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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韓弋被綁架案告破, 從報案到解救歷時22小時,全分局上下頭一次不敢慶祝,充斥著一股壓抑的氛圍。該反思的反思, 該檢討的檢討, 該分析案情的繼續分析案情。

    耗時一夜,毫無進展。

    孖蛇和五花雞帶著一名女警, 像人間蒸發一樣從一個居民小區消失。

    溫賽飛一語成讖, 這是警方集體失職,更是男朋友的失職。

    第二日。

    溫賽飛碰見的同事無一不對他抱著同情的目光, 甚至有點欲言又止的驚訝。

    溫賽飛無心介懷, 直到陳忠鈺也是類似反應。

    他自嘲:“我有這么可憐么?”

    陳法醫一向雷厲風行,罕見吞吐:“不是,你今天沒有照鏡子?”

    “我是該撒泡尿照照自己。”

    不然溫賽飛怎么還沒認清馬霜痕。

    恰逢花雨劍也跑來技術中隊找人,今天第一次撞見溫賽飛,同樣嚇一跳, “小飛哥?”

    花雨劍的眼神越過溫賽飛的臉龐,停在他的頭頂, “你怎么……”

    陳忠鈺一個犀利的眼色制止了花雨劍,他訕訕補了一句“沒什么”。

    溫賽飛切回正題,“韓弋的傷情鑒定報告, 出來了嗎?”

    花雨劍說:“我也正好來問問。”

    陳忠鈺:“軀干有部分淤青,沒有傷及內臟,沒有開放性傷口, 結合醫生反饋, 只是餓了兩天有點脫水和失溫。正式報告還要等等。”

    溫賽飛:“便宜這小子了。”

    花雨劍和陳忠鈺默默交換一個眼神, 誰也沒勸阻。

    除了法醫的結論,現勘在馬霜痕泡水的家發現她的水果機, 里面有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最后一次交易,你一個人來,否則撕票。

    短信只能來自孖蛇,水泡小家也只能是他的手筆。

    溫賽飛和花雨劍準備出發市一醫院找韓弋,給他緩一個晚上,也該薅起來干活了。

    坐上白色豐田,溫賽飛習慣性看一眼倒車鏡,倏然僵住。

    窄窄的方鏡映出一副陌生的影像,眉眼輪廓仍是自己的,填色卻格外生疏。雙眼熬出血絲,已經不足為奇,頭發竟然多了許多“反光”,白了一半。

    昨天叫小飛哥,今天叫小飛叔都不為過。

    花雨劍輕輕嘆氣,“小馬是我徒弟,這事我責任重大,沒有帶好她。”

    溫賽飛系好安全帶,“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等人回來再好好收拾她。”

    市一醫院。

    溫賽飛和花雨劍風風火火趕到急診科留觀室,一路碰見幾個面熟的醫護,看溫賽飛的眼神跟同事類似,猶豫著沒叫人。

    “你是不是小飛哥?”一個白大褂扣著文件夾走近溫賽飛,張望好一陣,遲遲不敢相認。

    溫賽飛認出是昨日對接韓弋的醫生,“是我,人醒了嗎?”

    醫生點頭,略顯為難,“小韓沒什么大礙,就是家人比較激動。”

    “我進去問幾句話。”溫賽飛帶著花雨劍進了留觀室,韓弋的病床一目了然,隔簾邊站著韓爸和相熟的片警,韓媽的噓寒問暖不絕于耳,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兒子剛上小學。

    韓弋有點不耐煩,“媽,我現在不餓也沒有胃口,打了葡萄糖不用擔心我。”

    韓媽:“你可是兩天沒吃東西,多少要吃點。媽媽親手熬的粥呢,多香啊,你小時候生病就最愛吃媽媽熬的白粥。”

    韓弋聽見片警和別人講話,視線跟過來,定在溫賽飛身上——跟昨日相救時截然不同的溫賽飛,他不由愣怔。

    溫賽飛朝韓爸韓媽出示警察證,“我們現在有話要問他。”

    那天在翠田所,韓媽對這個氣勢不凡的男人的印象和偏見一樣深刻,關鍵時刻他對馬霜痕挺身相護,才讓差點成為她兒媳婦的女人那般囂張。

    韓媽不滿道:“你們就不能緩幾天嗎,我兒子受了那么大的驚嚇,兩天沒吃飯,現在身體那么虛……”

    片警也不待見韓媽的態度,“這位是刑警大隊重案隊中隊長,昨天就是他把你兒子救出來的。”

    “是嗎……”韓媽將信將疑,一時表情尷尬。

    韓弋忽然出聲:“媽,你先出去吧,我也有話想跟他們說。”

    “那怎么行,”韓媽分貝明顯低了許多,“你現在最好閉眼睡覺,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說。”

    韓弋昨天半昏半醒,相同的臺詞已經聽過一遍,語氣稍冷:“媽,你先出去。”

    韓媽哪受過兒子的冷落,郁郁寡歡應過,不舍道:“有事就叫我。”

    留觀室還有其他病人,韓弋現在沒打藥水,花雨劍借了一把輪椅推他到一間空置的診室。

    送醫前韓弋交待過一遍被綁架兩天的經歷。那晚跟馬霜痕聊完,剛要回醫院,不遠處有個人倒地呻.吟,出于醫生本能,他跑進巷子深處查看,沒想遭襲,被拖上了邊上一輛封窗的小面。

    小面開了一段距離,韓弋蒙眼封口昏睡不知多長時間,被叫起來問話,聽孖蛇第一次打馬霜痕電話,被掛斷,當時他心如死灰。

    后來又昏睡一段時間,孖蛇第二次打馬霜痕電話,通了,只來得及叫出“珊珊,救我”。

    韓弋對時間長短失去概念,昏昏沉沉間,好像又開車了,然后被類似厚攤的東西裹著,抬上了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據摸排走訪得知,馬霜痕樓下住戶是異地租房看病的病人家屬,屬于資金短缺的人群。五花雞用錢磚砸通了渠道,竟然堂而皇之帶著韓弋潛伏到馬霜痕樓下。

    剩下的部分溫賽飛可以推測補完,無非是馬霜痕一意孤行替換韓弋成了人質,沒多久他和花雨劍趕到青松苑。

    韓弋小心翼翼問:“現在有珊珊的消息了嗎?”

    花雨劍說:“局里對小馬的失蹤很重視,目前正在調查。碰上小馬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溫賽飛冷冷甩過一句,“你知道該怎么做嗎?”

    韓弋滯澀點頭,“我不會到處亂說。我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回來。”

    溫賽飛說:“昨天你提到孖蛇第一次問你話,你沒說他為什么會認為你是珊珊的弟弟?”

    韓弋像被一顆鵪鶉蛋卡喉嚨,漲紅了臉。

    花雨劍:“是啊,你和小馬弟弟正面背面沒一出長得像。”

    韓弋和言佑嘉站一起,就像蚱蜢和螳螂,從身高到體型大相徑庭。

    溫賽飛:“你不說,讓我來猜。你覺得如果你只是她的普通朋友,關系不近,孖蛇交易的籌碼不大,會對你不客氣;如果是她弟弟,孖蛇為了跟警方談條件,起碼會讓你活久一點。是嗎?”

    韓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其實電話打通你們都知道誰被綁架了。”

    溫賽飛扯回正題,“珊珊知道,孖蛇不知道。”

    韓弋無言以對。

    “你就算是珊珊的仇人,她也會不惜一切代價營救你,因為她是警察。”

    溫賽飛站起來說,“等珊珊回來,這聲姐夫你見我一次,就得叫一次。”

    韓弋得為他的小聰明與卑劣埋單。

    從醫院回來,溫賽飛提審了金世耐。

    溫賽飛和馬霜痕的戀愛關系曝光,理應回避,但孖蛇策劃的綁架案引發一連串反應,有些細節還沒落實到位。

    孖蛇留的話不止給溫賽飛,還想給金世耐。這般忠心不二的舉動,如果金世耐不知道,恐怕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孖蛇如果想長久留人,出于安全和舒適考慮,大有可能帶馬霜痕安置在自家窩點。除了水色他鄉,金世耐還沒交代其他窩點或毒.品上家,名下銀行卡存款和置業寥寥無幾。

    金世耐在看守所緩了一段時間,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越發強硬,連律師也撬不開他的嘴。

    溫賽飛開門見山,“孖蛇有一樣禮物送給你。”

    金世耐石刻般的五官出現一抹微妙的松動,但很快掩飾過去。

    溫賽飛:“你是不是很欣慰他還活著。”

    金世耐的眼神明顯有了些許光彩。

    溫賽飛:“多虧了孖蛇,我們已經摸到你們的老巢。”

    金世耐忽然開口,滿是輕蔑,“不可能,孖蛇就算自殺為我陪葬,也不可能向你們投降。”

    此后,金世耐繼續緘默不語,溫賽飛除了確定他真的存在一個老巢,別無他獲。他不可能透露孖蛇綁架馬霜痕的事實,那樣只會令他更亢奮。

    回到單位,尚濤身旁的煙蒂柱插滿煙屁股,不知道貢獻了多少,“準備通知家屬。”

    以往這句話常常在需要認尸時出現。

    溫賽飛:“我去跟她小姨說。”

    過去近八年,溫賽飛成了隊里和馬淑瑜接觸最多的人,每年雖然沒有好消息,但一直沒傳達過壞消息。

    尚濤又掐了一根煙屁股,拍拍他肩頭,“等你坐到我的位置再由你出面。”

    溫賽飛知道領導體諒他,如果以后想跟馬霜痕過下去,現在最好不要面對她家人,免得雙方越發挫敗。最優解便是像之前一樣,先把案子破了。

    “大隊長,您說我們家珊珊失蹤了,具體是怎么回事?”馬淑瑜經歷過胞姐遇害和婚變,承受能力比眼里只有順風順水的兒子的韓媽強,痛苦在眼眶打轉,沒有大吵大鬧。

    尚濤:“小馬在處置一起綁架案時不幸被綁匪帶走,目前處于失聯狀態。”

    言佑嘉問:“是她前男友被綁架嗎?”

