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fix you 小狗和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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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遙迷迷糊糊睜開眼, 在一片朦朧里看清了明庭的臉。
她想了他一晚上,念了他一晚上,哪怕她是睡了一半被吵醒, 這時候見到他,心中也只有歡喜。
她借著明庭拉拽的力量起身,直接撲進了他懷里。
“哥哥,你回來了。”
舒遙并沒有察覺明庭的情緒, 她站在床上,這高度可以讓她毫不費力擁抱他。
她還有幾分困倦, 腦袋昏昏沉沉的, 只好靠在他肩膀,語調溫軟地問:“哥哥這么晚才回家,是很忙么?累不累?”
明庭沒說話,身體也有幾分不自然的僵直,舒遙的發(fā)絲貼在他臉側,毛茸茸的, 帶一點癢,他伸手撥開,冷冷“嗯”了一聲。
舒遙得了回應,也更清醒了些,她撐著明庭肩膀稍稍退開,夜燈斜照他漂亮的臉,眼下有淡淡青影。
她心疼他疲累,沒忍住伸手碰了碰, 卻又在觸碰他皮膚時,被明庭捏住了手腕。
“做什么?”
他的語調還是冷冷的,但舒遙沒想太多, 還笑著問:“哥哥,我給你捏捏肩好不好?”
她能為明庭做得實在太少,若是捏肩捶背能消解他的疲乏,也算是功勞一件了。
明庭沒有表態(tài),只是安靜看著她。
光線太暗,舒遙根本看不清他的眼,她是覺得他今晚的話好像格外少,但他一向如此,更何況忙了一整天,不想說話也很正常。
沒能等到他的回應,她干脆往他懷中一靠,雙手圈住他脖頸撒嬌:“哥哥抱我過去。”
明庭愣了愣。
明明情緒還在他心頭盤旋,他本該毫不留情推開她,再罵她兩句解氣,但他卻僵住不動,遲遲沒有拒絕。
停滯片刻,他單手箍緊了舒遙,轉身就往外走。
舒遙突然雙腳離床,下意識夾住了他的腰,緊緊抱住他脖頸不敢松手。
明庭全程不發(fā)一言,進門將舒遙扔在床上就進了浴室。
舒遙到這時候才隱約感覺明庭今晚好像有些不高興,不過她睡前才從關頌青那里聽說,商庭洲今天一整天都在配合警方調查,明庭一直在跟進,那他這不高興也有處可循了。
明庭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舒遙還跪坐在床上發(fā)呆。
見他出來,舒遙立馬轉身朝向他,一張臉迎著光白而透潤,一雙眼專注看著他,單純又溫柔。
他別開眼,往床上一趴,催她:“用點勁兒。”
舒遙聽話湊上前,雙手攀上他的肩。
明庭剛洗完澡,被熱水沖淋過的皮膚潮潤灼燙,舒遙一時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他身上的水沒擦干,還是她掌心的汗太多。
“這樣可以么?”她收回心思,貼心地問。
明庭閉著眼歪倒在枕頭上,懶懶“嗯”了一聲。
舒遙心里有話,也藏不住自己的高興,邊替他捏肩邊說:“哥哥,今天我和頌青哥哥握手了。”
明庭聞言,睜眼將她瞧著。
舒遙對明庭的注視渾然不覺,還繼續(xù)說:“我才發(fā)現,原來嘗試與外人接觸,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難。”
舒遙的話音落,臥室安靜了幾秒,而后明庭才問:“所以你今天是因為這個高興?”
“嗯。”舒遙重重點頭。
明庭看著眼前人,一時有些出神。
到底是他和舒遙的相處太親近,差點忘了她的PTSD已經持續(xù)了很多年,她如今能鼓起勇氣與外人接觸,的確是值得高興。
他微斂眼眸,“那還多虧了關頌青。”
舒遙搖搖頭,笑著說:“是多虧了哥哥你呀,如果不是哥哥跟我說那么多,給我勇氣,我可能到現在也不敢邁出第一步,所以都是哥哥的功勞。”
舒遙的笑容天真爛漫,特別是迎著光的時候,像花開在太陽下,過分晃眼。
明庭索性閉上眼:“你倒是會哄人開心。”
“我沒有哄你。”
舒遙認真道:“我真的很感激哥哥為我做的一切。”
明庭聽完這話,并沒有回應。
舒遙敏銳感知到了明庭低沉的情緒,有些擔心。
她湊近了小聲問:“哥哥,你累了么?”
明庭不說話。
舒遙的發(fā)絲隨她動作垂落在明庭手臂,柔軟的發(fā)尾悄然拂過皮膚,帶起極輕的癢。
他睜眼,舒遙的臉近在咫尺,氣息在對視間交融,她的眼瞳像明鏡,獨獨映照他的模樣。
“嗯。”他輕輕應了聲。
舒遙猜到他今天很累,便說:“那我不打擾哥哥休息,我先過去了。”
她剛轉身就聽明庭問:“去哪兒?”
她應聲回:“回房睡覺,哥哥。”
她突然想起來,她還沒有跟明庭說以后要一個人睡的事情,便又高興道:“哥哥,我今天不止可以和頌青哥哥握手哦,我還可以自己一個人睡覺了。”
話說完,她還有些討賞似的問:“我是不是進步很大很厲害?”
明庭定神看著眼前人,依舊是面無表情,不言不語。
舒遙只當他疲累,又說:“這些天我總是霸占哥哥的床,都害哥哥休息不好了,以后我就自己一個人睡,不再打擾哥哥了,哥哥可以睡個好覺了。”
“你也知道是打擾。”
舒遙不好意思笑笑:“以后不會了,哥哥早點休息吧,我過去了。”
她轉身準備下床,卻突然驚訝:“呀,忘了穿鞋過來。”
她又轉回去看明庭,“那我先穿哥哥的過去再給哥哥送回來吧?”
明庭沒應,舒遙便起了身準備越過他,可她才邁過一條腿明庭就突然翻身,她被明庭絆了一下,一個不穩(wěn)重重摔在了他身上。
身體相撞的瞬間,兩人同時輕呼一聲,舒遙頓覺大事不妙,立刻就撐起身來,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眼前就是一黑。
“哥哥?”
房間內的光亮突然消失,舒遙什么都看不清,卻是本能在問:“我撞疼你了么?”
舒遙沒有想到明庭會突然翻身關燈,她知道時間已經太晚,明庭可能是困了,但經她這么一撞,怕是再困也不困了。
她心有惶恐,趕忙道歉:“對不起哥哥,是我沒注意。”
可話音剛落她就被明庭帶著一轉,她又回到了剛才的位置。
她還愣著,就聽他不耐煩道:“怎么這么能折騰?都幾點了?”
舒遙趕緊解釋:“我正要過去”
“就在這兒睡吧,我累了。”
舒遙又是一愣:“哥哥”
“別吵。”
舒遙不敢再說話了。
當黑暗籠罩,窗外涼月便更清晰,寒輝透過白紗落進房間,在床上氤氳一片黯淡水色。
舒遙微微偏頭,安靜地,小心翼翼地觀察明庭。
明明她已經確認了他今夜心情不好,卻一直喋喋不休說自己的事情,明明已經從關頌青那里知道了他這段時間的不易,卻還疏于關心,一點兒沒有盡到妹妹的責任。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過分。
此刻她的胸中堵著不少話想說,但時間已經太晚,不適合說。
她悄悄朝他靠近,在昏影中清楚看見他的臉。
明庭面朝著她側睡,月色為他面容添了分寂冷,他的皮膚霜雪般白,闔眼安睡的樣子毫無攻擊力,像冰封的睡美人。
她第一次覺得“美人”這個詞放在他身上如此貼切,但也僅限于睡著的時候。
她越靠越近,對自己的行為毫無感知,直到不小心碰到他手臂才驚慌縮回。
她以為會把明庭吵醒,直覺明庭要罵她,還嚇得緊緊閉上了眼。
沒想到身旁人格外安靜,連呼吸也很輕。
她等了一會兒才睜開眼,他還是“睡美人”的模樣。
她大著膽子喊了聲“哥哥”,明庭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她這才徹底放了心。
長夜寂靜,月淡風清,最在乎的人就在身邊,她無比安心。
她重新闔上了眼,準備與周公再會一場。
而她今夜的確是做了一個夢,但絕對算不上美夢。
她夢見有人一直問她問題,好像在考試,答對了沒有獎勵,答錯了還要受懲罰,以至于她早上醒來還覺得很累。
此時窗外正在下雨,遠處綠影重重,身邊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起床離開。
她趴在床上發(fā)呆,試圖回想起夢中的細節(jié),但她拼命回憶也只能拼湊出一兩個片段,只依稀記得夢里的問題好像總是圍繞“哥哥”和“關頌青”展開,至于具體問了什么,她是怎么都想不起來。
她磨磨蹭蹭起了床,收拾停當下樓吃早餐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她剛坐下梅姨就遞來手機,說是關頌青的電話。
暑假快要結束了,舒遙的學校還沒有確定,昨天關頌青主動問起了這事,在得知明庭還沒抽出時間替她聯(lián)系學校后,他便主動承擔起了哥哥的責任,一早就聯(lián)系了德中的校董。
崇德是南城最有名的私立中學,區(qū)別于那些純留學型的國際學校,崇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先進的教育理念和方式,旨在培養(yǎng)全能型精英人才,因其背后資本雄厚,師資力量尤為強大,成為南城富豪們的首選,關頌青和明庭都在崇德的國際部。
舒遙當然希望能和明庭在同一個學校,但她生了幾年病,還因此休過學,整體基礎很薄弱,成績也不穩(wěn)定,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跟上崇德的節(jié)奏,也怕自己適應不了環(huán)境。
所以關頌青提議,讓她先和校董見一面,簡單溝通一下,只要她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請幾位老師專門為她制定一個學習計劃并不是難事。
舒遙聽得很心動,正要應下這事兒,梅姨卻提醒說:“少爺中午要回來,小姐不如問過少爺再確定。”
上學不是小事,舒遙也覺得這樣比較穩(wěn)妥,正欲婉拒,電話那頭立馬說:“舒遙你完蛋了,什么都要聽明庭的,他遲早pua你。”
“pua?”舒遙聽不懂。
“算了算了。”
關頌青妥協(xié)道:“反正你上學也就是明庭一句話的事兒,我就不操心了,記得幫我偷鑰匙啊。”
一聽“偷”這個字舒遙就緊張得不行,發(fā)現梅姨沒什么反應她才輕輕應了一聲。
飯后雨還沒停,后花園的茉莉開得可愛,雨水一打,清香宜人,舒遙捧著本書去檐下聽雨,手邊的花茶冒著熱氣,蘇姨端來抹茶酥要她嘗嘗,她笑著接過,心思卻越飄越遠。
其實仔細想想,她的適應能力并不算差,至少在芳蕤園,她就適應得挺好的,包括梅姨蘇姨口中那聲“小姐”。
她一開始覺得很別扭,畢竟她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突然被人這樣稱呼,總覺得自己不配。
她還嘗試過讓兩位阿姨改口叫她遙遙,但她們卻說,這是董事長定下的規(guī)矩,她們必須要遵守,若是被董事長聽見她們直呼主家名字,是要扣工資的,如此,她便不再強求。
但沒想到的是,兩位阿姨叫得多了,她竟然就這么適應了,也挺神奇的。
所以新學校、新老師、新同學,她應該也能很快適應吧?
正想著,前庭傳來熟悉的引擎聲,她趕忙放下茶杯起身過去。
車直接停到了門口,車門打開,卻不見人下來。
舒遙好奇走上前,卻先聽見一聲“汪”。
“小狗!”
舒遙眼前一亮,立馬就朝明庭懷中的小杜賓伸出了手。
小杜賓看到她也是意外興奮,就好像她們之前就認識,這次見面只是重逢。
但當舒遙抱起小杜賓時,才驚覺這小狗一點都不“小”。
杜賓是大型犬,兩月齡的幼犬也有快二十斤重,舒遙只抱了一下就將它放在了地上。
明庭側坐在車后座,看她抱不動,沒忍住笑了一聲。
舒遙聞聲偏頭,兩步上前緊緊抱住了他。
“謝謝哥哥!”
話音剛落,明庭嫌棄將她推開,“抱完狗來抱我?”
舒遙收了笑容退開,蹙著眉,“哥哥不是剛剛才抱過小狗么?”
明庭盯著她,一秒,兩秒,點點頭:“沒錯,小狗剛才確實抱我了。”
舒遙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我才不是小狗!”
明庭笑:“我也沒說你是小狗啊。”
舒遙動了動嘴,沒說出話來。
她才不要繼續(xù)說下去,不然又要掉進他的陷阱!
小杜賓乖巧依偎在她腿邊,她站著說話小狗就仰著頭盯著她看,舒遙一低頭,心都要化了。
她蹲下身摸著小狗,高興地用臉蹭了蹭它,面上滿是欣喜之色。
不過她也好奇:“哥哥怎么突然想起來送我小狗啊?”
明庭終于下了車,一關車門道:“我不喜歡別人家的狗進我家門。”
舒遙撅了撅嘴,關門明明那么乖,每次來都很聽她的話,也不搞破壞,竟然還會有人不喜歡?
說到這里,她突然想到:“那小狗是不是也要跟你姓才行?”
明庭雙手抱胸,冷著張臉,居高臨下睨著她。
舒遙很懂察言觀色,立馬回避視線道:“哥哥要是不愿意,跟我姓也行。”
明庭沒說話,舒遙便自己碎碎念:“不過姓舒好像沒什么好聽的名字。”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興奮看著明庭說:“不然跟頌青哥哥姓好了,他們家叫關門,我們叫關窗好不好?”
明庭臉一黑,“舒遙!”
舒遙立馬噤了聲。
她埋著頭摸小狗,壓根兒不敢抬頭面對明庭。
好一會兒,明庭才又開口:“我不管你給它起什么名字,關門關窗關下水道都行,但你不可以讓它上床陪你睡覺,聽懂了么?”
舒遙抬眸看他,認真點了點頭。
明庭轉身進家門,舒遙沖他背影做了個鬼臉,“不上床就不上床。”
眼看明庭上了樓,她才又高興抱著小狗說:“就跟他姓!叫你明星好不好?小明星,要快快長成大明星哦。”
第22章 22.fix you 她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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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遙上學, 的確是明庭一句話的事。
崇德中學的第一任校長是明庭的外曾祖父蒲玉,學校創(chuàng)辦于九十年代初期,是南城第一批獲準創(chuàng)立的民辦中學。
蒲老先生在任崇德校長之前, 是南城大學的副校長兼中文系教授,老先生一輩子教書育人,不僅關注青少年教育,還積極創(chuàng)辦成人教育學校和技術學校, 為社會輸送了大量優(yōu)秀人才,是南城教育歷程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蒲老先生就一個女兒, 偏偏還對教書育人不感興趣, 留學一歸國就遠嫁去了港城當豪門太太,目前學校已由專業(yè)的教育團隊接手管理,明朗和明麗都有掛職。
舒遙知道自己不必操心上學的事,但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句,沒想到這一問又惹明庭生氣。
“關頌青是你哥還是我是你哥?”
面對這個死亡拷問舒遙當然只有一個回答。
“只有你才是我最親最愛的哥哥!”
但舒遙的諂媚沒起到什么作用,明庭仍是語氣生硬:“那你在哪兒上學關他什么事?”
舒遙小聲解釋:“頌青哥哥也是關心我嘛。”
明庭瞪她一眼, 她立刻噤了聲。
舒遙很費解。
她知道明庭最近心情不好,之前他也向她發(fā)過脾氣,但那兩次都是她受了傷還不顧自己身體才惹他生氣,本質上還是關心她。
但這次她什么都沒做,甚至還克服了心理障礙可以與人正常交流,這明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情,為什么他會這么生氣?
總不能是因為小狗起名吧?
明庭進浴室洗了個臉,剛一出來就被舒遙攔在門口, 她仰著臉認真道:“小狗不叫關窗也不叫關下水道,叫明星,閃閃發(fā)光的大明星!”
水珠順著明庭發(fā)梢滴到舒遙手臂, 但她還是支著手臂擋在明庭身前,一副“你不告訴我為什么生氣”就不讓他通過的模樣。
“跟我姓?”
舒遙重重點頭。
明庭一揮她手臂,越過她徑直走到了窗邊的書桌前。
他剛坐下舒遙就又擋在了他面前。
“做什么?”
舒遙不想明庭生氣,可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好像總有讓明庭發(fā)脾氣的能力。
她越想越郁悶,眉頭皺出了川字,淚腺也開始敏感,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眼。
“哥哥別生氣了好不好?”
明庭沒法處理工作,索性雙手抱胸往后靠,饒有興致盯著眼前人。
他不說話,舒遙的思緒已百轉千回。
玻璃窗上的雨珠連成線往下墜,舒遙想起他昨夜疲累的樣子,眸中眼淚刷一下就墜落。
她站上前,貼在明庭腿邊,哭著道歉:“對不起哥哥,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家的狗,我以后不叫關門來家里玩了,你不要跟我生氣好不好?”
其實她還沒有弄清楚明庭生氣的具體原因,但她這兩天對他疏于關心是事實,所以先道歉總是沒錯的,說不定哭一哭哄一哄他就不生氣了。
“你哭什么?”
她知道明庭不喜歡她哭,以前明庭一看她哭總是會不耐煩,但同樣一句話,今天聽起來卻格外溫柔,絲毫沒有那種不耐煩的情緒。
舒遙怔了怔,難不成哥哥希望看到她哭?還是希望她能哄哄他?
她在傷心難過的時候總是希望有人陪,有人關心,有人哄,雖然哥哥是男孩子,但人的需求一定是相同的吧?
她想到這里,突然大徹大悟。
她顧不上簌簌往下落的眼淚,整個人朝他靠近,張開雙臂就去擁抱他。
電競椅被她往后推,“咚”一聲撞在身后的書柜,她不管不顧,直接坐在了明庭腿上。
她靠在他肩膀,哭得委屈。
“哥哥別生氣了好不好?你不開心我也好難過,可是我好沒用,不僅幫不上你的忙,還惹你生氣。”
“嗚嗚嗚”
“其實我一直擔心你,記掛你,可是你都不帶我出門,每天都回來好晚,我總是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睡著了你才回家。我好想你,每天都好想你,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錯了,哥哥,我以后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
舒遙伏在明庭肩頭哭成了淚人兒,眼淚輕而易舉浸濕他單薄的襯衫,她的情緒就像開閘泄洪,得要洪峰過了才能平靜。
但明庭還是精準捕捉到她這一長串哭訴里最關鍵的信息。
“每天都很想我?”
