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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溫賽飛的手機來了電話, 華為手機,屬于唐冰龍的。

    來不及多寬慰馬霜痕幾句,溫賽飛松開手, 示意她去關辦公室的門。

    溫賽飛接起電話, “五花哥,晚上好, 有什么指點嗎?”

    馬霜痕趁溫賽飛轉身, 匆匆抹掉淚痕,鬼鬼祟祟撿起地上那串鑰匙放回原處。一口氣還沒喘勻, 只見溫賽飛繞回轉椅, 順手將鑰匙揣兜里,好像當它從來沒離開過筆筒旁邊。

    馬霜痕僵了一瞬,偷偷癟嘴。

    五花雞說:“冰糖龍,馮小南手機怎么一直關機,她什么時候回來上班, 這邊有客人指名要找她啊。”

    之前馬霜痕臨時退出調查,離開水色他鄉, 溫賽飛用的借口是調理身體,上夜班太熬人。

    五花雞還說,備孕就直接說, 有什么不好意思。

    溫賽飛極為自然,像接其他同事的電話,“我老婆又不陪酒, 找她干什么?”

    還在單位, 環境正經, 馬霜痕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溫賽飛老婆是誰,白白咯噔一下。

    五花雞:“我知道有你在, 她絕對不可能陪酒,人家客人也沒說要她陪酒嘛。”

    溫賽飛:“水色他鄉可沒有點公主的前例。”

    五花雞頭疼道:“馮小南在嗎,我來跟她說。”

    溫賽飛:“到底想干什么?”

    五花雞嘆氣,“客人來,會點公關,馮小南像以前一樣繼續在包廂當公主,行嗎?”

    溫賽飛不置可否,“五花哥,這個老板什么來頭,排場好像挺大。”

    五花雞:“錢越多排場越大,我想起來了,那晚你還救過這個老板,速效救心丸,你年紀輕輕竟然會隨身帶那玩意,我以為上了年紀才備著。”

    溫賽飛:“我們送到醫院突然跑掉的那個?”

    五花雞:“對對對。”

    溫賽飛:“他該找我才對,怎么盯上我老婆?”

    馬霜痕在旁聽溫賽飛一口一個老婆叫著,神情自若,十分入戲,真怕到了水色他鄉他對著她順口叫起來,怪肉麻的。

    五花雞惱了,“客人的要求,我怎么知道!馮小南到底來不來?”

    溫賽飛看了眼馬霜痕,“我問一下她,晚點給你答復。”

    掛了電話,溫賽飛跟馬霜痕轉述,問她是否記得哪個客人對她特別感興趣。

    小馬美女特別實誠,“太多了。”

    溫賽飛默了默。

    馬霜痕不屑道:“你可別不信。”

    溫賽飛:“挺自豪?”

    “還成吧,主要好像包括哪個中隊長來著……”

    馬霜痕像瞪著近視眼,看他又像沒看見他,一臉無辜。

    溫賽飛懷疑她在找回當年被拒的平衡,低聲笑罵:“我又不是客人。”

    馬霜痕扯回正題,問急救的客人有什么特征。

    溫賽飛回憶當晚情況。

    男客進入艷絕唐朝的“水調歌頭”包廂之后,好像受到什么巨大驚嚇,暈厥過去。溫賽飛收到對講機呼救,作為第一個保安趕到現場,判斷疑似心絞痛后給男客喂下速效救心丸。開了五花雞的車和他一起送到醫院,溫賽飛進急診室找推車,五花雞在后頭看著男客,沒想給鉆空子遛了。

    按理說男客并非付不起醫藥費的人,好像在逃避什么,或者也恐懼醫院。

    男客的胡子令人印象深刻,人中一字型,下巴W型。

    馬霜痕啊了一長聲,“我想起來了,這個人好像被我嚇了一跳。可是我什么都沒做啊,就是剛好到了包房門口跟他問聲好,他就跟見鬼似的。膽子那么小還出來花天酒地……”

    溫賽飛抱臂,仰頭往椅背枕了枕,頭痛似的,跟那晚在醫院急診科一樣。

    馬霜痕正想關心兩句,只見他忽地輕拍扶手起身,“我們去會會那個男人,今晚有空嗎?”