    尚濤不動聲色打量這個年輕帥哥一眼,確認當初及時屏蔽了韓家的自媒體博文,范圍并沒擴大。

    言佑嘉不知耿直還是讀懂領導的眼神,主動解釋:“我在海城大學讀法學,今年研一,我聽小道消息說的。”

    他可不敢供出導師的大名,就像當初不敢多跟馬霜痕打聽。

    尚濤說:“省廳領導非常重視這宗案子,會不惜一切代價尋找小馬的下落。”

    不哭不鬧的中年女人反而更叫人無所適從,馬淑瑜應該還沒緩過神來,不敢想象再等一個結果需要多長時間,再來一個八年?

    也許從彭佩珊主動改名馬霜痕、立志當刑警的那一刻,已經埋下了注定比普通人坎坷的伏筆。

    母親沒崩潰,言佑嘉也暫時能維持理智和禮貌。

    他問:“我姐好像跟一位叫小飛哥的警官關系不錯,我想單獨見一見他,請問今天他在嗎?”

    尚濤可不能讓家屬再對溫賽飛興師問罪,沒辦法,溫賽飛倒了誰還能撐住重案隊,“現在專案組由省廳派駐人員接管,你所說的小飛哥已經不再負責這宗案子,如果有新進展,我會及時通知二位。”

    可惜尚濤的體貼有人不太“領情”,言佑嘉和馬淑瑜出了詢問室,便碰到傳說中的小飛哥。

    母子倆俱是一愣,交換一個“上次不長這樣啊”的眼神。

    溫賽飛欠了欠身,“珊珊的事我很抱歉,我負有很大的責任。”

    尚濤:“小飛……”

    溫賽飛沒給任何人打斷的機會,“無論花多少時間和代價,我都會把她找回來。”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馬淑瑜年近半百,經歷半生風雨,多了幾分寬和,縱使有苦難言,也不忍心給年輕人壓下最后一棵稻草。

    “溫警官不必太過自責,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言佑嘉到底年輕,處事不夠圓滑,直接說:“我能單獨跟你聊兩句嗎?”

    溫賽飛將言佑嘉請到了他的辦公室。

    言佑嘉悄悄打量一圈,“我只是說兩句話,不用這么嚴肅吧。”

    搞得他像被警察訓誡,從未想過第一次跟未來姐夫對話會在刑警大隊的辦公室。

    沒了馬霜痕作橋梁,眼前半頭白發的滄桑男人好像既不是小飛哥也不是姐夫,就純粹一個陌生人,哪個稱呼都燙嘴。

    溫賽飛:“有什么疑問你可以直接問。”

    言佑嘉:“我聽說,當初綁匪綁了姓韓的,交易條件是用我姐去一命換一命?”

    溫賽飛:“你聽誰說的?”

    言佑嘉:“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作為家屬對案子有知情權。”

    看著青澀而稚嫩的面孔,溫賽飛有點恍惚,這倆孩子都長的像他們媽媽,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分別印了兩個性別。

    溫賽飛:“涉及保密內容的部分,我有權利不回答。”

    言佑嘉不敢讓人家為難,處好關系以后還可以多打聽消息,“要不你眨眼表示是,咳嗽表示否?”

    溫賽飛看也不看他,“你小道消息挺靈通,為什么還要來問我?”

    “不知道是幾手消息,當然還是內部人士的比較可靠,咦——”

    言佑嘉后知后覺,溫賽飛不方便正面回答,難道在暗示答案?

    他夸他來著……

    言佑嘉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咽下到了嘴邊的謝謝,“我姐所謂的‘失蹤’,其實是跟綁匪完成了交易?”

    溫賽飛:“你的想法很大膽。”

    言佑嘉定了定情緒,“最后一個問題,我姐是一個人去處置現場,然后發生意外,還是多人在現場,只有她一個人發生意外?”

    溫賽飛:“這屬于兩個問題。”

    言佑嘉感覺一路都是最糟糕的答案,只能往更嚴酷的方向猜測。

    溫賽飛:“今天的談話我希望只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言佑嘉嘆氣,“如果有進展,先聯系我,我會轉告給我媽。”

    一下子從專案組除名,溫賽飛閑下來更難熬,尤其臨近年關,大街小巷的年味越來越重,同事開始談論休假的可能性。

    如果馬霜痕還在身邊,他們在一起后的第一個新年會是如何度過?

    大概都在備勤,出不去遠門,只能祈禱執勤能湊到一起。

    馬霜痕失蹤的時間以小時為單位,然后變成了天,漸漸的竟然用上了月。

    溫賽飛一直呆在單位宿舍,沒回麗海佳園,也沒回父母家,前者還保留馬霜痕停留一夜后的痕跡,后者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兩老的目光。他沒正面跟他們提過馬霜痕,估計八卦早已長腿跑到他們的耳朵。

    溫瑞民和柳英眉都來看過他,除了寬慰,誰也沒敢正面提及案子。

    柳英眉說:“小馬吉人天相,一定沒事的。”

    元宵佳節,距離馬霜痕失蹤已40天。

    溫賽飛已經被溫瑞民隱晦提醒染一下頭發,不然形象不佳,兒子看著比老子還滄桑。

    溫賽飛當耳邊風,習慣性開啟錄音功能接通一條陌生來電,習慣性先聽后說。

    說話的是一條嗲里嗲氣的女聲,像幼師給小朋友講故事,接通直接說話。

    “你不要說話,聽我講對不對。這里是打洛茶山,好大好大,有兩個山頭那么大,每天都有很多爸爸媽媽來茶山種茶。對面是另一個國家,看起來很近,但是爸爸媽媽都說要走好遠的路才能過去,還要帶藍本本。對嗎?”

    溫賽飛幾乎座位上跳起來。

    嘟——

    對方掛斷電話。

    再回撥時,對方電話無法接通。

    溫賽飛匆匆離開家,直奔海城大學,今天正好是他們的開學日。

    校門口堵得水泄不通,溫賽飛提前在附近停車走過來,從馬霜痕的水果機找到了言佑嘉的電話。

    言佑嘉按奈不住,往溫賽飛停車的方向跑到半路碰上頭,一口氣還沒喘勻。

    “是不是我姐有消息了?”

    周圍人多嘈雜,溫賽飛給言佑嘉塞了耳機,“你聽聽這聲音。”

    言佑嘉越聽越驚奇,“好像我姐的聲音,不對,就是我姐的聲音,呃,就是有點夾,聽著怪怪的……你從哪里搞來的?”

    溫賽飛收回耳機,“電話從西雙版納打過來的,我準備過去看看。”

    言佑嘉:“你不是沒在專案組了嗎,怎么不是專案組的人過去?”

    溫賽飛:“專案組的人能去,我為什么不能去?”

    言佑嘉摩拳擦掌,“好啊,我也去,帶上我吧。”

    溫賽飛:“我起碼是一個警察,你一個學生去能干什么?”

    言佑嘉:“我在家里坐不住啊,你知道這40天我是怎么過的嗎?”

    溫賽飛轉身要走,言佑嘉立刻拽住他胳膊,“姐夫,你帶我去吧!求求你了!”

    溫賽飛愣了下,不可否認那是一個富有吸引力且讓人動力十足的稱呼。

    但還是冷冷道:“你以為去旅游?”

    言佑嘉捕捉到溫賽飛一瞬的松動,趁熱打鐵,腆著臉笑:“姐夫!我活了23年第一次叫人姐夫,真的,你是我唯一的姐夫!”

    溫賽飛也不得不承認,姐弟倆的嘴巴真是一脈相承的甜,拍馬屁還得看姓馬的傳人。

    路人紛紛投來八卦的目光,畢竟少見兩個顏值出眾的大男人在街頭拉拉扯扯。

    溫賽飛皮笑肉不笑,掰開他的手甩回去,“滾回去上學。”

    在專案組還在比對分析錄音聲紋時,溫賽飛和花雨劍搭上最早一班飛往西雙版納嘎灑國際機場的航班。

    他們坐一排三座的中間和靠過道的座位,靠窗的一個還空著。

    花雨劍還說等下起飛沒人就挪過去,現在不是旅游旺季,可能會有空座。

    話畢,一個戴墨鏡的年輕帥哥比對登機牌上的座位,喃喃:“17A是靠窗……哇!姐夫,好巧啊!你也去西雙版納!”

    溫賽飛頭疼地起身讓言佑嘉進去。

    在意氣用事方面,姐弟倆也是一脈相承。

    不過,他也半斤八兩。

    第52章 第 52 章

    飛機落地, 溫賽飛像不認識言佑嘉,只跟花雨劍并排走。

    言佑嘉屁顛顛跟在兩個刑警屁股后頭,“姐夫, 咱們怎么去打洛?自駕還是打車?”

    溫賽飛:“不是咱們, 是我們。你哪來滾回哪里去。”

    又加鹽油鹽不進,掏出自己的出入境通行證, “姐夫, 你看我證件齊全,小藍本都有。我跆拳道黑帶, 應該夠用吧。對了, 我還會一點泰語和一點點緬甸語,打洛過去不是緬甸么,萬一要過去,我可以當翻譯啊。”

    溫賽飛不為所動。

    “聽起來有點用,”花雨劍湊個腦袋過來悄悄說, 不意被溫賽飛眼神射殺,又訕訕補充, “小屁孩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是遣返妥當。”

    “姐夫……”言佑嘉快步追平溫賽飛,“你說啥我做啥, 我很乖的,一切行動聽指揮。”

    溫賽飛:“像你姐一樣?”

    言佑嘉悻悻道:“我一定吸取我姐的教訓,真的……”

    言佑嘉一路廢話不斷, 跟春游小學生一樣興奮, 一提起馬霜痕, 臉色微變,氣氛不由沉滯。

    溫賽飛心里嘆一口氣, “學校那邊請了假?”

    言佑嘉一聽有戲,點頭小心翼翼說:“我跟導請了一周假,應該夠用了吧?不夠再繼續請,我導應該能理解,我的活有一臺電腦就能干。”

    出了小小的嘎灑機場,溫賽飛等遲了一步的租車公司送車來,這一趟還沒驚動本地公安,不像上次出差青海有“地接”。

    言佑嘉把行李塞給他們,跑去上廁所。

    花雨劍問:“小飛哥,真要帶上這小子?”

    溫賽飛:“能怎么辦,人都到這了。”

    花雨劍:“既然管大的,又要管小的,任務艱巨,這就是傳說中的一拖二吧。”

    溫賽飛冷不丁問:“約束工具帶了嗎?”

    “扎帶,要不就地取材。”

    話畢,花雨劍反應過來,“你該不會要把他拴酒店吧?”