明庭扶著她的腰,讓她離開了他肩膀。
舒遙用手胡亂擦了擦眼淚,甕聲甕氣“嗯”了一聲。
明庭唇邊有極輕的弧度,卻仍是冷言冷語:“所以你是因為我不帶你出門,你在家無聊才找關門陪你玩?”
舒遙雖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她思緒還清晰著,所以她很清楚,她絕對不能讓明庭知道,她找關頌青來家里是為了探知他內心深處的秘密。
“嗯。”她點點頭。
但其實,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以前舒明遠工作忙,她也害怕與人接觸,所以孤獨是她的保護傘,她只要將自己的蚌殼關得緊緊的,就沒人能傷害到她。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有哥哥了,還不止一個哥哥,她的身邊圍繞著很多善意的好人,她不希望再像以前一樣孤僻了,她想努力融入人群,做一個健康快樂的正常人。
窗外的天色陰沉得像傍晚,連帶著明庭的臉也半明半暗,偏這份昏暗中和了他一貫的冷,讓他的眼眸變得像水柔軟。
舒遙出神凝望他,一雙手悄然覆上她面頰,已經冰涼的淚痕被他用手擦去,有淚淌過的地方都變得溫暖。
眼前人難得溫柔一回,竟溫聲問她:“你想跟我在一個學校么?”
“想,”她握住他手腕,極為肯定地說,“我想一直和哥哥在一起,哥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她的回答已經肯定到像是本能。
她覺得自己很像田野里的向日葵,而明庭就是她的太陽,太陽走到哪里她就跟著轉到哪里,太陽一下山她就垂頭喪氣。
但不管天氣如何變化,她的一生都會緊緊追隨太陽,她仰仗著他而活,一輩子都離不開。
“好。”
當舒遙清楚聽見這聲“好”,她才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想并沒有錯,她的太陽再厲害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會難過,會煩惱,會被陰雨天氣壓抑,會有苦難言。
而她身無長處,懵懂笨拙,唯一能做的,就是關心他,愛護他,不論生死苦樂,永遠陪伴他-
那天過后,明庭每次出門之前都會跟她說兩句話。
如果是要緊的工作,她就留在家里和明星玩。
若是跟進調查,或是去醫(yī)院看望明麗,明庭都會帶上她一起。
明庭給她買了一套最新的電子設備,她也終于從原始人時代步入了現代社會,用上了手機。
明庭常常回家很晚,但都會給她發(fā)消息,告訴她大概到家的時間,讓她不必夜夜苦等。
偶爾回家早那晚,她還能收到明庭特地買給她但多放了好幾個小時的糕點。
他們的關系在這樣極為尋常的相處中持續(xù)升溫,儼然成為外人眼中相親相愛的親兄妹。
舒遙甚至和關頌青的媽媽安若云見了一面。
車禍一事還沒有定論,關頌青一直對她和明庭的關系守口如瓶。
說來也神奇,安若云和明麗情同姐妹,兩人經常同進同出,竟然也從未懷疑過舒遙是假的。
也許是安若云知道明麗和商庭洲的婚姻名存實亡,她一直支持明麗多找?guī)讉男人玩玩,不然不是浪費了這大好的時光?
所以安若云見舒遙第一眼就很喜歡,長得漂亮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沒人會不喜歡。
這些日子明庭總是將舒遙帶在身邊,漸漸地,大家都知道明家有位流落在外的千金,近些日子才接回來,長得和明麗一模一樣。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港城,明君珹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到了芳蕤園。
明君珹自然是不信的。
他的女兒雖然叛逆了幾十年,但懷孕生子這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將所有人都瞞得嚴嚴實實,他根本不相信別人的鬼話。
明君珹來的時候明庭剛好不在家,舒遙正在后花廳的搖籃里午睡。
窗外驕陽似火,花草都被曬得無精打采,只有泳池里蕩漾的那抹藍可以起到視覺降溫的作用。
明星已經適應了芳蕤園的生活,一大早就在花園里撒歡,這時候精力消耗了不少,也乖乖趴在搖籃底下休息。
梅姨和蘇姨正在廚房準備下午茶,梅姨聽見汽車引擎聲響,走到窗邊看了一眼。
熟悉的幻影穩(wěn)穩(wěn)停在大門前,她立馬讓蘇姨給明庭打電話,自己則匆忙迎了出去。
明君珹來勢洶洶,身后還跟著保鏢和醫(yī)生,梅姨恭恭敬敬叫了聲董事長,但明君珹恍若未聞,風風火火就進了家門。
明星比舒遙先醒,護衛(wèi)犬感知敏銳,立馬就叫了起來,舒遙也跟著睜眼。
她聽見明君珹質問梅姨的聲音,起身繞出了花廳。
“就是她?”
舒遙剛剛走出去就聽見明君珹這樣問梅姨。
梅姨應聲回:“這就是舒遙小姐。”
明君珹的氣場和明朗完全不同,父子倆同樣是身居高位多年,但明朗溫和儒雅,平易近人,而明君珹高高在上,冷酷嚴厲,身上總有一股殺伐之氣,是真正符合上位者刻板印象的人。
不過舒遙見明君珹的第一眼并沒有感覺到害怕,因為她從心底里覺得,明庭和明君珹很像。
直到他讓醫(yī)生上前抽她的血
舒遙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商庭洲的案子還沒有定論,周嘉平和唐曼曼還在美國逍遙,她不可以在這時候暴露自己的身份讓明庭的努力功虧一簣。
“不不要!”
“不要!”
明星沖著幾人狂吠,她下意識往后退,但身后就是墻壁,她退無可退。
明君珹的私人醫(yī)生拎著醫(yī)藥箱朝她走近,梅姨見狀不妙,立馬勸道:“董事長您有話可以和小姐好好說,小姐膽子小,一病好多年,這才剛剛見好一點,您不能強迫小姐啊董事長!”
“不能強迫?!”
明君珹冷哼一聲:“我不驗個清楚誰知道她是哪里來的野種?!你得明白!我明家的門檻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的!”
強烈的恐懼朝舒遙襲來,她的眼前不斷閃現曾經那些面目可憎的人,耳邊不停回響著污言穢語。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哈哈哈哈哈,沒媽你是怎么來的啊舒遙?該不會是你爸招妓招來的吧!”
“妓女生的臟東西!野種!惡心死了你!”
“你裝清純給誰看啊舒遙?真以為你是什么小公主嗎?下賤逼里出來的下賤玩意兒,你怎么有臉活在這個世上?!”
“砰”一聲,舒遙碰倒了花架上的玻璃缸,玻璃碎片崩了滿地,她的眼淚也在這聲巨響中墜落,渾身顫抖不止。
“不,我不是野種,我不是野種!”
“啊——————”
明君珹的私人醫(yī)生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她拼命想躲,拼命想要掙脫,但成年男性的力量太強勢,她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明星像發(fā)了瘋般攻擊醫(yī)生的雙腿,可它還太小,對一個成年男人根本構不成威脅,那醫(yī)生腿一甩就能把明星踢出去好遠。
梅姨在一旁心急如焚,舒遙已經出現生理性應激反應,眼神渙散,渾身顫抖,但明君珹絲毫不在意,還催醫(yī)生趕緊抽血。
梅姨顧不上得罪明君珹,一個箭步就沖上去將舒遙護在身后。
“董事長您不能這么逼迫小姐,小姐小姐她有心理疾病,您再這么強迫她會出人命的啊董事長!”
蘇姨也趕忙過來勸,但明君珹絲毫不為所動,還命令梅姨趕緊讓開。
梅姨打心眼兒里喜歡舒遙,也清楚她的害怕與抗拒,所以哪怕現在站在她對面的人是明家家主,她也絕不退讓。
明星的聲音不斷在客廳回響,明君珹不耐煩,一揮手道:“把狗給我扔出去!把梅姨拉開!”
蘇姨站著不動,司機去打狗,保鏢來拉梅姨,這天本該是寧靜祥和的一天,卻因明君珹的出現鬧得雞飛狗跳。
明庭趕回家先看到被趕至門口的明星,他顧不上小狗的求助,跑著進了家門。
“給我住手!”
舒遙倒在地上,梅姨也趴在地上死死護住舒遙,醫(yī)生和保鏢正在試圖把梅姨拉走,明庭直接上前,一拳撂倒了醫(yī)生。
明君珹的保鏢體型壯碩,明庭隨手抄起一旁陶瓷花瓶,沖著保鏢腦袋就砸了下去。
兩人接連被明庭放倒,梅姨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她主動退開,明庭也終于看到蜷縮在墻邊顫抖不止的舒遙。
“遙遙。”
“遙遙。”
舒遙在混沌顛倒的亂流里聽見一個溫柔的聲音,他像汪洋大海里隨波漂來的一塊浮木,讓快要窒息的她看到了生機。
淚水從她眼眶滾落,她看清他的臉。
是哥哥。
是她最親最愛的哥哥。
“哥哥。”
她的聲音還顫抖著,雙手已經本能伸向明庭,下一秒,她就被明庭護在了懷里。
她緊緊抱著明庭脖頸不敢松手,她很清楚,現在只有哥哥才能保護她。
“你在對她做什么?”
明庭這句話問得格外平靜,舒遙在他懷中,他不會大聲說話驚嚇她。
“做什么?”
明君珹哼笑一聲:“自然是拆穿你們母子的拙劣把戲!路邊隨便撿個丫頭就想蒙騙我,你還嫩點!”
明庭沒有反駁,只是平淡反問:“你以為是個人都想做你明君珹的子孫么?”
“你別得意忘形!你——”
“你不必費心驗證她與你的關系。”明庭打斷了他的話。
“她和你沒有關系,現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她只是我明庭的妹妹,我負責養(yǎng)她一輩子。所以,讓你的人離她遠一點,這次我可以手下留情,下一次——”
他抬眼看著明君珹,一字一句:“我會殺人。”
明君珹突然怔住。
他從未想過明庭會對他說這樣的話,可他的眼神,他并不陌生。
明庭收回視線抱著舒遙起身,經過明君珹時,他稍稍側身,“帶上你的人離開這里,芳蕤園不歡迎你。”
第23章 23.fix you 托斯卡納艷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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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醫(yī)生來給舒遙做了檢查, 她的身體沒有大礙,但心里的創(chuàng)傷仍在持續(xù)折磨著她。
其實明庭一直不太清楚造成舒遙PTSD的具體原因,舒明遠以前只是簡單提過她的病情, 其他并未細說,而這涉及隱私,他也沒有多問,他只知道舒遙小時候被人欺負過, 所以會害怕身形健壯或是相貌丑陋的男性,至于具體是什么人什么事, 他并不清楚。
舒遙這次的應激反應比第一次見商庭洲嚴重很多, 明庭一直在嘗試安撫她,但她一直不停顫,額間冷汗直冒,既聽不進他的話,也說不出一句話,是張醫(yī)生給她用過藥之后才逐漸平靜。
看她熟睡, 明庭這才起身下樓,張醫(yī)生還等在客廳。
明君珹早已離開,在明庭下了逐客令之后。
花廳前的狼藉已被蘇姨收拾干凈,他下樓的時候,張醫(yī)生還在記錄舒遙的病情。
問起舒遙之前的經歷,張醫(yī)生罕見地嘆了口氣,說:“遙遙是個很堅強的姑娘。”
八歲險遭性侵,在絕望中墜樓, 若不是樓層低又正好落到屋后菜地里,她那么瘦弱的一個人,怕是不死也殘。
而她的不幸并沒有因為一次重傷而結束, 她的心理疾病讓她飽受摧殘,她害怕與人接觸,所以頻遭孤立,還經常承受言語霸凌,她常因噩夢驚醒,以致精神恍惚,身心孱弱。
其實活著的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是煎熬,但她撐住了。
因為她還有一位愛她的父親,他們相依為命,誰也離不開誰,她害怕孤獨,更怕爸爸孤獨,所以她一直堅強樂觀,在廢墟中艱難成長。
“別說了。”
明庭聽到這里,叫了停。
他比舒遙年長幾歲,心理承受能力理應比她強很多,可他聽不下去了。
他會在這樣的敘述里不斷想起那天在天臺的場景,從前他還有幾分不確定,現在他是百分百肯定,如果他當時沒有及時出現,舒遙會毫不猶豫往下跳。
張醫(yī)生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每多說一句,他就被多刺上一刀,他不想再聽舒遙如何痛苦。
“她要怎么樣才能好?”他問。
張醫(yī)生頓了頓,說:“穩(wěn)定優(yōu)渥的環(huán)境,溫和耐心的引導,維持輕松愉悅的心情,給她堅定長久的愛。”
明庭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后才說:“好,我知道了。”-
舒遙能睡這一覺純粹是因為藥物作用,藥效退了,她便醒了。
醒來窗外日光偏斜,地板上浮著白紗簾的虛影,小狗趴在她床邊,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東轉西轉,一聽見她翻身的響動便立馬起身沖她嚶嚶叫。
舒遙記得今天明星是如何拼命保護她,也記得它是怎么被那個醫(yī)生一腳踢開,她伸手摸摸它,問它疼不疼。
小狗不會說話,只能用濕潤的眼睛和委屈的嚶聲表達它的情緒。
舒遙在人群里是毋庸置疑的弱者,但在小狗面前,她覺得自己是更強的那一方,所以她要對她的小狗負責。
她安撫著它說:“別難過寶貝,我讓哥哥帶你看醫(yī)生。”
話說完,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我?guī)瘁t(yī)生,那你呢?”
舒遙這才匆匆回頭。
她吃過藥,狀態(tài)穩(wěn)定了很多,這時候看到明庭并沒有太多情緒上的波動,只是很乖巧喊了一聲:“哥哥。”
明庭手里端著一碗桂圓百合甜湯,是梅姨專門為她準備的下午茶,但她還沒來得及喝就受了驚嚇,一覺睡到現在才醒。
“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明庭端著碗來到她床邊,單手將她扶了起來。
“有哪里不舒服么?我再讓張醫(yī)生來給你看看?”
日漸西沉,橙光穿透白紗染紅了明庭的發(fā),光線絲絲縷縷,在他眼底暈開琥珀色的溫柔。
舒遙看得出了神,腦門兒突然被點了一下。
“傻笑什么呢你?跟你說話呢!”
舒遙揉揉自己額頭,撅嘴道:“哥哥,你還是溫柔的時候更招人喜歡。”
明庭面無表情反問:“我不溫柔你就不喜歡?”
“當然不是,”舒遙沖他笑得甜美:“哥哥怎么樣我都喜歡。”
明庭沒多說,只將手中碗遞上前。
舒遙沒接,停頓了兩秒,謹慎問道:“哥哥可以喂我么?”
她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但明庭什么都沒說,執(zhí)起調羹就盛著甜湯送到她唇邊。
這倒是令舒遙意外,她還以為明庭高低要說她兩句。
不過明庭看似貼心溫柔,實則還是機械地重復相同的動作,過程中甚至沒有多說一句話。
但舒遙還記著之前的混亂,也隱有擔憂。
眼看甜湯見了底,舒遙才開口問:“哥哥,他會為難你么?”
明庭將碗放在一旁,也沒抬眼,只問:“他為難了我這么多年,我現在不也好好的?”
那倒也是。
“你不用怕他,他不敢對你怎么樣,下次他再來找你麻煩,你就放狗咬他。”
明庭這話說得極為輕松自然,就好像他之前也這么做過。
舒遙一驚:“這真的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反正你年紀小,真要欺負了他,說出去可比我欺負他理直氣壯多了。”
“可是明星太小了,它今天還被那個醫(yī)生踢了一腳。”
明庭本來在看小狗,聽聞這話,唇邊突然漾起笑容。
他偏過眸看她。
舒遙今天受了驚嚇,臉色一直不太好,剛喝了些甜湯才隱見血色。
夏末的落日是濃墨重彩,與她的純白融合得十分巧妙,緋紅霞光鋪滿一池碧水,她眼波如畫,靈動多彩。
他忍不住想笑,這丫頭倒是聽話,竟然在考慮實操性。
“那我再給你買只大狗?”
“不了。”
舒遙拒絕得很干脆,明庭也沒繼續(xù)問原因,所以他自然不清楚此刻的舒遙正盯著小狗在想什么。
之前訓犬師跟她說過,三個月后的杜賓長勢飛速,體型也會迅速增大,明君珹這次匆匆離開,應該有一段時間不會再來,那等他再來的時候,明星一定已經長成大狗狗可以保護她了,那這放狗咬人看起來好像真的能行?
不不不,這樣是不對的,舒遙在心底否定了這個想法。
明庭平時很忙,總是早出晚歸,能陪舒遙的時間很少,特別是在舒遙回自己房間睡覺之后,有時候一整天下來,舒遙只能早上和他說上幾句話。
今天明君珹來鬧了一通,倒是讓兄妹倆形影不離了半日,明庭那張嘴說不出什么好話,行動上倒是一步不落。
端茶倒水都是尋常,陪聊陪玩更是熟稔,晚些時候兩人還一起帶著明星去寵物醫(yī)院做了檢查,看到結果一切正常舒遙才徹底放了心。
回來時間已經不早,舒遙知道明庭最近很累,所以不想打擾他休息,一回來就進浴室洗漱準備睡覺。
但明庭卻在她關燈前敲響了她的房門。
“怎么了哥哥?”
明庭單手打開房門,明明話在嘴邊,卻又像突然語塞,頓了兩秒才問:“你白天睡那么久,現在睡得著么?”
