),都沒怎么帶過他,他是育兒嫂帶大的,也從來不黏我,你沒聽他從來都是叫我明麗?”

    她笑了笑,“有時候我會感覺,我和他之間,好像誰沒了誰都一樣過。”

    “怎么會?”舒遙著急解釋,“哥哥其實很愛媽媽很需要媽媽。”

    “我知道。”

    當(dāng)她從明琛口中了解到這些年發(fā)生的事時,她的心情無比復(fù)雜。

    商庭洲的背叛并未讓她感覺難過,真正令人難過的是,她的兒子早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了她曾期待的模樣,而她一無所知。

    她安靜了很久,緩緩說:“你哥哥小時候?qū)W說話,喊的第一個人是“姨姨”,我因為這件事辭退了當(dāng)時的育兒嫂,換了另一個會教他喊“媽媽”的人,可他從未開口喊過我“媽媽”。”

    “有一次學(xué)校填家庭信息表,他在家庭成員那一欄寫了‘父母雙亡’,老師打電話給我,我可生氣了,回家就把他揍了一頓,他緊咬著牙,不哭也不鬧,憋著氣反問‘生我但不教養(yǎng)我,你們跟雙亡有什么區(qū)別?’我那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是需要父母陪伴。”

    她嘆了口氣,無奈笑:“可我那時候太倔了,我一心想要拼事業(yè),想要證明給你阿公看,我不靠明家也能有所作為,我還是沒有抽時間陪他,但我送給他一只兔子,哄著他說,媽媽其實一直在你身邊,他好單純,就這么高高興興收下了,每晚都抱著睡覺,還管那只兔子叫‘麗麗’,將它照顧得特別好。”

    舒遙聽著這些話,又想哭又想笑。

    她知道那只垂耳兔對他的重要性,她一直以為,垂耳兔是朋友,卻沒想到,還代表著“媽媽”。

    所以她十歲生日那年,他送給她一只垂耳兔,也是想送給她一個“媽媽”么?

    她的心突然酸得厲害。

    明麗深吸了口氣,拉著舒遙的手說:“你很高興有一個媽媽,可你不知道,媽媽更高興有你,其實阿庭想要的并不多,可我一直沒能滿足他,是你給了阿庭一個有溫度的家,讓他成為了他想成為的人。”

    舒遙猛地想起商庭洲被馮警官帶走的那個傍晚,她怔怔望著他獨自遠去的背影,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悲傷。

    她那時候說不清這種悲傷的來源,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是從那一天起,他的身邊就真的沒有“家人”了。

    盡管商庭洲可恨,可他還是他的父親。

    “阿庭很愛你。”

    明麗出聲打斷了舒遙的思緒,她恍然回神,下意識說:“我也愛他。”

    明麗輕輕笑出聲來,舒遙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她對明庭的愛毋庸置疑,可她從未對明庭說過“我愛你”,沒想到第一次說愛他,竟然是對著明麗。

    她紅了臉。

    明麗還有幾分悵然,但卻說:“真好,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真好。”

    她貼著明麗,輕輕說:“我們一家人會一輩子在一起。”

    窗外的月升高了,穿過黑暗躍出云層,海面冷光粼粼,漂泊的小船兒靠了岸,風(fēng)輕輕,水盈盈,小船兒搖搖晃晃,再也不怕遠方的航行-

    上午十點,明庭的飛機落了地,他給聞雅放了年假,自己一個人走到停車場開車回集馥園。

    明琛宿醉一夜,起得很晚,下樓的時候問了句遙遙去哪兒了,林惠宜答:“去機場接若云和頌青了。”

    今天是除夕,家里的阿姨正在為晚上的家宴忙碌,馮伯搬進來兩條東星斑,明麗和林惠宜正在客廳核對今年送到各家的年禮,明空將咖啡遞給明琛,問了句:“真要訂婚?”

    明琛靠著水吧臺笑:“也不是不行,你難道沒看出來?遙遙就喜歡頌青那樣的,溫柔體貼,成熟可靠,用情專一又事事以她為先,頌青這家世也不錯,父母還恩愛,遙遙嫁過去可是有享不盡的福。”

    他呷了口咖啡,“最重的是,情緒穩(wěn)定。”

    明空雙眉一挑,雖不理解但仍表示驚奇。

    明麗聽了不高興,“你這話說的,就好像留在家里遙遙就享不了福?”

    明琛端著咖啡哈哈大笑,滾燙的咖啡液差點灑出來,他忙說:“愛情的福可跟家庭的福不一樣。”

    明麗眼都沒抬,“你少來,我女兒有福在哪兒都有享不盡的福。”

    客廳里的人各忙各的,連明庭什么時候站在門口都不知道,直到他走進來,幾分怔然問:“她回來了?”

    明琛忽地抬眸,笑得意味不明,回答他:“又走了。”

    “去哪兒了?”

    明琛答:“去機場接男朋友了。”

    明庭轉(zhuǎn)身就走。

    明麗著急喊了聲“阿庭”,門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她瞪了眼明琛,“你就唯恐天下不亂!”

    明琛放下咖啡倒了杯水,“讓他去吧,該是什么,咱說了他也不信,還得我那寶貝親自出馬才行。”-

    舒遙今日起得很早,一上午幫著明麗洗漱打扮,按摩復(fù)健,一直沒閑著。

    臨出門前匆匆吃了幾口飯,上了車就開始犯困,她睡得迷迷糊糊,身子突然間往前傾,她猛地睜眼,驚魂未定問司機何叔:“怎么了?”

    一輛火紅的法拉利斜著停在車頭,老何定神一看車牌,還沒開口就先看到明庭朝他打手勢,他匆匆說了句“是少爺”就解鎖車門下了車等待。

    舒遙從擋風(fēng)玻璃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黑色的短皮衣配同色牛仔褲,脖頸間的鉆石鎖骨鏈微微一閃,她唇邊立馬溢滿笑容。

    她朝另一邊車門挪了挪,翹首以盼。

    車門猛地被拉開,冷風(fēng)灌入的瞬間他也側(cè)身坐進車里。

    “砰”一聲,車門被關(guān)上。

    “哥——”

    她那聲哥哥只喊了一個字明庭冰涼的左手就已經(jīng)掐住了她脖頸。

    黯淡的天光,深邃的眼,他步步緊逼,聲聲質(zhì)問:“去接男朋友?!”

    她雙手抱住他手腕,極力想要掙脫,他卻湊近咬住她唇瓣又放開,“他是男朋友,那我算什么?”

    第76章 76.make me wanna die……

    /

    舒遙被他掐得呼吸一窒, 被壓迫的喉嚨發(fā)癢,她激烈地咳嗽,她用力拍著明庭手臂, 艱難質(zhì)問:“你想掐死我嗎明庭?”

    他的臉離得很近,鼻尖還戳著她臉頰,在她以為明庭真的想掐死她的時候,他忽然渾身泄力, 松手擁住了她。

    那雙手臂在她腰后收緊,驕傲的雄獅朝她低頭, 頹萎地伏在她肩膀。

    他沉重地喘氣, 一聲重過一聲,“為什么要答應(yīng)?為什么要答應(yīng)?”

    耳邊響起他低啞干澀的追問,舒遙不解,緊蹙著眉推開他,“你在說什么啊?”

    與他通紅的那雙眼對視的時候,舒遙心中一震, 他倔強又柔軟的一雙眸,竟然泛起了水光。

    回想他剛才的舉動和質(zhì)問,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忽地笑出聲來。

    她伸手擦過他眼睫,指腹傳來一絲微涼,“你怎么比我還愛哭啊哥哥?”

    明庭單手撐住汽車座椅,視線里的少女眸若燦星,唇紅齒白, 正微微偏著頭打量他。

    情緒突然斷了一截,他出神凝望著眼前人,遲遲開不了口說話。

    好像被耍了, 但又有些不確定。

    “誰是我男朋友啊?”眼前人面帶喜色追問,“你不是我哥哥么?你還想算我的什么?男朋友?”

    “嗯。”他鄭重其事地點頭。

    舒遙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呆萌逗笑了。

    她昂著下巴別開臉,哼了一聲,“我才不要你這樣的男朋友,前一天才說過會放手給我自由,今天就恨不得掐死我!動不動就要打我罵我的男朋友我可不敢要!”

    知她氣惱,明庭也不計較她說什么。

    “掐疼了么?”他問。

    舒遙還凹著氣勢不理他,他便靠近牽住了她的手,抬高,放在脖頸上,“那你也掐我。”

    舒遙沒想到明庭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他看過來的眼光澄澈水亮,鼻尖微微發(fā)紅,一雙唇粉潤柔軟,一副任她欺負的模樣。

    她狠下心掐住他,用力,使勁,可他面不改色身形不移,甚至都不咳一下,還很淡定地說:“不然你兩只手一起?”

    舒遙松了手,憤忿道:“我才懶得掐你,硬起來硌得我手都疼!”

    話音剛落,她猛地意識到不對,驚慌收聲看向窗外,以為無事發(fā)生,奈何那抹緋紅迅速漫延到脖頸,身后跟著傳來他愜意的笑。

    明庭伸手一撈,她整個人都坐到了他懷里,她極力偏開臉,他單手扶著她脖頸追過來看她,“有這么硬么?硌得你手都疼?”

    舒遙紅透了臉,羞憤欲死,閉著眼一股腦輸出:“不知道不清楚我瞎說的!”

    明庭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看她時,滿眼都是繾綣,他笑著打趣:“我說的是脖子,你說的是什么?”

    舒遙睜眼推他,“我說的也是脖子!”

    明庭向后靠,她也跟著倒在他胸口,再一次回到他懷抱,她的心也跟著落到了實處。

    他的手在不知不覺間變暖,再一次圈住她脖頸時,她下意識握住他手腕想要推開,他微垂首,盯著她側(cè)頸,說:“好像紅了,讓我看看。”

    舒遙聽話昂起脖頸,頭往一側(cè)偏,長發(fā)盡數(shù)往一邊垂下,明明是嫻靜優(yōu)雅的姿態(tài),偏她嘴里罵罵咧咧:“這么長時間不見,一見面你就掐我,你干脆把我掐死好了,把我掐死你不僅沒有妹妹也沒有——”

    覆在她脖頸上的手一頓,“也沒有什么?”