    溫賽飛不像開玩笑,早該以同樣方式對待馬霜痕,“必要時禁足。”

    言佑嘉完事出來,車也到了,一輛豐田SUV,他沒話找話,“姐夫,你好像對豐田情有獨鐘。”

    “你姐喜歡SUV。”

    溫賽飛導航開向打洛鎮,馬霜痕只反饋回兩個山頭大的茶山方位,范圍太廣,暫時沒辦法鎖定具體地點,只能先到地方再詳細打聽。

    馬霜痕臨時使用的電話號碼屬于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戶籍信息顯示有一個7歲的女兒。結合當地公安反饋的信息,號主在外地打工,號主父母均為茶農,假期會帶著孫女去茶山采茶。

    溫賽飛懷疑馬霜痕用類似電話手表的通訊工具單向打出電話,無法發短信,陌生電話也不能打入。

    現在中小學已開學,馬霜痕可能很難再有機會使用該通訊工具。

    溫賽飛和花雨劍的第一站就是去號主家,找到號碼的使用者。

    云南的山村跟海城一帶的村莊大相徑庭,山多路窄,少數民族風格較為突出。

    怕打草驚蛇,他們沒有貿然敲門詢問,而是在附近蹲點盯梢。

    溫賽飛和花雨劍肌膚黝黑,只要不說話不細看不太像外地人,而言佑嘉的膚色跟他姐一樣,白得發亮,一看就是游客,“被迫”成為“鎮車神獸”。

    下午放學時間,校車從鎮上載了村里的學生,逐一在各村口停車下客。

    他們蹲到了目標人物之一。

    小女孩背著書包,低頭玩著一個粉色的電話手表,走向號主戶籍登記的住宅。

    “小朋友。”花雨劍笑瞇瞇地打招呼,親和力比溫賽飛強,這種場合還是得他上。

    小女孩回頭,有點防備地看著面生的大人。

    花雨劍:“你手里玩的是什么東西,我以前都沒見過。”

    手表磕傷嚴重,像淘汰到電子市場的二手貨,只有基礎的通訊功能,但在小孩子眼里就是寶。

    小女孩很容易被激起炫耀之心,“手表啊,你不懂嗎?”

    花雨劍:“手表?怎么沒有表針?”

    小女孩嘲笑道:“這用來打電話的。”

    花雨劍:“真厲害,我小時候就沒有這種玩具。真的可以打電話嗎?”

    小女孩:“當然可以!我都是用手表跟我爸打電話。”

    花雨劍:“我不信,除非你給我試試。”

    小女孩略有防備,眼神和四肢瑟縮一下。

    花雨劍:“你說可以打電話,要不你打一下我的號碼試試,我不接,看能不能打通?”

    聽到不用交出手表,小女孩又松懈幾分,“打就打。”

    花雨劍一字一頓報號碼,小女孩在表盤戳戳點點,撥出電話,“接到了嗎?”

    花雨劍掏出震動的手機,號碼與打給溫賽飛那一串一模一樣,“接到了,真厲害!那是不是經常有人向你接手表打電話?”

    小女孩隨口道:“沒有啊。”

    溫賽飛忽然開口,“昨天有沒有一個漂亮姐姐跟你接手表用?”

    小女孩對溫賽飛的提防性明顯比對花雨劍高一點,點了一下頭又搖頭,“沒有啊。”

    溫賽飛手機顯示一張馬霜痕的素顏生活照——謝天謝地,言佑嘉提供了照片,終于派上一點用場——他指著說:“是不是這個漂亮姐姐?”

    小女孩緊張道:“這是我們的秘密。”

    溫賽飛了然,“你在哪里見過這個姐姐,很大很大的茶山?”

    小女孩生硬道:“我沒見過這個姐姐。”

    如果溫賽飛跟馬霜痕搭檔,她早就三兩下搞定這樣的頑固小孩,女警自有女警的人格魅力。

    溫賽飛耐心說:“我們是來接姐姐回家的,你告訴叔叔,姐姐有沒有受傷?”

    小女孩搖搖頭,“我不知道,她在屋里。”

    溫賽飛和花雨劍默契對視一眼,繼續循循善誘地開導,終于拼出一個大概。

    小女孩在南朗茶山碰見的馬霜痕,茶山快山頂處有一間石頭房,大人告誡不能靠近,里面有女鬼。他們一群孩子跟親屬進茶山,會偷偷去石房子探險。

    石房子有人看守,但看門人經常睡大覺。

    他們從窗戶看了,石房子里面很漂亮,不像鬼住的地方。“女鬼”也很白很漂亮,還經常給他們講故事。他們跟“女鬼”有很多秘密。

    溫賽飛讓小女孩把今天見到他們也當成秘密。

    回到車上,天色已晚不方便行動,最佳方案是上報給專案組,等待具體救援計劃。

    南朗茶山地形不明,崗哨不清,暫時不能輕舉妄動。如果晚去一步,馬霜痕又可能會被轉移,一旦偷渡出境,便如泥牛入海,杳無蹤跡。

    溫賽飛腦袋里冒出一個瘋狂的想法,想連夜劫人。他體會到馬霜痕當初想迫切解救韓弋的心情,他的沖動是對她的愛,她的沖動源泉是什么?是尋求心靈解脫,還是舊情難忘?

    最后壓下沖動的不是理智,而是現實。這趟出來溫賽飛名不正言不順,沒能配槍。

    次日中午,專案組人員抵達打洛鎮。

    溫賽飛在南朗茶山周圍轉了幾圈,每一個進山口都有村民把守,對面生面孔分外警惕。下個月開始進入采茶季節,茶山屬于村民的財產,一年之計在于春,一年收成也看春天表現,人人自發重視。

    所有線索上報,專案組速戰速決,下令今晚包抄南朗茶山,直取石房子。

    組長特地單獨約談溫賽飛,先擺出跟溫瑞民的關系,再擺領導威嚴,對他耳提面命。

    “小飛,我知道你跟小馬警官關系特殊,但規矩就是規矩,每一條規矩背后都是血的教訓。小馬這次違反紀律擅自行動,勉強可以解釋為年輕氣盛救人心切,但你跟她不同,你是一個中隊長,還是千挑萬選的重案隊中隊長。你應該比任何人明白這幾個字所代表的責任和榮譽。”

    溫賽飛體會到言佑嘉被他撂下時的無力感,最后只吐出兩個字,“明白。”

    明白歸明白,溫賽飛做不到在酒店靜候佳音,行動當晚,他和花雨劍撇開言佑嘉,游蕩在埋伏圈的外圍。

    熄了大燈,豐田SUV像頭巨獸潛伏在黑夜的鄉路邊。

    這一截屬于進南朗茶山的必經之路,偶爾有車燈掃過,比起海城的車水馬龍,車流少得可憐。

    花雨劍數到了第十一輛,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小馬弟弟知道我們忽悠他出去買煙,回來看不到人會不會發瘋?”

    “彼此彼此。”溫賽飛現在就處在發瘋邊緣。

    安靜的黑夜令人的聽覺分外敏銳。溫賽飛又聽見后方有車逼近,奇怪的是沒有一點燈光。

    花雨劍也有所察覺,和他同步盯著降下車窗的窗外。

    一輛同樣沒關車窗的路虎借著月光緩慢通過,司機的側影剛巧嵌入窗框,形成一幅深刻的黑白畫。

    夜里視物不明,任何畫面本該線條模糊,但溫賽飛憑直覺補全了畫的細節——昏淡月光下莫西干頭的剪影,沒有人比他和馬霜痕更有印象。

    從方向判斷,路虎準備去往南朗茶山,難道要轉移?

    “孖蛇來了。”

    溫賽飛暗罵一聲,馬上悄悄開車緊綴其后。

    “他們幾點行動?”

    花雨劍:“預計10點。”

    溫賽飛一看時間才8點,路口還沒完全封鎖,等安排妥當估計孖蛇早已轉移馬霜痕。

    他立刻致電專案組組長,請求允許跟蹤。

    那邊沉吟半晌,果決下令:只許跟蹤,盡量不發生正面沖突,等后援就位。

    路虎逼近一個崗哨,兩個村民模樣的人上前查看,笑著關掉破胎器,讓其通過。

    溫賽飛:“下車活動。”

    花雨劍甩甩脖子,關節咔噠作響,“來了。”

    有一個村民腰上掛著對講機,燈光亮在工作檔,剛好背對著他們。花雨劍飛身過去控制了這一個,抽了對講機關閉對話模式,另一個剛要察覺,也被溫賽飛同時拿下。

    “警察辦事,”溫賽飛給他們晃了晃警察證,“聽話閉嘴。”

    安全起見,溫賽飛用扎帶把人綁了,等花雨劍關了破胎器開車過來,逼問出一點大概。

    剛才路虎里有孖蛇和五花雞,孖蛇是茶山老板,五花雞跟老板關系匪淺,他們叫蛇哥和雞哥。茶山就是茶山,種茶采茶的地方,制茶廠在另外的地方,除了那間以往給守山人住的石房子沒有其他房屋。

    金世耐還有如此純粹的產業?

