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辰州。
沅水命案震驚了辰州!
一夜之間,望酉坊閉坊,各縣各坊各村挨戶盤查可疑人等,辰州刺史府上下都感覺到山雨欲來風滿樓。
但張矩卻出奇的冷靜,他認為現在緊張的應該是反賊,而他要做的就是逼得他們更緊張,緊張到犯錯,然后抓住他們的錯漏一網打盡。
沅水案就是他們犯下的第一個錯,兇手倉促之下截殺武盟巡判,以致提早暴露,引得官府和武盟闔城搜查。張矩感覺到,他們離再次犯錯已經不遠了,而這一次將會是致命的錯。
不到未時,裘洛戎已趕到州府,將卓不浪的信交到張矩手中。張矩看過信后,面色凜然,酉山上的情勢比他料想的更加嚴峻。
“裘先生,卓少在信中說,怪甲人的勁力是武人難以企及的,這是何意?”
“張使君,武人的武功修為共分九品,一品修為已臻化境,《武人修為錄》中記載的一品武者共有十二人。一品之上乃是超凡入圣之絕品,當今武林之中稱得上絕品的僅四人。而怪甲人的掌力遠在一品,甚至絕品之上,實在令人難以置信,恐怕唯有「潛龍尊者」可與之一戰。”
“潛龍尊者?”
“沒錯,「潛龍尊者」的武功修為也極神秘,據說有一刀破甲三千之能。在下孤陋寡聞,并未親眼見過。”
“裘先生,照信中所說,怪甲人重傷,應該是想藏在忠義堂之中。沒想到忠義堂主和卓少竟執意搜查,可說是前所未聞。反賊為求自保,便拋棄了怪甲人,可卓少卻并未發現可疑?”
“正是。”
“沒有可疑、沒有可疑……”張矩沉吟道:“沒有可疑或許就是最大的可疑,忠義堂沒有發現可疑只有一種可能,反賊不是混進了武盟,而是滲進了武盟。也就是說,忠義堂中有人成了反賊。”
“在下和卓巡判也想過,但忠義堂各派皆是武盟二等門派,在武林中可說是德高望重,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查起。”
“吐蕃反賊危及社稷,別說二等門派,就是武盟和一等門派也承擔不起。至于從何查起……裘先生,請你寫下忠義堂的所有門派。”張矩起身讓出書案。
裘洛戎走到書案前,在宣紙上寫下了二十六家門派。正要讓出書案,張矩拍了拍他的肩膀:“裘先生莫急,怪甲人突襲忠義堂時,門中有人殞命的圈起來。”
裘洛戎想了想,在宣紙名錄上畫了六個圈。張矩又道:“緋云閣案之后,朝廷的巡察使和監察御史邀武盟追查的門派,可有在這名冊上的?”
“有一個,燕山鐵旗門!”
“我聽說武林中的宗門大派通常都會尋雇一些江湖幫派做事,稱作「代刀」。忠義堂各派可有「代刀」牽涉吐蕃細作?”
裘洛戎略思忖,道:“少海幫曾是牢山派的「代刀」,南詔烏蠻之中也有點蒼派的「代刀」。”
張矩拿起名錄細細看了一遍:“二十六家門派,恐怕沒有時間逐一詳查。裘先生可知道,這些門派近五年來可有什么變故?”
“裘某確實聽過一些江湖傳聞,但不知真假。”
“不論真假,請裘先生說來聽聽。”
裘洛戎不愧是累任聚俠莊、俠理寺的老江湖,江湖傳聞大多逃不過他的耳朵。他今日竟是知無不言,將二十六家門派中的江湖傳聞都講了一遍,一直講到了午時。
最好的辦法就是逼他們自己犯錯。
“裘先生所說之事極重要,本官需好好想一想。請武盟務必派人盯住忠義堂各派,不可讓他們離開忠義堂。”
“酉山之上,張使君有何差遣,裘某定當竭心盡力,請使君放心。”
張矩聽出了裘洛戎的言外之意,看著他的雙眼,道:“裘先生有心了。”
裘洛戎離開后,張矩一直盯著宣紙名錄沉思,直到牛二來通傳,江漁求見。
江漁走進書房之后,也不客套,一叉手開門見山道:“從昨夜查到現在,盤問了上百人,沒人知道如意樓掌柜錢廣勝的下落。住在如意樓的胡商賣的是香料和珠寶,又買了些藥材和茶葉,并無可疑之處。聽酒樓和妓館的伙計說,這伙胡商每次喝酒耍樂都是六個人,而住進如意樓的是八個人。我讓畫師給錢廣勝和那兩個胡人畫了像。”
江漁將畫像遞給張矩,張矩展開一看,不禁贊道:“筆鋒細膩柔韌、設色華美、精微傳神,真乃妙品!”