    她緊閉著唇不肯說話。

    明庭指腹溫?zé)幔谒鳖i緩慢游走,像羽毛,一下又一下?lián)芘男南遥屗冒W。

    身子驟然一緊,是他吻上了那片雪頸,濕軟的舌尖探出,輕輕舔舐著她被掐過的位置。

    是安撫,也是赤.裸裸的勾引。

    她雙手推著他,“不要,這是在大街上。”

    車窗外人來人往,兩輛豪車一前一后停在路邊,實在太過惹眼,有不少人在往車內(nèi)看,有的甚至掏出手機拍照,明琛這輛車的車牌很特殊,只有一個數(shù)字9,偶爾會出現(xiàn)在港島娛樂新聞的頭條,同時伴隨著夸張炸眼的彩色標題,令人難堪。

    她不想出現(xiàn)在頭條。

    明庭松開了她,關(guān)上了后排的隱私簾,眼見她原本雪白的脖頸多了一抹鮮艷的紅,他滿意退開,問她:“你要去哪里?”

    舒遙從他腿上下來,嘟囔道:“你不是知道嗎?”

    一提到別的男人就情緒失控,這是病。

    明庭再一次捉住她的手,“可以不去么?”

    “那怎么行?是媽媽讓我去的,她想讓我跟若云阿姨和頌青哥哥說清楚。”

    “我已經(jīng)跟他說過了。”

    舒遙狐疑看著他,“你怎么說的?”

    明庭又恢復(fù)了他那混不吝的語氣,說:“讓關(guān)頌青那小子別打你主意。”

    舒遙捏緊拳頭朝他打過去,“你怎么能這么說!他可是你從小長到大的兄弟!”

    明庭接住她毫無殺傷力的拳頭,佯裝不滿:“從小長到大的情分還打我女人的主意,他可真夠兄弟。”

    “什么呀!”舒遙一把抽回手,“頌青哥哥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明庭深吸了口氣,正要開口解釋,卻被舒遙指著鼻尖教訓(xùn),“你再亂吃飛醋我不理你了。”

    她放下手,不滿道:“我和頌青哥哥一直都是以兄妹身份相處,從未逾越,我們兩家又是這么好的關(guān)系,你怎么可以那樣說?頌青哥哥對我那么好,對你也好,你這樣說多傷他的心啊!”

    “不舍得傷他的心,就舍得傷我的心么?”

    明庭又將她抱在懷里不放。

    “我不是和你在一起了嗎?!”

    舒遙急道:“那你就不能忍著點兒說兩句軟話先把長輩安撫好了再說嗎?!我們兩家這么好的關(guān)系,要是真因為我變僵,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舒遙把話說得很絕,就是不想讓明庭再沖動行事。

    卻不想明庭聽完,竟是輕松笑了。

    “你笑什么?”她斜著覷他一眼。

    聽到那句“在一起”,明庭眸中的欣喜就快要溢出,他收緊手臂,靠近親了一下她的臉。

    “我沒有那么說,但我確實也說了。”

    “你說的什么?”

    明庭安安靜靜看著她,凈透的一雙眸印著她此刻的模樣。

    他遲疑了一瞬,“那我說了你不許生氣。”

    都這么說了,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話,舒遙深吸了一口氣,無奈道:“你說吧。”

    他扶正她的臉,鄭重其事地開口:“我說,你爸爸在臨終前把你托付給我了,希望我能好好照顧你,我說,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人比我更愛你,我會照顧你一輩子,愛你一輩子,以前是以哥哥的身份,以后,是老公。”

    舒遙聽完,幾分怔然,心頭升起一股暖意,可她還有些不相信,“你真這么說的?”

    “嗯。”

    他點頭的樣子很是乖順,像是還在怕她不高興。

    但她并沒有不高興。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獨自去面對這些,我只想要你安安心心和我在一起,別的,你都不必考慮。”

    舒遙微微垂著眸,思緒已經(jīng)飄遠。

    這時候想來,明庭好像除了強迫她做.愛以外,確實在兌現(xiàn)他曾經(jīng)的諾言。

    從接管阿公手下的產(chǎn)業(yè),到說服家人,到解決她的“口頭婚約”,到規(guī)劃他們的未來,他都沒讓她操過心。

    但也正是因為他不想讓她操心,所以她對他的努力一無所知,到頭來,苦了他,也苦了自己。

    她抬起雙臂勾住他后頸,心無旁騖地吻住了他的唇。

    在澄園的那一個月,她也無比思念這雙柔軟的唇,好幾次夢魘醒來,她流著眼淚想要找尋他的懷抱,一伸手,身側(cè)空空如也,那時候她才知道,她并不會因為自己能離開他獨自生活而欣喜。

    她時常想,對她來說,這種“獨立的生活”這輩子體驗一次應(yīng)該也就夠了,與他分開并不意味著她能真正獨立,和他一輩子在一起也不代表她只能依附于人。

    她有獨立的意志,獨立的思維邏輯,行動能力,還有堅定的內(nèi)心,那她無論在哪里,跟誰一起生活,都是獨立的人,完整的人。

    唇舌難舍難分,他含住了她舌尖就不肯放,她被他吻得唇舌酸軟,只能由他索取。

    喘息聲漸重,車內(nèi)氧氣開始減少,她難耐地輕吟出聲,雙肘撐在他胸膛與他拉開距離。

    “好硬。”她軟綿綿地說。

    隔著衣服都硌得她不舒服。

    明庭抵著她額頭輕輕笑,又將她往懷里壓了壓,他還迷戀她的唇,一直貼在她唇邊。

    “那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舒遙低低笑出聲來,剛要說話手機就響了。

    她突然想起來!她今天出門是要去機場接人!

    她慌慌張張翻出手機,是明麗。

    明庭正要伸手接過,她一把蒙住了他的嘴,自己接起了電話。

    明麗在電話那頭嗔怪:“小丫頭是不是去哪里偷玩啦?你若云阿姨都快到家了還不見你人影!”

    舒遙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明庭從容接過電話,說:“車壞了,我沒讓她去,我們這就回來。”

    話說完,他也不管明麗還要不要說什么,直接掛斷了電話。

    舒遙怪他瞎說,明庭捉住她的手不放,饒有興致問:“那你剛才準備怎么說?”

    舒遙答不上來。

    明庭將她按在胸口,長舒了口氣,“反正都要撒謊,不如就我來,到時候她們要怪也只會怪我。”

    舒遙靠在他肩膀抬頭,視線里是他微微滑動的喉結(jié)和閃閃發(fā)光的項鏈。

    “哥哥。”她輕輕喊。

    “嗯。”

    “我愛你。”

    明庭本來閉眼靠著座椅休息,突然聽見這句話,立馬睜開眼。

    懷中的姑娘柔柔依著他,像他在澄園見過的白梅,看著柔柔弱弱,其實堅韌耐寒,愛他的時候絲毫不吝嗇她的芬芳,晾著他的時候碰一下都要結(jié)冰。

    看來這冰,總算是化了。

    他笑:“幫你撒個慌就能得一句‘我愛你’,太容易,你這‘我愛你’說得不走心,重新說一遍。”

    誰不知道他這句話的重點是“重新說一遍”?

    她才不要重新說!

    她側(cè)過臉抱住他脖頸,“休想!”

    第77章 77.make me wanna die……

    /

    兩人回到集馥園的時候, 天色轉(zhuǎn)陰,集馥園的引路燈早早就亮了起來,路旁種了一排白山茶, 這時節(jié)正滿樹盛放,上頭掛著零星幾個平安結(jié),鮮紅的流蘇長長墜著,添了些喜慶。

    明庭將車停進地下車庫, 舒遙從車上下來,將包砸到明庭身上怨怪:“都怪你都怪你!說得好好的我去接人, 結(jié)果我比客人還晚回家!這像什么話?!一會兒媽媽要是問起來, 你不許胡說八道!”

    明庭將她的手一起接住,剛要與她十指緊扣,舒遙猛地收回手,他懷里便只剩個包。

    舒遙瞪他,“你現(xiàn)在是我哥哥,不許牽我。”

    “現(xiàn)在是?”明庭拎著她的包跟在她身后, “那什么時候不是?”

    舒遙不說話,按下了電梯。

    一起走出走廊的時候,安若云已經(jīng)和明麗林惠宜坐在茶室喝茶了,明空和關(guān)頌青正在客廳捏著手柄打游戲,見她回來,關(guān)頌青自然而然招呼:“去逛街了?”

    明庭從她身后繞出來,將她的包放在沙發(fā)上,轉(zhuǎn)開話題說:“給你定了一輛V12, 白色,十月份提車。”

    關(guān)頌青眼睛還盯著游戲畫面,明空便搶了先:“阿庭, 我好歹是你正兒八經(jīng)的哥,怎么我沒收到你的新年禮物?”

    明庭往他倆旁邊一坐,“因為關(guān)頌青是我親哥。”

    他看明空,“你現(xiàn)在是什么職位來著?金管局助理總裁?你不適合開這么好的車,我那有輛GT63,你拿過去開吧。”

    他們這三人里面,明庭年紀最小,但明庭從未承認過關(guān)頌青是他“哥”,關(guān)頌青翹了翹不存在的尾巴,“一輛V12就想收買我?那可不行。”

    “那你想要什么?”

    關(guān)頌青看了眼舒遙,被明庭敏銳察覺,舒遙轉(zhuǎn)身就往茶室走,不想摻和進去,不過在她進茶室之前,她還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把你那輛恩佐送我吧?”

    明庭二話不說:“行。”

    明空又是一頓輸出。

    恩佐?

    那可是他的寶貝疙瘩,真要往外送?