    “沒大事,放一下鴿子而已。”

    馬霜痕才想起跟言佑嘉約了宵夜,一會得提前說一聲。

    換以往,溫賽飛一定會來一句:男朋友?

    表白心意后,彼此的喜歡可以明目張膽,第三個人仍是禁忌。溫賽飛不想多嘴,不想給她壓力,生怕每一句提及都是催促。

    馬霜痕沒那么多思量,低頭給言佑嘉發微信。

    又加鹽:加什么班,你不會偷偷跟姓韓的復合吧?

    馬蹄爽:不可能。

    又加鹽:加班就是跟小飛哥在一起咯,拍照打卡,不然我告老媽。

    馬蹄爽:你敢!

    又加鹽:嘻嘻。

    溫賽飛準備拿車,走在前面,馬霜痕舉起相機對著他的背影,依舊遵循她的2/3法則,按下拍攝鍵,唯獨忘記關掉閃光——

    溫賽飛給閃回了頭。

    馬霜痕堆起笑容比耶,“自拍留念,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咱們隊里。”

    馬霜痕發了照片。

    又加鹽:可以可以[色]這個身材不錯,老姐你終于知道吃好的了。

    馬蹄爽:別鬧,匿了。

    溫賽飛站在主駕門邊,隔著車身問:“不開你的‘窩窩’?”

    “我現在是家貧如洗的馮小南,”馬霜痕熟稔地拉開豐田副駕,“小飛哥,這個客人有嫌疑嗎?”

    溫賽飛說:“暫時不清楚是否有嫌疑,他得給我們解釋清楚兩點疑問,為什么怕你,為什么在急診溜號。”

    溫賽飛準備系安全帶,見馬霜痕巋然不動,“怎么了?”

    “小飛哥,”馬霜痕忽然有些中氣不足,“我真的可以順利完成任務嗎?”

    溫賽飛:“親我的時候膽子那么大,現在突然沒信心?”

    馬霜痕又羞又急,“親你又不會丟命,頂多丟——”

    魂。

    溫賽飛還在等后文,“親我丟什么?”

    馬霜痕快皺起臉,“小飛哥!”

    溫賽飛不再逗趣,寬慰道:“不是第一次去水色他鄉,以前可以,以后肯定沒問題。”

    馬霜痕:“以前接觸的都是小嘍啰,旁觀而已,不需要參與太深入……”

    溫賽飛側身扶著方向盤,“你不是孤軍奮戰,你搞不定的事,還有我。”

    馮小南和唐冰龍是一體的,馬霜痕在潛入水色他鄉調查販毒案的同時,溫賽飛會繼續調查展紅云案,兩個案子看似相對獨立,實則相輔相成。

    馬霜痕癟了下嘴,“孤軍奮戰還無所謂,我回不來就算了,萬一連累了你……”

    溫賽飛伸手扳過馬霜痕的肩膀,面對面隔著扶手箱談判,交易的是彼此的信任與生命。

    “你聽著,有我在,你不會回不來。我要你平平安安活著,看著殺害你父母的兇手伏法。”

    如果此時溫賽飛還索要賄賂,馬霜痕恐怕早往他嘴上親去了。

    馬霜痕:“可是……可是我是大頭蝦啊!”

    溫賽飛忍俊不禁,“不說好不是嗎?”

    馬霜痕苦惱,“小飛哥,在水色他鄉又不能叫真名,馮小南也不是我的名字,還是大頭蝦親切一點,你以后還是繼續叫我好了。”

    “大頭蝦只是一個昵稱,而且不知道你有沒發現,你的狗屎運真的不是一般的旺……”

    溫賽飛釣魚二十幾年,釣到過魚,時有空軍,偶爾釣上大大小小的破爛垃圾,馬霜痕一來,他竟然釣到了尸體。

    馬霜痕噘嘴,“明明可以說運氣,非要說狗屎運,真是……”

    狗嘴吐不出象牙,她生生咽下,又堆起迷人笑容,狗腿道:“領導說得太好了,向領導學習。”

    溫賽飛收斂笑意,前所未有的嚴肅,跟剛才調侃她的小飛哥判若兩人,“你當我是領導,現在我以領導身份最后叮囑幾句。”

    馬霜痕正襟危坐,一如等待新警授銜之時。

    溫賽飛說:“彭佩珊,你是受害者的女兒,也是一名人民警察。你從警的初衷是親手抓住真兇,告慰父母,不是為了公器私用,血刃仇人。”