    溫賽飛上了花雨劍開來的車,茶幾路燈昏淡,只延伸到半山的停車空地,剩下的路程全靠腳力。

    遙遙發現路虎空車,他們先扎輪胎放氣,在等后援和突進之間,選擇了后者。

    盤山路拐過一個彎,近山頂的石房子沐浴在朦朧月光下,黑魆魆的窗戶,沒有任何光亮,陰森得像毫無人氣。

    溫賽飛和花雨劍的腳力賽過孖蛇和五花雞,逼近石房子時,他們也才到門口。

    孖蛇摸了一下后腰,顯然在掏槍上膛。

    花雨劍用手勢跟溫賽飛比劃:上不上。

    溫賽飛點點頭,就算此時不上,一會他們發現車胎已穿,也免不了一場惡戰。擊穿油箱帶來爆炸風險,危險悉數陡增。

    不待他們猶豫,石房子忽然傳來一聲槍響。

    溫賽飛和花雨劍不作多想,拔腿沖向石房子,兵分兩路包抄石房子。

    孖蛇憤怒的聲音透過狹小漆黑的窗戶傳來,“賤人,躲哪去,給我滾出來。”

    窗戶的鋼筋埋進墻里,防野獸似的穩固,比起人住的房子,更像牲畜棚子。那個帶手表的小姑娘得爬上窗臺才能看到馬霜痕。

    溫賽飛摳了一塊泥塊,往窗戶砸進去。孖蛇槍口陡轉,朝聲源放了一槍。

    如果馬霜痕足夠聰明,應該聽出第二批人來了。

    聽槍聲孖蛇用的應該還是之前的仿6.4式手.槍,滿匣7發子彈,換彈匣前最多還剩5發。

    花雨劍也效仿砸進一塊干土,又耗掉孖蛇一發子彈。

    孖蛇也該醒悟過來,屋外有人。他直接沖到窗口,瞄準窗外。月光暢通無阻,外頭悄然無人。

    孖蛇忽然發出一聲被扼頸的窒息呻.吟,槍聲再起,有人大聲哀嚎,大概中槍了。

    幸好,是男聲,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

    現在正是時候。

    溫賽飛和花雨劍匯聚門前,一起發力猛踹狠撞,門框變形劇震,鐵門應聲而開,迎來了五花雞的震天哭訴。

    “打錯人了操!啊——”

    視線適應室內的昏暗,勉強看清一房一廳的結構,五花雞倒在廳中央,恰好全部暴露在月光方格里。小房門口有兩條倒地糾纏掙扎的身影,應該是馬霜痕和孖蛇。馬霜痕正用繩索狀東西從后方鎖喉,孖蛇艱難舉槍,準備對馬霜痕腦袋放槍——

    嘭——!

    石房子的幽閉加劇了回音,槍聲震碎茶山的寂夜。

    第53章 第 53 章

    專案組組長饒是身經百戰, 也沒經歷過這樣尷尬而烏龍的場面,攻頂的號角剛要吹響,前線已傳來喜訊。

    警方包圍石房子, 準備突襲, 門口突然出現一前一后兩道相貼的身影,以為是綁匪劫持人質, 狙擊手就位待命。

    花雨劍的眉心晃過一點紅光, 嚇一跳,立刻叫道:“自己人!別開槍!”

    組長對花雨劍不太熟悉, 加之晚上看不清, 吼道:“松手!”

    花雨劍松開足面血肉模糊的五花雞,后者疼得立刻倒地呻.吟,半路給其他警察薅住。

    花雨劍準備掏口袋的警察證自證身份,周圍警察以為他要掏槍,登時警戒:“干什么!手舉起來!”

    從警近十年, 花雨劍還是第一次被當成嫌犯,無奈舉起手, “兄弟們,自己人,真的自己人!證件在口袋, 喏,你們掏出來看。”

    身旁的警察掏出給組長過目,組長才下令放人, “你是跟小飛一塊來的?”

    花雨劍撓頭點頭, 事到如今只能怪自己存在感太低, 沒給省廳來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小飛哥和小馬都在里面。”

    這次解救人質行動兩人受傷,無人死亡。

    孖蛇朝馬霜痕腦袋開的一槍沒有直接命中目標, 從屋頂反彈的子彈劃破了她的肩膀,威力堪比刀砍。馬霜痕劇痛之下,鎖喉的布繩隨之一松,孖蛇鉆空子掙開了。

    然而他面對的是兩個多警察,溫賽飛和花雨劍借著夜色聲東擊西,馬霜痕受傷后戰斗力較弱,翻到一邊用傷得更嚴重的五花雞做掩體。三人默契配合,耗盡孖蛇最后三發子彈的那一刻,近身肉搏繳了他的械。

    組長對此還不能有異議,溫賽飛和花雨劍的提前行動,是他口頭特批的。

    幸好還有專案組可以發揮才能的地方:徹查南朗茶山和金世耐的關系。

    兩名傷者被立刻送往醫院,馬霜痕當晚直接到了景洪市,這邊縫合才有美容針。她在救護車上就趴著睡著了,手還拉著溫賽飛的,已經很久沒睡過這么安穩的覺。

    縫合之后,馬霜痕一直睡到大中午。

    病床邊的看護變成了言佑嘉,馬霜痕掐了下他的臉頰,言佑嘉還是一副苦相,差點眼淚汪汪。

    馬霜痕:“又加鹽,你怎么在這里,我不是做夢吧?”

    言佑嘉:“你再掐我一下吧,我也怕自己在做夢。”

    如此有感情和邏輯,大概不是做夢。

    馬霜痕逐一想起昨晚石房子里的驚心動魄,“小飛哥呢?”

    言佑嘉剛要答被專案組的叫去,溫賽飛還說他跟著來對了,不然走開幾步都不放心把馬霜痕交給其他人。

    只聽后臺男聲伴著腳步聲傳來——

    “在這。”

    溫賽飛迎著窗戶天光走來,面容分外清晰,與以往不同的地方也無處可藏。

    昨晚馬霜痕就感覺溫賽飛的形象哪里變了,以為頭發只是反光,或者她視力下降所致,一時不敢確定。

    溫賽飛知道她在確認他的白發,故作輕松:“新染的奶奶灰。”

    “對不起……”馬霜痕的眼里有了反光,瑩瑩閃閃,比溫賽飛看自己的白發更扎眼。

    溫賽飛曾說過等人回來好好收拾一頓,可真看到人完好無恙出現眼前,忽然沒了所有怨懟。

    他坐到病床邊,避開她的肩傷擁抱她,長了胡茬的下巴輕輕摩挲她的發頂。

    “都過去了,沒事就好。”

    言佑嘉起身讓到一邊,情不自禁嗚咽一聲,像一只快哭的小狗。

    可是他只能抱住自己。

    病房略顯嘈雜,護士跟病人確認姓名和用藥,家屬詢問病人感受,馬霜痕和溫賽飛這一隅像一條流淌在菜市邊的小河,安靜的表象之下,只有他們能感受到流動與暗涌。

    馬霜痕為自己的魯莽埋單,教訓永遠留在肩上和履歷里。她受了不少皮肉和精神摧殘,沒有遭受侮辱,只跟溫賽飛提了一個要求,她的筆錄不要看,溫賽飛答應了。

    馬霜痕休了一個長假,哪也沒去,就在麗海佳園溫賽飛的家一邊恢復鍛煉一邊寫檢討,為表歉意檢討包攬了溫賽飛和花雨劍的份。

    馬霜痕失蹤40多天平安無恙歸來,成了一個奇跡在海城公安系統內部瘋傳。也算歪打正著成就一個不可復制的善果,同僚感慨她好命多于批判錯誤,畢竟懲罰是領導的權責。

    當然也少不了一些馬霜痕遭遇非人折磨的陰暗猜想。

    溫賽飛先于專案組智取石房子的事跡加上名人效應,越傳越神乎,甚至讓馬霜痕犯的錯退出大眾視野。相比馬霜痕的案例,溫賽飛身上有更多值得學習參考以及可以被復制的部分。

    孖蛇落網后,金世耐最后的精神支柱崩塌,斷斷續續把做過的都撂了。

    八年前,剛從拆遷獲得第一桶的金世耐到澳門賭博認識了彭建和,賭友惺惺相惜,互相借錢豪賭。金世耐贏了錢后想收手走貨,想拉彭建和入局。彭建和做進出口貿易,家大業大,在賭博上栽了大跟斗,差點把家賭沒了,想洗心革面,婉拒了金世耐。

    金世耐斥彭建和不講義氣,在他家吵起來,把女主人馬淑瑾也吵醒了。金世耐時年33歲,見了風姿綽約的馬淑瑾便起了淫念,越發嫉妒彭建和。

    爭吵激烈化,彭建和下的逐客令更像斷交信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金世耐爆發了。

    午夜,聽到摩托車的聲音和交談聲,金世耐慌了,來不及處理現場,只能引爆現場毀滅一切證據。

    后來經爛口蟹推介,金世耐包養了展紅云,純粹因為她受過高等教育,行事比較聰明。展紅云生在需要吸她血的家庭,獨立的表面也渴望依靠,金世耐成了她短暫的大樹,起碼不用再為錢發憂。

    當問起為什么殺害展紅云,金世耐陷入比反思1·26案還要長久的沉默。

    金世耐想過培養她接手水色他鄉的一部分業務,沒有故意殺害展紅云。是有一次吵架,展紅云嘲笑他缺失一邊乳.頭,他惱羞成怒把她的腦袋掐進浴缸,不小心溺死了。

    第二次殺人的金世耐沒了第一次的慌里慌張,更多的是無力和迷惘,思考不出殺人原因,也不想處理尸體。

    后來,是孖蛇發現現場,幫他把展紅云尸體拉到翠田水庫拋尸。

    孖蛇的供詞跟金世耐的有些出入,把溺死展紅云的罪名也攬自己頭上,大概想減輕金世耐的罪孽,讓他下去時輕松一點。

    馬霜痕復職前一天參加分局會議,成了領導口中的個別同志“不聽指揮,擅自行動,幸好沒釀成大錯”,聽到“將功抵過,下不為例”,偷偷刪掉了手里碼了一半的辭職申請。她還是踏踏實實跟花雨劍干活,別想著轉行什么刑辯律師,她可不想跟言佑嘉搶飯碗。

    重新回到大隊,同事好像當她沒離開,相熟的打聲招呼,不熟的點個頭。馬霜痕大概沾了溫賽飛的光,單位里早給他打點妥當。

    當警察也是她歪打正著的善果,馬霜痕撫摸著警察證上面的警徽,每一道紋路都像她走過的路,凹凸起伏,最終匯成一個深刻的符號。

    “早啊,小飛嫂,今天終于來上班了。”花雨劍捧著保溫杯回到辦公位,大嗓門恨不得昭告天下。

    馬霜痕臊紅了臉,低聲說:“師父,您能不能別那么大聲嚷嚷。”

    花雨劍:“我哪里說錯了嗎?”

    馬霜痕:“沒有錯……就是……不太合適……”

    花雨劍忽地湊近神秘兮兮問:“你有了?”

    馬霜痕一頭霧水,“有什么?”

    花雨劍的眼神飛快掃了一眼她的肚子。

    馬霜痕雙眉倒豎,“師父!”

    花雨劍很無辜,“沒有怎么說話吞吞吐吐,中氣不足。”

    馬霜痕:“師父,以后能不能別叫我小飛嫂,叫我小馬、珊珊、馬蹄爽都行啊。”

    花雨劍:“你不喜歡聽,有人喜歡聽。”

    馬霜痕泄氣,降低期待,“師父,要不我們做個約定,在單位還是叫我的名字?”