    她回頭看了明庭一眼,他還閑適坐在兩人旁邊,單手撐著沙發(fā)扶手,窗外的天氣灰蒙蒙的,他正好坐在燈光下,發(fā)絲染了層金,他雙眼明亮,一直在看她。

    她慌忙收回視線。

    她拐進茶室,三位長輩正聊得熱火朝天,安若云還像往常那樣起身擁抱她,只字未提所謂“婚約”,就好像那一切根本沒有發(fā)生過,她們還像以前一樣好。

    她乖巧地坐在明麗身邊,主動牽著明麗的手撒嬌,又很小聲地湊到明麗耳邊說了她沒去機場接人的實情。

    是哥哥不讓她去。

    坐在對面的安若云一直將母女倆瞧著,忽地開口說:“難怪以前能將人唬得團團轉(zhuǎn),就是現(xiàn)在,麗麗瘦了這么多,這母女倆還是能瞧出來幾分相似。”

    “這也是緣分。”林惠宜給舒遙倒了杯茶,舒遙雙手接過說:“能有幾分像媽媽,是我的福氣。”

    “誒喲,還得是女兒嘴甜,怎么說話聽著心里都舒服。”

    安若云瞧了眼外頭那仨,忍住了已經(jīng)到嘴邊的話,她現(xiàn)在無欲無求,只盼著關(guān)頌青能找個稱心如意的女朋友。

    當(dāng)她知曉明庭長久以來的心意時,她心里是很失落的,可兄妹倆一起長大的情分,終歸是她兒子比不了的,當(dāng)時明庭字字懇切,自家兒子又一口咬定對舒遙沒有男女之情,她再是期盼,也只能落空。

    臨近晚飯的時候,明君珹和明朗到家了,明琛也和關(guān)偉恒從書房出來,兩家人一起坐到了餐桌前,和和樂樂慶祝春節(jié)。

    舒遙挨著明麗坐下,明庭跟著坐在她旁邊,一起舉杯的時候,舒遙撩了一下頭發(fā),明麗替她夾菜,側(cè)身時,正好瞥見舒遙脖頸上那抹紅,曖昧的形狀和顏色,只有可能是她兒子干的,她默不作聲,替舒遙將長發(fā)重新攏了回來。

    明君珹平時少言,過年過節(jié)倒也愿意多說幾句,好多年不曾和明麗一起過年,他今夜第一杯酒喊了明麗,第二杯酒便顧著客人,喊了關(guān)偉恒。

    兩人碰了杯喝完,明君珹主動提起了關(guān)頌青和舒遙的事。

    舒遙心中一驚,在桌子底下一把抓住了明庭的手,她偏頭看他,眼神里滿是疑惑。

    明庭讀懂了她的眼神,靠近低聲說:“他還不知道。”

    明君珹這反應(yīng)也讓關(guān)偉恒一愣,看這樣子,老爺子好像還不知情。

    他又重新給自己滿上,舉著酒杯說:“上次實在是喝得有點多了,這畢竟是婚姻大事,還得尊重兩個孩子的意愿,遙遙年紀還小,這頌青呢,也是個不懂事的,滿門心思都顧著事業(yè),怕是要辜負阿公一番好意了。”

    舒遙的頭埋得很低,生怕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對面的關(guān)頌青看出了她的緊張,也跟著舉杯說:“遙遙一直是我的好妹妹,我這個哥哥當(dāng)?shù)貌环Q職,總是對她疏于關(guān)心,遙遙這么優(yōu)秀,多少人排著隊任她挑,她總要挑個最喜歡的才好。”

    這言下之意便是,舒遙應(yīng)該擁有選擇的權(quán)利,明君珹不會聽不懂。

    氣氛沉寂了一瞬,明琛端著酒杯碰了一下關(guān)偉恒的杯子,“說的是,”他看著明庭說,“等遙遙今年過生日,我來廣邀各界青年才俊供遙遙挑選。”

    明空忍不住笑,明庭端著酒杯敬明琛,“我家的人,我家的事,不勞您操心。”

    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明君珹沒說話,緩緩舉杯示意各位隨意。

    一頓年夜飯舒遙吃得膽戰(zhàn)心驚,也就飯后領(lǐng)壓歲錢的時候滿心歡喜。

    其實安若云早就給舒遙備下了豐厚的禮物,但婚約沒成,她便換成了一套Buccellati的Macri首飾,過年,還得是金光閃閃的好。

    舒遙高高興興接過,又討巧地說了幾句吉祥話,拉著安若云拍了會兒照片,哄得人開開心心。

    明琛一直出手大方,說起壓歲錢,他問舒遙在澄園住的好不好?

    舒遙當(dāng)然說好,澄園很幽靜,設(shè)計得很漂亮,應(yīng)該春夏秋冬都有不一樣的景致,尤其下雪的時候最美,她很喜歡。

    明琛聽完便大手一揮,說:“送你了。”

    說完還特地強調(diào):“婚前財產(chǎn)。”

    莫名其妙被盯著的人冷哼了聲,不想與他多言。

    林惠宜端著她的珠寶盒出來,正好聽見明琛問舒遙澄園的事,這一聽完,她走上前說:“每年都是阿琛抬高壓歲錢的標準,再這么下去,舅媽該要給不起了。”

    舒遙趕緊往林惠宜跟前湊,“怎么會呢?舅媽那么愛我,哪怕給我一百塊錢我也高興!”

    林惠宜牽著她坐在沙發(fā),展開珠寶盒說:“這是上次拍回來的幾顆紅寶石,當(dāng)時想著給頌青送的那條項鏈配套,所以找設(shè)計師定了一對耳環(huán)和手鏈,你看看合不合適。”

    舒遙將首飾戴上,高高興興跑到明麗面前問她好不好看,明麗自然說好看,她就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姑娘。

    明麗朝明庭招招手,明庭起身去了車庫,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個墨綠色的絲絨禮盒。

    舒遙一直坐在明麗身邊,當(dāng)她展開禮盒的時候,舒遙被盒子里靜靜躺著的翡翠手鐲震得說不出話來。

    還沒拿到燈下看,這只滿綠手鐲的貴氣就開始往外溢,明麗拿起來說:“這是當(dāng)年你阿公給阿婆的聘禮,一共兩只,一只給了你舅媽,一只留給了我。”

    她往舒遙手腕上套,“現(xiàn)在媽媽把它給你,你要健健康康,開開心心。”

    手鐲冰冰涼涼,往舒遙手腕上一戴,很快就吸收了她的體溫,她手腕纖細,手鐲戴在她腕上晃晃蕩蕩的,看上去很空,明知貴重,她也舍不得取下來,這是媽媽送她的第一份禮物,沉甸甸,也華麗麗的,她愛不釋手。

    她抱著明麗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謝謝媽媽!”

    明麗推推她,“快去問你哥哥要壓歲錢。”

    舒遙先后往明空和關(guān)頌青面前一站,一人給了她一個大紅包,最后站到明庭面前,她朝他伸手,明庭空手往她掌心一拍,“收這么多了還這么貪心,我把命給你行不行?”

    舒遙氣呼呼收回手,“誰想要你的命,摳門兒!”

    舒遙不理他,抱著大紅包就坐回了明麗身邊,兩家人坐在一起聊天,等著關(guān)偉恒和明朗明琛喝酒。

    臨近午夜的時候,舒遙跟著三位哥去花園里放煙花,馮伯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把園子里的花給造了,結(jié)果一束煙花亂飛,炸得那棵黃金香柳直開花,就連旁邊那叢粉色芝櫻也未能幸免于難。

    三大一小搞了破壞非但沒有悔改之心,還嘻嘻哈哈笑個不停,可憐了那些花兒,也就是不會說話,不然非得罵上幾句熊孩子。

    開開心心過了年,關(guān)偉恒喝得醉醺醺,被關(guān)頌青架著送上了車。

    舒遙跟著明庭將人送到車庫,安若云與她擁抱,囑咐她回南城一定去家里玩,舒遙滿口答應(yīng),又向關(guān)頌青道了別,司機才啟動汽車送他們回去。

    引擎聲走遠,舒遙回頭,眼前突然一暗。

    “干嘛關(guān)燈啊!”她就知道是明庭搞鬼。

    地面的燈光從車庫入口照進來些許,舒遙隱隱能看見明庭的人影,那個人影忽地往她面前一站,她被攬住腰肢往后退。

    她被明庭推到了墻邊,他用手掌托住她后頸,一俯身便吻上了她的唇。

    他們今夜都喝了酒,氣息很熱,紅酒很香。

    她推他胸口,“干嘛呀,家里人都在呢。”

    她偏開臉,明庭再一次追著吻她的唇,“想親你。”

    他停在她唇邊,聲音繾綣,“放煙花的時候就想親你,你的眼睛好漂亮,每一束煙花都在你眼睛里綻放,好美。”

    舒遙第一次聽他說這樣溫柔的情話,有點不像他。

    “你”

    她還來不及回應(yīng)他的吻就再度來襲,放在她腰后的那只手臂開始收緊,她被迫踮著腳與他纏綿。

    身體緊緊相貼,衣物在輕輕摩擦,駭人的利器就抵在她腰腹,每一次感受都讓她心驚。

    在澄園的時候,她偶爾會想起他那夜的兇狠,薄薄的小肚子被他撐得一隆一隆的,她總覺得自己要被他弄壞,可她又實實在在將他包容著,一時間,她也分不清究竟是誰更厲害一點。

    心思被分了去,不知不覺就被他吻得很深,喉嚨里的輕吟自然而然,煙花好像炸開了,有些需求迫不及待。

    她被明庭托住臀部抱了起來,她勾著他脖頸,忘情吻他,纏他。

    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近,她慌慌張張從明庭身上下來,快速理了理自己凌亂的裙擺。

    明庭若無其事將燈打開,又站到舒遙身前將她擋住。

    林惠宜出現(xiàn)在樓梯口,說:“阿公把Lily叫去書房了,看樣子不太高興,你兩個舅舅都喝醉了,阿庭快去看看。”

    舒遙與他對視一眼,他略略回頭答復(fù)林惠宜:“我這就去。”

    林惠宜收到回復(fù)便轉(zhuǎn)了身。

    舒遙心跳很快,滿面潮紅,著急抓著明庭手臂說:“那我們快去吧。”

    明庭將手舉到她眼前,指尖是瑩亮的,濕潤的,“你確定要現(xiàn)在去?”

    舒遙羞惱推他,“快去洗手!”

    混蛋!就這一會兒也要弄她。

    明庭走進了電梯旁的洗手間,舒遙跟進去對著鏡子整理衣物,撩頭發(fā)的時候,脖頸處那抹紅吸引了她的視線。

    “明庭!”她忽地大喊一聲。

    明庭剛關(guān)了水就被舒遙砸了一拳頭,小丫頭用手指著自己脖子炸毛,“你,你就讓我頂著你的吻痕在長輩面前晃悠一整天嗎?!”