舒遙想了想,搖搖頭,她確實睡不著。
“那陪我看場電影吧。”明庭極為平淡地說。
“好啊!”舒遙一掀被子就下了床。
她還沒有和明庭一起看過電影,在夏天快要結束的夜晚,窗外薄云籠月,星辰漫天,夜風越過花窗送來花園草木清香,他們一起窩在沙發(fā)看一場節(jié)奏緩慢的電影,這樣的場景光是想想就感覺幸福。
舒遙一下床,趴在床邊的明星也跟著起身,它不過是稍稍落后舒遙那么兩步,竟然就被明庭關在了房間里。
小狗無奈,嚶嚶叫了兩聲,但舒遙高興過了頭,根本沒聽見,興高采烈就跟著明庭下了樓。
舒遙來這里這么久,還沒有去過負一層。
電梯往下,負一層被分成兩個區(qū)域,出了電梯往東是影音室,往西是一個開放區(qū)域。
那邊沒開燈,但有天窗借來后花園的光,讓她可以清楚看到掛在墻上的五把吉他和三把貝斯,架子鼓被放在墻角,兩臺keyboard并排放在一旁,那架昂貴的斯坦威大三角就靜靜佇立在天窗之下。
墻上還有一塊白板,好像記錄著幾段和弦,但光線太暗,音符也有殘缺,舒遙并不能分辨寫的是什么。
很顯然,這也是明庭的“秘密基地”,不談喜歡不喜歡,能將這些樂器集中在一起,還配備了頂級的音響系統(tǒng),至少證明他正兒八經玩過音樂,但這些日子明庭從未向她展現過器樂方面的才能。
她還記得剛來芳蕤園的時候,她在明庭的臥室見過兩把電吉他,但在那之后,她再也沒在家里見過樂器了,沒想到是被放到了這里。
看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了。
她落后明庭幾步進了影音室,沙發(fā)旁擺著水果和零食,羊絨毯搭在扶手上,舒遙一眼就看出來,明庭要她陪著看電影不是臨時起意。
她高興湊上前,十分自然將手搭在明庭后腰,貼著他身體一起看向屏幕。
明庭正在挑電影,但選擇框還停留在第一個位置,那張電影海報的右上角有一個寫著“最常播放”的角標,她好奇:“哥哥喜歡看這部么?”
明庭將選擇框平移到其他電影上,說:“我沒看過。”
舒遙突然反應過來,如果這個“最常播放”不是來自明庭,那只有可能來自這個家的另一位主人。
她制止了明庭選擇其他電影的動作,“那我們就看這個。”
“你確定?”
她點點頭。
舒遙始終相信,藝術作品能傳遞紛繁復雜的情緒,人也有不同的情感需求,這部電影既然能被媽媽看很多遍,那證明電影向她傳遞了她需要的情感,也許她能通過這部電影探知媽媽的內心,所以她想看看。
明庭讓她陪著看電影也不是真的想看電影,所以自然是她說看什么就看什么。
燈光一暗,舒遙脫了鞋窩在沙發(fā),明庭調好音量坐在她旁邊,順手將羊絨毯拿過來塞到了她懷里。
舒遙什么都懂,但什么都沒說,心安理得接受了他的關心,還問:“哥哥,我可以靠著你么?”
其實也不能算作是問,畢竟舒遙在說完這話之后就靠在了明庭肩膀,根本沒有給他回答的機會。
這部電影正如舒遙所想,節(jié)奏平緩,溫暖治愈,講的是一位名叫Frances的女作家在經歷丈夫背叛之后,獨自一人踏上旅途的故事。
電影中間,Frances和她的房屋中介馬蒂尼先生有一段對話讓舒遙印象深刻。
「Frances:你知道離婚最讓人驚奇的是什么嗎?是這件事本身并不會真正殺死你,它不像子彈射中心臟或是迎面遭遇車禍那樣致命,但當你承諾至死不渝的愛人說‘我從未愛過你’時,你會立即喪命。」
電影里的Frances一直掙扎在離婚的泥潭里,她為此痛苦,害怕,徹夜難眠,甚至自我懷疑,逃避現實。
但她還是在旅途中買下了一棟破舊的老房子,因為她還心存希望,想要努力找回自我,想在那棟房子里舉行一場婚禮,想要有一個家。
馬蒂尼先生聽完這些,給Frances講了一件事。
「馬蒂尼先生:在奧地利和意大利之間有一段阿爾卑斯山脈叫做Semmering,這是一個高到難以想象的懸崖,他們橫跨這段山脈修了鐵軌,連接維也納和威尼斯。他們在火車投入使用之前就修好了鐵軌,因為他們知道,火車總有一天會來。」
看到這里,舒遙大概明白了這部電影為什么會被媽媽反復看上很多遍。
她與Frances有相同的遭遇和感受,也在商庭洲的背叛里真正“死”過一次。
也許她也像Frances一樣,還心存希望,還想要有一個“家”,所以每看一遍電影,就治愈自己一分,直至傷口不再流血,慢慢結痂。
只要足夠堅定,足夠相信,那火車一定會來,全新的生活也一定會來。
但舒遙沒有辦法再去猜想更多了,因為到電影后半段她就睡著了。
明庭感受到身邊人漸沉的重量,單手托住她下頜,輕輕移動她上半身,讓她枕在了自己腿上。
電影還在繼續(xù),彩色的光影在她白凈的面龐閃爍。
她似乎沒怎么變,又好像變了很多。
明明還是一樣的五官,卻和那天在天臺上見到的人完全不一樣。
人都說長兄如父,他現在還真能體會舒明遠看女兒時的心情.
只要舒遙一切安好,他就安心滿足。
人又說,愛人如養(yǎng)花,他總不會把花養(yǎng)死
電影結束,舒遙還睡得香,明庭抱著人起身往外走,他可不想在地下室陪她過夜。
上了樓,他徑直進了自己房間,舒遙全程沒醒,他便將人放在她之前一直睡的位置上。
房間溫度偏低,他放下舒遙準備調整一下溫度,可剛一松手舒遙就抓住了他手腕。
她并沒有醒,抓住他是她無意識的動作,他沒放在心上,還輕輕掰著她的手指。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力量,舒遙突然雙手將他手臂緊抱,在一瞬間抽泣出聲,讓他愣在了原地。
“舒遙?”
舒遙嘴里正在喃喃念著什么,他聽不太清,俯身靠近了些。
這一聽,卻是讓他心顫。
她在低泣,在流淚,在反復說:“我不是野種,我不是野種”
他開始有些不確定。
不確定她今天的平靜是不是裝的。
他早該從張醫(yī)生的話里覺知這一切,他第一次看她應激到近乎昏厥,就算用過藥,那些痛苦又怎會是雁過無痕?
她的眼淚迅速打濕枕頭,他觸到一片潮熱。
“舒遙?”
“遙遙?”
他想叫醒她,不想她繼續(xù)陷在痛苦的夢境里,但他喊了幾聲舒遙都沒醒,只是在停止抽泣之后呢喃了一聲:“哥哥。”
他還沒有回應,就聽她很輕地說:“抱抱我。”
舒遙的意識并不清醒,她夢見一片荊棘,夢見嘈雜的夏蟲,荊棘將她纏繞,夏蟲不停聒噪,它們不停在重復:“野種野種”
她才不是野種!
她陷在荊棘地里出不來,耳邊不斷回響著污言穢語。
正絕望時,她聽見有個聲音在呼喚她的名字,這個聲音一出現,那些纏繞她的荊棘紛紛退散,環(huán)繞在她耳邊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她認得這個聲音。
是哥哥。
昏昏沉沉之中,她好像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她冰涼的四肢終于有溫度,驚恐不安的心也逐漸趨于平靜,有一只手輕輕擦著她臉上的淚痕,有一個吻溫柔落在她前額。
那是吻么?
她不太確定。
第24章 24.fix you 關心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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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遙早上醒來發(fā)現自己正躺在明庭床上, 窗外日光正暖,室內溫度適宜,偌大的房間內只有她一個人。
她這些天已經適應了在自己房間睡覺, 這時候從明庭房間醒來,反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她愣愣看著天花板,試圖回憶起昨晚的一切,但她好像還沒看完電影就靠著明庭睡著了, 之后的記憶摻雜著夢境碎裂的片段,她不太能分辨虛實。
想起那個溫柔的吻, 她抬手摸了摸額頭, 依稀還能感受到那溫軟的觸感。
哥哥是親她了么?還是她在做夢?
是在做夢吧?
從小到大,只有爸爸親過她,哥哥親她會和爸爸一樣么?
她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
她利落起身下床,一路穿過走廊回到了自己房間,回來發(fā)現臥室門開著, 小狗也不在,等她洗漱完下樓才知道,明庭凌晨四點就出了門,說是馮警官的調查有了重大進展。
聽聞這個消息,早餐全程她都心不在焉,她想了解調查進展,但明庭壓根兒沒把這事告訴她,從他出門到現在已經好多個小時了, 她手機里沒有一條消息,是他忙忘了?還是不想告訴她?她猜不到答案。
梅姨看她蔫兒蔫兒的,連明星也哄不了她開心, 以為她身體不舒服,趕忙就把張醫(yī)生叫了過來。
結果張醫(yī)生前腳剛到芳蕤園,明庭后腳就進了家門。
一進門就問舒遙:“你怎么了?”
舒遙本來無精打采靠在沙發(fā)回答張醫(yī)生的問題,一聽見明庭的聲音,整個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立馬起身奔向他,連小狗都沒能追上她的腳步。
明庭接住了舒遙這個帶有撞擊力的擁抱,他氣息不平,還在問:“哪兒不舒服?”
舒遙沒說話,反倒是張醫(yī)生站起來說:“少爺一回來,遙遙的病就不藥而愈了。”
舒遙這時候才抬起頭看明庭。
白嫩粉潤的臉,澄凈眸中蘊著欣喜,唇邊有甜甜的笑容,這哪是不舒服的樣子?
張醫(yī)生看舒遙沒有大礙,拎起藥箱便說:“那我就先回去了,遙遙要是哪里不舒服再給我打電話。”
明庭的氣息已經平穩(wěn),雙手虛扶著舒遙肩膀向張醫(yī)生溫聲道了謝。
舒遙抱著明庭不放,明庭也沒推開,直到張醫(yī)生出了門,他才不滿:“裝病騙我?”
“我沒有。”
舒遙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給他打電話,也不知道究竟是誰給他打的電話,就連張醫(yī)生也不是她叫來的,說裝病騙他,實在是無辜。
明庭當然不知道這些。
他握著舒遙手腕,舒遙也被迫放開了他。
看他臉色不好,她也撅著個嘴不肯說話。
舒遙哪知道他會因為這個生氣?明明她什么都沒做過,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她,這么一想,她還生氣呢!
想他念他究竟有什么錯?不想讓她抱,她還不惜得抱了!
舒遙越想越氣,轉身就走,根本不想理他。
“你還生氣了?”
舒遙剛走出兩步就聽明庭這么說,她猛地頓住腳步,轉身:“我為什么不能生氣?!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我,問也不問就給我下判詞,我沒有生病沒有不舒服你不應該高興嗎?!你又跟我生得哪門子氣?我就算沒病也被你氣出病來了!有你這么當哥哥的嗎?!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不過是礙于你的監(jiān)護責任才不得不回來看我,你現在看到了?我好著呢!你走吧!我才不想看見你!”
舒遙劈里啪啦說完這一通轉身就上了樓,根本不管明庭聽完是什么表情。
明庭看著她小跑離開的背影,突然就笑了出來。
他不喜歡她哭,但生氣的樣子還挺招人喜歡,氣鼓鼓的,像河豚。
梅姨在廚房聽見了兄妹倆的拌嘴,趕忙就出來解釋。
其實明庭也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憂心過了度,反倒亂了方寸。
他聽完梅姨的解釋跟著上了樓,舒遙果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他上前敲門,里頭沒有一點兒動靜,但門沒鎖,他直接開了門。
舒遙背對著他坐在床邊,窗外日光正盛,被白紗遮去幾分熱烈,那些零零碎碎的光影便悉數落在了她身上,水綠色的裙擺在床邊攤開,粉白小花朵朵綻放其上,清新又可愛,像她的人一樣。
聽見他開門的聲音,舒遙不耐煩道:“你還來做什么?!你不是很忙嗎?趕緊走吧!省得又怪我耽誤你正事!”
明庭靠在門邊,輕笑出聲。
舒遙猛地一回頭,一雙眼通紅,還不忘瞪著他。
明庭一挑眉:“不是生氣么?哭什么?”
舒遙又氣又委屈,偏偏情緒激動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轉回身,不爭氣擦了擦眼淚。
她聽見明庭關門的聲音,也聽見他朝自己走近,她的床邊微微塌陷,明庭坐在了她身側。
她的余光里出現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皮膚白潤,脈絡微青,指甲修得短而干凈,關節(jié)處透著血氣的紅。
虛影閃動,那只手靠近牽住了她。
她想掙脫,卻被緊握,她氣不過,捏緊了拳頭轉身就往他身上砸。
與她預想中不同,她以為明庭會輕而易舉接住她的拳頭,沒想到明庭根本沒擋,她這一拳實實在在砸在了他胸口。
明庭吃痛一聲,順勢往床上一倒,捂著胸口故作痛苦:“舒遙,你現在打死我繼承不了我的遺產。”
舒遙重心不穩(wěn)跟著倒在他身上,一聽這話,氣得又給他一拳。
“誰想繼承你的遺產!”
她試圖撐起身子,卻被明庭捏住手腕一拽。
她又重新倒在了他胸口。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沒消氣?”
舒遙低著頭不肯說話,手肘別扭地撐在他胸口,他的心跳隔著血肉持續(xù)震動著她,讓她難以平靜。
“跟你道歉?”
舒遙還是撅著嘴不肯說話。
她的長發(fā)往前垂落,輕輕拂過明庭面龐,也遮擋了她的視線,她想起身,耳畔卻多出一只手,勾著她的鬢發(fā)順到肩后。
她又清清楚楚看見明庭那雙澄明的眼。
他的手并沒有離開她耳畔,甚至還在對視時捏了捏她的臉。
她剛想張口斥他就被打斷:“我要是不在乎你,為什么要著急回來看你?”
“那你還說我騙你!”
她的眼淚又在眼眶蓄積,眼看就要墜落,正要偏頭,明庭卻帶著她一轉。
位置交換,她平躺在床上,明庭側躺在她身邊。
眼淚奔涌的瞬間,他的指腹輕柔拭過她眼尾,她的眼淚滾落,只打濕了他的指尖。
“心急如焚,關心則亂,懂么?小笨蛋。”
“我才不是小笨蛋!”
明庭笑:“你不是,那我是?”
舒遙唇角顫了顫,別開眼:“你就是!”
話說完,她忽然笑出來。
她實在是沒辦法把明庭和“小笨蛋”這個詞聯(lián)系起來,大壞蛋還差不多。
不過她剛笑了一下又強行繃住了唇角,還佯裝不滿質問:“不是說好了調查有進展都要帶我一起去的嗎?你為什么又瞞著我獨自行動?”
明庭看她變臉極為迅速,想笑又無奈,只好舒了口氣說:“我這不是緊趕慢趕來給公主殿下匯報情況了么?”
舒遙撐起身來,挺直了腰板兒故作姿態(tài):“那本公主準你匯報了。”
明庭無聲彎了彎唇角,說:“周嘉平和唐曼曼已經被警方控制了。”
“真的?!”
舒遙雙眼一亮,一臉的不可置信,明明前些天馮警官還在為此事憂慮,一直擔心周嘉平和唐曼曼會賴在國外,沒想到進展如此迅速。
“是什么時候的事?”
“昨晚。”
明庭起了身,坐到了窗邊的單人沙發(fā)上。
“馮警官在調查麥誠的時候與芒城警方有過聯(lián)系,當時他們正在調查一個跨國詐騙團伙,這個團伙涉及數十樁惡性命案,芒城那邊已經查了快一年,并且鎖定了三位緬甸方的頭目,但卻一直查不到他們在國內的聯(lián)絡點和負責人。”
“馮警官在向芒城警方提供了麥誠的信息之后,芒城警方竟然順藤摸瓜查到了麥誠與那個詐騙團伙的聯(lián)系,還查到了他的上級,也就是那詐騙團伙在國內的負責人,周嘉平。”
舒遙聽到這里忽然感覺心悸,原來謀財害命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也難怪他們尋找證據會如此艱難。
“芒城那邊已經盯他們很久了,前些天故意放出風去試探,沒想到那幾位頭目連夜就收拾東西逃到了菲律賓。他們犯下的那幾樁命案里涉及一位港城富豪,港城警方在收到周嘉平要與他們在菲律賓會面的消息之后,立刻聯(lián)合芒城和菲律賓警方設下了局,昨晚將他們一網打盡,凌晨才將人押送回國。”
舒遙聽完,一陣沉默。
明庭知道她需要一些時間處理信息,也沒有再多說話打擾她。
好一會兒,舒遙才問:“哥哥有幫忙嗎?是不是費了很多工夫?”
這個問題倒是令明庭意外,他以為舒遙會問案子的審理時間。
日光漫漫,他應聲說:“是有出了一些力,明朗那邊也在幫忙,但芒城警方幫我們更多,如果不是他們調查已久,手握諸多證據,光靠車禍一案,我們根本沒辦法將他們繩之以法,甚至讓他們回國都難。”
這話明庭說得云淡風輕,其實過程很曲折,但他覺得,沒必要在舒遙面前說這些。
舒遙剛要開口說話,大門外就傳來汽車的引擎聲,明庭掀開窗紗一瞧,是商庭洲的車。
不多時,梅姨便來敲門,說:“商先生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起身往樓下走。
商庭洲一聽說周嘉平和唐曼曼被捕,著急忙慌就趕來了芳蕤園,他太清楚在這種時候究竟誰才能救他。
兩人剛一下樓商庭洲就著急迎上前來,明庭下意識將舒遙護在身后,商庭洲也沒留意他的動作,拉著明庭手臂就說:“兒子,有關車禍的一切我都交代了,該給的證據我也給了,現在周嘉平和唐曼曼都被抓了,你是不是可以聯(lián)系你舅舅讓他過來南城一趟?”
明庭咬了咬牙,借揮手的動作推了他一下,“你別靠得這么近,她害怕。”
商庭洲這才注意到明庭身后的舒遙,他強行擠出了一絲微笑,關切問:“遙遙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舒遙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下頭便被明庭拉著去了客廳。
商庭洲緊隨其后,他剛坐下就聽明庭幽幽發(fā)問:“警方還沒出公告,你是怎么知道周嘉平和唐曼曼被抓了?”
商庭洲一怔,艱難咽了口唾沫,一時不知該作何應答。
“你清楚他們做的那些事情,對嗎?”