    馬霜痕情緒在雙眼涌動,不待他提醒,自發地重復:“我是馬霜痕,也是彭佩珊。我是1·26殺人焚尸案受害者彭建和和馬淑瑾的女兒,也是鹽山分局刑警大隊的民警。我從警的初衷是親手抓住殺害我父母的兇手,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絕不能讓仇恨蒙蔽雙眼,公報私仇。”

    溫賽飛拍拍她的肩膀,像所有前輩對后輩的肯定與期許。

    “我們出發。”

    白色豐田啟動,緩緩駛出鹽山分局刑警大隊大院,載著馬霜痕和溫賽飛遠離刑警的身份,以另一種面貌潛伏進海城的灰色地帶。

    第32章 第 32 章

    馬霜痕一回水色他鄉, 幾個相熟的公主湊上來東問西問,“怎么還回來上班,我們以為你辭工不來了呢, 人人都說你回老家養胎了。”

    溫賽飛當初給馮小南請假找的借口是調理身體, 調好了繼續上班,調不了就辭工回老家, 非常彈性。

    現在看來, 彈性過頭,彈沒了, 只剩下性。

    馬霜痕大大咧咧, “天天熬夜能生出什么好胎,我才不現在懷呢,誰知道會不會懷上怪胎。”

    公主們給逗笑了,一個兩個嘻嘻哈哈,笑罵她口不擇言凈說胡話。

    有個心善的還說:“就你和冰糖龍那模樣, 肯定能生出超可愛的寶寶。”

    許是夜色熏人,馬霜痕神思竟跟著飄了一把, 覺得確實有道理。

    回到現實,又覺得可操作性不強。

    “干活啦干活啦,”馬霜痕拍拍臉頰趕走困意, “現在先養活我這個可愛寶寶再說。”

    五花雞過來一見馬霜痕便笑容滿面,如迎貴客,“我滴姑奶奶, 馮小南你終于回來了, 哥等得你好辛苦。”

    此話不祥, 聽著像勸人下海。

    馬霜痕警覺,“五花哥, 我何德何能讓你等呀,該我等你才對。有什么事我可以幫上手的嗎?”

    五花雞:“知道你嘴皮子伶俐,等會好好表現。客人一會就到‘水調歌頭’,你快去等著。”

    馬霜痕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一直負責‘三字房’,今晚升級了?”

    五花雞:“是啊,永久升級,開心嗎?”

    馬霜痕擺出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謝謝五花哥提點,我一定好好干。五花哥,今晚‘水調歌頭’是什么主題?”

    水色他鄉的包廂燈光有多種主題,艷絕唐朝是紅色系,金碧輝煌是黃色系,午夜魅影是藍色系,等等,像現在“水調歌頭”亮著的大白燈是沒名沒姓的保潔模式。

    五花雞:“客人就要這個主題。”

    “啊?”馬霜痕仰頭瞇了瞇眼,光線比他們隊審訊室的還犀利。

    五花雞:“客人可能怕黑,上次在走廊差點絆了一跤。千萬不要切成‘艷絕唐朝’,上次可把客人嚇心絞痛了,我也快心絞痛了。”

    怕黑還來玩夜場,馬霜痕心里嘀咕,嘴上應過。

    前臺在對講機呼叫五花雞,不一會兒,五花雞去而復返,畢恭畢敬領來了今晚的貴客——馬霜痕暫且稱他為老胡子。

    老胡子今晚穿了一件墨綠的POLO短袖衫,衣擺收進黑色西褲里,多虧保潔模式的燈光,馬霜痕看清他腕上的百達翡麗鸚鵡螺和四十上下的年齡。

    老胡子也借著燈光一直打量馬霜痕。

    按以往流程,現在該上陪酒小姐讓客人挑選,門外毫無動靜,五花雞不知道野哪去了。

    馬霜痕先給老胡子上茶,“老板以前來過這里吧,現在需要請公關姐姐過來么?”

    老胡子反問:“你叫什么名字?”

    “馮小南。”馬霜痕正了正左胸的銘牌。

    老胡子:“今年多大?”

    “水調歌頭”還真成了審訊室,老胡子在調查戶籍信息。

    “20歲,”馬霜痕按馮小南的戶籍信息說,“剛好可以領證。”

    老胡子好像心算片刻,“這么小就結婚了?”