    明庭舉著全濕的雙手投降,“吻痕怎么了?你剛才還想讓我?guī)е愕乃ヒ婇L輩,論過分程度,我還是不及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庭笑得痞氣,“不然你再喊大聲一點,本來沒什么人知道,被你一喊,全家都要知道了。”

    舒遙氣得直喘氣,他俯身將脖子往她跟前湊,“實在不行,我讓你也弄一個。”

    舒遙高高舉起手,一副要抽他巴掌的架勢,明庭維持著俯身的姿勢,動也不動,舒遙再一次舉高手,看他不躲,反倒是停了下來。

    “你為什么不躲?”

    明庭非但不躲,還把臉往她掌心湊了湊,“你打吧,你不是總記著我以前打你?現(xiàn)在讓你一次性還回來。”

    明庭閉著眼,濃長的眼睫乖順闔著,鼻梁又直又挺,一雙唇微微發(fā)腫,剛剛才被她咬過。

    她放下手,哼了聲,轉(zhuǎn)身就走。

    打他只會讓自己手疼,她才不傻。

    她匆匆跑上樓,明君珹的書房就在靠花園的一樓,客廳沒人,她出了電梯拐了個彎進了另一個走廊,窗外的花園已經(jīng)將除夕夜的熱鬧收盡,煙花的硝煙味也散盡,寧靜的夜里忽地響起慍怒的一聲喝:“我不同意!”

    聲音來自明君珹的書房,舒遙趕緊跑了過去。

    明麗還坐在輪椅上,只得仰著頭看書桌后頭拍桌而起的父親。

    明君珹繞出書桌來到她跟前質(zhì)問:“你知不知道家里是怎么向外人介紹她的身份?!當(dāng)了你這么多年女兒,說成兒媳就成兒媳?!你這就是兒戲!”

    舒遙最害怕的就是家里人因為她起矛盾,她很擔(dān)心明麗,可她知道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只好愣愣站在門外聽著。

    明庭已經(jīng)跟上了她,來到她身邊,將她擁在懷里。

    “放心,”他低頭輕吻她發(fā)頂,低聲安撫,“明麗比我厲害多了,對付明君珹綽綽有余。”

    明麗并沒有立刻接話,她移開視線,異常平靜。

    情緒稍緩,她緩慢啟聲說:“二十多年前,我也是在這間書房與您吵紅了臉。我當(dāng)時不愿嫁入湯家,您罵我心盲眼瞎白眼狼,置父輩的恩情于不顧,我說湯正暉還沒結(jié)婚就有三個小老婆,比您還爛,您想讓我嫁湯正暉,不如讓我去跳海。”

    “湯家為此跟您鬧得不愉快,不僅拿商庭洲的事大作文章,還收走了您手里的三塊地,斷了跟您的一切聯(lián)系,鬧得整個港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如今湯家樹倒猢猻散,坐牢的坐牢,橫死的橫死,事實證明,我當(dāng)初不嫁湯正暉是在救明家的命。”

    陳年舊事再次重提,明君珹的臉黑得難看,眼神甩過去,坐在輪椅上的女兒瘦骨嶙峋,他咬了咬牙,沒吭聲。

    她又說:“當(dāng)時湯家顯赫,我說他們故意拿商庭洲的事大作文章,其實是為了您手里那幾塊地,您不信,還為此將我趕出家門。”

    “在那之后,我就和商庭洲結(jié)了婚,您說我能有多愛商庭洲呢?”

    她看著明君珹自問自答:“跟他結(jié)婚,還是為了賭氣。”

    門外的舒遙抬眼看著明庭,花園里的地?zé)敉高^玻璃照亮他的臉,他眼睫微垂,直直盯著她身后的地板,不動聲色。

    “你這是自食惡果!”明君珹負手走回書桌坐下。

    “是,”明麗笑,“是我自食惡果,我這些年受多少苦遭多少罪我都無怨無悔,唯一悔的是,我為了跟您賭氣沒有好好愛我的兒子。”

    舒遙想起明麗昨夜對她說過的話,想起那只名叫“麗麗”的垂耳兔,她默默收緊了雙臂,緊緊環(huán)住了明庭的腰。

    “說來您可能不信,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是舒明遠。”

    舒遙再一次抬頭,明庭眼眸也跟著動,兩人同時對視上。

    門里的聲音還在繼續(xù)。

    “我現(xiàn)在能腦筋清楚地坐在這里跟您聊天,不是老天爺肯給我機會,是舒明遠救了我的命。”

    她停了一會兒,“也是我害了他”

    舒遙攥著明庭衣擺的手一緊,她重新靠在明庭胸膛,忍著心痛咬住了唇。

    爸爸

    明麗抬手擦了擦淚,深吸了口氣,“那天我為了和他親近坐到了副駕駛,車禍發(fā)生的時候,他還牽著我的手,是他擋在我身前才讓我撿回一條命,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朝我倒過來的時候,他的血淋濕我的臉的時候,他喊著我的名字,說‘麗麗,我的遙遙’。”

    明麗說到這里已經(jīng)滿臉是淚,舒遙抵在明庭胸口,得要緊咬著牙才能不哭出聲。

    明庭抱緊了她,一下又一下吻著她頭發(fā),他不愿她再傷心,可她的眼淚止不住,迅速浸濕了他的衣衫,他就這么抱著她,靜靜聽著明麗的話。

    “他就這么一個女兒,我就這么一個兒子,說句不對的話,我覺得這是我和明遠感情的延續(xù),他們既然相愛,我就會看著他們結(jié)婚生子,這樣等我老了到了下面,我才能向他交差。”

    她已經(jīng)整理好情緒,很是冷靜地說:“所以這樁婚事您同不同意都沒有用,我會守著我的兩個孩子好好過,至于您想怎么過,您就自己看著辦吧,我已經(jīng)是個死過一回的人了,我只求我的兩個孩子能幸福,再多的,我也求不了了。”

    她推動輪椅轉(zhuǎn)身往門口,書房門打開,已經(jīng)哭成淚人的舒遙忽地朝她撲過來,明庭站在她身后,雙眼微紅。

    她抱住伏在她肩膀聲聲哭泣的女兒,抬手摸著她的長發(fā)輕輕安撫,“遙遙怪媽媽么?”

    舒遙撐起身,紅著眼看她,直搖頭。

    “我高興,”舒遙握著她的手說,“我高興,高興爸爸還有除了我之外的人愛著,爸爸一定也很高興,謝謝媽媽,謝謝媽媽。”

    舒遙再一次抱緊了她,她朝明庭伸出手,明庭罕見地回握住她。

    窗外的夜更深了,天邊的星辰更亮了。

    她看向夜空。

    明遠,你也在看么?

    第78章 78.make me wanna die……

    /

    三人一起離開了書房走廊。

    明庭推著明麗往樓上走, 舒遙跟在一旁,家中阿姨已經(jīng)將明麗的臥室整理好,這時候正在浴室等著幫明麗洗漱。

    舒遙上前接過了明麗的輪椅, 說:“媽媽,今晚我還想和你一起睡,我來照顧你吧。”

    明庭被舒遙擠到了門外,他也沒再往前挪, 干脆抱著雙臂倚在門邊睨著這個主動往自己身上攬活兒的人,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阿姨扶著明麗站起來, 明麗一回身就對上明庭冷冽的一雙眸, 知子莫若母,她不可能不知道明庭此刻在想什么。她伸手摸摸舒遙頭發(fā),撐著阿姨手臂說:“媽媽明天很早就要起來燒香,你回房間睡吧,多睡一會兒。”

    明庭笑了。

    舒遙猶猶豫豫拖拖拉拉的,最后還是妥協(xié)。

    與明麗道了晚安, 舒遙轉(zhuǎn)身就往樓上走,明庭順手將門拉上,就這關(guān)門的幾秒鐘時間,舒遙已經(jīng)一溜煙兒跑遠了。

    他一抬眸,便只能瞧見她一雙纖細的腿匆忙往上去的雪影,就好像他真是什么洪水猛獸,一追上她就要趕盡殺絕。

    本來聽這丫頭言辭懇切說要照顧明麗,他還以為她是真心的, 合著是為了躲他。

    好樣兒的-

    舒遙從浴室出來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快要三點,關(guān)了燈, 窗外有柔光漸進,港灣里的霓虹整夜不歇,斑斕多彩創(chuàng)造著游人的美夢,她側(cè)身朝外,望著遠處靜靜出神。

    她從未想過,媽媽竟然對爸爸有感情。

    多么不可思議。

    她自幼體弱多病,爸爸為了全心全意照顧她,身邊從未出現(xiàn)過異性,有時候爸爸牽著她從樓下走過,聚在一起聊天的阿姨會笑著說要給他介紹女朋友,但爸爸每次都拒絕。

    她那時候年紀太小,每次聽這話都不高興,心里也一直抵觸這件事,她總覺得爸爸是她一個人的,她一點也不想和別人分享爸爸的愛。

    后來想想,可能是她無意間表露過這樣的情緒,所以爸爸從未與任何異性有過工作之外的聯(lián)系。

    沒想到

    其實她那時候就很喜歡明麗,明麗給她的印象很不一樣,明媚,率性,溫柔,總是夸她,對她笑,身為爸爸的上司卻很平易近人,知曉她的身體狀況便也不強求她多說話,她很難不喜歡這樣的人。

    這時候想來,說不定他們那時候的感情就已經(jīng)很好了,如果他們早早公開在一起

    那她就真成明庭妹妹了!

    她雙手抓著被子笑出聲來。

    她正偷笑,房門忽地被人打開,走廊燈光折進些許,有人半身赤.裸出現(xiàn)在門口,光線將他輪廓淺淺勾勒,一氣呵成的寫意畫作,光看個朦朧身影就叫人心馳神往念念不忘。

    “笑什么?”他聲音很輕,聽起來心情很好。

    舒遙卻緊張得一下子坐起來,“你來干什么?都那么晚了,家里人都在呢。”

    明庭二話不說上了她的床,大手一攬她就落進一個滾燙的懷抱。

    “干你。”

    又是糙得沒邊兒的話,她轉(zhuǎn)身就給他一巴掌,拍在他胸肌上,響亮亮的一聲,暗夜里非常突兀。

    她被自己嚇到,猛地收回手驚呼一聲。

    走廊對面就是明空的房間,樓下是明麗,她鬧出這么大動靜,說不定會被人聽到。

    明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打趣她:“生怕他們聽不見么?”

    舒遙扭著腰肢抽回手,“那你還來?!”

    明庭往她唇上親了一下,“我又不怕,我跟我老婆親近天經(jīng)地義,誰敢說什么?”