面對明庭的質問,商庭洲的臉色變了幾變,但仍否認:“不,兒子,我真的不清楚他們在國外做什么。”
明庭垂眸,無聲彎了彎唇角,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這么說。
商庭洲與唐曼曼好了整十年,連殺妻這樣的事情都能商量著做,又怎么會對周嘉平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明家沒辦法保你。”
“你說什么?”
商庭洲瞪大了雙眼,神色有瞬間的恐懼,“不不不,不可能!就算我知情,知道他們干得那些惡事,可我從來沒有參與過他們的犯罪活動!難道我僅僅是知情也有罪嗎?!”
“你怎么有臉說你沒罪呢商庭洲?”
商庭洲正要張口說話,聽見這聲質問,下唇不可控制顫了顫,他反應了一下,才繼續(xù)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明庭覺得好笑,“你要是沒動殺妻的念頭,沒有承諾他們好處,他們會平白無故為你精心謀劃車禍,還白白搭上李川一條命么?”
“不,不,不,不是!”
商庭洲瘋狂搖著頭否認:“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兒子,你要相信我。”
商庭洲又上前抓住了明庭手臂,急得一雙眼通紅,差點就要給明庭跪下,舒遙本能想退后,但明庭緊緊牽著她的手,她沒法躲,只能貼緊他。
“你還不了解我嗎?我哪有那個膽啊兒子,周嘉平干得那都是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他們早就盯上了你媽,我我真是一時糊涂才聽信了他們的讒言,才上了他們的賊船啊兒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早就盯上了我媽?”
明庭這話說得很平靜,但舒遙緊貼著他身體,只有她知道明庭是如何在瞬間壓制了怒氣。
“這是真的,兒子,我這里還有證據!以前我在周嘉平那里看到過一本花名冊,里面是上百位富豪的詳細資料,這花名冊上面就有你媽媽的名字!他們還有專門的人負責跟蹤這些富豪,那個港城的老板就是這么被綁架的!我我要是還能提交證據,我就是污點證人啊兒子,這一定能證明我不是主謀吧?啊?兒子你替爸想想辦法好不好?給你舅舅打個電話行不行?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交代清楚!”
話說著,商庭洲突然跪在了明庭身前,他伏在明庭膝頭痛哭,聲淚俱下地說:“兒子你一定要救救爸爸!爸爸還不想死,爸爸活著才能向明家贖罪啊兒子,爸求求你求求你”
室內溫度適宜,但商庭洲急出了一身的汗,從鬢角淌到脖頸,再混著他的眼淚滴落在地板。
他太清楚沾上緬北詐騙會有怎樣的后果。
上頭正在嚴打跨國詐騙,不僅消耗了大量財力,還有數位刑警為此獻出了生命,這些犯罪分子手段極為殘忍,不僅謀財害命,還將虐殺刑警的視頻上傳網絡大肆傳播,造成極為惡劣的社會影響。
一朝落網,所有被抓回國的詐騙分子都將頂格嚴判,頭目更是死路一條。
商庭洲知道他即將面臨什么,所以才六神無主,心急如焚,不惜丟掉往日最看重的尊嚴也要找明庭求一條生路。
明庭只覺得諷刺。
他唇邊有笑意,眼神卻透著徹骨的寒。
“你不想死,那你可曾想過放明麗一條生路?”
二十年的相處,敵不過外人三言兩語的哄騙。
多諷刺。
舒遙的心臟抽疼得厲害,為爸爸,為明阿姨,更為此刻的明庭。
往日是她緊緊攥著明庭的手不肯放開,因為她總是害怕,害怕未知,害怕現實,害怕向前走。
而今,換他緊緊攥著她的手不愿松開,明明是遒勁有力的一雙手,此刻卻控制不住在顫抖。
第25章 25.fix you fix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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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一聲, 明庭起身一腳踢在商庭洲肩膀,商庭洲往后倒,身子撞在沙發(fā)邊幾上, 一下將邊幾推出去好遠。
舒遙跟著起身,本想拉一下明庭,他卻放開她的手,徑直過去揪住商庭洲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策劃殺妻, 謀財害命,反復背刺你的親兒子, 這一樁樁一件件, 鐵證如山!你憑什么求我救你?!”
“憑你會哭?還是憑你肯下跪?!你來明家這么多年,大事不問,小事不管,僅僅憑著明麗對你的一份感情就得寸進尺,貪得無厭!她一個千金大小姐為了你被趕出家門,為了你被明君珹處處刁難, 你知道她創(chuàng)業(yè)初期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委屈嗎?你知道她一個人單打獨斗一個人支撐這個家有多辛苦嗎?她沒日沒夜掙錢供你揮霍無度的時候你在做什么?!包著游艇帶女學生出海約會徹夜不歸!你當初是怎么跟我保證的?又是怎么污蔑我私生活混亂私藏大麻還想把我扔進少管所的?!”
“你嘗過那種滋味嗎?被至親之人背后插刀的滋味。唐曼曼背叛你你難受嗎?知道明麗有私生女你難受嗎?是不是都比不上你眼睜睜看著你的將死之期一天天逼近卻無能為力難受?”
商庭洲的情緒早已崩潰,再一聽到“將死之期”這四個字,更是臉色大變渾身顫抖不止。
什么尊嚴,什么臉面,在這時候通通不管用,能活命才是關鍵。
他的眼淚滾滾而下,正要握住明庭的手求情,明庭卻松手一推, 他又往后踉蹌兩步跌坐在沙發(fā)上。
舒遙的心跟著一顫。
這好像是明庭第一次在她面前自揭傷疤,他總是善于偽裝,不論多痛都是云淡風輕的模樣。
就像現在, 他完好無損地站在那里,立如青松,靜若止水,但舒遙卻清楚看見他的心口在滲血,安靜而緩慢,帶著他郁結多年的仇與怨。
“知道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么?”
發(fā)泄過后的明庭愈發(fā)平靜,連語氣也毫無波瀾。
商庭洲半伏在沙發(fā)上,聽見明庭問話,也沒抬頭,只是近乎麻木地回答:“我自找的。”
他其實很清楚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他像一顆長時間泡在糖水里早已失去本味的山楂,金錢掩蓋了他的窮酸,讓他脫胎換骨,把他從雜草叢生的荒山端上了名流富豪的餐桌,他本是道毫不起眼的開胃小菜,卻妄想坐到桌邊做那個品菜的人。
可山楂就是山楂,再怎么穿華服佩珍寶也變不成人,那紅潤亮澤的外皮只需用手一捏,便只見內里一灘爛泥。
“你既然心里清楚,那我便讓你死個明白。”
商庭洲聞言,機械性地抬頭看明庭,那張失魂落魄的臉上閃過瞬間的疑惑。
明庭讀懂了商庭洲轉瞬即逝的表情,唇角有微微上揚的弧度,語氣依舊很冷:“你為什么要出賣周嘉平和唐曼曼?我猜,明麗有私生女并不會左右你的計劃,唐曼曼和周嘉平偷情也只是讓你搖擺不定,真正讓你改變立場的,是那份親子鑒定,對嗎?”
“你太清楚不過,倘若商修杰和你毫無關系,周嘉平再有多大的能耐你也靠不上他們分毫,所以你在這時候想起我——你的親兒子。你知道明家人再怎么看不起你我也是你兒子,我的身體里流著和你一樣的血,這是怎么切都切不斷的聯(lián)系,只要我心軟,你就可以繼續(xù)做‘商先生’,做別人眼中的人上人。”
“而我那天讓你征求舒遙的意見,你看到了新的希望,所以你毫不猶豫向警方提交了證據,還供出了周嘉平買兇殺人的過程,幫了警方一個大忙。”
商庭洲愣愣盯著明庭,表情僵硬,眼神呆滯,不知在想什么。
明庭朝他走近,俯身,輕言細語:“我為你準備了一出好戲,無數的鋪墊和表演都是為了這一刻,在你選擇出賣所有人的這一刻,告訴你,商修杰就是你的親兒子,周嘉平落網,唐曼曼被捕,商修杰從富二代淪落到罪犯之子,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嘗到了嗎?被至親之人背后捅刀的滋味。”
這些話像一道巨雷狠狠劈在商庭洲身上,他渾身過電般驚顫,一張臉被驟然騰起的怒氣染得通紅,他緊咬著牙,猛地朝明庭逼近,但明庭早已料到他的動作,利落起身一躲。
“咚”一聲,商庭洲撲到堅硬的地板上。
他的眼睛淬了血般鮮紅,恍惚間,好像從他眼里掉落的不是眼淚,是血。
他的喉嚨像是堵著什么東西,明明有無數的話想說,可那些爭先恐后往外涌的聲音只匯作了一聲痛苦的哀嚎。
明庭就站在商庭洲幾步之外,雙拳在身后緊握,腰背挺得筆直,他此刻是平靜的,冷漠的,冷漠到像是剛剛講完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語調平緩,不攙私情。
商庭洲也嘗到了,刻骨銘心的痛,痛到他已無力支撐,連爬過去抓住明庭褲腿都難。
他窮盡半生心力只為“尊嚴”二字,可他此刻狼狽地趴在地上,沒有體面,更沒有尊嚴。
他的嘴里喃喃念著明庭的名字,這個給他希望,又讓他絕望的人。
“你還記得我的阿婆是怎么出事的么?你知道明麗最恨什么嗎?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嗎?”
商庭洲艱難抬頭看明庭,他何嘗不知道!何嘗不知道!
可他說不出一句話,濃重的血腥味占滿了他的喉嚨,他用盡力氣想要發(fā)出聲音,卻也只是艱難一咳,滿地鮮血。
門外傳來汽車引擎聲響,身穿制服的馮警官帶著兩位助手走進了芳蕤園大門,落日斜照,他手中的銀手銬晃得刺眼。
明庭早在下樓之前就給馮警官打了電話,他知道商庭洲與周嘉平的勾結不止車禍一事,他哪有那么無辜?事事都靠別人慫恿。
商庭洲被帶走了,因涉嫌參與一起特大詐騙綁架殺人案。
兩位助手帶著商庭洲上警車,馮警官交代了幾句又返回了客廳。
舒遙站到明庭身側,把自己的手放進了明庭掌心,毫無預兆地,她觸到一片潮熱的汗。
她仰著臉看明庭,他還保持著剛才的姿態(tài),面無表情,周身縈繞著隱形的寒氣,那雙眼看上去沒有焦點,如孤山入云般空寂。
直到馮警官上前,明庭臉上才有了表情。
“這次多虧了你小舅舅幫忙,若不是他搞定了菲律賓那邊,我們的行動不會開展得這么順利,等他回國,你可一定要替我好好謝謝他。”
“好。”明庭聲音很輕。
“特別是芒城那邊,他們組長拉著我跟我說了好多次感謝,他們盯這個團伙已經有一年了,本來已經陷入了瓶頸,沒想到調查商庭洲讓他們有了新的發(fā)現,讓案情取得了重大進展。”
他輕嘆了口氣,“皇天不負有心人,如此一來,他也能對那幾位犧牲的同志有個交代了。”
“辛苦你們了。”
“應該的。”
馮警官并沒有察覺明庭的情緒,還在繼續(xù)向他說著案件審理的流程和具體時間。
舒遙留心觀察著明庭的神情,卻沒有看出任何異常,他太平靜了,平靜到讓她莫名感覺哀傷。
馮警官說完正事便道了別,舒遙和明庭一起將人送到門口。
斜陽懸在天邊,浸染一層又一層熱烈絢爛的色彩,那抹霞光紅到刺眼,無比霸道地籠罩整個世界,就好像在為這場博弈的勝利者慶賀。
可這場博弈沒有勝利者。
廝殺過后的戰(zhàn)場只留下殘破不堪的軀體,風一過,血流成河。
明庭松開她的手,轉身往車庫走去,舒遙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跟上去。
情感讓她跟上,理智卻要她留下。
她想,他需要時間。
她回了房間,將爸爸的照片按在心口。
真相大白了,兇手也被捉拿歸案了,她本該有好多好多話要對爸爸說,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她沒有辦法忘記明庭獨自離去時的背影,天邊霞光那么紅,近處濃蔭那般深,花園的每一朵花都在這個燦爛熱烈的黃昏盡情綻放美麗,而他形單影只,步履緩緩,毫無目的走向一個無人之境。
她站在原地,目送他越走越遠。
若不是她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這樣熱烈的景象可以用一個完全相反的詞來形容——悲涼。
她的目之所及,皆是悲涼。
空蕩冷寂的芳蕤園,支離破碎的家,坎坷崎嶇的長路,濃霧彌漫的未來。
紅霞之所以熱烈,是長夜將至,他之所以平靜,是苦難與他常伴。
他這一路,獨自一人走得太累了
夜色無聲籠罩大地,明庭還沒有從車庫出來。
梅姨的晚餐已經準備好,正愁不知該不該去尋明庭,見舒遙下樓,這個任務便順理成章交到了她手上。
此時夜幕還是深藍,星辰已漫天,舒遙穿過后花園來到車庫門前,只有一盞孤燈照亮入口,里頭一片黑暗。
她走進去,嗅到一股濃烈的煙味,她向來對煙味敏感,一刺激就沒忍住咳了兩聲。
她以為明庭在二樓,徑直就往電梯的位置去,沒想到身后傳來一聲沉啞的提醒:“別過來,嗆著你。”
她又轉身朝向黑暗。
花園地燈的光亮有些許漫進室內,她借著這一點微弱的燈光瞧見一個黯淡的人影。
他倚在一輛車邊,低著頭,指尖的細煙快要燃盡。
她沒有聽話,執(zhí)意向他走過去,聽見她的腳步聲,明庭摁滅了煙,主動走出了陰影。
“不聽話?”
舒遙正欲回答,誰料一張口就咳,半個字都能沒說出來。
明庭人未到,聲先至,“出去吧。”
她站的位置離入口不遠,明庭朝她走近,面容在黑暗里漸漸清晰。
他還是日間所見那般英俊帥氣,眉宇間,甚至不見黃昏時的愁郁。
看他安然無恙,舒遙自然是開心,只是她心里清楚,他不是一直如此。
她不知道這短短的兩個多小時他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讓自己從痛苦的泥潭中抽身,做回那個意氣風發(fā)的明庭。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他一定很不容易。
“哥哥。”
她主動牽著他的手。
明庭試圖抽離,說:“煙味很重。”
舒遙卻緊緊攥著他的手不肯放,說:“我不怕,也不嫌。”
話說完,她湊近擁抱了他。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用一個擁抱代替語言。
明庭也沉默著,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用手輕輕撫過她長發(fā),像摸一只垂耳兔。
晚餐過后,舒遙被明庭趕上樓洗頭洗澡,她剛才去車庫染了一身煙味,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偷咳了幾聲,明庭聽得清清楚楚。
這回舒遙沒再執(zhí)著,乖乖聽話上了樓。
她的浴室有扇朝向后花園的窗,她洗完澡出來站在窗邊擦頭發(fā),剛好看見泳池里的明庭。
泳池一圈亮著燈,一池碧藍的水隨他動作上下翻涌,她有些出神,也覺得奇怪,她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時候想起關頌青之前跟她說過的話。
他說明庭會哭,可她從未見過,但現在看明庭在水中不知疲倦的樣子,她總是控制不住要想,是不是他真的想哭才會去游泳?
她吹完頭發(fā)下了樓,卻沒有直接去后花園。
明庭游完幾圈準備出水,一抬頭就看到舒遙。
她抱著兩條浴巾坐在躺椅上,旁邊還靠著把木吉他,夜風很輕,撩動她長發(fā)輕輕晃蕩,她雙手撐著下巴安靜注視他,唇邊有笑意淺淺。
他撐起身出水,舒遙抱著浴巾上前,他接過一條往腰間一圍,問她這么晚為什么還不睡。
舒遙跟在他身邊往回走,說:“睡不著,要你唱歌哄我。”
明庭腳步一頓,又進一步感受到她的理直氣壯。
這當然不是舒遙的本意,她見明庭停住腳步,立馬笑開說:“我新學了一首歌,哥哥幫我伴奏好不好?”
明庭眉頭微微一蹙,“什么歌?”
舒遙挑挑眉,故弄玄虛道:“我聽頌青哥哥說你吉他很厲害,那不如我邊唱你邊給我即興伴奏,就當我考考你!”
明庭的頭發(fā)正在往下滴水,他一把扯過舒遙懷中另一條浴巾,胡亂擦了擦道:“行,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考我。”
舒遙唇角一勾。
激將法。
成功。
舒遙跟著明庭走回躺椅邊,他坐下抱起吉他試音,濕潤的發(fā)往前垂落,水珠緩慢在他發(fā)梢蓄積,風輕輕一吹,悄然滴落在琴弦。
她留心觀察著明庭的眼睛,是有一點紅,但她不確定是游泳進水導致,還是眼淚導致。
“愣什么呢?”
舒遙聞聲恍然回神,匆匆掩飾道:“想歌詞呢。”
明庭笑:“實在記不住別逞強,拿個手機搜一下也不丟人。”
舒遙一聽這話就知道明庭是故意的,她才說過要“考考他”,他那張嘴那么毒,怎么可能放過這個反過來“考考她”的機會。
“不了。”她正色道。
一首歌而已,她可不是才學的。
“唱吧。”
明庭一副看好戲的神情,舒遙也不怯,恰逢晚風從她身后往前吹,也將她清靈的歌聲送達明庭耳邊。
「When you try you best but you don’t succeed.
When you get what you want but not what you need.」
舒遙唱完這一句便停下,因為明庭根本沒有在伴奏。
她伸手在明庭眼前揮了揮,還他一句:“愣什么呢?實在不會,彈個4536251也不丟人。”
明庭垂眸輕輕一笑,沒有答話。
舒遙不是第一次唱這首歌,明庭當然也不會是第一次聽這段旋律。
他還記得那天下著很大的雨,舒明遠去接明麗,他由張叔送回家。
回來舒明遠的車停在門口,有吉他和弦聲穿透雨幕鉆進他耳朵,他下了車,卻沒有著急進門。
家里人都知道他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東西,他若是現在進門,舒明遠定會因為私自動了他的吉他而自責。
他就站在門口,聽舒明遠彈完了一整首《fix you》,然后聽見他跟明麗說話:“遙遙最喜歡我給她唱這首,她有段時間身體狀況很不好,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我一度擔心她會支撐不下去。她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我就唱這首歌哄她,唱的多了,她好像就聽懂了,她知道我離不開她,所以一直很努力”
“努力地活下去。”
這句“努力地活下去”明庭記了很多年,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記得,但就這么記住了,怎么都忘不掉。
他知道舒遙聽著這首歌捱過無數個難眠的夜晚,今夜唱給他,又怎會是輕飄飄一句“新學的”?