    花雨劍摸著忘記刮的胡茬,斜睨她一眼,一看就沒好事。

    “昨天分局開會的會議心得——”

    馬霜痕豪氣拍胸,“師父,沒問題,包在徒弟身上。”

    花雨劍這才放過她,“謝了,小徒弟。”

    明明戀情已經公開,怎么像談了地下情似的被同事揪住小辮子?

    馬霜痕百思不得其解。

    內勤過來叫開緊急會議,估計又來“大活”了。

    一屋子的刑警男人居多,除了個別穿警服,清一色的深色系打扮。海城進入春天,氣溫回升,適合發酵,空氣又開始彌漫一股復雜的味道,有煙味,汗臭,頭油味,甚至上一批同事吃的泡面味。

    熟悉的刑警日常風味回來了,不是那么喜歡,但讓人感覺親切。

    會議室座位有限,馬霜痕跟花雨劍還是站最外圍的一批,只能遙望溫賽飛的后腦勺。

    從云南回來他就把頭發貼頭皮剃短了,跟前年剛出院時的純獄風一樣,削弱了白發的視覺效果,又成了名副其實的小飛哥。同事暗地里打趣他一定是搞了什么滋陰補陽的秘術,這位江湖術士一定姓馬。

    溫賽飛一直在跟尚濤說話,沒留意到馬霜痕進來。等話講完,黑壓壓的身影像城墻阻擋視線,又不方便找人了。

    花雨劍低頭抱臂,無聲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然后,雙眼閃動著狡黠,偏身跟馬霜痕講話:“小馬,你站著看你男人坐著,什么感受?”

    馬霜痕倒沒特別感受,工作上她依然是小蝦米,可不敢覬覦大神的位置。

    “師父,你要是殺回重案隊,能帶飛我么?”

    花雨劍:“還指望我?抱你男人大腿更快!”

    馬霜痕:“不好吧……”

    尚濤的視線掃過烏泱泱的腦袋,嘈雜聲自動平息。

    早上8時許,鹽山區某工業區發生一起惡性命案,一對外地來海城務工的夫妻在宿舍被害,嫌犯作案后逃匿,天眼顯示最后出現在翠田水庫附近。目前推測嫌犯已逃進山嶺,準備對水庫周圍山嶺進行地毯式搜索,合圍擒兇。

    “老規矩,兩人一組行動,下面安排分組——”

    尚濤逐個點兵點將,點到最后只剩下三人,“撈劍跟……大利還沒出院,你跟誰好……”

    花雨劍在大隊長口中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

    尚濤暫時跳過花雨劍,“小馬,你跟緊你的小飛哥。”

    馬霜痕:“收到……”

    尚濤特地問:“小飛,這次安排沒意見了吧,還要這個大頭蝦嗎?”

    人群傳來隱隱竊笑。

    溫賽飛:“總不能讓她給別人添麻煩。”

    當事人的坦率讓竊笑升華成了哄笑。

    大頭蝦一張臉憋成大紅蝦,偏偏對那人罵不得打不得。

    花雨劍說:“濤哥可是月老,你倆擺酒得給他謝媒禮。”

    馬霜痕瞪他一眼,“師父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少說兩句。”

    尚濤折回正題,“還剩撈劍一個,哎……你還是跟你的老搭檔吧。”

    花雨劍叫道:“不是吧,我當電燈泡啊?!”

    第54章 第 54 章

    又一年清明。

    馬霜痕今年意外錯過父母的忌日, 一直到了清明才正式掃墓。

    馬淑瑜和言佑嘉也趕在上班早高峰開始前來了。

    言佑嘉一見溫賽飛就跟見財神一樣,滿心歡喜,當著老媽的面不方便叫姐夫, 只喊了一聲小飛哥。

    溫賽飛叫馬淑瑜的一聲阿姨比以往多了一絲親切, 畢竟把人家小白菜拱了,總得態度好點。

    經過這小半年的風波, 馬淑瑜對他的看法有所松動, 年齡大點也行,處事穩重成熟, 工作和生活上馬霜痕耳濡目染可以少走點彎路。

    馬霜痕把金世耐的批捕通知書的復印件燒給父母, 等之后判決下達,還會再燒判決書,跟他們分享喜訊。

    一會還要參加公安局的清明祭掃英烈活動,馬霜痕和溫賽飛都穿了警服,制服形成自然的約束, 并肩走路沒拉手。

    “小飛哥,往年你總是比我早。”馬霜痕說, 過去八年,每年1月26日父母的墓前總擺了一束未署名的花束,但從來不見溫賽飛現身。當時案子沒破, 他總怕見到受害者家屬,那些有意無意期盼的目光有千斤重量,足以壓垮一個新警的稚嫩肩膀。

    現在的溫賽飛一身輕松, 不小心碰上她的手背, 悄悄握了一下再放開, “以后每年跟你一起來。”

    馬霜痕愉快地哼了一聲,“你這句話保質期多久?”

    溫賽飛:“每年一次, 起碼陪你來五十次。”

    馬霜痕討價還價,“七十次。”

    她要他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到七十次的時候,你順便來看我。”

    溫賽飛說這句話時特別自然,墓園形同虛設,他沒有忌諱,好像在單位叫馬霜痕順便拎一份外賣來辦公室看他。

    馬霜痕愣了一下,忽然問:“小飛哥,你好像不忌諱談論死亡。”

    許是從警后見慣生死,對生命的看法逐漸超然,溫賽飛說:“死亡是人生必經的終點,就像每天下班要回家睡覺,家就是一天的終點,為什么要害怕必然的結果?”

    馬霜痕總覺得怪怪的,“這好像我師父才會說的話,特別有哲學,特別中庸。”

    身著警服,溫賽飛不好光明正大拖她的手,做各種親密舉動,但還可以敲她的腦袋,“那么看不起你的男朋友?”

    馬霜痕呻.吟一聲,抱著腦袋佯怒剜他一眼。溫賽飛打一大棒給一顆甜棗,揉了揉她的發頂。

    她認真問:“小飛哥,那你會怕死嗎?”

    “以前怕,現在更怕了。”

    溫賽飛覺得年齡不是代溝,但在生死面前,確實是鴻溝。女人比男人長壽,他總會走在她的前面。

    馬霜痕也偷偷拉了一下他的手,很快松開,像搞地下戀似的。

    “我以為你會說,怕死為什么要當警察。”

    溫賽飛:“平安退休的警察也很多,我們爭取當其中的兩個。”

    想到退休后就不用上班,馬霜痕一下來了憧憬,算了一下不由噗嗤:“小飛哥,你比我早工作七年,但只比我早退休兩年呢。”

    溫賽飛:“到時我天天送你上班,然后找毛毛去翠田水庫釣魚。”

    對嘛,這才像溫賽飛會說的話,總愛時不時“欺負”一下她。

    馬霜痕噘嘴比拳,“小心我在單位里祝福你空軍。”

    溫賽飛淡笑拿下她沒有攻擊力的拳頭,“空軍,但有個漂亮老婆。”

    ——正文完——

    第 54 章 空軍,但有個漂亮老婆。……

    又一年清明。

    馬霜痕今年意外錯過父母的忌日, 一直到了清明才正式掃墓。

    馬淑瑜和言佑嘉也趕在上班早高峰開始前來了。

    言佑嘉一見溫賽飛就跟見財神一樣,滿心歡喜,當著老媽的面不方便叫姐夫,只喊了一聲小飛哥。

    溫賽飛叫馬淑瑜的一聲阿姨比以往多了一絲親切, 畢竟把人家小白菜拱了, 總得態度好點。

    經過這小半年的風波, 馬淑瑜對他的看法有所松動,年齡大點也行,處事穩重成熟, 工作和生活上馬霜痕耳濡目染可以少走點彎路。

    馬霜痕把金世耐的批捕通知書的復印件燒給父母, 等之后判決下達, 還會再燒判決書,跟他們分享喜訊。

    一會還要參加公安局的清明祭掃英烈活動, 馬霜痕和溫賽飛都穿了警服, 制服形成自然的約束,并肩走路沒拉手。

    “小飛哥, 往年你總是比我早。”馬霜痕說, 過去八年,每年1月26日父母的墓前總擺了一束未署名的花束,但從來不見溫賽飛現身。當時案子沒破, 他總怕見到受害者家屬, 那些有意無意期盼的目光有千斤重量,足以壓垮一個新警的稚嫩肩膀。

    現在的溫賽飛一身輕松,不小心碰上她的手背, 悄悄握了一下再放開,“以后每年跟你一起來。”

    馬霜痕愉快地哼了一聲,“你這句話保質期多久?”

    溫賽飛:“每年一次, 起碼陪你來五十次。”

    馬霜痕討價還價,“七十次。”

    她要他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到七十次的時候,你順便來看我。”

    溫賽飛說這句話時特別自然,墓園形同虛設,他沒有忌諱,好像在單位叫馬霜痕順便拎一份外賣來辦公室看他。

    馬霜痕愣了一下,忽然問:“小飛哥,你好像不忌諱談論死亡。”

    許是從警后見慣生死,對生命的看法逐漸超然,溫賽飛說:“死亡是人生必經的終點,就像每天下班要回家睡覺,家就是一天的終點,為什么要害怕必然的結果?”

    馬霜痕總覺得怪怪的,“這好像我師父才會說的話,特別有哲學,特別中庸。”

    身著警服,溫賽飛不好光明正大拖她的手,做各種親密舉動,但還可以敲她的腦袋,“那么看不起你的男朋友?”

    馬霜痕呻.吟一聲,抱著腦袋佯怒剜他一眼。溫賽飛打一大棒給一顆甜棗,揉了揉她的發頂。

    她認真問:“小飛哥,那你會怕死嗎?”