    “誰是你老婆?”舒遙極力偏開臉否認,“我是你妹妹。”

    “你這人好不講理!”明庭佯裝慍怒。

    “我怎么不講理了?”舒遙回過頭,昂著下巴對上他視線反問。

    “白天是兄妹,晚上還是兄妹,你就打算跟我做一輩子兄妹是不是?”

    窗外霓虹將他的臉照得冷白,他那雙眼眸盈盈盛著柔光,好似三春小雨落清潭,激了一層水霧朦朧,瞧著,有幾分委屈呢。

    舒遙愣愣看著他雙眼,又小女兒嬌態(tài)垂眸偷笑。

    是很俏皮可愛的模樣,可明庭故意松開她,起了身,拿腔拿調(diào):“還說送你新年禮物,看來你也不想要,睡吧。”

    他作勢要走,舒遙立馬翻身起來,“等一下。”

    明庭頓住了根本就沒有邁出去的腳步,靜靜站在床邊,也不回頭,等著她下一句話。

    舒遙手腳并用爬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腰。

    她討好似的親親他肩膀,嗲聲嗲氣問:“什么禮物呀哥哥?”

    明庭轉(zhuǎn)過身,一把將人摟進懷里,懷中人仰著臉笑得甜美,他不留情,“你可真是個缺心眼兒。”

    “什么嘛,”她嘟起嘴來,“你又騙我是不是?”

    明庭再一次松開她,這回沒等他轉(zhuǎn)身那雙手臂就著急纏了上來,她柔軟的長發(fā)就在他腰腹散亂,發(fā)尾勾得他心里癢,她蹭蹭他胸口抬起一雙蓄水的眸,“生氣啦?”

    他默不作聲盯著她,小丫頭架不住自己的滿腔柔情蜜意,吊著他脖頸要他低頭,她仰著臉往他唇上親了又親,似乎很喜歡這種把他惹急了又賞個香吻的戲碼。

    心肝兒喜歡,他哪有不隨著的道理?

    明明心里甜得溢了蜜,他還要不咸不淡地應(yīng):“嗯。”

    小丫頭來了勁,從床上站起來,居高臨下抱著他脖頸,一對軟肉往他臉上擠,隔一層單薄真絲,他一張口就能咬得她疼,他忍住了想要用力抓揉的沖動,還冷臉站著,想看她究竟要干嘛。

    小丫頭緊緊抱著他,像抱一條狗,聲音甜得膩人,在他頭頂說:“我才不要什么禮物,哥哥就是我這輩子最好的禮物。”

    說罷,還在他頭頂上親了一下,像哄一條狗。

    他有些呼吸困難,但好在她這對軟肉并沒有長得太過分,他被這么抱著尚能呼吸,不然照她這么擠,他今夜就得死在她胸口。

    料想是見他沒什么反應(yīng),小丫頭訕訕退開,“還生氣么?”

    他故作失落,“你讓我很傷心,舒遙。”

    這話說得字字沉重,小丫頭果然慌了神,立馬原形畢露。

    “我逗你玩兒的。”

    她拉著他的手一悠一晃,還解釋:“你是我老公也不影響你還是我哥哥呀,我就喜歡喊你哥哥嘛,我也很想你,不想讓你走。”

    他淡淡挑眉,“真的?”

    她搖搖他的手,點點頭。

    他不松口,“怎么證明?”

    小丫頭拉著他的手往裙底去,空的,什么都沒穿,濕的,泛濫到腿邊,她又開始緊張,卻也說了實話,“我知道你要來,我在等你。”

    他裝了很久終于裂縫,淺淺送入手指,小丫頭渾身緊繃下意識夾他,這感覺,他已經(jīng)能想起被她胡亂夾到繳械的感受。她快要站不住了,卻還顧著他有沒有生氣,會唱歌的嗓子一開口就是蠱惑:“哥哥不生氣了好不好?疼疼妹妹。”

    不知死活的妖精一定不知道妹妹的另一層意思是什么,疼疼妹妹?他今夜必然不會放過她。

    新年禮物,的確是準備了,她若是乖,他便不打算折騰她,尋到她的手指便給她戴上了,這除夕夜,時間又太晚,光是抱著說說話也足夠了,她若是不乖,今夜很難結(jié)束。

    他上前,擁著她躺下,霓虹里的妖精之眼水汪汪滑膩膩的,白里透著鮮紅,泉眼取之不竭,透明的水花一波一波往外涌,身下真絲很快洇濕一片。

    要說疼妹妹,沒人比他更會疼妹妹,事事以她為先,從不讓她伺候。小丫頭也越來越大膽,覺得不夠就掰著腿往他嘴邊送,受不了就夾他腦袋,渾身的力氣都用上了,倒是他被釘住動彈不得,只能等著她那股勁兒過去。等她舒服了,他想湊上去吻她她還要嫌棄,明明都是她自己的東西,她還不樂意嘗,他要是真想給她喂點兒什么,怕是比登天還難。

    會唱歌的嗓子就是不一樣,輕重長短都成曲調(diào),怕被家人發(fā)現(xiàn),她咬著唇忍得辛苦,他便找著話題跟她聊,問她之前一個人在笑什么。

    她用雙臂勾著他后頸,兩條腿交叉著擱他腰后休息,他便停下來,等著她說話。

    她說:“我在想,如果爸爸還在,我們是不是就真成兄妹了?如果我們真是兄妹,那你就不能欺負我,也不能跟我在一起了。”

    他往深處送了送,吻她的唇,“那你該慶幸不是。”

    她輕輕蹙眉問他為什么。

    他將聲音留在她耳畔,“因為我會和你亂倫。”

    她雙手捂著唇笑了,笑得眉眼彎彎,睫毛根部還微微濕潤著,她總是濕潤,濕潤到泥濘,一張小臉比霓虹還艷,她偏開視線嬌嗔,“你就這么愛我?”

    愛,愛到骨子里,若是此生愛而不得,他必定會拖著她一起沉淪,叫她也嘗嘗背.德亂倫的蝕骨與痛苦,叫她也永世難安,只能生生世世與他糾纏。

    小丫頭伸手將他抱得很緊,又開始胡亂夾得他想抽她,她磨磨蹭蹭靠近他耳邊,送他一句:“那我也愛你。”

    他忍住了抽她的沖動,干脆利落地結(jié)束了。

    從浴室出來她又往他懷里鉆,小丫頭累極了還不忘提醒他早上早點走,別被家里人發(fā)現(xiàn)。

    他氣得想笑,她這時候若是回頭,窗外夜色已褪去濃稠,再有一個多小時就要天亮了。

    好不容易熬到公開了,還想讓他偷偷摸摸,休想。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濕潤的長發(fā),在她額頭印下輕輕一吻。

    他這人其實是不信命的,他信權(quán)力至上,他不一定要站到多高的位置,但他能把自己送到任何他想去的位置。

    他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卻無法抵抗命運要讓他與她相遇。

    在遇到她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身邊會有一個女人。

    他對自己的掌控欲有著清晰的認知,他很清楚這世上不會有那么一個人完美符合他的欲望,也許最后他會像明琛,身邊的位置總有人來來往往,卻不會有誰能真正被他留下。

    但她出現(xiàn)了,他開始相信命運,更感謝命運。

    他極致的掌控欲一直被她溫柔滋養(yǎng)著,無論他如何對待她,打也好,罵也罷,她永遠會哭紅了雙眼再伸手要他抱抱。

    他在她的人生里扮演了很多種角色,不同的角色有不同程度的掌控欲,這些年,他的需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的欲望很多,但最后都流向一個終點,他要抓住她,禁錮她,要她永遠也離不開他,所以無論他是什么角色,他們之間實際存在著什么樣的關(guān)系,他最后都會打破禁制,讓她做他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他很享受這樣的滋養(yǎng),也根本做不到明琛口中的“無欲無求”,為了將她留在身邊,他可以扮演任何角色,成為任何她想讓他成為的人。

    所以命運真的很奇妙,既能將他打造成極端的掌控者,也能讓他成為絕不反抗的被掌控者,兩種極端,他都樂在其中。

    臨睡前,他送出了他的新年禮物,心里唯一想的是,下輩子他們最好是一段正常的關(guān)系,他不想她再受這么多苦-

    一覺醒來,舒遙還在明庭懷抱。

    窗外天色依舊灰蒙,他膚白如溫玉,唇色淡紅,她從被窩里伸出手按他唇瓣,還熟睡的人直接張口咬住了她指尖,她著急想退,明庭不肯放,但卻收了牙齒用唇肉含著,像極了吃奶。

    她臉一紅,猛地將手收回,兩手在胸前合攏的時候,她驀地摸到左手無名指上的異物。

    她定神一瞧,朦朦清光之下,一顆枕型切割的方形粉鉆赫然出現(xiàn)在她無名指上,兩顆藍色輔鉆一左一右托著主石,粉藍的配色,完美符合她的少女心。

    她抑制住了想要尖叫的沖動,側(cè)過臉往明庭唇上狠狠親了一下。

    被親的人還閉著眼,卻淡定彎彎唇角。

    “喜歡?”他初醒的嗓音藏著性感,她干脆撐起身抱著他猛親。

    “喜歡,好喜歡。”

    她這些年收到過明庭送的很多珠寶,項鏈手鐲收的最多,戒指很少,就算有,也是搭在一整套里送給她,并沒有除了禮物之外的意義。

    可單獨送一顆戒指就不同了,但明庭沒說,她也藏著自己的欣喜不問,只當(dāng)這是普通的新年禮物。

    明庭將她垂下的長發(fā)攏到一邊,點了下她鼻尖,“那你不說句好聽的?”

    眼前的小丫頭似乎還未褪去昨夜的媚態(tài),那雙水盈盈的眼輕輕一嗔,像是不滿,“我昨夜已經(jīng)說過很多了。”

    明庭蹙眉,“我怎么不記得?”

    “我說了呀,”她將自己的戒指包在掌心,像是生怕有人來搶,也不知她究竟是天真還是有意,她將昨夜的纏綿重現(xiàn),卻又平靜淡定地復(fù)述:“我說了,老公快一點,妹妹要受不了了,這不夠好聽么?”