江漁略笑了笑,又道:“這兩胡人深居簡出、行事謹細,幾乎沒有離開過如意樓。我猜測他二人是為掩人耳目,故意與胡商同行,可惜現在下落不明……”
“武盟忠義堂遇襲之事,江莊主聽說了吧?”
“聽說了,不可思議。”江漁臉色愈發焦憂。
“武盟之中可有胡人?”
“有。張使君懷疑他們上了酉山?”
“既然州縣找不到,如果不在酉山,應該已經離開了辰州。如今當務之急是找出滲進武盟之中的細作,請江莊主將畫像送上酉山,讓武盟搜查畫像中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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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漁叉手道:“請使君放心,我立即差人去辦。還有一事,約莫一年前,專為武盟送糧的五家店鋪全被洛陽的幾個豪商買下,而且出手極闊綽。”
“看來卓巡判的猜測不差,酉山上滕四衢、齊曜和羅云三樁命案,兇手應該是混在送糧的腳夫之中離開了酉山。”
“是否將這五家店鋪的掌柜拿下,詳加審問?”
“不必,別讓掌柜離開望酉坊即可。”
……
入夜了,張矩回到臥房,坐在方桌旁繼續看著名錄。人行事皆有謀律,他必須盡快找出這個勒蘇的謀律。
臥房門一聲輕響,苗若玫已經坐到了方桌旁,看著張矩手里的名錄,道:“張使君怎么查起了武盟?難道張使君已經忘了吳忌的案子?”
張矩收起名錄,正色道:“實不相瞞,吳忌案已經牽涉到吐蕃細作,吐蕃細作已經滲進武盟,情勢十分危急,張某必須盡快找出這些吐蕃細作。苗娘子,不論是為社稷大義,還是為個人恩怨,也是時候告知你的真正來意,否則張某再難留下苗娘子。”
苗若玫面色凝重,從小耳濡目染,她當然清楚「吐蕃細作」四個字的份量。但她卻猶豫了,現在到底該不該將事情告訴張矩?事到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但很多事已經超出了當初的謀劃,一意孤行是否還能行得通?
張矩在等她回答,耐心地等,盡管他已大致猜到了答案,但關鍵的線索往往隱藏在細處,他需要苗若玫坦誠相告,他還想知道苗若玫與她酉山之上的同謀是否值得信任?
“我想知道,問我來意的是辰州刺史張矩,還是杏林妙手張仁?”
張矩想也不想,道:“今夜坐在這里的是為兄……張仁。”
“二娘張玫,給兄長講一個故事。”苗若玫緩緩道:“當年,長孫無忌借房遺愛謀反案陷害江夏郡王,以致郡王獲罪流放象州。更可恨的是,長孫無忌還不肯放過郡王,竟然暗通江湖武人半路刺殺郡王,若不是「潛龍尊者」楊證天及時出手相救,郡王早就死在途中。但那次截殺之后,郡王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含恨而終。”
“他們不僅陷害忠良,還趕盡殺絕,你說他們該不該死?”
果然是李道宗案,與卓不浪信中所言不謀而合。張矩道:“你之前說過,吳忌是摹寫密信陷害江夏王。那么,覺相和滕四衢、齊曜、羅云等人就是刺殺江夏王的武人?”
“滕四衢不過是個水匪,他是專為刺殺籌措銀兩,他還買下了他們動手的客棧。真正的刺客共十四人,楊大俠當場殺死十人,剩下的四人中就有覺相、齊曜和羅云。”
“這么說來,還有一人?我想此人必是帶頭行刺之人,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也非同一般。你們用如此暴虐的手法殺人,為的就是向世人昭告他們的惡行,讓當年行刺江夏王的人身敗名裂。”
苗若玫沒有答言。
“既然帶頭的刺客在武林中身份極高,為何「潛龍尊者」楊證天還會出手相救?”
“因為楊大俠曾是郡王的門客,郡王和公主對他禮遇有加,他也極敬重郡王。郡王病故,楊大俠耿耿于懷,獨自去了象州。”
“帶頭行刺之人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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