    “沒讀書出來打工都結婚早。”馮小南和唐冰龍的設定都是初中畢業后來海城打工。

    老胡子:“你說話沒口音,老家哪里的?”

    “華洲,小地方可能您沒聽說過。”馬霜痕又問一遍現在要不要讓公關進場。

    老胡子:“今晚不點公關,我看你比較合眼緣。”

    馬霜痕困惑又為難,“可是老板,我們水色他鄉規定公主不能喝酒,還是叫公關姐姐過來一起玩熱鬧一點吧。”

    “水色他鄉的公關不能出臺,公主不能做公關的事,規矩不能壞。”

    老胡子口氣頗大,像規矩的制定者一般。

    “來水色他鄉就找樂子,有人喜歡找公關喝酒,有人喜歡找公主聊天。你不用害怕,我就是找你聊聊天。”

    馬霜痕自然笑道:“來者是客,我怎么會害怕客人呢?老板今晚想開哪一瓶,我讓人去取來。”

    “喝酒壞事,”老胡子狡猾地蓋了酒杯,挪到一邊,“今晚嘴巴用來說話。”

    馬霜痕疑心更重,夜場收入主要來自酒水,其次是陪酒小姐,每個包廂都有低消,老胡子不沾酒水和小姐,五花雞怎么還沒給轟出去?

    老胡子問:“你說你結婚了,你老公哪里人?”

    馬霜痕背劇本,“跟我一個地方,我們是初中同學,現在也是同事。”

    老胡子:“哦?他現在也在水色他鄉?”

    馬霜痕:“當保安,叫唐冰龍。”

    老胡子冷笑兩聲,“難怪敢讓你來做公主,這么漂亮的老婆不盯緊點,小心讓人勾走了。”

    馬霜痕斟酌要表現各玩各的還是情比金堅,最后折中說:“水色他鄉也有很多漂亮的姐姐,我也擔心他被人勾走。”

    不咸不淡聊了半晚,老胡子十句有八句在套馮小南的個人信息,馬霜痕把有劇本的說了,沒跟溫賽飛約好的糊弄過去。一旦她掉轉矛頭打聽他的信息,比如做哪一行工作,老胡子老奸巨猾,說他今晚的工作就是陪她聊天。

    老胡子臨走留了1000的現金紅包,馬霜痕轉頭塞給五花雞,“謝謝五花哥給我介紹財神爺,但這錢我不能收,收了冰糖龍會誤會,鐵定劈了我。”

    五花雞以為1000只是零頭,給他中介費而已,要知道水色他鄉的公關私下出臺一次平均水平2500,給到他最多300。小姐跟客人相熟后,中介費就拿不到了。馮小南屁事沒做就能拿那么多,實在讓他大開眼界。

    他財迷心竅激動道:“乖乖,這可是真的財神爺,馮小南你要發達了。”

    馬霜痕:“五花哥,這位胡子老板到底什么來頭?”

    俗話說拿人手短,五花雞多少該吐露一點,可惜他另一頭也被人拿捏著。

    五花雞訕笑:“江湖上的事少打聽,馮小南,你只要把客人伺候好就行了。”

    凌晨2點下班,馬霜痕在水色他鄉門口等了一會溫賽飛,見到人便湊近說:“好像有人一直盯著我。”

    溫賽飛攬著馬霜痕的肩頭,警覺打量一圈,“哪個方向?”

    馬霜痕:“說不清,女人的直覺。”

    溫賽飛當機立斷,“現在暫時不回車里,天亮我們找個固定的地方。”

    夜間有點涼意,一會還得湊合到天亮,馬霜痕和溫賽飛直接進了附近的肯德基,呆二樓最角落的地方。

    馬霜痕說了今晚“水調歌頭”的情況,連同1000塊現金紅包去向也交代了。

    溫賽飛說:“看來他在查你,華洲那邊我安排一下。”

    馬霜痕吃完東西洗了手,雙手往桌沿托著臉頰,“小飛哥,我想起以前我爸說過的一句話,有時候得到貴人的賞識,僅僅是因為某一個瞬間你讓貴人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我是不是長得像他以前認識的誰?”

    溫賽飛:“你能長得像誰?”