    明庭的困倦在一瞬間消退,他此刻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往下涌,他翻身將人壓住,一口咬住了她胡言亂語的唇。

    第79章 79.make me wanna die……

    /

    兩人一直鬧到中午才起床。

    午餐快好了, 明麗讓家中阿姨上樓叫舒遙起床吃飯,敲門聲響的時候,舒遙正墊著個枕頭趴在床上, 雙手抓著床單,嘴里還咬著睡裙,左手無名指上的粉鉆折射著窗外日光,凈透潤澤的樣子, 像極了她情動時春水盈盈的眼眸。

    敲門聲讓舒遙渾身緊繃,明庭被她夾得沉沉悶哼一聲, 他收緊手臂, 舒遙更貼緊他,已經(jīng)到最深了,舒遙差點哭出來,可門外的聲音讓她不得不回應(yīng),明庭滾燙的氣息撲在她耳畔,“告訴黃阿姨, 你要洗個澡再下去。”

    舒遙松開睡裙先是大口喘氣,稍稍鎮(zhèn)定了幾分才敢開口說:“黃阿姨,我剛醒,我洗個澡就下去,吃飯不用等我。”

    “好的,小姐。”

    黃阿姨想走,轉(zhuǎn)身瞥見這二少爺?shù)姆块T也緊閉著,她停步思忖了兩秒, 還是下了樓,這小姐醒了,肯定會去叫哥哥, 便也不必她去打擾了。

    “舒遙,你想要我的命么?”

    舒遙大腦一片空白,趴在床上累得直喘氣,深處隨她呼吸蠕動,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明庭抽了一下,“還夾?”

    剛剛差點被家里阿姨撞破,舒遙還處在驚慌之中,這時候屁股上突然挨了一下,她扭著身子回過頭,委委屈屈哭了起來,“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還不快點!”

    濕漉漉的一雙眼遞來我見猶憐的眼波,連怨怪也叫人骨軟筋酥。

    明庭單手扶著她側(cè)頸,要她扭著腰與他接吻,他吻得深進得深,大開大合,懷中人乍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連眼淚何時落下也不曾知曉,他含著她的唇,咽下她的淚,在她渾身痙攣掙扎著想要脫離他控制的時候才結(jié)束。

    舒遙滿臉是淚,趴在床上罵了句混蛋。

    午餐不出意外地遲到了,舒遙只簡單沖洗了下面就趕緊找了針織衫和羊絨短裙套上,臨下樓前,她還威脅明庭不許馬上跟著她下樓,大年初一的中午,全家人都等著他們起床吃飯,然而在二十分鐘以前,他們的身體還緊緊交纏難舍難分,她不想被家里人知道。

    明庭當(dāng)然只能說好,畢竟是他作亂在先,也是他更爽。

    舒遙跑到餐廳的時候一家人已經(jīng)在餐桌前坐好了,明君珹坐在主位,明朗明琛分別坐在兩側(cè),明琛正在與明空聊年初三的賽馬,明麗看到舒遙一個人下來,問了句:“哥哥呢?”

    舒遙理了理跑亂的長發(fā),極力平定著心緒說:“我叫了他了,他不起來。”

    “那不管他。”明麗牽著舒遙坐下,眼見她雙頰緋紅也淡定移開了視線。

    明琛叫她年初三跟他一起去看賽馬,她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林惠宜讓她明天跟著去林家玩玩,她也說愿意。

    端起杯子喝水時,坐在她對面的林惠宜一眼看見了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好奇問了聲:“遙遙這顆粉鉆是阿蓋爾的吧?”

    林惠宜一說話,本來各聊各的一桌人都不約而同將目光轉(zhuǎn)到了她手上,她早上光顧著高興,之后又被明庭纏著做了很久,都沒來得及認真看,聽了林惠宜的話她才仔細端詳手上這顆鉆石,的確色彩濃郁,其他礦區(qū)出產(chǎn)的粉鉆哪怕是達到艷彩級別也不如她手上這顆鮮亮艷麗。

    阿蓋爾的粉鉆有一套獨立于GIA的色級標準,她這些年接觸的珠寶多,又在林惠宜身邊耳濡目染,多少了解一些。她這顆有明顯的紫色調(diào),應(yīng)該是purplish pink,極為少見,只出現(xiàn)在阿蓋爾的私人招標會上,由受邀到場的百余位珠寶商和收藏家盲拍競價而得。

    可是阿蓋爾礦脈自2020年11月就關(guān)閉了,近兩年她也沒再聽到力拓舉辦招標會的消息,這種級別的阿蓋爾粉鉆幾乎不會在市面上流通,那明庭這顆又是從哪兒來的?什么時候買的?

    “是么?”她心跳得很快,卻還淡定地說,“我也不清楚,這是哥哥給的新年禮物。”

    明琛故意打趣她:“誰家新年禮物是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

    明空接過話:“遙遙這話的重點就不在新年禮物。”

    舒遙嗔了他倆一眼,又虛虛往明君珹的方向遞了遞視線,趕緊將戒指摘下來往中指上套,可這戒指就像是為她無名指量身定做的一般,一往中指上戴就顯得吃力。

    林惠宜朝她伸手,“別聽你uncle的,你想戴哪根手指就戴哪根手指,既然都摘了,快給舅媽看看,舅媽已經(jīng)好多年沒看到過這么漂亮的粉鉆了。”

    舒遙聽話將戒指交出,明朗跟著說:“早些年不是給你買過一顆兩克拉的阿蓋爾嘛?我也沒見你戴啊。”

    林惠宜不滿瞪他,“我現(xiàn)在這身份適合戴嗎?!”

    明朗的仕途越走越寬,她這位夫人在媒體面前露臉的機會也越來越多,雖說大眾都知曉她出身豪門又嫁入豪門,但她身為基金會的理事長,又要主持許多慈善項目,這奢侈的風(fēng)氣可要不得。

    林惠宜將舒遙的戒指拿在手里細細端詳,說:“我那顆還是以后留給兒媳戴吧。”

    舒遙終于有了反擊的機會,“聽見了么表哥?要趕緊給舅媽找個兒媳噢。”

    明空笑得淡然:“就你會抓重點。”

    他們吃得差不多了明庭才從樓上下來,他在家的時候都穿得休閑隨性,白色連帽衛(wèi)衣配淺色牛仔褲,頗具少年感,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舒遙吃完飯跟著明麗去客廳,明庭大步走過來把她推回了餐廳,清淡濕潤的香氣從她鼻尖拂過,是他須后水的味道,香檸檬和橡木苔,七分青綠三分冷,她喜歡。

    她回頭幽怨瞪他一眼,始作俑者神色淡然,眼神清亮,根本不像是只睡了三四個小時又劇烈運動過的樣子。

    “以后不許這樣了。”她不滿道。

    明庭假裝聽不懂,“哪樣?”

    家里人都還在,舒遙必然不會說出口,她抬手往他腰間擰了一把,明庭笑笑,把她按在了餐椅上,要她陪著吃飯。

    她剛坐下黃阿姨就過來說:“明總讓少爺吃完飯帶著小姐去祠堂給長輩們上柱香。”

    舒遙還記著方才的事情,沒好意思抬眼看黃阿姨,倒是明庭很淡定地應(yīng):“知道了。”

    明庭右手提著筷子吃飯,左手不忘與舒遙十指緊扣,舒遙一巴掌拍他手背上,“什么習(xí)慣?!吃飯要端碗!”

    這一巴掌也算是報了之前屁.股上挨那一下的仇。

    但明庭卻不如她的愿,依舊拉著她不許她掙脫。

    手上的戒指明晃晃地存在著,舒遙把手遞到他眼前,問他:“你什么時候買的?”

    明庭還回憶了一下才說:“前幾年在安特衛(wèi)普有場招標會,我正好在巴黎出差順便就去了。”

    “前幾年?”舒遙一想就覺得不對,阿蓋爾最后一場招標會是在2021年,她那時候都未成年,明庭這么早買這么貴的鉆石做什么?

    如果是單純的禮物,那他應(yīng)該在買回來第一時間就送給她,又何必等到現(xiàn)在?

    所以

    “你那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要如何俘獲你未婚妻的芳心了么?”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明庭放下筷子喝了口水。

    他偏頭看向身側(cè)的人,纏綿時的潮紅早已從她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獨有的帶著血氣的粉,那雙眼睛生得靈動,眼睫一抬一落,少女的心事便藏不住。

    明庭回味了一下她剛才那話,“你是覺得我那時候已經(jīng)有了未婚妻的人選,才會買這鉆石的是么?”

    舒遙偏開臉不回應(yīng)。

    明庭又將她拉回去,抬手掐了一下她的臉,重新提起筷子吃飯。

    “我要說我拿你當(dāng)童養(yǎng)媳你又不高興,非得刨根問底做什么?”

    “那”

    舒遙朝他靠了靠,“那你,這是在向我求婚么?”

    明庭沒有看她,依舊自顧自吃飯。

    “你說呢?”

    “可是你都沒有——”

    “沒有下跪是么?”明庭接了她的話。

    他偏眸看向他含羞帶怯的未婚妻,忽地靠近她耳邊說了兩個字。

    “休想。”

    說完他還要強調(diào),“我是不會向你下跪的,舒遙。”

    舒遙一把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出,三兩下摘了戒指還給他。

    “那你自己一個人結(jié)婚去吧!”

    她起身就走了。

    混蛋!-

    等明庭吃完飯,明麗讓她跟著明庭去祠堂上香,她不情不愿起了身,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看他,“你背我。”

    明家的祠堂其實并不遠,穿過花園再往西走上一段石板路,最后再爬幾節(jié)臺階就能到,走路不超過十分鐘,但她還是不想自己走,上午那次弄得她腰酸腿軟到現(xiàn)在都沒有恢復(fù),她才不要自己走。

    明庭拿她沒辦法,往下走了兩步臺階,朝她展開肩背。

    舒遙心安理得往他背上一趴,驟然拔高了視野,她連心情都變得很好。

    明君珹的花園一年四季都生機勃勃,路過半月池畔,綠籬腳下生著一叢早春百合,港島天氣溫暖濕潤,這時節(jié)的花苞已經(jīng)抽了白色,她驀地想起爸爸種在天臺上的百合,好像跟這個是同一個品種,還都是純凈的白色。

    百合,Lily,就是媽媽。

    她趴在明庭背上笑,心想著,要是爸爸還在就好了,那他們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一家人。

    但除了亂倫。

    “笑什么?”