    “以前怕,現在更怕了。”

    溫賽飛覺得年齡不是代溝,但在生死面前,確實是鴻溝。女人比男人長壽,他總會走在她的前面。

    馬霜痕也偷偷拉了一下他的手,很快松開,像搞地下戀似的。

    “我以為你會說,怕死為什么要當警察。”

    溫賽飛:“平安退休的警察也很多,我們爭取當其中的兩個。”

    想到退休后就不用上班,馬霜痕一下來了憧憬,算了一下不由噗嗤:“小飛哥,你比我早工作七年,但只比我早退休兩年呢。”

    溫賽飛:“到時我天天送你上班,然后找毛毛去翠田水庫釣魚。”

    對嘛,這才像溫賽飛會說的話,總愛時不時“欺負”一下她。

    馬霜痕噘嘴比拳,“小心我在單位里祝福你空軍。”

    溫賽飛淡笑拿下她沒有攻擊力的拳頭,“空軍,但有個漂亮老婆。”

    ——正文完——

    第 55 章 戀愛紀念日

    馬霜痕和溫賽飛確定關系已有一段時間, 期間經歷各種風波,日漸熟悉彼此身體,卻鮮有時間抱一起講些沒營養的情話。

    比如馬霜痕很難界定戀情正式開始的日子。

    溫賽飛表白當晚?她沒回應。

    她主動親他臉頰?他沒機會回應。

    還是在澳門酒店蓋被子純聊天?在拆遷區破房里沖動接吻?甚至開房做.愛之后他明確要她做他女朋友?

    如果選擇最后一種情況,他們好像把情侶該有的親密都嘗遍了, 才確定關系, 直接跳過了想親近又尷尬的試探階段。

    馬霜痕問溫賽飛什么想法, 選哪天當戀愛紀念日。

    溫賽飛:“真要說?”

    馬霜痕:“當然!小飛哥,我提前跟你打招呼哦,每年紀念日都要送我禮物。等確定日期我就在手機日歷新建日程同步給你, 你若是忘記, 嘿嘿——”

    溫賽飛:“你跟前男友分手的那天。”

    馬霜痕:“?”

    溫賽飛:“就是我和你的戀愛紀念日。”

    馬霜痕一臉的“至于嗎”, 給溫賽飛一記眼風壓下勢頭,又立刻笑嘻嘻:“多不吉利, 以前想起紀念日說不定還想起一些糟心事。要不加一天?”

    溫賽飛往前翻手機日歷, 找到十月下旬那一天,往第二天新建日程:和大頭蝦談戀愛。

    馬霜痕反而不記得具體日子, 只記得當晚溫賽飛送驚嚇過度的金世耐去醫院, 她跟過去才碰見韓弋。

    她小聲提醒:“分手當天是凌晨,你要是記得送醫那天,記得是加兩天。”

    溫賽飛又不是大頭蝦, 哪用她提醒。他坐沙發, 她就挨著他坐扶手,半盤著腿,手肘撐在他肩窩。

    馬霜痕探頭偷瞄一眼溫賽飛手機屏幕, 他在“受邀人”一項勾選了馬霜痕,日程同步給她。

    故意問:“小飛哥,你準備按月提醒還是按年提醒?”

    溫賽飛在“重復”一項勾選每月和每年, 偏頭看她,像在請示領導。

    踏進家門的一刻,馬霜痕就是溫賽飛的大領導。

    馬霜痕笑吟吟:“每月有什么禮物?”

    溫賽飛:“你可以提一個特殊要求。”

    馬霜痕:“什么要求都可以滿足?”

    溫賽飛:“你先提。”

    又來了,溫賽飛總會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以前馬霜痕說問他幾個問題,得到的回答也是“你說”。但他可不一定回答,每一次反問都算一個問題,老奸巨猾的臭男人。

    馬霜痕故作藐視,“愛呢?誠意呢?這跟開空頭支票有什么區別?”

    溫賽飛沉思片刻,“這個月可以先滿足你,滿意了嗎?”

    馬霜痕吃吃發笑,挨著他肩窩,自然帶動他跟著一起輕顫,幸福的姿態讓容顏越發動人,“床上床下都滿意。”

    “床下聊完,我們繼續解決床上問題。”

    溫賽飛扣住馬霜痕的腳踝,將她拖到他的大腿上,抄過她的膝彎將人打橫抱起,出其不意轉了一圈。

    馬霜痕腦袋發懵,咯咯笑著:“記得你剛才答應我的,滿足我的特殊要求。”

    溫賽飛:“你又有什么特殊癖好?”

    馬霜痕輕咬他的耳朵,氣息敷熱了他的耳廓,嗓音格外風情,“小飛哥,我想看你對著我打.飛機。”

    她突然起了壞心,想冷眼旁觀前冷靜自持的溫賽飛,在她面前情動失控的模樣,割裂感會讓她瘋狂。

    溫賽飛定了定神,“你繼續想。”

    馬霜痕輕掐他下巴,像他以前對她一樣搖了搖,“小飛哥!你剛剛答應過我。”

    溫賽飛將她往上掂了掂,抱穩了,“今天幾號?”

    馬霜痕有不祥的預感,“31號啊。”

    “這個月的紀念日已經過了。”

    啊——!

    第 56 章 馬殺雞

    從鹽山區警察實戰訓練基地回來, 溫賽飛讓馬霜痕給他按摩,腰酸背痛是假,想要她的愛.撫是真。

    馬霜痕也不懷好意,“按摩可以, 要脫.光光哦。”

    她可不想再玩在警校的那一套同學之間互幫互助松弛肌肉。

    這對溫賽飛壓根沒難度, 馬上執行領導命令, 問:“趴著還是躺著?”

    “趴下。”馬霜痕隱隱看到不可描述的變體,晃晃悠悠的,有立起來的勢頭, 看來基地的訓練強度遠遠不夠, 竟然沒把溫賽飛“打趴”。

    溫賽飛趴到鋪了一次性隔油床單的床上, 馬霜痕坐到床邊,穿著清涼的吊帶短裙, 往他后背脊梁淺淺的凹槽擠了按摩油, 以手心推開。

    她的掌心同他的后背一齊升溫,滑溜溜的油讓彼此肌膚更為貼合, 就像做的時候帶出的水一樣。

    她心猿意馬, 聲音也由平日的嬌俏變得格外柔和撩人,“這個力度合適嗎?”

    松弛肌肉遠遠不夠,但撩撥已經過火。

    溫賽飛沒有回答, 大手扣住她挨在床邊的膝蓋, 有意無意摩挲。馬霜痕的深處好像也滑溜溜的了。

    她將他后背的油往外拓展,一圈一圈打著,撫摸上他肩膀結實的肌肉。

    溫賽飛經常鍛煉, 肌膚底子好,上了油更為細膩,某個成語乍然閃現腦海, 馬霜痕不由噗嗤一笑。

    溫賽飛:“笑什么?”

    馬霜痕還揉著他的肩膀,“你猜我想到一個什么成語,特別適合你的。”

    溫賽飛:“什么成語?”

    馬霜痕:“猜嘛,別懶。給你點提示,跟我按的這里有關。”

    溫賽飛:“想不到。”

    馬霜痕使勁握了他一下,“你就是不想猜。”

    溫賽飛:“肯定不是什么好話。”

    馬霜痕:“但特別貼合你。”

    溫賽飛:“老肩巨滑。”

    馬霜痕愣了一下,掐了掐他肩膀,“小飛哥,你早想到了吧,逗我玩呢。”

    溫賽飛又像睡過去了。

    馬霜痕:“你就是老奸巨猾。”

    溫賽飛想起的是第一次沒隔著衣服握住她細嫩的肩膀,預料之外,異常驚喜。哪怕后來有了更深入的接觸,第一次的悸動仍然成了無可替代的情結。

    然后,她又給了他新的驚喜。

    溫賽飛側趴的腦袋給蓋上一副過大且特別的“眼罩”,殘留著她的體溫和體香,分外撩人。

    馬霜痕身體搭橋橫跨溫賽飛的后背,沒貼著他,只有兩顆尖尖如毛筆,蘸了油在他后背寫書法,一筆一劃都是勾引。

    “喜歡嗎?”

    她問,他沒答,答案在他走調的呼吸里。

    馬霜痕降低橋的高度,稍稍壓扁了兩團,在他后背研墨,將手心走過的地方重新磨一遍。

    她稍稍撐直雙臂,提起自己,兩只吊著的水袋軟和發亮,讓人忍不住想抓取,想品嘗。

    溫賽飛扯開“眼罩”,反手要摸她,夠不著,馬霜痕已移到了他下一弧線上。

    “哎,小飛哥,”變調的聲音滿是蠱惑,“有人說過你的屁股很翹嗎?”

    溫賽飛:“有人說過才出大事。”

    馬霜痕一想也是,笑著去碾他,一路擠油,然后到毛茬茬的腿,觸感比當初踩他更為敏銳,粗糙的感覺更為深刻了。

    溫賽飛像一個完美的模特,比例得當,肌理勻稱,靜靜躺著供馬霜痕研究。

    如果她是美術生,一定賺大了,人體結構不愁不過關。

    溫賽飛冷不丁問:“上哪學的這套手法?”

    馬霜痕若說像他紙幣開筒銬一樣無師自通,他鐵定不信,說不定又想到第三個人。

    “在水色他鄉聽多了,一直想玩一玩。”

    “還說不準誰玩誰。”

    溫賽飛忽然翻身抱住她,下面已經不容許他再繼續趴姿了。

    第 57 章 SUV

    海城的美食藏在深巷野郊里, 或許是一條僻靜逼仄的小巷深處,或許是環境粗野的農家樂。

    談戀愛之后,馬霜痕和溫賽飛盡量把假期休在一起,自駕周邊游, 換一個環境做.愛。

    他們驅車前往一家農家樂吃小有名氣的荔枝柴燒雞。農家樂吃的就一個鮮字, 這家店憑著燒雞打天下, 就算工作日也不少慕名而來的食客。

    茶足飯飽,溫賽飛不忘進行從老爹那里傳承來的休閑活動——釣魚,就在農家樂旁邊的魚塘, 特地開設了收費釣魚的項目。

    溫賽飛帶了兩支魚竿, 一新一舊, 舊的給馬霜痕湊合玩玩。

    馬霜痕戴上太陽帽,做足防曬, 問:“小飛哥, 魚塘里魚的密度比水庫大多了,100%能釣上魚, 還有什么挑戰難度?”

    溫賽飛反問:“你知道老板放了多少魚?”

    馬霜痕頓了頓, 搖頭。

    溫賽飛:“上一次放魚是哪天?”