他抬頭望天邊星辰,唯獨一顆分外明亮,再垂眸,用手緩慢撥動著琴弦。
他沒有告訴舒遙,她隨意在地下室挑選的吉他,就是她父親當年用的那把。
也許命運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個被人用命愛著的小姑娘長大了,學會用輕描淡寫的理由,唱一首刻骨銘心的歌給他聽,讓他也知道,她離不開他,所以他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Lights will guide you home.
And ignite your bones.
And I will try to fix you.」
舒遙唱完,悄悄紅了眼睛,她總是這樣感性,總是會在爸爸唱過的旋律里想起他。
如果爸爸還在,聽見她唱這首歌安慰哥哥,一定會很高興吧?
最后的旋律結束,明庭放下了吉他。
舒遙不想讓自己哀傷的情緒感染到明庭,忽地起身說:“哥哥,你頭發(fā)在滴水,我再給你擦擦吧。”
明庭沒應,但舒遙已經拿起浴巾蓋在他頭上一頓亂搓。
他沒有阻止,只是幽幽發(fā)問:“舒遙,你這是給我擦頭發(fā)還是在我頭上搭鳥窩呢?”
舒遙沒忍住笑出來:“哥哥頭上還可以搭鳥窩嗎?我看看。”
她將浴巾移開一點,明庭頭發(fā)被她揉得一團亂,幾縷濕發(fā)耷到他額前,她突然記起夢里那個吻。
明庭伸手想要扯下浴巾,她雙手匆匆一合,反用浴巾蒙住了他雙眼。
幾乎是在瞬時間,她在明庭額頭留下一個輕淺的吻,而后松手任浴巾垂落,像小兔子拔腿就跑。
等明庭反應過來回頭時,舒遙已經跑沒了影兒。
此時晚風拂動一池碧水微漾,他還潮潤的皮膚感受到一陣微涼,唯獨前額發(fā)燙發(fā)燙
月漸升高了,夜色透明,梧桐樹影搖晃,晚風輕輕。
亮著燈的三樓有扇窗忘了關,風吹開紗簾聽見心口不一的對話。
“舒遙你剛才是不是偷親我了?”
“沒有!”
“我感覺到了。”
“你感覺錯了!”
“我這兒都紅了。”
“那是蟲子咬的!”
“你是蟲子?”
“你才是蟲子!”
“那你剛才是不是偷親我了?”
“我沒有!”
“我感覺到了。”
“你感覺錯了!”
第26章 26.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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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雅早上來敲門的時候, 舒遙還坐在書桌邊上寫賀卡,綦珍一直對她還不錯,特地邀請, 她不好空手去。
聽見聞雅敲門,她低低應了一聲,門打開,聞雅進來說:“明總已經出門了, 你是不是也該去考試了?”
舒遙筆尖一歪,Christmas的C弧飄出去好遠。
舒遙沒應, 仍是低著頭寫賀卡, 聞雅也沒再多說,進了衣帽間幫她整理包。
下樓時,梅姨見舒遙手里拿著賀卡,便主動迎上前來詢問:“今年家里的圣誕樹還沒掛星星呢,這是要掛的心愿卡嗎?我現在去拿梯子好不好?”
舒遙微愣一瞬,搖搖頭將賀卡遞給了聞雅。
聞雅接過, 放在了她的包里,舒遙這才解釋說:“是給綦珍姐姐的賀卡。”
梅姨想起來,以前圣誕樹的星星都是舒遙和明庭一起掛,明庭今天出門早,這便說:“那等少爺回來吧。”
舒遙彎彎唇角,視線掃過客廳窗邊的圣誕樹,金銀兩色的小燈球掛滿枝椏,唯余樹頂空空蕩蕩, 她收回視線,囑咐梅姨幫她準備一瓶紅酒給綦珍做禮物。
今天的考試是筆試,舒遙昨天因為那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受了驚嚇, 曲瑞特批她在他的辦公室里考,因此宋星舟并沒有找到機會向她道歉。
舒遙在學校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獨來獨往,再加上家世顯赫,她的同班同學沒見她去考試也絲毫不覺得奇怪,只有宋星舟坐立難安,考試結束早早就離開了教室。
晚上綦珍包場了Pure Land,舒遙考完試沒有回家,直接就去了目的地,路上關頌青給她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去,舒遙反問他:“你不來保護我么?”
關頌青冷哼了聲:“你不是有你哥么?還需要我保護?”
“你不是我哥?”
關頌青沉默,舒遙只好使出殺手锏。
“我想見你了,你來吧哥哥。”
關頌青心里還有些不悅,但舒遙的撒嬌沒人能招架得住,掛了電話他便開著車去了Pure Land。
兩人幾乎是同時到達停車場,關頌青開著他的Valhalla先舒遙一步,他一看見舒遙的車便主動迎了上去,還非常自覺地脫下外套拿在手里。
車門打開,舒遙還沒看清關頌青的臉就先聽他念叨:“這大冬天的,你就非得穿這么少出門么?也不怕凍出個好歹。”
舒遙探出腦袋沖他甜甜一笑:“因為哥哥的外套穿起來更舒服。”
關頌青本來不冷,一聽這話,條件反射吸了吸鼻子,又冷哼一聲:“您可真為我著想,合著我感冒就不是感冒?”
舒遙又笑,“反正我馬上就要放假了,你要是因為我感冒,那我就去你家里照顧你,直到你痊愈!”
“可別。”關頌青求生欲滿滿。
舒遙拎著包下車,關頌青立馬替她披上了外套,他凍著可以,這位小祖宗要是被凍壞了,他自己先心疼死。
聞雅送上舒遙事先準備的紅酒,關頌青伸手替她接過,舒遙立馬挽著關頌青手臂沖聞雅說:“你先回去吧,晚點我讓哥哥送我回家。”
聞雅視線匆匆掠過兩人手臂,應了聲好。
聞雅前腳剛走,關頌青立馬就問:“他沒回來?”
舒遙挽著關頌青往室內走,裝得若無其事:“回了,在忙。”
關頌青覺得好笑:“一天到晚那么忙,也沒見他忙件正經事兒,明知你身體不好需要人陪,他還長期在外出差對你不聞不問,有他這么當哥的么?”
隆冬的風很冷,吹得舒遙表情僵硬,她尷尬笑笑:“他他也有他的難處。”
年底工作忙是事實,聽她的話與她保持距離也沒什么問題,她哪有資格多說什么?
“算了,哥哥你別說他了。”
“我怎么就不能說了?”關頌青停下腳步盯著舒遙,“舒遙,我們也算得上是一起長大,我對你好,那是因為我真的把你當妹妹,他拿你當什么?童養(yǎng)媳?捅破這層窗戶紙輕而易舉,可他有為你考慮過未來么?想過你要承受多少壓力么?不順心了就直接把你晾一邊?!他跟禽獸有什么區(qū)別?!”
“有人來了,”舒遙壓低了聲音,“哥哥你快別說了。”
看舒遙臉紅,關頌青也收了聲。
他拉住她,帶著她往邊上走,極為認真地說:“舒遙,你既然還叫我一聲哥,那你這回就聽我的,放了假你跟我去瑞士,他晾你一回,你也晾他一回,離他遠遠的,他若不能搞定他那一家人給你一個穩(wěn)定的未來,那你也別回來了,我看不得你總是為他受委屈,至于上學,我再找人重新給你申請一所學校,在英國,在法國,都可以,我可以陪著你。”
舒遙茫茫然抬眸,在昏沉的夜色里對上一雙滿是疼惜的眼,饒是她現在要什么有什么,驟然聽到這樣的話,還是會動容。
她是什么出身她再清楚不過,能遇到像關頌青這樣掏心掏肺對她好的人,是她的福氣。
可是離開他不回來?
她做不到。
這么多年,她一直離不開明庭,就算當時嘴上說著要搬出去住,可這才一個多月沒見,她就想出“遲來的叛逆”這種拙劣的伎倆逼他回家。
從始至終,都是她在反復無常,搖擺不定。
明庭圍著她打轉的這些年,過得并不容易。
想到這里,她心上猛地一抽,身子跟著一抖。
“冷么?”
關頌青替她攏了攏外套,她匆匆垂眸掩飾,生怕他看出來異常。
“嗯。”
她輕輕點頭,“我們先進去吧。”
關頌青也沒再多說,展臂將她一攬,用身體替她擋著風,護著她往室內走。
Pure Land是一家私人pub,不對散客開放,只承接私人party和酒會,很受南城那些富二代公子哥們的歡迎。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Pure Land其實是明琛的產業(yè),他常年在國外生活,兩年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住南城,幾乎不回港城那個家。
他早些年在南城置下了諸多產業(yè),如今全由明庭一人打理,所以舒遙比誰都明白綦珍今夜的良苦用心。
Pure Land在寶榮大廈的頂樓,舒遙跟著關頌青上了樓才知道,綦珍根本不像是她電話里說的那樣,請的都是她認識的人。
她和關頌青一出電梯就和兩個陌生男子撞到了一起,其中一位手拿酒杯,深紅色的酒液灑了舒遙滿身,關頌青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推開了那個撞上來的人。
“沒長眼啊你!”
那人被關頌青推得踉蹌幾步,是他同伴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
“撞疼了么?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那件事情才過去不久,舒遙受了不小的驚嚇,不僅為此靜養(yǎng)了幾個月,那些深埋心底的恐懼也隨之而出,讓她再次墜入痛苦的深淵,反反復復,難以抽離。
那是關頌青第一次直面PTSD的威力,也是他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因為擔心一個人而徹夜難眠。
保護舒遙,已經成為他的生理本能。
“我沒事。”
舒遙聲音很輕,嘴上說著沒事,神情還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關頌青仔細檢查著她被撞的位置,眼看只有外套臟了他才稍稍放心。
身后那人被關頌青推得一懵,被同伴扶起來之后才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
能被綦珍專門請來參加party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二代三代,誰這么被推一下都得找人要個說法,更何況是喝了酒。
那人上前一把扯過關頌青肩膀,抬手就要招呼,關頌青一門心思都在舒遙身上,根本沒有意識到身后接近的人,他被扯開的那瞬間,舒遙瞪大的雙眼正對上那人揮起的拳頭。
她想也沒想就朝關頌青撲過去,“咚”一聲,那人拳頭擦著舒遙肩膀落在關頌青胸口,兩人應聲倒地,舒遙穩(wěn)穩(wěn)落在關頌青懷中。
“你他媽誰啊?!這么囂張?!”
那人氣憤不已,嘴里一直罵個不停,若不是友人將他死死拽住,看他那架勢,估計還想再去補上一拳。
關頌青顧不上自己,也顧不上那人的怒罵,他的視線只在舒遙身上停留,他扶著舒遙肩膀想要帶她起身,舒遙卻以為他要跟那人動手,著急忙慌一把將他按住。
“哥哥別跟他動手。”
綦珍一直留心估算著舒遙到達的時間,本來高高興興出來接人,一開門就看到關頌青抱著舒遙躺在地上,顧煥拉著邱翔站在一旁。
她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驚叫著跑上前將舒遙扶了起來。
室內的人聽見綦珍的叫聲也紛紛走向門口,跟著出來的靳書宜見狀更是一愣。
“這是怎么了?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
綦珍慌得不行,甚至有些語無倫次:“遙遙你有沒有摔著?摔著哪兒了?疼不疼啊?要不要叫醫(yī)生?”
綦珍連著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舒遙一個都沒回答,她往關頌青身邊挪了一步,主動與她拉開了距離,這態(tài)度已然明顯。
綦珍心里“咯噔”一聲,直覺要完。
她看舒遙一身酒漬,登時就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她往邱翔身前一站,“還不跟人道歉?!”
邱翔一來就喝了不少,這時候酒氣滿身,怒氣也未消,“我道什么歉?!他先動手他還有理了?!”
綦珍才不想管到底是誰先動的手!她輾轉托了好幾個人才訂到了Pure Land的平安夜專場,好端端的一個party,主角剛來就被人毀了!她一時怒火中燒,轉身就沖靳書宜喊:“你看什么熱鬧呢?!還不過來管管你男人!”
靳書宜這才上前。
她的腳步不急也不慢,但就是顯得慌亂,路過舒遙身邊時,舒遙沒忍住輕笑了聲。
關頌青一偏眸就聽她說:“我當哪兒來的野豬橫沖直撞,原來是靳小姐的男朋友啊,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靳小姐看人的眼光還是這么差。”
人群中傳來隱忍的低笑,邱翔猛地上前一步,卻被顧煥緊急拉住,“你說誰野豬呢?!”
舒遙抬手掩著唇笑,“誰應了,我就說誰。”
邱翔正欲開口,靳書宜立馬站到他面前低聲喝止:“行了你別說了!”
這一喝止,反倒顯得身后的笑聲更明顯了。
邱翔氣不過,擰著眉質問靳書宜:“她誰啊你這么怕她?!”
方經理帶著安保姍姍來遲,正好打斷了靳書宜的回答,不過方經理一句心急如焚的“小姐您沒事吧?”就足以回答邱翔剛才的問題。
綦珍看那幾位安保來勢洶洶,趕緊湊到舒遙身邊低聲解釋:“遙遙,今晚是靳書宜主動打電話要來的,那二逼聽說是北城的公子哥,家里具體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總之這些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啊遙遙。”
舒遙輕輕“嗯”一聲,算是知曉。
綦珍也跟著松了口氣。
靳書宜已經很長時間沒能再接觸到她們這個交際圈,今晚好不容易湊上了機會,以為能順利打開局面,沒想到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眼看事情不對,她生怕惹禍上身,立刻就站出來道歉:“對不起遙遙,他這人行事莽撞沒頭沒腦,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見識。”
說完她又轉向關頌青:“對不起頌青哥,是他有眼不識泰山。”
關頌青哼笑一聲:“我也是奇了怪了,這年頭事事都要講個女士優(yōu)先,怎么跟人道歉也要女士優(yōu)先?”
靳書宜本就羞憤萬分,一聽這話更是臊得滿臉通紅,她趕緊伸手拍了一下邱翔,“還不向頌青哥道歉?”
南城富豪圈子里不認識舒遙和關頌青的人少之又少,真有沒見過面的,要么是常年在國外,要么壓根兒夠不上格跟他們來往,這邱翔與靳書宜,顯然屬于后者。
pub走廊圍滿了看熱鬧的吃瓜群眾,方經理帶來的安保也一個比一個魁梧,邱翔再是拎不清也看得懂現在的局勢。
靳書宜一副如臨大敵的驚恐模樣,那這小姑娘必然是他惹不起的人物,雖說他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偏偏讓他遇上條張牙舞爪的龍,他只有低頭道歉的份兒。
“對不起。”
舒遙不是個多事的人,她雖然不喜歡靳書宜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但都道了歉了,那差不多就得了。
她側身朝方經理吩咐:“邱先生喝醉了,麻煩方經理找人送他一程,務必要將人安全送到目的地,不可怠慢,也省得讓人說我們Pure Land服務不好。”
“好的小姐。”
她換了張笑臉,轉身沖綦珍的朋友說:“一點小插曲,別擾了大家興致,今晚的消費都記我賬上,就當我為珍珍姐接風了。”
“遙遙你真好!”
綦珍說著就要親昵貼上來,關頌青伸手一攬舒遙,“我有話要和遙遙說,你先帶你朋友進去吧。”
“好。”
綦珍高興點點頭,立刻就帶著人往里走。
她剛才還在為這棘手的局面發(fā)愁,萬幸舒遙不計較,兩句話就化解了尷尬,要不然她可不知道怎么向明庭交代。
方經理辦事利落,舒遙的話才剛說完,靳書宜和邱翔已經被請了出去。
進了電梯,邱翔幾次三番去拉靳書宜的手,卻都被甩開。
他也不耐煩:“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怎么回事?”
靳書宜轉身就是一巴掌,“你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人是誰?!你自己得罪就算了還要搭上我!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跟你在一起!分手!”
電梯門一開靳書宜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邱翔緊隨其后,陣陣寒風中,兩人還糾纏不休。
人群一散,舒遙立馬問關頌青:“疼不疼啊?要不要看醫(yī)生?”
舒遙的關心關頌青很是受用,不過這男人呢,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說自己疼的。
他笑:“你看我像那弱不禁風的人么?”
說完又問舒遙:“你呢?有沒有傷著?”
舒遙搖搖頭。
關頌青伸手放她肩頭輕輕捏了捏,看她沒反應才真正放了心。
關頌青收回手,又笑。
舒遙疑惑:“哥哥笑什么呢?”
關頌青笑著揉揉她的發(fā),舒了口氣說:“笑我們遙遙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
舒遙撅了撅嘴道:“虛張聲勢罷了,我只要一天是明家人,就不能讓人欺負到我頭上來,我自己私底下受點委屈沒什么關系,今晚這么多人看著,我不能失了明家的臉面,況且靳書宜被我說兩句又不會掉塊肉,真要讓他出面處理,他們倆只會吃不了兜著走。”
“你倒是很了解明庭。”
“你不也是么?我剛才要不攔你,那野豬現在就該躺在醫(yī)院里。”
舒遙輕哼了聲:“你們倆沒一天讓我省心的。”
“是么?我怎么讓你不省心了?”
舒遙想起以前,乜了關頌青一眼:“你以為我今晚為什么要讓靳書宜難堪?還不是為了你!”
舒遙那傲嬌的小眼神實在是招人喜歡,關頌青笑得滿臉寵溺,伸手幫她理了理凌亂的長發(fā)。
“好好好,知道你護著我,你沒看我現在正高興么?我關頌青何德何能,竟然有舒遙這么好的妹妹,這簡直是我三世修來的福氣。”
舒遙昂著下巴“哼”了一聲,唇角的笑意卻壓不住。
但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包里就傳來持續(xù)的震動,她打開包找手機,一不小心按到了接聽鍵,剛拿出來就聽電話那頭問:“舒遙,你怎么敢的?”