    明庭察覺了她的情緒。

    舒遙勒著他脖子,故意讓他難受,“不告訴你。”

    明庭背著她上了最后一級臺階,舒遙也從他背上下來穩(wěn)穩(wěn)站好。

    大年初一給祖宗進香是傳統(tǒng),舒遙以前也來過,但以前她是頂著虛假的明家千金身份,每回來她連祖宗的牌位都不敢直視。

    頭一回挺直了腰板兒走進家祠,她從明庭手中接過香,高高舉過頭頂,再跪下磕頭,看著十分誠心。

    等她站起身,發(fā)現(xiàn)明庭就靠在柱子旁看著她,她走過去拉他,“你不給長輩們進香么?”

    明庭滿不在乎,“差不多就得了唄。”

    他牽起她的手往外走,“走吧,回去了,這兒冷。”

    舒遙拽住他的手不讓他走,“你來都來了,燒柱香這么難么?”

    明庭回頭直接將她抱起來往外走,“難。”

    舒遙突然想起明麗跟她說過,明庭在這兒跪過三天三夜。

    她雖然不清楚明庭究竟有沒有跪足這么長時間,但他一定是這么做了,哪怕是一整夜,也很難熬。

    家祠背山面海,屋后綠林茂盛,屋側(cè)種有兩棵鐘花櫻,早春時節(jié),緋櫻開得層層疊疊,深淺不一的粉色花瓣隨著暖濕的春風(fēng)旋落,一場櫻花雨安安靜靜地下著,鋪滿了樹下的小石桌。

    舒遙還不想回去,說:“我想在這兒坐會兒,你陪我。”

    舒遙那張嘴撅得老高,他只能由她。

    長凳涼,他直接抱著她坐下,舒遙側(cè)身坐在他腿上,雙臂還勾著他后頸不放。

    微微有風(fēng)起,他將人往懷里帶了帶,怕她受涼。

    舒遙掰正了他的臉問:“媽媽說你為了和我結(jié)婚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真的假的?”

    明庭笑了一下,“假的。”

    舒遙撒開手,“我就知道!”

    她哼了聲:“你連求婚單膝下跪都不肯,還肯在祠堂跪三天三夜?真是天方夜譚!”

    明庭擁緊了她,尋著她的唇去吻,但舒遙偏著頭在躲,他只好作罷。

    “你就這么想讓我給你下跪?”

    那當(dāng)然想,以前總是讓她罰跪,都求婚了還不能讓他跪一回?

    她想,但她不能說。

    “這哪是下跪的事?”

    “那是什么事?難不成,我不下跪你就不嫁給我么?”

    “那肯定!”舒遙傲嬌偏開頭,恃寵而驕的模樣,可愛得緊。

    “那你想嫁給誰?”明庭問她。

    舒遙又來回將他打量著,“反正不是你,一輩子一次的事情,連個最基本的儀式都沒有,誰會嫁給你?”

    這話說的倒也沒什么錯,稀里糊涂就給人戴上了訂婚戒指,多少有點敷衍。

    明庭嘆了聲氣,“那你記得牽我起來。”

    “什么?”

    舒遙還懵懵的,明庭已經(jīng)放她站好,她剛站定,之前嘴硬到絕不松口的人已經(jīng)在她面前單膝下跪。

    天氣不算好,但明庭仰著臉看她的眼神始終盛著柔軟的微光,他從口袋里摸出了那枚粉鉆戒指,仰望著她說:“因為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所以我沒有準備冗長繁瑣的告白詞,你想知道我有沒有在祠堂跪三天三夜,我怕說了讓你心疼,不說又讓你誤會我沒誠意。”

    “你離開我的那一個月,是我這輩子過得最痛苦的一個月,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我的心在哪里,明麗讓我來祠堂跪著,說我跪滿三天三夜就同意我們的婚事,可那三天三夜,我從未有一刻想過我們的婚事。”

    “我向明家祖宗求了三天三夜,求你平安,求你健康,求你在沒有我的日子里也能恣意開懷。”

    舒遙的眼淚嘩一下滾落,明庭輕輕牽起她的手,仰望她的眼神里多了堅定。

    “他們答應(yīng)我了,”他笑了一下,“你呢?愿意嫁給我么?”

    其實現(xiàn)在想想還是不求婚好,吵吵鬧鬧的至少歡樂,不像現(xiàn)在,弄得她眼淚不止,心疼不已。

    “愿意,”她點著頭,任由眼淚簌簌滾落,“我愿意。”

    那枚阿蓋爾粉鉆重新戴回了她的左手無名指,粉紫色光芒幽幽閃爍,瞧著微微弱弱,卻凝結(jié)著這世間最堅定的愛。

    有風(fēng)吹來一片櫻花落他眉心,翩翩公子立于世,當(dāng)集萬般寵愛于一身,求婚時刻無人見證,便有老天為他添紅妝,叫他一生縱情恣意,事事得償所愿。

    舒遙還處在感動的情緒之中,身前人扯了一下她的手。

    “牽我起來啊小壞蛋。”

    舒遙一下子止了淚,紅著眼問他:“你自己起不來么?”

    明庭蹙著眉,“三天三夜,疼死了,快點牽我。”

    舒遙破涕為笑,雙手將他扶了起來。

    她重新坐在他懷里,明庭長嘆了口氣,“非得讓我跪,也不怕我這一跪下去就是長跪不起,你擔(dān)得起你哥向你跪這么——”

    長時間嗎?

    最后四個字他沒有說出來,逼著他下跪的小壞蛋吻了上來,濕潤的唇瓣還有她眼淚的咸澀,卻又在轉(zhuǎn)瞬間融成了甜蜜,隨她闖入的舌尖,送抵他的心尖。

    第80章 80.make me wanna die……

    /

    海灣的風(fēng)還徐徐吹著, 頭頂?shù)溺娀崖洳煌#瑤灼郯咨⒃诿魍グl(fā)間,舒遙伸手為他輕輕拂落, 又捧著他的臉吻上他眉心。

    視線垂落,他眼眸依舊,她的心也沉沉墜進這片深海里,清亮的瞳仁一如明鏡, 倒映著她此刻的模樣。

    不知為何,她恍然記起昨夜于他眸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而那一刻, 書房里的媽媽正在說, 她和商庭洲結(jié)婚是因為賭氣。

    沒有聽到這話之前,她真的以為,媽媽愛商庭洲很深,不然,《托斯卡納艷陽下》為何會被反復(fù)播放那么多次?

    可知曉真相的那一刻,她并沒有因為媽媽不曾受過心傷而輕松, 沒有愛情的婚姻,卻有了明庭,那他是否懷疑過,他生來就不被愛?

    她開始更進一步體會那句“阿庭很孤獨”,他不僅沒有人陪伴,還沒有人用心地愛他。

    如果過去的歲月里不曾有人用心愛過他,那他又是如何學(xué)會用心愛人?還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

    愛是天賦么?還是本能?

    她很想問問明庭為什么愛她,可話到嘴邊, 又覺得這個問題很不尊重他。

    她被愛了這么多年,已經(jīng)求了婚了還問這種傻問題,他該難過吧?

    是能隱隱想得到答案, 但她猜,這個答案一定不是全部。

    他想有個家。

    一個沒有爭吵與算計的家,一個事事都有回應(yīng)的家人,一盞無論多晚回家都會為他亮著的燈。

    她當(dāng)初以家人的身份來到他身邊,許多愛的發(fā)生便順理成章。

    可她已經(jīng)忘記了,在他給她愛和包容之前,她是不是已經(jīng)在愛他了?

    “哥哥。”她輕輕地喊他。

    明庭安安靜靜看著她,用指腹為她拭去眼角的淚,聽她喊哥哥,他也輕輕地應(yīng):“嗯。”

    鐘花櫻在空中轉(zhuǎn)啊轉(zhuǎn),他唇邊噙著笑意,眸中盡是溫柔,她含著淚表白:“我愛你,好愛你,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怎么了?”明庭偏著頭,饒有興致地問,“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舒遙重新抬手勾住他脖頸,側(cè)著臉靠在了他肩膀,“就是想說嘛,你不是喜歡聽么?”

    明庭摟緊了她,略略低頭靠近她耳畔,“我現(xiàn)在更喜歡聽你說,太深了,要被你頂壞了,不要揉那里。”

    他在她臀上揉捏著,舒遙立馬直起腰來,紅著臉一把蒙住了他的嘴,“什么話你都敢說,長輩們都聽著呢!”

    明庭捏著她手腕放下,“他們巴不得你趕緊給明家傳宗接代,但我可舍不得。”他湊近親了她一下。

    舒遙的臉熱熱的,心中滿是歡喜,她又重新靠回了他肩膀,牽著他的手不肯放。

    她想起之前吃飯的時候,悶悶地說:“今天阿公都沒有跟我說話,他是不是還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啊?”

    明庭輕笑了聲:“他年紀大了,你總得給他點兒時間適應(yīng)。”

    “真的嗎?”舒遙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明庭抬頭望著頭頂?shù)溺娀眩孢b也跟著抬眸。

    “這兩棵櫻花,有什么特別的么?”

    “是阿婆種的,”明庭說,“我來祠堂那三天,撞見過明君珹對著這兩棵鐘花櫻出神。”

    舒遙收回了視線,望著他眼睛,“那阿公是在懷念阿婆么?”

    明庭將下巴擱她肩膀上,靠著她說:“應(yīng)該吧,阿婆在明麗結(jié)婚之前就走了,因為一場潛水事故,二十多年了,若他當(dāng)年出軌一事為真,應(yīng)該早就找了別的女人跟在身邊,但他這么多年一直是一個人。”

    舒遙不明白,“那為什么還有出軌一事?”

    “也算不上出軌吧,畢竟沒有捉奸在床,也沒什么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就是跟在他身邊的秘書有心上位,故意制造事端讓阿婆知道了,阿婆跟他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就飛去國外度假,沒想到就這么出事了。”

    “這樣嗎?”

    舒遙心里有些難受,這樣的意外帶來的遺憾和傷痛最難讓人平息。

    “所以媽媽負氣北上,也有阿婆的原因么?”