    馬霜痕還是搖頭。

    溫賽飛:“釣吧。”

    他們還租了一頂太陽傘,在陰涼下作姜太公垂釣。

    周圍釣友都是清一色中年男人,隱隱印證了那句傳言, 愛上釣魚是一個男人性.能力下降的開始。

    溫賽飛是馬霜痕親身驗證過的例外。

    沒多久, 溫賽飛的魚漂有動靜了。

    馬霜痕忍不住跳起來,差點叫出聲把魚嚇走。

    溫賽飛淡笑著收竿,一條活蹦亂跳的生口魚進了魚護。

    “好厲害!”馬霜痕已經開始想到了起碼三種吃法, 清蒸,煲湯,油炸……

    溫賽飛跟她想到一塊, “回去想怎么吃?”

    馬霜痕慈悲了一下,“多供養兩天,這可是你的戰利品,很難得。”

    畢竟他們上一回釣魚的收獲并不那么吉祥。

    周圍的釣魚佬頻頻朝這對俊男美女投來好奇的目光,除了羨慕,似乎都在嘲笑男方,怎么帶美女來這種地方約會。

    有人在溫賽飛釣起第二條生口魚時問出了口。

    馬霜痕瞥了溫賽飛一眼,預先打招呼似的,一肚子壞水昭然若揭,替他回答:“這邊不會碰到熟人。”

    溫賽飛冷笑一聲,由她瞎扯。

    釣魚佬恍然大悟,干笑兩聲,訕訕歸位了。

    溫賽飛:“大頭蝦,真正偷情的人可不會這么說。”

    馬霜痕:“是么,真正偷情的人會說什么,示范一下?”

    “真正偷情的人什么都不會說。”

    溫賽飛忽然勾過馬霜痕的肩膀,低頭避開她的帽檐,吻了下紅嘟嘟的唇。

    “真正偷情的人會直接做。”近處的眉眼顯得格外清晰,卻滿是調戲。

    馬霜痕嬌嗔著輕推開他,“看來你是偷情老手,很有經驗。”

    “多謝我老婆陪練。”溫賽飛總是用最冷靜的表情,講出最曖昧的話。他又淡定起來收竿,好像沒吻過她一般。

    這一趟溫賽飛雖沒爆護,好歹沒有空手而歸,裝了大半箱魚,馬霜痕也貢獻了小部分——如果溫賽飛手把手教她收竿也算的話。

    如果他們回海城,下午3點前就得回程,免得趕上晚高峰。好在連休兩天,他們訂了溫泉酒店,可以在農家樂請人加工魚,吃了晚飯再啟程。

    入夜,鄉村沒有城市那般光污染嚴重,一路只有寥寥幾輛過路車輛的燈光,見慣了車水馬龍,他們好像進入了異域,這邊不會碰到熟人。

    突然間,胎監報警燈亮了。

    溫賽飛剛發破案獎金就換了SUV,更加不放心,停在白天擺攤賣農家自制燒雞的空地上,下車排查有無漏氣。

    馬霜痕也打著手機燈幫他做雙重檢查,確認應該沒有明顯漏氣,才回到車上。

    馬霜痕系好安全帶,卻發現溫賽飛沒動。

    “還有什么安全隱患嗎?”

    溫賽飛忽然說:“珊珊,你以前說喜歡SUV。”

    馬霜痕:“沒錯,SUV空間大,有問題嗎?”

    溫賽飛:“你以前為什么說喜歡SUV?”

    馬霜痕幾乎不用多想,渾身的不自在與期待早已宣告答案。

    溫賽飛熄了車燈,車內外陷入同一種迷情的黑暗里。

    第 58 章 S~U~V~

    溫賽飛解開馬霜痕的安全帶, 撐著扶手箱探身放低副駕靠背,彼此間剛剛縮短的距離驟然下降一截,馬霜痕的心失重般咯噔一下。

    溫賽飛跨過扶手箱,擠到副駕。空間變得局促, 擁抱更密實, 習慣了在大床撲騰, SUV仿佛跟普通轎車沒有區別。

    馬霜痕含笑問:“你確定?”

    溫賽飛側身攬著她,回應她一個水意淋漓的吻。

    他們的呼吸撞在一起,又敷在彼此臉上, 模糊又溫暖。

    馬霜痕:“你不怕被人揪住?”

    溫賽飛:“荒山野嶺有什么人?”

    馬霜痕點點他的鎖骨, “有好色之徒。”

    溫賽飛樂得其名, 當場坐實了名號,揉著她的一團暄軟, 外套阻擋她的體溫和觸感, 他便要撤掉。

    她的外套是一件清透寬松的套頭衫,光線充足時可見清晰看見打底吊帶的花紋, 在陰涼處飄逸, 在陽光下性感。

    “不要……”

    馬霜痕死死攥住下擺,不給他拎走,她可不想突然來人時光溜溜的, 連塊最后的遮羞布都沒有。

    溫賽飛誤解了她的意思, “不想做?”

    馬霜痕搖頭,“衣服不要——”

    關鍵的動詞還沒說完,溫賽飛會意從衣擺進去, 推起吊帶和bra,毫無阻隔握住了她。摸著不夠痛快,他掀開了障礙物, 低頭吃了一口。

    是真的吃,用上了牙齒,曾經掃過他后背的尖尖獲得一種將斷未斷的痛覺。馬霜痕叫出聲,亢進比痛疼占上風。她用勁將他的腦袋按向自己,罰他補償。

    溫賽飛當真輕輕呵護上了,靈巧掃去短暫的疼痛,只剩下讓人尖叫的撩撥。

    馬霜痕搭配了淺藍的修身牛仔褲,扣子和拉鏈繃得有點挑戰性,像防狼一樣。溫賽飛更喜歡她穿裙子,掀開就能干。

    馬霜痕有點小得意,嘴角壓不住,還沒意識到接下來問題的嚴重性。

    牛仔褲給扒到膝彎,溫賽飛夠到她里面褲子底檔涼津津的斑塊,一揉,水量更多,笑罵她:“急成這樣。”

    “就你不急。”馬霜痕夠到他對應的地方,早撐起一帳高。她幫他放出來,他也只放這里出來,哪像她屁股都快光光了。

    “干嘛?!”她不滿,要剝掉他的殼,他不愿,說:“還不夠干.你?”

    情動時的低俗就是絕佳催化劑,馬霜痕真想讓溫賽飛立刻落實那個關鍵動詞。

    “老奸巨猾!”馬霜痕也罵道,牛仔褲真的滑離了她的腳踝,剩下的三角布料也彌留不久。

    下面不著片縷,涼颼颼的,容易叫人失去安全感,但溫賽飛很快幫她填充回來。

    馬霜痕膝蓋大張,踩著儀表臺,也踩不太穩,每一次碰撞都容易叫她失去平衡。她便像以往一樣盤住他頻頻起伏的腰。

    黑暗屏蔽了視覺,讓其他感覺更為敏銳。他們看不清彼此,卻又實實在在擁有彼此。

    SUV隨之震顫,如果后備箱的魚箱里還有魚,估計得忍受好一番浪濤洶涌。

    “好像、流出來了……”馬霜痕忽然緊急報告。

    “我還沒赦。”溫賽飛說。

    “不是,水……”馬霜痕頭腦混亂,語無倫次,“我的……”

    溫賽飛暫停,但沒離開她,費勁摸了下座墊,沒檢查出異常,但她的屁股確實滑溜溜的。也怕影響座椅通風系統,他撈過她的牛仔褲墊在下面。

    這回,馬霜痕放心接納他了,捧著他的臉頰問:“小飛哥,你喜歡車里還是喜歡在家?”

    “喜歡你。”溫賽飛熱得從頭拎走了短袖,光著膀子抱她。

    “那就用力,”馬霜痕說,“用力喜歡我。”

    溫賽飛跟暴改后的“大飛”似的,馬力十足,把馬霜痕拍得一顛一顛的,車門好像關不住聲音。她不敢松開牙關再添亂。

    溫賽飛不滿意,“怎么沒聲音?”

    馬霜痕剛要開口,給他撞亂了節奏,不小心跑出幾個單音節。溫賽飛便沒意見了。

    倏然間,周圍能見度上升,前擋風玻璃掃來一大束移動的光線,堪堪削過溫賽飛的屁股。

    幸好他還穿著黑褲子,不然光著目標更扎眼。

    只是其他車路過,亮光轉瞬即逝。

    他們凝神屏息的一瞬,好像比一個鐘頭還煎熬。

    馬霜痕:“你說他們能看清我們嗎?”

    溫賽飛:“看清你會更激動嗎?”

    馬霜痕猝然一縮,無聲告訴他答案,不過不是因為外人,純粹是他幾句瘋話。

    溫賽飛肩膀微震,差點給她吸吐了,戀戀不舍撞了幾下,匆匆跟她換位,不然真交代了。

    馬霜痕抱著頸枕,趴椅背上像只乖順小狗,任溫賽飛在后面抽打屁股。

    她不由扭頭,問:“你累嗎?”

    但顯然挑錯了時候,哪個男人會承認自己現在累,哪怕滿頭大汗。

    啪的一聲,溫賽飛賞了她一座五指山。

    馬霜痕意外發現她喜歡些微的痛覺。

    她說:“我想坐你。”

    溫賽飛遂了她的意。

    馬霜痕坐著,衣衫自然蓋住隱秘的風景。

    他冷冷命令:“撩起來。”

    馬霜痕給他托動著,借他的力顛顛顫顫,沒怎么費勁,一手撐著窗框,一手撩起來,好像準備喂他。

    SUV沒有開燈,卻有一對更圓更大的車燈,借著淡淡月色,在溫賽飛眼前亂搖亂晃。

    他還沒試過“上交”作業,總覺得被壓著有點被動。

    馬霜痕哪顧得上他的小心思,坐姿給足她掌控感,方便調整最佳角度。哪怕隨便搖兩下,豆豆也能擦出火。她快遭不住了,要散架。

    溫賽飛抬動著她,跟抱草她時一般臂力驚人,圈在她左右跟扶手一樣牢固。

    她在他的帶動下,一起同步進入另一種境界。

    第 59 章 拍拖飯

    馬霜痕和溫賽飛答應的拍拖飯姍姍來遲, 沒辦法,都在同一單位,做到統一休假實屬不易。除了花雨劍和陳忠鈺,溫賽飛還喊了尚濤, 他才是正宗大媒人。但尚濤推掉了, 說等他們的喜酒。大領導不來, 其他人樂得自在。

    馬霜痕和溫賽飛的交友圈交集多,基本都是熟人,說是拍拖飯, 本質是找個名頭聚餐。

    毛郁寧和言佑嘉也來了。

    為表誠意, 溫賽飛親自下廚, 地點就在麗海佳園的家。

    溫賽飛雖然釣魚不精,收拾起魚來還挺熟手, 三兩下復刻一鍋鮮美滑嫩的啫啫魚頭煲。

    溫賽飛問大廚:“撈劍, 口感怎樣,能入大廚的眼嗎?”