舒遙手一抖,竟然直接掛斷了明庭的電話。
她猛地抬頭與關頌青對視,“哥哥,我今晚去你家吧?”
第27章 27.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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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遙并沒有在綦珍的party上久留, 因為明庭很快就趕到了Pure Land,當著所有人的面,黑著臉把她拉了出去。
綦珍在看到明庭走進來的那瞬間, 臉上是難以克制的興奮,不過當她穿越人群朝他走去,正要開口打招呼時,一抬眸就對上他幽寒的雙眼。
她太清楚這個眼神究竟意味著什么, 已經到嘴邊的“Merry Christmas”生生變成了“對不起明庭,是我疏忽了, 沒有照顧好遙遙, 你別生氣好不好?”
“知道照顧不好就不要叫她出門。”
明庭連看都沒看她,拉著舒遙就往外走。
綦珍一下子僵在原地,瞬間心涼了大半,還是舒遙回頭沖她笑了笑,她的臉色才沒有特別難看。
她費心籌備這場聚會,為的就是他走進來的這一刻, 可他來是來了,不是為她而來,也不為誰而停留。
周圍人誰不知道他很寶貝他這個妹妹?養(yǎng)在外頭十幾年的虧欠,他甚至愿意用一輩子去補償,他這些年幾乎是圍著舒遙打轉,千般萬般地對她好,她光是在一旁看著就覺得眼熱。
她一直以為她有機會,以為只要能討得他這個妹妹的歡心就可以被他另眼相待, 沒想到他還是像以前那樣,永遠目中無人。
舒遙被明庭扯進了電梯,高跟鞋踉蹌兩步, 她一個不穩(wěn)撞在明庭背上,鼻子被撞得一酸,她卻不敢吭聲。
她非常清楚明庭此刻的怒氣值有多高,她若是在這時候多話,只會是自討苦吃。
回家這一路明庭一直保持著沉默,舒遙在副駕駛如坐針氈。
每次惹他生氣,他要是氣得罵她兩句也就算了,不說話最難辦,不是別人倒霉就是她倒霉。
她不敢說話,一直低著頭冥思苦想應對之策,沒想到一抬眼已經到了家門口。
“他是誰?”
陡然一聲詢問,舒遙一愣,她趕緊順著明庭視線往外看,這一看又讓她絕望。
這宋星舟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這不是頂著明庭的槍口往上撞么?
她裝作毫不知情,迅速解了安全帶說:“我去問問。”
“舒遙。”
沉郁的一聲,舒遙動作一頓,緩緩回眸。
車燈光亮被芳蕤園的深綠吸收了很多,只余些許昏黃漫進車內,照亮他半張臉。
他的眼眸一明一暗,像異瞳的狐妖,金眸惑心,烏眸攝魂,無需任何法力,只要看她一眼就能讓她吐露真言。
她氣勢漸弱,小聲說:“他就是宋星舟。”
明庭立馬伸手解安全帶,舒遙著急忙慌攥住他手腕,“哥哥,他沒有惡意,你不要為難他好不好?他在這兒等這么久肯定是有話要跟我說,你就讓我去打發(fā)他,行么?”
舒遙越說聲音越小,越說心里越沒底。
她跟在明庭身邊整整七年,每一個讓她產生應激反應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如果她不攔著,宋星舟也不會例外。
明庭不說話,舒遙只好低聲討好:“求你了哥哥。”
明庭下頜微動,明顯是咬了咬牙。
舒遙不敢直視,只能緊緊攥著他的手防止他下車向宋星舟發(fā)難。
沉默僵持了片刻,明庭垂眸,沉聲:“我給你五分鐘時間,五分鐘后,我要是沒在三樓見到你,你就自覺跪好認錯。”
舒遙雙手一空,明庭已然解了安全帶下車。
眼看明庭大步繞過車前,她一刻都不敢耽擱,趕緊拎著包下了車,頂著寒風就往宋星舟的方向跑。
“你這么晚來這里做什么?”她邊跑邊問。
宋星舟生怕舒遙穿高跟鞋摔著,還想伸手去扶一下,沒想到舒遙一看他伸手就停下了腳步,根本沒有再上前的意思。
“你說話啊。”
“遙遙你怎么了?”他問。
舒遙很少會用這樣匆忙的語氣跟人說話,她是教養(yǎng)極好的千金大小姐,就算是生氣也維持著基本的體面,永遠不慌不亂。
舒遙回頭看了眼明庭,身高腿長的男人轉眼就進了家門。
她心跳得很快,匆匆說:“如果你是來道歉的,那我接受了,我沒什么事,你不必擔心,也不必覺得內疚,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宋星舟聞言,心上像是有條縫隙正在緩慢裂開,寒風呼嘯而過,撕扯他的傷口,疼痛長久不散。
他垂眸,輕輕笑著問:“你要是真接受了我的道歉,怎么連多跟我說一句話都不肯?”
舒遙雖然心里著急,但她很清楚宋星舟其實并沒有做錯什么,喜歡一個人哪有什么錯?只是
“星舟,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放緩了語氣說:“我知道你對我好,包括昨天的表演,我真的很喜歡,我也很感謝你專門為我編曲,專門為我組樂隊排練,可是”
她又回頭看三樓,整層的燈光都亮了起來,那是明庭催促她回去的信號,她不能再停留。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我很欣賞你的才華和為人,未來你會有屬于你的一片天地,會收獲好多人的愛和支持。我是你的同學,你的隊友,是你一輩子的好朋友,那我也會像那些喜歡你的人一樣,持續(xù)關注你,支持你。日后只要你有需要,我會不遺余力地幫助你,我很期待你成為大明星的那一天,一定是星光熠熠,萬眾矚目,所以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哦。”
夜風將舒遙的鼻尖吹得通紅,漫漫昏黃之下,她像一株為他瞬時綻放又合攏的曇花,美得驚艷,卻只有剎那芳華。
這才是他認識的舒遙,就連拒絕人也溫柔體面,不僅不會讓人難堪,還會讓人錯以為,他真如她話里所說那般優(yōu)秀出眾,不可多見。
他當然知道他與舒遙的差距,從來就不止家世。
他緩步上前,唇邊的笑意溫柔:“今天沒有看到你去考試,一直在擔心你,所以才冒昧來你家等你,希望沒有給你添麻煩。”
“不麻煩。”
舒遙還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只有天知道她現在有多著急。
宋星舟舒了口氣:“現在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但還是要認真說聲抱歉,對不起遙遙,讓你受驚了。”
“沒關系的星舟,是我最近狀態(tài)不太穩(wěn)定,也許之后會好一點。”
“嗯。”
他點點頭,又遲疑著問:“那我們以后還可以繼續(xù)合作嗎?”
“當然,”舒遙笑得很溫柔,“我說過,我很欣賞你的才華,再說我的吉他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你指點,你到時候別煩我才行。”
舒遙的溫柔總是令人心動,總是讓人控制不住要癡迷,可他此刻卻不得不清醒:“怎么會?你可厲害著呢。”
他微微一偏頭,示意她:“快進去吧,你穿這么少,別凍著。”
“好。”
舒遙沖他甜甜一笑:“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舒遙轉身就走,剛走兩步又聽他說:“Merry Christmas,遙遙。”
她匆匆回頭,揮揮手同他道別。
她現在可顧不上圣誕快不快樂,她要是再不跑快一點,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她一路跑上樓,卻不見明庭人影,她連氣都沒喘勻就往明庭房間趕,門打開,浴室傳來均勻的水聲,她猛地松了一口氣,至少還有幾分鐘時間思考對策。
她隨手將外套一扔,脫了鞋就跪坐在床上,雖然她還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但先把態(tài)度擺正總是沒錯的。
說來也奇怪,平時她那腦子干什么都好使,什么俏皮話機靈話一說就是一籮筐,偏偏在這最后幾分鐘的死亡倒計時里,那腦子就跟宕了機似的,一句解釋的話都想不出來,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哄得他開心。
她頹喪跪在床上,一副大難臨頭即將慷慨赴死的悲壯模樣,都到這時候了,只能見招拆招了。
吹風機聲音停止,舒遙如臨大敵般立刻挺直了腰,明庭開門出來,腰間只圍著一條浴巾。
他沒想到舒遙會跪在這里,他還以為她要在外頭跟人促膝長談,徹夜不歸。
“我是讓你跪在床上么?”
舒遙心里“咯噔”一聲,眼看明庭直接略過她走向沙發(fā),她也跟著轉了個方向,低著頭小聲囁嚅:“今天摔了一跤,膝蓋好疼,哥哥。”
“是我讓你摔的么?”
明庭在沙發(fā)坐下,與舒遙隔著半個房間的距離,兩方對峙,強弱一眼明了。
舒遙低下頭,看來這裝可憐已經不管用了。
她咬了咬牙,下了床走到明庭身邊,那雙靈動的眸一轉,正好對上明庭幽冷的視線,她心中一驚,立刻跪坐在地毯上。
“哥哥我錯了。”
舒遙雙手交疊,小心搭在明庭膝上,她知道明庭始終是心疼她,只要她態(tài)度好一點,他很快就能消氣。
她不敢抬頭看明庭,只聽他幽幽發(fā)問:“錯哪兒了?”
她下意識想說“哪兒都錯了”,但今晚這種情形明顯不合適,她要是不認認真真說出自己的錯處來,這事兒沒完。
她深深蹙著眉,一副深刻反省過的模樣,但明庭心里清楚,她那張嘴厲害得很,慣會顛倒黑白。
眼看她眼睫顫了顫,竟是認真開始細數:“第一錯,不該和宋星舟說話超過五分鐘。”
明庭指尖有一下沒一下點著沙發(fā),輕輕“嗯”了聲,算是認可。
她繼續(xù):“第二錯,不該裝作不認識宋星舟,還試圖隱瞞他的身份。”
那柔軟的指腹再次輕輕點在沙發(fā),算是應了這一錯。
舒遙小心盯著那指節(jié),頗為謹慎地說:“第三錯,不該掛哥哥的電話。”
“第四錯,不該不自量力替頌青哥哥擋那一下。”
明庭聽到這里,輕嗤了聲:“你也知道是不自量力。”
他輕聲贊許:“很好,繼續(xù)。”
舒遙又說:“第五錯,不該支走聞雅。”
“第六錯,不該故意借演出跟哥哥耍心眼兒。”
明庭彎彎唇角:“原來你故意穿成那樣表演是跟我耍心眼兒?”
舒遙不敢搭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認錯:“第七錯,不該不該說要搬出去住。”
“第八錯,不該不該”
“不該什么?”
認錯到最后還是回到原點,舒遙知道自己若是繼續(xù)隱瞞,只會越錯越多,所以她應:“不該假裝抗拒,不該隱瞞。”
她因為這句話陷入深深的自責,她這些日子的偽裝讓明庭時時刻刻都在受折磨,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他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
誰料他卻說:“這是兩錯,該第十錯了,繼續(xù)。”
舒遙一愣,茫茫然抬眸看向他,浴后白凈清越的一張臉,綴一雙稠如濃夜的眸,就這么定神望著他時,恍若在看一副濃淡得宜的水墨丹青,把他看上千遍萬遍也不覺得膩。
舒遙突然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這第十錯究竟是什么錯。
她回想了最近所有讓他生氣的事,思來想去,這最根源的錯,是她口是心非。
明明心里已經愛到發(fā)狂,嘴上卻要時時提醒他們的身份,時時提及那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她該怎么在兄妹關系下說“我愛你”?
她開不了口。
她垂著眸沉默,緩緩收回放在他膝上的手。
什么錯都不及她愛上自己的哥哥錯得離譜。
她認了。
就在她狠心打算跪到天亮之時,身邊人沉聲開口:“就算你有九錯,自己動手吧。”
舒遙那張臉一下子就哭喪起來,五官都像化了一樣往下墜。
“可以不打屁股么?”她可憐兮兮地問。
那樣的姿勢實在是太難堪了。
明庭卻對她小心翼翼的哀求視若無睹,還頗為云淡風輕地說:“要是打在別處,被人看見了豈不是要說我虐待你?”
舒遙撅著個嘴盯他,可不就是虐待?!
“自己數著數,我要聽見聲音。”
舒遙很清楚,她光是這些日子假裝抗拒他這一點,就難逃一頓罰,與其做那些無謂的掙扎,不如早點打完了事,反正是自己打自己,至少力道還能自己掌控。
她幽怨往沙發(fā)邊一伏,高高抬手,輕輕落下:“一。”
“我聽不見。”
舒遙猛地抬起頭來:“我明明喊了一!”
明庭那雙長睫低低一垂,傲慢輕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毫無重量。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舒遙捏緊了拳頭,恨不能給他一拳。
她氣憤往沙發(fā)一趴,用了狠勁兒一巴掌打在自己屁股上,她渾身一縮,疼得直叫。
剛一打完她就后悔了,她真是個蠢的!竟然真的這么用力打自己!這第一下就打這么重!之后還怎么作弊啊?!
她氣得想再抽自己一下。
“快點。”
明庭平靜的聲音就像她的催命符,偏偏她無力對抗命運,只好乖乖趴下,順應他的心意,一下又一下打著自己。
“二、三、四、嘶——”
好疼!
她正動了心思打算再次求一求他,沒想到他卻搶先說:“換一邊。”
舒遙想死。
上一次她被明庭這么罰跪還是在初中畢業(yè)的時候,她因為“青春的畢業(yè)禮”瞞著他和聞雅跟同學坐纜車去山上玩,沒想到她們一群人忘記了纜車停運的時間,只好趁著天沒黑結伴一起走下山。
她走得慢,被人遺忘在隊伍最后,結果一不小心走錯了路,只好打電話求救。
明庭在山里找到她的時候,也是像今天把她從Pure Land帶走那樣一言不發(fā),她還沒來得及高興,一回家就被他罰跪在客廳,誰勸都沒用。
她知道明庭是擔心她走丟,怕她獨自在外會遇到危險,怕她受傷,怕她受驚嚇,更怕她再一次被PTSD折磨。
他看似嚴厲,罰她的時候毫不心軟,對她的委屈視而不見,但事后給她上藥又心疼得手都要抖。
他這人復雜又矛盾,時常讓她看不懂,可每每對上他的雙眼,她又感覺自己好像被愛綁架,好像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也許是她愛得糊涂,她只想讓他開心,只想讓他看自己時,不要皺眉。
“五、六、七、八——”
她一咬牙。
“九!”
九下打完,她趴在沙發(fā)上就開始哭。
從頭到尾明庭都沒有想過要喊停,整整九下,每一下都用了十分的力。
她掌心發(fā)燙,肉疼得突突直跳,偏偏這時候他還格外冷靜,甚至催她:“去洗澡。”
她氣不過,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多話堵在喉嚨,但她一句都不敢說。
她艱撐起身,揉著屁股一瘸一拐往外走。
她在浴室把明庭罵了一遍又一遍,罵完明庭又罵自己,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上這么個惡魔!她現在流的每一滴眼淚,都是當初愛上他時腦子進的水!
第28章 28.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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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遙在浴室里折騰了一通, 吹完頭發(fā)已經是午夜。
她點開手機看到關頌青給她發(fā)的消息,問她放假之后的打算。
從私心上來說,她并不想離開明庭, 特別是這段時間,明麗的狀態(tài)又見好轉,已經能在腦部測試的過程中給出蹙眉和睜眼的反應,雖說她的意識還沒恢復, 但她的神經細胞狀態(tài)良好,受損的神經系統(tǒng)也有明顯的好轉, 醫(yī)生說她隨時都有可能醒來。
在這樣關鍵的時期, 她更應該留在國內,守在明麗的身邊,為她醒來做好準備,而不是跟著關頌青一起去瑞士。
可她又很害怕。
她害怕明麗醒來知曉這些年發(fā)生的事,害怕明麗知道她喊了她那么多年“媽媽”,害怕明麗知道她“居心叵測”, 害怕明麗知道她這個“女兒”一直愛著她的兒子。
她不敢面對這一切,她只想逃。
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和明庭還是眾人眼中“同母異父”的親兄妹,當年偽造的親子鑒定和就診記錄已經成為眾人認定的“事實”,她已經沒有辦法逃離這段“兄妹關系”。
也沒有資格逃離。
從開始到現在都是她貪心,貪心到想做明庭一輩子的妹妹,卻又在這過程中摻雜不該有的愛。
她此刻的痛苦越清晰,她當年的貪心就越諷刺。
她的心很亂,也暫時做不了去與留的決定, 只好回復關頌青說,再考慮一下。
她走出浴室往臥室門口挪了幾步,站定, 聽外頭的動靜。
一整個三樓都很安靜,估計明庭已經睡了,她也沒多想,直接關了燈。
她幾步走到床邊,一坐下就忍不住“嘶”一聲:“蠢死了!”
她真是蠢死了!
竟然真的這么用力打自己!
這世上還能找到比她更蠢的人嗎?!
她氣得不行,喪氣往床上一趴,心里一直在罵明庭。
惡魔!
暴君!
混蛋!
一點都不溫柔!
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她想哭,但哭不出來,想罵,又不敢出聲,她只好將自己埋在枕頭里,像只鴕鳥。
窗外不知何時開始下雨,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入林間,輕柔敲擊葉片帶起沙沙聲響,像一首催眠曲,緩緩哄著她入睡。
世界正安寧,她卻隱約聽見腳步聲響,她微微偏頭,臥室門被打開,身穿白色睡袍的男人毫無預兆走了進來,她還沒來得及撐起身,明庭就已經坐在她床畔。
“疼么?”
沉靜又溫柔的一聲詢問,一撫舒遙酸脹的心。
夜燈光源很暗,她還保持著趴在床上的姿勢,根本看不到明庭的臉。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很賤,每次受點兒委屈自己一個人消化反倒好得快,一有人安撫她就想作。
“不疼。”
她往另一邊偏頭,壓根兒不想看明庭。
又是跪又是打,剛才那么狠心罰她,現在干嘛又要來關心她?
不疼!
疼也不說。
她倔強著不說話,但明庭并沒有給她任性的空間,他伸手拉開搭在她腰間的薄被,夜燈昏黃的瑩光從她身側而來,悄悄勾勒那圓潤的曲線,珍珠白的真絲睡裙太短,僅僅遮住她傷處的一半,被打過的地方冒著血色的紅,竟與她本身的白相得益彰。
舒遙身后一涼,趕緊撐起身遮掩:“我不疼!你快走!”