    他們經常并排坐,到哪都是主駕和副駕。

    馬霜痕捧著臉朝他扭頭,“我媽。但是,沒可能那么巧吧?”

    溫賽飛:“說不定你又運氣爆棚。”

    馬霜痕欠身壓低聲:“我偷偷觀察過,沒有看到他胸前凸點,兩邊都沒有。”

    溫賽飛:“里面穿背心或者貼了東西。”

    “你們男人也用胸貼?”

    馬霜痕迷惑蹙眉,目光險些下移,幸好及時扭頭,又往桌沿托著臉。

    溫賽飛淡淡道:“我不用。”

    馬霜痕:“怎么解決視覺效果?”

    溫賽飛反問:“自然現象,為什么要特地解決?”

    馬霜痕又轉頭,“兇手也是男人,是不是一樣想法,沒了一邊無所謂,不去做一個假的裝飾,所以讓展紅云看到了?”

    沒等溫賽飛回答,馬霜痕又輕輕拍桌補充,“不對,展紅云說他常年穿背心,做的時候都不脫,應該還是在意的。”

    溫賽飛接觸1·26案時間比馬霜痕早了七八年,對她各種疑問反應相對平淡,應該早考慮過各種可能性。

    “這屬于隱私部位,一般人很難觀察到,沒必要特地修復。也或許他認為大火可以燒掉一切證據。”

    馬霜痕想起尸檢報告里描述馬淑瑾的尸體呈側臥抱膝狀,明顯為了護住咽下肚子的證據。

    溫賽飛突然揉了下馬霜痕的發頂,及時壓制了她的悲傷,“如果老胡子下次還給你紅包……”

    馬霜痕深深吸氣,甩掉酸澀,“我上交給你。”

    畢竟屬于贓款,還是領導拿主意比較妥當。

    馬霜痕:“你覺得老胡子還會來找我?”

    溫賽飛:“誰叫你是萬人迷?”

    馬霜痕莫名嗅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十指交握墊著下巴,俏皮壞笑:“馬馬虎虎啦。”

    她忽地湊近,肩膀跟他的將觸未觸,狡黠道:“小飛哥,你也不差吧,談過幾個?”

    溫賽飛睨了她一眼,反問:“你談過幾個?”

    “下一個是最后一個吧。”

    馬霜痕看似回答,實則廢話,這話的有效期沒有限制,對下一個還能繼續使用。

    彼此都沒指望對方講實話,話題不了了之。

    天一亮,溫賽飛就帶馬霜痕往附近工業區和農民房鉆。

    馬霜痕打著哈欠問:“我們找誰?”

    溫賽飛:“找房子。”

    馬霜痕清醒幾分,“找房子干什么?”

    溫賽飛:“養蚊子。”

    馬霜痕疑似被跟蹤,暫時不能再回青松苑,每天繞彎甩小尾巴白白消耗精力,不如就地扎營減少懷疑。

    逛了一圈,他們最后定下一棟翻新宿舍樓的一房一廳。房間不足四十平,位于五樓中段,左右都有步梯可下,走廊封了該地段統一的深色格柵。房間內家具和大家電齊全,就差被鋪和一些必要的小家電。

    馬霜痕問:“這里你住還是我住?”

    溫賽飛只看了她一眼。

    馮小南和唐冰龍已經結婚,同公司上班還分開住反而令人費解,一起租在工業區的宿舍樓比較符合他們的工資水平。

    馬霜痕犯難地看著臥室那張寬度不足一米五的床,除此以外能橫躺的只有沙發,再沒地方放折疊床。

    “臥室給你。”

    熬了一夜加半個早上,溫賽飛早乏了,在沙發就地而臥,手臂蓋眼,小腿不得不從扶手下支出,一米八幾的個頭像卡在木沙發里。

    馬霜痕就這樣陰差陽錯跟這個男人“同居”了。

    第33章 第 33 章

    馬霜痕在大超市好一頓采購, 堆滿購物車,不得不急電溫賽飛來幫手。

    “順便連你的一起買了。”

    溫賽飛剛好給漱口杯裝袋,粉藍粉紅, 一看就是情侶款, 其他日用品也差不多。

    “挺好。”

    溫賽飛拎著滿滿當當的兩袋,馬霜痕手握撐衣桿, 提了一袋被子回到臨時宿舍。

    放了東西, 馬霜痕清了清嗓子,“你確定臥室給我?”