    花雨劍嘗了一筷子, 比出大拇哥:“可以!比起我來就差那么一點點吧。”

    陳忠鈺笑罵:“夸人還不忘帶上自己。”

    花雨劍:“我可以放心把我徒弟交到你手上了。”

    馬霜痕說:“師父, 你怎么聽起來一副如釋重負的口氣?”

    花雨劍:“大家看吧,小飛嫂多聰明,一聽就知道我想表達什么。”

    其他人哄然大笑。

    出了單位, 當著溫賽飛的面, 馬霜痕可不好要求花雨劍別叫小飛嫂,他輩分大,多折煞她。人家當初只答應在單位不叫。

    毛郁寧說:“我終于知道我為什么找不到女朋友, 原來是因為我不會做飯。”

    花雨劍說:“我會做飯也不見得能找到女朋友,兩者沒關系。”

    毛郁寧端起酒杯,“都是大齡光棍, 走一個?”

    花雨劍跟他干杯,“只是光棍,沒有大齡,哥們年年十八。”

    毛郁寧:“行行。”

    言佑嘉:“既然不帶年齡,也帶我一個唄,兩位哥哥。”

    三只玻璃杯叮當輕擊,這仨就純粹找借口多喝酒。

    陳忠鈺也坐不住,“怎么不帶我?”

    花雨劍笑道:“明明是小飛哥和小馬的拍拖飯,怎么成了單身狗開趴了?”

    馬霜痕:“你們孤立我們。”

    言佑嘉:“就該孤立你們。”

    飯后,還是馬霜痕和溫賽飛收拾廚房,其他人發揚傳統美德,打掃客廳。

    平常工作忙,溫賽飛基本不下廚,馬霜痕也只有煮泡面的水平,他們還是第二次一起出現在廚房。上一次是在花雨劍家,離確定關系還有很長一段路,溫賽飛給馬霜痕拍了一張在前男友那里露餡的照片。

    馬霜痕問他還記不記得這張照片。

    溫賽飛說記得。

    馬霜痕:“你刪了嗎?”

    溫賽飛:“你猜。”

    “你當時沒有女朋友,應該沒刪吧。”

    馬霜痕有自戀的底氣。

    溫賽飛:“沒刪。”

    馬霜痕唇角微揚,有點小得意,猜對和被珍視,雙重歡喜。

    “小飛哥,其實那張照片把你也拍進去了,你不知道吧?”

    溫賽飛:“知道。”

    意外的反倒是馬霜痕,“你知道?我們說的是同一個東西吧?”

    溫賽飛還是無波無瀾,“鍋蓋反光。”

    馬霜痕:“你什么時候知道?”

    溫賽飛:“藍牙發你剛好瞄到。”

    馬霜痕往溫賽飛的手臂彈了一點水珠,“你怎么不告訴我?!”

    不然前男友可以少指控一條她精神出軌的罪證。

    戀愛也治不好溫賽飛繞彎子的毛病,“誰讓你是大頭蝦,后來你怎么發現?”

    ……當然不能說要不是前男友提醒,她肯定一直沒發現。美女翻看舊照當然只看自己,誰會在意邊邊角角。

    溫賽飛的語氣多了幾許危險,“一直沒發現?”

    馬霜痕縮了縮脖子,“怎么可能……”

    雖然同為刑警,馬霜痕功力畢竟差了七年,心虛哪能瞞過老刑警的眼睛。

    溫賽飛無奈一笑,“果然是大頭蝦。”

    馬霜痕怕他深究,趁他不備,摟住他的肩膀,堵住他的嘴。

    也不知這個男人還藏了多少秘密。

    言佑嘉要進廚房拿垃圾桶,意外撞見,進退兩難。

    “哇靠,我瞎了。”

    第 60 章 見家長①

    馬霜痕和溫賽飛確定關系差不多一周年, 也該到見家長的時候。

    主要是有人好像比較著急。

    “我不著急,隨你。”溫賽飛如是說,好像忘記誰先提“我爸媽想讓我帶你回家吃飯”。

    這一年馬霜痕24歲,經歷人生第二個本命年;溫賽飛31歲, 第三個本命年正在朝他招手。

    一個風華正茂, 戀愛還沒談夠, 工作還沒精進;一個已經到了被催婚催育的年齡,身邊同齡人基本有家有室,甚至兒女雙全。

    “你真的不急?”馬霜痕貼著面膜, 口型受限, 聲音有些含糊。

    當然這種問題問不出答案, 得看具體表現。

    溫賽飛抱著筆記本在沙發上處理一點文件工作,看著變化姿勢踱步的女朋友, “你要再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我真就急了。”

    馬霜痕蹦坐到沙發,帶得溫賽飛輕輕顫動, 好像顛在浪上, 有點動感。

    她就喜歡逗弄一本正經的他,湊過敷著面膜的臉要貼他,給緊急偏頭避開。

    再湊, 再避。

    然后溫賽飛挪開筆電, 趁機勾過她肩膀,把她摁到他大腿上,分別鎖住她的腰和肩。

    “還鬧。”溫賽飛眼疾手快, 往外打開她勾起準備蹬他的雙腳。

    普通情侶的打情罵俏,到了他們這里成了實力切磋,分分鐘演變成擒拿格斗, 或者赤身肉搏。

    “老實點。”溫賽飛的生擒變成了擁抱,把她摟得舒舒服服的。

    馬霜痕仰躺著跟他講話,“要不你先來我們家?”

    溫賽飛好像有一瞬間聽不懂,或者不敢相信。

    馬霜痕說:“跟我小姨和阿弟一起吃飯。”

    溫賽飛的笑意很含蓄,“好。”

    馬霜痕忽然補充,“但我可能要先準備一下。”

    溫賽飛:“準備什么?”

    “一件人生大事,到時你就知道了。”

    馬霜痕沒故作神秘,只是有點沒底。

    自從胞姐過世后,馬淑瑜不太樂意過生日。破案后的第一年,在馬霜痕“命令”下,這個日子怎么都得一家人吃頓飯。

    這一晚比以往聚餐多了蛋糕和酒,三個人都有點微醺和嚴重話嘮,往年不方便說的,也都倒了個底朝天。

    比如言佑嘉本科時跟一個師姐表白過,因師姐來海城工作,才考研過來,神不知鬼不覺第二次表白,還是失敗了。

    比如馬淑瑜跟神秘叔叔已經分手了,中年人的感情充滿算計,不談也罷,過兩年還不用伺候老頭子。

    馬霜痕感情順遂,唯一的煩惱是工作,她想進重案隊,又怕跟溫賽飛同一個辦公室遭人閑話。

    言佑嘉說:“你現在經常跟他搭檔,閑話還少?”

    馬霜痕說:“不一樣,進重案隊要過小飛哥那一關,誰知道他會不會故意放水。”

    “沒見過那么耿直的姐,遇到放水還不喜歡。”

    言佑嘉喝大了說胡話,起身要去放水。

    餐桌只剩下并排而坐的姨甥兩人。

    馬霜痕往桌沿支肘捧著雙頰,扭頭看著馬淑瑜扮可愛。

    馬淑瑜:“等等,這樣特別好看,保持住,我給你拍張照。”

    說罷,掏出手機準備好拍照模式。

    馬霜痕:“要live圖哦。”

    馬淑瑜:“沒問題。”

    馬淑瑜稍后仰,拉好距離,“準備好,笑臉,三、二、一——”

    “媽媽。”馬霜痕輕輕叫了一聲。

    馬淑瑜愣了下,以為幻聽,手背溫柔地貼貼她燙乎乎的臉,“珊珊,喝迷糊了?”

    上一次,馬霜痕上一次叫她作媽媽,也是發燒迷糊的時候。

    馬霜痕看著她,是微醺還是羞澀一目了然,“我可以叫你媽媽嗎?”

    馬淑瑜好像在辨別她的玩笑,但只猶豫了一瞬,怕錯過似的,馬上說:“可以呀,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我一輩子的閨女。”

    “媽媽。”馬霜痕張開雙臂擁抱她,埋在她肩頭悄悄吸鼻子。

    馬淑瑜輕拍她的后背,像小時候一樣,也像所有相擁的女同胞一樣。

    這些年小姨待馬霜痕不薄,她早該叫上了,只是有點害羞,怕給她負擔。

    如果結婚之后可以稱一個毫無血緣關系、半陌生的女人為媽媽,她更應該稱一個撫養她八年的血親為媽媽。

    言佑嘉回來,一頭霧水,暈上加暈,明明早已破案,“你倆咋又哭上了呢?”

    馬淑瑜睨了言佑嘉一眼,含淚笑道:“這是我們的小秘密,你遲早會知道。”

    溫賽飛正式見女方家長當天,提了大包小包來云頂金灣拜訪。

    “太夸張了吧……”馬霜痕不得不幫他分擔一部分,兩雙手才能拎上去。

    溫賽飛說:“我準備一份,我爸媽準備一份。”

    言佑嘉奔過來開門,一聲姐夫就要習慣性溜到嘴邊,咽下,暫時換成小飛哥。

    馬霜痕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正式介紹雙方:“這個是我的弟弟,言佑嘉,也可以叫他的英文名‘又加·鹽’;這是我的男朋友,溫賽飛,你可以叫他小飛哥。”

    言佑嘉問馬霜痕:“姐,我是不是該跟他握手?”

    馬霜痕笑道:“隨便啦。”

    言佑嘉第一次握住溫賽飛的手,跟見了領導似的,一激動稱呼便蹦出來:“姐夫,您好!”

    溫賽飛淡笑配合地跟他短暫一握,叫了聲佑嘉。

    ……怪肉麻,怪親切的。言佑嘉心想。

    馬淑瑜也從沙發起身相迎,馬霜痕忽地心跳加速,跟第一次登臺演講似的。

    馬霜痕站到馬淑瑜身側,親昵地搭著她的雙肩。

    “小飛哥,我來正式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媽媽。”

    兩個男人俱是一怔,恍惚的一瞬想起來時路,然后跟著她們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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