趕他走除了是她耍性子以外,還因為她洗完澡嫌那些蕾絲款又扎又勒,所以里面什么都沒穿。
而他剛才那一撥.弄,她分明感受到他指腹匆匆劃過她的傷處,那一條很輕的軌跡此刻正在瘋狂發(fā)燙。
她別開眼:“寒假我要和頌青哥哥去瑞士。”
不是詢問,只是通知。
話說完,她想重新拉回被子,卻被明庭抬手阻止。
他沒有表態(tài),只是沉默,看起來好像沒什么情緒。
但一垂眸,緊攥著薄被的那只手早將他的情緒出賣,凸起的脈絡,發(fā)白的指節(jié),他在強忍。
舒遙內心幾分慌亂,卻也沒有多說話,好一會兒,明庭才說:“我?guī)湍闵纤帯!?br />
“不要!”
舒遙仍是憋著氣拒絕:“我自己知道,你出去!”
盡管她內心逃避,這時候也不得不說:“我已經成年了,有自己的隱私,你以后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
話說完,她一把拉過被子將自己蒙住,既不敢面對明庭,也不敢面對自己。
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她很想明庭能抱抱她,安撫她,幫她上藥,再陪她一起睡。
可她不能。
他是哥哥,她是妹妹,哥哥和妹妹怎么能一起睡?
靜坐在床畔的人并沒有接她的話,舒遙在午夜的寂靜里聽見他沉緩的呼吸聲,每一次惹他生氣,他都要調節(jié)呼吸才能壓下情緒。
時間一秒一秒走,似是妥協(xié),明庭漸沉的嗓音帶了絲啞:“幫你上完藥我就走。”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舒遙是猶豫的,他們以前互相上過那么多次藥,再多這一次又如何?
可她不能。
不能。
“不”
她這個“不”字只發(fā)出了很輕的一聲,緊接著他掀被子的聲音就把她之后的拒絕全部淹沒,她來不及遮掩,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他掐住了大腿。
她動彈不得,氣惱質問:“你怎么可以這樣?!我是你妹妹!”
“我怎樣?!”
明庭慍怒的一聲低吼讓她猛地一怔,她剛才高漲的氣勢立馬減半,連聲音也帶著哭腔:“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哥哥,你怎么可以給我的隱私部位上藥?你剛才那么狠心罰我,現在又來心疼我做什么?!”
她的睡裙輕薄柔軟,早在他掀被子的時候就滑至腰間,她的傷處此刻正暴露在他眼前。
一想到這里,她心臟狂跳,又羞又惱,不自覺絞緊了雙.腿,可剛一用力她就感受到他的指節(jié),正霸道地存在于她的雙.腿之間,她又逼自己放松,可一放松,他就什么都能看得到。
她嘗試從他的桎梏中脫困,扭腰,蹬腿,卻無濟于事。
“你混蛋!”
她哭著罵了出來:“明庭你混蛋!”
身后的人不為所動,還很冷靜地問她:“你第一天知道我混蛋么?”
話音落,她被明庭單手拖到床邊,靠近夜燈光源,他更方便上藥,也可以將她的傷處看得更清楚。
舒遙反抗不了,從來就反抗不了,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
她羞憤委屈至極,趴在枕頭上哭了起來。
明庭沒理她,只是拿過藥膏幫她上藥。
微涼的膏體在他指腹間融化,一消她傷處的脹與熱,他輕柔撫過,讓她又痛又癢,她委屈的哭聲莫名轉了調,像雨紛紛灑落靜潭,蕩起陣陣漣漪。
他的手在接近,她一緊張又是用力一夾。
一聲輕嚀,她正正好把明庭的手夾住,感受到異樣的瞬間,她渾身的溫度都在升高。
她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愣怔著僵在原處,甚至忘了哭。
明庭也配合著沒動,既沒嘗試抽走,也沒再靠近。
世界好像在瞬間靜止,直到
熱流淹沒他的指節(jié)。
“還疼么?”
明庭的聲線毫無波瀾,就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他也什么都沒感受到。
舒遙就這么愣著,直到明庭喊她的名字:“舒遙。”
“疼”
她本來想說“癢”,到嘴邊卻生生轉成了“疼”。
她的身體好像已經開始不聽話,好像已經無法準確傳達她大腦的信號。她剛才又哭又鬧,柔軟的長發(fā)就在她腰間散亂,僵住的這瞬間,她的發(fā)梢好像都活了過來,像一根根纖細的觸手,在她腰上緩緩地爬,她被瞬間的癢意激得渾身一顫,軟軟的兩片唇就這樣將他的指節(jié)全全包圍。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感覺身體發(fā)燙,發(fā)燙,燙得她快死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打樹葉的沙沙聲響像一波又一波的浪潮,瘋狂擊打她的理智。
她匆匆回頭,在昏影晃動之間,迎上他接近的唇。
她被明庭傾身壓住,扭著軟腰被動承接他的吻,他的手不抽離,反倒更接近,他的唇不溫柔,霸道將她占有。
一瞬間,所有外界的聲音都消失,只有她的心跳震耳欲聾,擂鼓一般震動她的身體。
窗外的雨水在地面匯集,上漲,滿溢。
混亂的瞬間,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他在掠奪還是她在侵占。
上下攻守相反,是她的貪婪和他的瘋狂在打架,理智崩壞,誰勝誰負難以區(qū)分。
她收緊,侵吞,獲得他的標記;他放肆,穿透,沾染她的鮮紅。
纏綿如墜深淵,紛亂不休不止;洶涌如期而至,收放皆是歡愉。
“疼么?”
他貼在她唇邊,氣息滾燙,如仲夏熱浪,從她皮膚表層翻涌而過。
疼么?
舒遙此刻的感官世界里已經沒有疼這個詞,她癢,癢到發(fā)慌,癢到窒息,癢到渾身顫抖。
她匆匆別過臉,嗓音帶顫:“你出去。”
明庭沉默著,抽離,指節(jié)牽扯水絲長長,溫熱,透明,在半空中斷裂,落回舒遙腿上,像窗外的雨落地,一瞬冰涼。
雨在下,沉默在持續(xù)。
直到他輕輕喚她:“寶貝。”
舒遙并不知道明庭要跟她說什么,卻莽撞地搶在他前頭說:“我不怪你,哥哥。”
她不會怪他,無論他對她做什么。
“是么?”
很輕的一聲疑問,像忽而吹來的一縷輕風,舒遙沒有聽清,撐著身子回頭。
他的氣息再次接近,潔凈清涼的香氣,是冬日的雪松,是凜冽的霜雪,她腰上一涼,是他還濕潤的指.尖覆上,像雪花輕輕落下,又被她的體溫融成一灘粘稠。
她沒有再一次詢問的機會,她的唇被他占滿,她的心在他掌中燃燒。
那灼熱的溫度將她所有的神思都焚燒殆盡,她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像一只任人擺弄的娃娃,他要她抬高就抬高,他要她抱緊就抱緊。
直到他再一次問:“疼么?”
她緊繃的身體和神經都在朝她大聲呼喊,疼,好疼。
明明指節(jié)就可以將她占滿,她此刻卻在承受比之龐大數倍的他,夜燈的昏黃穿過縫隙,她清楚看見緊緊相嵌的他與她,毫無阻隔的他與她。
眼淚奪眶而出,她顫抖著抽泣,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她纖弱的脖頸就被他單手圈住,再收緊。
他沉熱的氣息就在耳畔,每一次呼吸都讓她顫栗。
“現在呢?”
“怪我么?”
第29章 29.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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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一事塵埃落定, 商庭洲及周嘉平團伙被批準逮捕,如今正被關押在永濟路的看守所內,靜候法院一審。
舒遙終于能給爸爸一個交代, 她在一個傍晚和明庭一起去了墓園,那天的夕陽斜斜掛在青松梢頭,她就坐在滿地殘陽之中,陪伴在爸爸身旁, 安靜地,緩慢地, 同他講述最近發(fā)生的一切。
這些日子對她來說, 是一段險象環(huán)生驚心動魄的經歷,她精心鑄就的保護殼被打破,她的恐懼與怯懦暴露在陽光之下,又在無數的血與淚中脫胎換骨,開始有勇氣直面當下與未來。
話說到最后,她高興又難過地同爸爸說起明庭。
高興是她終于有了疼愛她的家人, 難過是她終于接受了爸爸從她人生退場的事實。
可陰陽相生,悲與喜總是常伴,年幼的她,竟然在這時候參悟選擇對于人生的意義。
她想起爸爸曾經跟她說過的話,要像花兒向陽而生,要熱烈勇敢不畏風雨,要肆意綻放美麗,要做自由快樂的自己。
所以在留戀與向前之間, 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向前看。
因為那里站著她最愛的人。
明庭一身白衣背對殘陽而立,晚霞為他鑲金邊,清風為他添神采, 他還像第一次來墓園看她那樣,看似定神盯著某處,實則一直關注著她的舉動,甚至還很認真地聽著她和爸爸說的話。
她的唇邊掛上笑容,起身喊他:“哥哥。”
明庭幽幽回神,懶懶散散地問:“說完了?”
看她點點頭,明庭便轉了身:“那走吧。”
舒遙再次回眸看向墓碑上的爸爸,太陽落山了,爸爸的笑容瞧上去熨帖人心,天色漸晚了,她也要回家了。
她會牽著她最愛的人穿過悠長狹窄的林蔭道,回到溫暖明亮的芳蕤園,與他相依相伴,共度漫漫長夜-
新學期開始那天,舒遙收到了她這十幾年來最多的關注。
當她牽著明庭的手出現在嶄新的校園里,幾乎所有從他們身邊路過的人都對她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別人好奇,她也好奇。
她仰著頭問明庭:“為什么她們都在看我?”
明庭恢復了他一貫的不正經,笑笑說:“看你好看唄。”
她不信,也沒應聲,只在路過圖書館的窗戶時,從反光的玻璃里認真看了看自己的臉。
她沒在自己臉上找到任何異常,卻在明庭跟著看過來的一瞬間,從那塊玻璃里找到了別人的關注點。
初秋的日頭還未見衰弱的趨勢,樓邊幾株紅楓卻在葉尖偷偷染了抹紅,薄光斜落,淡色葉影籠了他半身,打亂了他臉上的光影,卻為那雙靜若止水的眸添了分生動,他的眼波就如今日這秋風,輕輕這么一拂,少女的心思便像那紅楓的葉尖,偷偷地紅
她們哪是在看她?
分明在看明庭,以及她這個“牽著明庭的人”。
手心莫名生了片潮潤,她想放開明庭的手,卻又無端感受到他緊握的力量,只好收回視線作罷。
關頌青遠遠就看到了兄妹二人,一上前就擠兌:“不是我說,你倆幾歲了?上個學還要牽手?崇德什么時候開的幼兒園?我給我外甥女也報個名。”
舒遙被說得臉一熱,匆匆撒開了明庭的手,誰料被放開的人不高興,又提起她手臂將她的手攥在掌心。
他不僅不因“牽手上學”而害臊,還冷嘲熱諷關頌青:“你要是現在勸你爸媽生一個,也能像我這樣牽著妹妹上幼兒園。”
有人聞風趕來,正好聽見這一句。
綦珍笑著上前搭話:“之前聽說明庭多了個妹妹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好漂亮的妹妹。”
關頌青撲哧一聲笑出來,通常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人,一出場總是帶著奇特的幽默感。
綦珍不明白關頌青在笑什么,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舒遙身上,她高興伸出手同舒遙問好:“妹妹你好,我叫綦珍,是你哥哥的同學,以后你可以叫我珍珍姐。”
說完她還拉過一旁的靳書宜沖她介紹:“她叫靳書宜,你也可以叫她書宜姐姐。”
舒遙對綦珍過分的熱情有些不適應,她不僅沒應聲,還往明庭身邊湊了湊,她那雙眼生得并不冷漠,卻因“與明庭如出一轍”的buff憑空生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生生澆熄旁人的熱情。
綦珍一時尷尬,轉而沖明庭找補:“妹妹是不是還不太適應新學校?”
“可能吧。”明庭淡淡應了一聲,牽著舒遙就往另一方向走。
綦珍臉上瞬時沒了笑容,還是關頌青幫著解釋說“忙著去報道”,她的臉色才稍稍緩和。
關頌青說完也跟了上去,綦珍出神望著三人離開的背影,忽地聽見靳書宜吐槽:“好沒禮貌的妹妹。”
綦珍一下子皺緊了眉:“你覺得她需要對誰保持禮貌么?”
靳書宜一愣,略感匪夷所思,可仔細一想,綦珍說的也沒錯,像舒遙這樣家世顯赫的人,有沒有禮貌根本不重要,只要她是明家的人,再沒禮貌也有無數的人上趕著追捧。
只有像她這樣一只腳踏入圈子的人,才需要時時刻刻保持優(yōu)雅禮貌,時時刻刻展現她的教養(yǎng)與學識,以此達到向上社交的目的。
舒遙一直被明庭牽著走,從校門口到行政樓,一路上吸引了無數關注目光。她在想明白那些人的關注點之后,很快適應了這樣的注視,她是該要適應,并且習慣,畢竟,她如今的身份注定了她永遠不會被人忽視。
而此刻的牽手,除了是明庭怕她亂走迷路以外,應該還有向眾人昭告她身份的意義。
她稍稍仰起臉看明庭,少年深刻的側臉線條隨光影波動,他給的保護和愛,好像聲勢浩大,又好像默默無聞,卻總是恰到好處,完美填補她內心關于愛的缺漏。
她的心底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動,像是永無止境的貪念,一朝破土而出便肆意瘋長。
她明明清楚應該要讓明庭澄清他們的關系,解除外人對她身份的誤解,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貪心,想要繼續(xù)享受這層身份帶給她的便利和好處,想要繼續(xù)做他的妹妹,一輩子的妹妹,可以一輩子肆無忌憚享受他所有的愛。
她因為這層身份快速適應了新學校的生活,那些蜂擁而至的友善和關愛也加速了她往前走的進程,過去的陰霾好像永遠停留在了原地,她的前方是晴朗明媚的天氣,寬敞平坦的路途,和她視若珍寶的哥哥。
進入十一月,南城的天氣變得陰冷潮濕,入夜天在下雨,舒遙怕冷,吃完晚飯便回了房間關上門看書寫作業(yè)。
她的學習能力還不錯,但因為整體基礎薄弱,所以必須要多花時間才能跟上新學校的節(jié)奏和進度。
明庭替她請了幾位家教,但她總是沒法跟人磨合得很好,很多時候老師講完她還得要明庭再給她講一遍,她雖然很享受明庭教她的那些時間,但明庭總是很忙,他除了應付學校的任務以外,還要操心公司的事情,要跟進法院的審理結果,要關心明麗的康復進度,所以他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家,而她也在這樣的日子里逐漸習慣了等待。
但她今天剛上樓沒一會兒就聽梅姨來敲門,說:“舅舅來了,要見小姐。”
她下意識問明庭有沒有回來,卻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
商庭洲一案進展飛速,她剛開學沒多久一審便有了結果,那時候明朗來過一次,聽了結果又返回了港城。
周嘉平團伙不服判決提出上訴,最近是二審出結果的日子,所以她想當然地以為,明朗是為了二審而來,正好她也沒有從明庭那里聽到二審的消息,這便披了件外套跟著梅姨下樓。
明朗是位溫和的長輩,舒遙與他見面并沒有感覺到很大的壓力,唯一一點別扭是,她還是喊不出那一聲“舅舅”,好在明朗也不介意。
舒遙下樓的時候明朗正站在窗邊皺著眉頭打電話,一轉身看到她,立馬換了副笑容,舒遙看他表情變化也微微一笑,這就算是打了招呼。
她帶著明星坐在沙發(fā)一角,明朗打完電話坐在了她對面,像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始話題,明朗笑了笑說:“瞧我這記性,忘記給遙遙帶禮物了。”
舒遙沒想到她與明朗的單獨見面竟然是明朗比她更尷尬,她只好笑著勸說:“舅舅不必把哥哥的話放在心上,我現在什么都不缺,哥哥是故意為難您呢。”
稱呼加在自然的對話里顯得稀松平常,舒遙也沒想到這聲“舅舅”竟然就這么喊了出來。
明朗聽得喜笑顏開,高興說:“還是遙遙乖巧懂事,不像你哥。”
“哥哥怎么了?”
舒遙本是隨口一問,畢竟她很清楚明庭的性子,他那張嘴非常能氣人,沒想到明朗卻順著她的話說:“你哥哥沒有參加考試。”
A-Level和IB的秋考剛剛結束,舒遙這才驚覺明朗這話是什么意思。
明家?guī)孜婚L輩都是從劍橋畢業(yè),包括她的表哥明空,如今也在劍橋學習。那對明庭來說,跟隨家族的腳步是理所應當,但五月和十月的考試他都沒有參加,他究竟什么打算,由此可見一斑。
明朗面露憂色,斟酌了幾分說:“其實這也不能怪你哥哥,家里事情多,他又好強,從車禍發(fā)生到現在,他做什么都不要我插手,他的確做得很好,連我都自愧不如,可他還年輕,才17歲,不該為了Lily的事業(yè)放棄自己的學業(yè),他這輩子還有好長的路要走,應該要多多為自己考慮。”
這話要是放在四個月以前,舒遙一定會幫著明朗勸勸明庭,但時至今日,沒有人能左右明庭的決定。
她沉默幾分,微笑著問:“舅舅怎么知道現在的路不是哥哥想走的路呢?”
明朗愣了愣,張了張唇卻沒有說出話來。
舒遙便繼續(xù)說:“我不知道哥哥做這樣的決定具體是因為什么,但若是換作我的話,我不會放著昏睡不醒的媽媽不管,還要獨自一人遠走他鄉(xiāng)求學。老師不是常說學無止境么?在名校學習的經歷只是人生的一小段,只要哥哥愿意,以他的能力可以在未來任何一年入學深造,可是媽媽不一樣,未來幾年都是她的關鍵恢復期,我會一直守在媽媽身邊,我猜哥哥也是跟我一樣的想法。”
舒遙想,放棄出國,應該是明庭很早就做下的決定。
媽媽的康復,媽媽的事業(yè),還有她,明庭不會放心將她和媽媽交給別人照管,她沒辦法揣測明庭的真實想法,也許只是單純叛逆不想循規(guī)蹈矩也有可能,但她會因為這個決定而情緒萬千——
他真的在走他想走的路么?