    “嗯,明麗和阿婆的感情很深。”

    舒遙想起以前明庭和明君珹劍拔弩張的樣子,說:“你好像對阿公改觀了很多。”

    明庭抬起眼來看她,低低笑了兩聲,“以前跟他接觸得少,對他的怨也很深,這些年因為明麗頻繁往返集馥園,倒是對他有了更多的了解。可能是他一直在彌補吧,我能看得見他的努力,他知道我珍視你,便也不再刨根問底,這些年對你也還算不錯,再加上明麗昏睡以來的治療費用接近20個億,他一分錢都沒讓我掏,還算他有良心。”

    “那”

    舒遙想起昨夜離開明君珹書房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年近八旬的老人獨自坐在書桌后頭,眼看著子孫離他而去。

    “阿庭很孤獨”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既是憐愛,也好像是感同身受。

    只有孤獨的人最懂孤獨。

    “那我們要和阿公談?wù)剢幔俊?br />
    “你想和他談?”

    舒遙點了頭,無論明君珹最后同不同意,他們既然決定了要在一起,那就應(yīng)該和他好好談一次。

    “那我陪你去。”

    舒遙利落從他腿上下來,又擔(dān)心他膝蓋疼,還雙手將他拉了起來。

    可見他行動并沒有什么大礙,她又仰起臉看他,“你是騙我的吧?真要是膝蓋疼跪不下去,怎么床上跪得那么容易還那么猛?”

    明庭被她逗笑了,牽起她的手說:“因為操.你太爽了,顧不上這么多。”

    舒遙往他腰上擰了一把,“混蛋。”

    二人手牽著手往回走,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笑著,身后的鐘花櫻落了滿地,紛紛揚揚,見證著愛情。

    明麗已經(jīng)能自己扶著欄桿走路,遠遠見著他們手牽手回來,她便停在原地駐足觀望。

    當(dāng)她醒來知曉明庭干的那些混賬事時,她真的覺得她這輩子都無顏面對舒明遠,但現(xiàn)在對上女兒的笑顏,她只覺得心滿意足。

    舒遙小跑著上前來,扶著她走了一段路,她說她想和明君珹聊聊,但又有點害怕,她笑著拍拍她手背,說:“看著嚴厲的人,往往最是心軟。”

    做了這么多年父女,她不能說她是最了解明君珹的人,但經(jīng)歷了生離死別,她似乎體會到了從前不曾體會過的情感。

    她和她的父親,都變了很多。

    舒遙得了雙重肯定,便也將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牽著明庭往書房走,“一會兒你只管聽我說,別打岔。”

    明庭驟感驚訝:“這么能耐?”

    舒遙停下腳步,仰起臉來看他,“你為我做了那么多,我總得為你也做點什么,我是女孩子,阿公就算發(fā)脾氣也不會把我怎么樣,你放心吧。”

    這話,顯然是出乎了明庭所料,他這些年習(xí)慣性將她保護得很好,從不讓她獨自面對生活中的難關(guān),面對感情,他以前鼓勵過讓她勇敢一點,但她沒能邁出那一步,他也不怪她,反倒是怪自己做得太少,還鬧得她心有不安,精神緊張。

    現(xiàn)在聽到她說這樣的話,要說一點不動容,那肯定是假的,只不過在高興之余,他竟然還有種為人父的感動,自家小孩兒長大了,他這個“父”與有榮焉。

    他沒說話,任由舒遙牽著他穿過走廊,敲響了明君珹的書房門。

    里頭傳來一聲“進”,舒遙便開了門走進去。

    明君珹的書房很寬敞,到頂?shù)臅鴻蛔隽苏麅擅鎵Γ堅邳S花梨書桌上展開,狼毫洇了墨,緩緩寫了一個“和”字。

    見二人手牽手一同前來,明君珹放下筆,用濕毛巾擦了擦手,開口便問:“找我是為婚事?”

    舒遙牽著明庭站在他的書桌前,盡管心有忐忑,還是開口說:“阿公,我和哥哥,想和您談一談。”

    明君珹抬手示意二人去沙發(fā)上坐,舒遙便又牽著明庭轉(zhuǎn)了身,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沙發(fā)上,像個小學(xué)生。

    明君珹端著茶盞過來,“讓馮伯給你們泡杯茶?”

    舒遙忙說:“不用了阿公,我們剛在媽媽那里喝過了。”

    明君珹便沒再多說,跟著在沙發(fā)另一邊坐了下來。

    舒遙還有些緊張,一直攥著明庭的手不放,明庭甚至能感受到她掌心沁出的熱汗。

    舒遙做了好一會兒心理準備才開口說:“阿公,對不起,讓您失望了,我沒能克制住我的感情,連帶著整個明家都要因為我的決定被人議論。”

    “我知道,我不是您心目中最滿意的孫媳婦人選,我沒有家世,沒有能力,甚至膽小怯懦,無法在哥哥的事業(yè)上給予他助力,也達不到任何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她深吸了口氣,“說句冒犯您的話,哥哥這些年沒有在您身邊長大,也許您對哥哥的了解并不如我多。哥哥的能力我們有目共睹,他是我見過的,最優(yōu)秀,最堅韌,最有魄力,也最溫柔的人。”

    她偏頭看著明庭,記憶中的少年模樣又浮上她眼前,過去那些歡樂的,爭吵的,流著眼淚熱切相擁的畫面不斷在她眼前閃回,她捏緊了明庭的手繼續(xù)開口:“哥哥是個性情中人,他若愿意為人做十分,那便無需別人再為他做一分,我和他在一起,也許一輩子都達不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可我能讓他一直隨性地做自己,不受約束,沒有煩惱,悲歡喜樂皆隨他本心。”

    她又回頭看明君珹,“阿公您曾同我說過,‘阿庭很孤獨’,他的這一生,權(quán)力與財富從來不是他真正所求,他沒有蓬勃的野心,他只想有一個溫暖的家,有圍繞在身邊說說笑笑無所顧忌的家人,您是他的家人,我也是。”

    “您方才在寫一個‘和’字,道德經(jīng)講,六親不和才見孝慈,哥哥過去和您有摩擦,有沖撞,可至今日,他依然尊您敬您珍視您,他不怎么說好聽的話,可他做的事,無一不是在為我們一家人好,他對您有‘孝’,便也知您對他有‘慈’,我們一家能有今天,也仰賴阿公的愛與慈。”

    “婚姻是讓愛人變家人,我是哥哥的家人,也是哥哥的愛人,我們彼此相愛,已經(jīng)有一個非常穩(wěn)定非常溫暖的家。此時此刻,便是我能想到的,關(guān)于‘家’最美好的畫面,我和哥哥手牽著手與您表明心意,媽媽身體見好,家人各自說笑,只要阿公再給我們多一點點肯定,愛一定能讓我們一家人更好。”

    舒遙說了很多,情感充沛的時候,說什么都很沉浸,一說完,立馬就開始忐忑。

    明庭摸著她的脈搏,跳得很快。

    他靠近她耳邊低聲:“現(xiàn)在知道緊張了?”

    舒遙偏過頭嗔了他一眼。

    “你說得很好。”

    明君珹突然開口,打斷了二人的眉來眼去。

    舒遙又重新恢復(fù)了她的小學(xué)生坐姿,緊緊捏著明庭的手不放。

    明君珹微微側(cè)目看向她,鏡片后的眼光依舊矍鑠,他忽地笑了,說:“的確,我不如你了解阿庭,作為長輩,我時常覺得,是因為有我才有他的今天,他是好是歹,皆是拜我所賜。”

    “我這一生閱人無數(shù),多少人在我面前就如同白紙一張,可正如你所說,阿庭不在我身邊長大,不受我教養(yǎng),我不知他所想,亦不知他所求,我時常困惑,又恍然大悟。”

    “你是個好孩子,遙遙,你能見別人所不能見,想別人所不能想,我如今,確實想不到還有誰,能比你更適合阿庭。”

    舒遙幾乎是在一瞬間明白了明君珹的意思。

    她難掩內(nèi)心的興奮,著急問:“那您同意了?”

    明君珹仍留有余地,“我,不反對,但你們?nèi)羰沁^不好這日子,往后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放心吧阿公!”舒遙很干脆地說,“哥哥很聽話的!”

    她著急起了身,“我要去告訴媽媽!”

    舒遙拔腿就往外跑,根本不管明庭。

    “你慢點兒。”

    眼看舒遙一溜煙兒跑走,明庭也慢悠悠起了身,再看沙發(fā)上淡定端著茶的明君珹。

    “多謝。”

    明君珹沒抬眼,淡笑了聲:“不客氣。”

    明庭抬步欲走,又停住,“婚禮的時候別忘了備份大禮。”

    明君珹抬眼將他瞧著,冷哼了聲,沒理他。

    晚上明庭又來折騰他的小心肝兒,房間沒開燈,香薰蠟燭的小火苗輕快躍動著,枕邊那雙手十指緊扣,她緋紅的小臉映著燭火,長發(fā)從床畔落下,懸在空中,一前一后悠蕩。

    舒遙鬢間已是薄汗涔涔,明庭在她深處攪弄著,還不忘在她耳邊調(diào)侃:“妹妹這張小嘴怎么這么厲害?又會說,又會吸,哥哥好喜歡。”

    舒遙偏開臉不要他吻,顫著聲音回應(yīng):“你在說什么啊?我聽不懂。”

    “聽不懂?”明庭單手扶著她后頸,掰正了她的臉,“下午不是那么會說?都給明君珹說愣住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是你見過的最優(yōu)秀,最堅韌,最有魄力也最溫柔的人?”

    明庭停住,舒遙也得了機會緩口氣,她眼睫一抬,媚眼如絲,“你干嘛記得這么清楚?我那都是隨口胡謅的!”

    “是么?”明庭掐著她的腰用力,舒遙被激得渾身緊繃,明庭慌忙往外撤,“你故意的是不是?隨口胡謅?看來你上下兩張嘴都厲害得很,哄得人暈頭轉(zhuǎn)向神志不清!”

    “干嘛啦?”驟然空虛,舒遙紅著一雙眼委委屈屈控訴,“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控制不了還這么弄我,你分明是自討苦吃!你那么大就不能輕點兒嗎?本來吃下你就已經(jīng)很辛苦了,你那么用力,我哪里受得了啊!”

    熱流還在緩緩?fù)庖纾魍ケ凰f得哭笑不得,索性扯了橡膠套打算扔掉。

    見他要走,舒遙又挨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腰,燭火昏黃,她只從他腰后露著一雙濕潤的眼看他,“不要了么?”

    明庭轉(zhuǎn)身一把掐住了她下巴,“你這張嘴能說會道的,我今晚倒要試試看它究竟能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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