舒遙說完這些話,明朗還是保持著沉默,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層面,他一直以為明庭是對他不夠信任,是對明家不夠信任才不愿意交出公司的管理權。
說到底,是他這個生在豪門又長在豪門的長輩狹隘了,被權力和利益裹挾半生,想不到這世間的真情其實隨處可見。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掩蓋了很多聲音,所以當明庭走進門問他們在聊什么的時候,兩人都驚了一下。
明朗驚的是,他前腳剛答應了明庭不插手他的學業(yè),后腳就找舒遙勸他。
舒遙驚的是,她剛才那些話可能被明庭聽見了。
因為同時驚訝,所以兩人都在默契掩飾。
明朗說:“沒聊什么,只是好不容易來一趟,正好來看看遙遙。”
舒遙說:“舅舅來問我要不要去港城玩。”
明庭聽完只是略挑了下眉,而后神色自若落座,再神色自若與他們交談,直到夜深將明朗送出芳蕤園。
舒遙剛要開口問明庭累不累,結果卻被明庭搶先問:“舒遙,誰教你撒的謊?”
舒遙的笑容僵在唇邊,眉頭一皺,滿眼都是委屈:“哥哥你都聽見了?”
明庭沒說話,轉身就上了樓,舒遙趕緊跟了上去。
她邁著小碎步跟在明庭身后,急切地解釋:“哥哥我不是故意撒謊的,我只是不想讓舅舅難堪。”
明庭冷哼了聲:“那你還挺善解人意。”
“舅舅其實也是關心你。”
明庭猛地頓住腳步,舒遙一個不留神直接撞在他背上,“咚”一聲,撞得舒遙腦袋直發(fā)暈,還是明庭及時伸手將她拉住她才不至于摔倒。
這一撞本來不嚴重,但舒遙瞧見了明庭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她知道明庭心疼她,所以順勢往他懷里一倒,立馬就開始哭:“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兇啊?我不也是在關心你嗎?你知不知道我聽見舅舅說你沒去考試有多害怕?!”
害怕?
“你害怕什么?”
舒遙一愣,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把自己的臉懟在明庭襯衫上,還煞有介事地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淚,又想了想說:“害怕你為了我自毀前程。”
她這話是懟在明庭胸口說的,帶著哭腔,有些悶亂,但足以讓明庭聽清,也足以讓世界安靜。
她又在一瞬間心慌,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沒想一抬頭,竟然對上明庭憋笑的一雙眼,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鬧了多大個笑話!
她惱羞成怒,一拳砸在他胸口,“你笑什么?!”
明庭也不說話,就笑。
舒遙又羞又惱,干脆轉身就跑,結果明庭稍微一伸手就拽住她手臂,再輕輕這么一拉,她又重回明庭懷中。
他溫熱的掌心承托住她纖細的后頸,她被迫仰頭與他對視。
他的眸色因低垂眼睫而漸深,他的氣息輕輕柔柔,緩慢拂過她發(fā)燙的面頰。
她像一頭驚慌的小鹿,睜著一雙水靈又無辜的大眼睛盯著他,既是慌亂,又是好奇,就在她怔怔出神之時,她聽見他說:“你都幫我把路鋪好了,那我不走能行么?”
舒遙大腦一時短路,竟然想不起來自己之前說過什么,只好懵懵發(fā)問:“什什么路?”
明庭被她這話氣到想笑,忽地俯身靠近她耳邊。
舒遙因他驟然接近的動作呆呆愣住,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他說:“有你這個笨蛋在的路。”
話說完,明庭放開她轉身進房間。
舒遙怔怔愣在原地,大腦像缺少零件一樣直接罷了工。
好一會兒,她才將他剛才的話連在一起——
有她在的路,才是他想走的路。
舒遙突然覺得自己生病了,很嚴重的病,心跳速度遲遲緩不下來的病,要死了
要死了。
第30章 30.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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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從創(chuàng)立之初就是南城最頂級的私立中學, 又是實行雙軌制,所以就算明庭放棄出國,也依舊可以參加國內的高考。
但他這人從不循規(guī)蹈矩, 他一邊忙著公司和法院的事情,一邊抽空參加了今年的數學競賽。
數學一直是他的強項,如果不出意外,他能憑借競賽成績直接保送南大。
他的外曾祖父曾是南大的副校長, 包括明麗,后來也進南大學習了一段時間, 如果說延續(xù)家族榮耀, 保送南大的含金量也很足夠。
后來舒遙還想,是不是明庭早就選好了要去的學校,所以才兩次缺席考試?而他那晚跟她說的“要走有她在的那條路”,也根本就是說來哄她的!
害她偷偷高興了好久。
秋考一結束,國際部的準畢業(yè)生們反倒閑了下來,他們這段時間除了等成績和考慮申請哪所學校以外, 基本不會再有別的任務,學校為了放松他們的心情,聯(lián)合另外三所國際高中舉辦了網球和籃球的友誼賽,關頌青報名了籃球,天天讓舒遙去陪他訓練。
正好明庭這段時間在忙一個國際賽事,舒遙也不喜歡那些謹慎死板的家教,這便順理成章地讓關頌青輔導她功課。
學校的籃球館離她上課的教學樓有一段距離,她下午一下課就拎著書包趕了過去。
她在學校雖受人矚目, 但別人對她友好的同時也不敢跟她太過親近,所以她從開學到現在并沒有交到朋友,她和班上的同學僅僅是一起友好學習的關系。
去籃球館要穿過高中部, 她身形嬌小,走在人潮中并不惹眼,因此才能聽到高中部那幫drama姐的八卦。
A:“靳書宜和關頌青畢業(yè)就得分手吧?他倆這家世天差地別,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趁早分了也省得以后麻煩。”
B:“人家兩個的事你跟著瞎操什么心?萬一關頌青要和靳書宜上同一所學校呢?”
C:“別吧,關頌青那么好的成績,怎么可能為了一個靳書宜自毀前程,他倒是想,他父母答應嗎?”
A:“就是說!”
B:“那可不一定,關頌青能看上靳書宜那種草包證明他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妥妥的戀愛腦,小說里不都是這么寫的嗎?高富帥為了清貧小白花與家族對抗,全世界不要你都沒關系,我會為了你放棄全世界!”
C:“哈哈哈哈你可真夠損的!”
B:“我說的有錯嗎?也就關頌青那二逼拿靳書宜當個寶,處了兩年了還不知道靳書宜其實是喜歡明庭。”
A:“綦珍也蠢,天天書宜長書宜短的,她把人家當姐妹,姐妹天天想著怎么勾她心上人。”
B:“這你就不懂了吧?對綦珍那種傻白甜來說,幫一個家世不好又不怎么受待見的同學能讓她體驗到前所未有的救贖感,不僅能獲得巨大的心理滿足,還能向明庭展示她的‘真善美’,這可是一舉兩得的事情!我看她頂多就是缺心眼兒,一點都不蠢好不好?”
C:“得了吧,真要不蠢早把明庭追到手了,至于等到現在?”
B:“那追明庭的人能從這里排到校門口,你看有誰成功過?”
A:“人家心思根本不在戀愛上。”
B:“那倒是,刀槍不入的六邊形戰(zhàn)士,更何況情愛!!”
A:“不過我也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才能拿下這位戰(zhàn)士?”
B:“這你就別管了,反正不是你哈哈哈哈!”
A:“滾滾滾!!”
舒遙跟著聽了一路,這幾位姐聊得太過專注,壓根兒沒有發(fā)現她的存在,直到她拐進籃球館,其中一人偏頭瞧見她的背影才低聲問旁邊人:“那是不是明庭的妹妹?”
舒遙聽見了這句話,但之后她們再說什么舒遙便不清楚了,她一走進籃球館就看到場上的關頌青,但關頌青并沒有第一時間看到她,還是經他隊友提醒他才暫停訓練朝她走來。
“小遙遙,你最近是不是長高了?”
關頌青一走上前就拿手放她頭上比劃了兩下,她一把拍開他的手:“你什么時候有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在舒遙眼里,她和關頌青是像和明庭那樣親如兄妹的關系,但他不僅有女朋友,還談了兩年!竟然完全沒有跟她提過!
她覺得關頌青拿她當外人。
沒想到她這話正好被他隊友聽見,一群人立刻就起哄:“唷,關少爺這是被小媳婦兒問上門來了,你還不趕緊跟人解釋清楚!什么時候有的女朋友?我們怎么不知道啊?!”
關頌青不耐煩轉身:“誰你都敢調戲,你是不是嫌你命長?”
幾人嘻嘻哈哈往另一邊的觀眾席落座,根本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這群公子哥一貫沒個正經,關頌青知道是開玩笑,也沒再多說。
舒遙聽了那調戲的話也不羞不怯,她一向坦蕩,不覺得這種空穴來風的“小媳婦兒”稱呼會對她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影響,她甚至還一本正經追問關頌青:“是真的么?女朋友?”
關頌青看她一臉認真質問的樣子莫名想笑,卻也不忘解釋:“當然不是。”
舒遙不解:“那我怎么聽說你跟那個什么書宜談了兩年?”
關頌青無奈嘆了口氣,伸手攬過她肩膀帶她走到角落的觀眾席坐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說的靳書宜,我其實跟她根本不熟,就是有次她遇上了點兒麻煩,我剛好經過就順手幫了她一下,從那以后就有人傳我跟她談戀愛。”
“那你怎么不澄清呢?”
關頌青笑了笑:“剛才你也看見了,那群人聽風就是雨,我就是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啊。后來靳書宜來感謝我,說我?guī)瓦^她之后,那些人就不敢再找她麻煩了,她私下里請求我不要澄清和她的關系,說她有這層關系能避免不少麻煩,我一想,反正我不談戀愛,也沒什么損失,就答應了。”
舒遙聽得眉頭緊皺,一想起那位drama姐口中的“二逼”,她沉默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人還怪好的。”
關頌青笑著伸手揉她的發(fā):“我對你更好。”
舒遙嫌棄一躲:“你是不是沒洗手?”
關頌青手一攤:“不臟!”
“誰說不臟了?!”
舒遙罵罵咧咧打開包,抽出濕巾拉過他的手一擦:“你瞧瞧,這不都是臟的嗎?!”
關頌青看她這樣,一時笑得合不攏嘴:“遙遙,你可是除了我媽以外第一個主動替我擦手的女孩子。”
舒遙不以為意,連眼睫也未抬:“我是你妹妹,妹妹幫哥哥擦一下手有什么奇怪的么?”
關頌青輕挑眉:“那倒也是。”
兩人湊在一起說話的樣子格外親密,正好被人瞧見拍下。
[郭暢:/圖片]
[郭暢:關少爺和他的小媳婦兒]
[烏樊:關少爺的小媳婦兒不是靳書宜么?]
[譚鴻軒:不興人換啊?這妞兒可太正了!]
[烏樊:關少爺好福氣啊/壞笑]
[郁唯奕:叫什么啊?哪班的?]
[郁唯奕:不是,這校服,這是初中部的吧!!未成年啊!!]
[安瀾:你們是不是想死啊?這是明庭妹妹!!]
[郭暢:完了]
[郭暢:撤回不了了]
[郭暢:明哥我錯了,鬧著玩的!!]
明庭看到群消息的時候剛剛結束了一場視頻會議,他平時很少會看群,偏偏郭暢發(fā)完最后一條消息之后,群里就陷入了一段詭異的死寂,所以他那條[明哥我錯了]一直停留在對話框里,明庭正好看見。
李總助收拾完桌上的會議資料,一抬頭就看見明庭盯著手機發(fā)呆,他平時察言觀色慣了,一眼就看出明庭的不對,這人雖然盯著手機,但那眼神明顯在放空,他本想關切問一句,但明庭那臉色實在是算不上好看,為了自求多福,他抱起資料就退出了會議室。
入神的那瞬間,明庭只想到了一句話——
他倆是真聽話。
一個聽他的話多抽時間幫他陪妹妹。
一個聽他的話多跟他身邊的人接觸。
都沒什么問題-
關頌青今天有場訓練賽要打,舒遙也不急著回家,便坐在觀眾席的角落看他。
訓練賽開始沒一會兒她身邊就陸陸續(xù)續(xù)經過不少人,她們結伴往場邊靠,高興聊著天,還時不時拿手機拍照,舒遙定神一聽,才知道她們都是來看關頌青和他那幾位隊友的。
舒遙本來不覺得籃球這項運動有什么意思,一群人推來搡去,稍有不慎還要受個傷,但當她把目光放到場上的時候,又忍不住被他們的活力和熱烈感染,特別是她的哥哥關頌青,不僅長得好看,打球的動作也干凈利落,極具觀賞性,難怪她老是聽別人提到“關頌青”這三個字。
但奇怪的是,她環(huán)顧了整個籃球館都沒有看到他的緋聞女友,照正常邏輯來說,就算是演戲,這男朋友打訓練賽,女朋友也該來陪著才算是正常吧?
再看場邊那幾位裝扮精致的姐姐,一直在幫自己男朋友加油,拍照,這么一對比,她這心里就不是個滋味兒。
她的哥哥都是人中龍鳳,怎么能在這種事情上落人下風?她得上去加油。
思及此,她立馬提著書包走下觀眾席,小跑著上前喊:“哥哥加油!”
舒遙的聲音很特別,不算清脆,但足夠柔和,能讓關頌青在第一時間循到聲音的來源。
他匆匆轉頭,看到舒遙小跑著向他奔來,他在那一瞬間的感受很難用言語來形容,他只覺得自己渾身的熱血都在一瞬間沖上心頭,像火山噴發(fā),燙得他無所適從,只好提醒她:“小心點。”
球不長眼。
就在舒遙加油得正興起時,籃球館入口處傳來一陣不小的躁動,舒遙無心關注,只一門心思想著,不能讓自己的哥哥落人下風。
直到那些聲音朝她逐漸接近,她在噪聲中聽見沉沉的一聲喚:“舒遙。”
舒遙猛地回頭,瞧見那個穿一身正裝還顯得痞氣十足的人,她正要開口喊哥哥,卻見他身旁跟著綦珍和靳書宜,她一下子皺緊了眉。
怪不得不來給關頌青加油,合著是去接她的哥哥去了!
她心里生了些情緒,沒顧得上應明庭,綦珍以為她和明庭又鬧別扭,還笑著上前跟她搭話,她看靳書宜和明庭并肩站在一起,根本沒有要上前為關頌青加油的意思,她勉強一笑,又轉身看球。
她愈發(fā)不滿,明明靳書宜人都來了竟然連聲招呼都不打,她氣得不行,故意大聲朝關頌青喊:“哥哥加油!!”
明庭的臉愈發(fā)黑了。
關頌青這場訓練賽打得很激烈,舒遙一直在場邊給他加油,他也沒讓舒遙失望,在最后的七分鐘時間里接連拿下兩個三分,一舉奪得訓練賽的勝利。
舒遙因為心里憋著氣,一場比賽下來嗓子都喊啞了,比賽結束關頌青第一時間就跑下場,舒遙還十分貼心地遞上了自己的水杯。
“哥哥好厲害!!”
她對自己關心的人從來不吝嗇表達,對自己討厭的人也沒什么好臉,偏偏她這愛憎分明的模樣最討人喜歡。
關頌青好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一上前就攬過舒遙肩膀跟她抱了抱:“多虧你給我加油。”
舒遙開心道:“哪有?哥哥那么厲害,不需要我加油也能嬴!”
關頌青伸手摸摸她的臉:“有你如虎添翼。”
舒遙只顧著高興,也沒想起來嫌他手臟,綦珍跟著在一旁幫腔:“今天真可以!要不是你最后那兩個三分恐怕還懸呢。”
舒遙聽了這話終于對綦珍露出了一絲笑容,再一偏頭看明庭,她這心里突然一咯噔。
她剛才光顧著給關頌青加油,完全忘了這位哥就在旁邊。
“看完了?”明庭沉沉發(fā)問。
“看完了就走吧。”
話一說完他就轉了身,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情緒不高。
舒遙還愣著,就聽關頌青問:“遙遙今晚去我家吃飯嗎?”
舒遙和明庭同時回頭看他,神情各異。
其實舒遙的情緒還未退散,不光是因為比賽,還有她在路上聽說的那些八卦,她想告訴關頌青,所以在她內心里她是更想和關頌青回家吃飯。
但
她剛想開口詢問明庭的意見就聽他質問:“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嗎?”
她蹙了蹙眉,默默嘆了口氣回身說:“下次吧哥哥,我今天先回去了。”
關頌青很了解明庭,一眼看出他不高興,倒也沒再強求。
從籃球館出來,舒遙一言不發(fā),自己一個人拎著書包跟在明庭身后,慢慢悠悠地,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明庭往前走了好一段,一回頭看舒遙已經落了他好幾十米,他干脆停下腳步等她,想看她這段路究竟要走多久。
舒遙一直在想要怎么跟關頌青說靳書宜的事,沒想到一抬頭就對上明庭的黑臉,她趕緊跑上前,剛靠近就聽他冷冰冰說:“現在想去琉璃灣還來得及。”
明庭說完就走,舒遙被這冰冷的語氣刺得懵了一下,對著他背影就喊:“你兇什么兇啊?”
明庭又轉身:“我兇你了么?”
“你沒有嗎?!”
舒遙走到他眼前,擰著眉抬頭:“你今天一來就兇我,我又沒有惹你生氣!”
明庭短暫愣了一下,看她這么生氣,反倒是想笑:“現在究竟是誰在兇誰?”
舒遙一怔,惱羞成怒:“你離靳書宜遠一點!我不喜歡她這種三心二意見異思遷的人!”
“你還管上我了?”
“我為什么不能管你?我是你妹妹,幫你識人辨人有問題嗎?”
有問題嗎?
沒什么問題。
問題是
“那你呢?”
舒遙不解:“我什么?”
明庭還是那張冷臉,連語氣也沒什么波瀾:“你這個三心二意見異思遷的人呢?我該不該遠離?”
舒遙一雙細眉緊緊蹙著,她不理解,明明她都說得這么清楚了,為什么明庭還要跟她繞來繞去扯別的?
她心里的氣不打一處來:“好啊!那你就離我遠一點好了!”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