    剛才看一米八幾的男人睡沙發, 小腿從扶手下支出, 挺拘束的,又沒有放折疊床的空間。

    馬霜痕多看溫賽飛一眼,似在給他最后反悔的機會。

    溫賽飛:“晚點我買個睡袋。”

    馬霜痕點頭,“不知道要在這里住多久,為了日后方便, 我們得約法三章。”

    溫賽飛:“你說。”

    馬霜痕掏出手機,照著備忘錄念:“第一, 宿舍內禁煙,要抽出外面走廊。”

    溫賽飛:“我戒煙。”

    馬霜痕:“第二,進入關門的房間前先敲門, 得到允許才能進入。”

    溫賽飛:“行。”

    馬霜痕:“第三,客廳屬于公共區域,不許光膀子, 不許只穿內褲。”

    出差青海同住那次, 馬霜痕開燈不小心撞上溫賽飛脫褲子, 后遺癥還在。

    溫賽飛:“你關著臥室門也不行?”

    馬霜痕:“萬一我不小心開門出來呢?”

    溫賽飛往沙發大喇喇一坐,“我不介意。”

    馬霜痕急了, 兜起手機,兩步殺到溫賽飛跟前,“不行。”

    溫賽飛靠著沙發背,松弛一笑,一看就知道在逗她。

    馬霜痕磨他,“快答應我。”

    溫賽飛:“行,答應你,還有嗎?”

    馬霜痕:“就這三點,你還有補充嗎?”

    溫賽飛說:“只有一點,不許帶其他男人進來。”

    馬霜痕:“肯定不會。”

    溫賽飛只留給她一個“誰懂你”的眼神,翻看袋子里的東西,“藍色都是我的?”

    馬霜痕:“嗯,差什么你自己買吧,我睡會。”

    馬霜痕鋪了被鋪和衣而睡。環境雖然一般,疲累到極點倒是沒了挑剔,馬霜痕渾渾噩噩做了許多夢,最后給食物香味催醒了。

    不過比起外賣,溫賽飛透露的進展吸引力更強。

    他說:“你猜誰去馮小南的老家找人?”-

    爛口蟹第101遍大罵華洲是個破地方,當之無愧的貧困縣,難怪螞蟻偉死也不陪他過來。窮山惡水出刁民,不知哪個龜孫這么陰公,路上撒釘子害他爆胎,爛口蟹罵罵咧咧耽誤了快兩個小時。

    爛口蟹到達馮小南身份證地址所在的村莊沒一會,動靜便傳遍整個村。一來他開了海A牌照的寶馬,不太常見,二是他的嘴又大又厚,跟膿腫爛嘴一樣,更加罕見。

    村莊小巷繁多,門牌號排序不太規律,爛口蟹亂竄好一會,不得不問人。可惜留守的大多是老人孩子,老人只會方言,小孩不懂找路,爛口蟹豁出去說找馮小南,也沒人懂。

    爛口蟹磕磕絆絆找到馮小南的戶籍地址。農家小院老舊整潔,門口釘著一塊“光榮之家”的牌匾,拴著的大黃狗一個勁地吠,就想掙脫繩索叼他。

    爛口蟹罵了幾聲,把大黃狗主人罵出來了。

    老頭拿鼻子看人,跟大黃狗一樣兇巴巴的。

    爛口蟹招手散煙,這點江湖規矩還是懂的,然后問這里是不是馮小南家。

    老頭把煙別在耳背,問:“你是誰,你怎么找上這里?”

    爛口蟹一聽有戲,直接從錢夾抽了兩百現金,塞老頭手里,有意撓了撓猙獰的大花臂,社會屬性一目了然。

    “老哥,留你買煙抽。”

    老頭虛虛攏著現金,“馮小南是我外甥女,戶口掛我這里而已,不住我家。”

    爛口蟹自犯事之后,親屬關系淡漠,揣摩好一會反應過來老頭是馮小南舅舅。

    “馮小南的家在哪?”

    老頭:“人都嫁了,娘家哪找得到,找她老公家還差不多。”

    爛口蟹問嫁去哪里,聽老頭說的村名對上唐冰龍的身份證地址,放心大半。爛口蟹掏出手機對著馮小南家荒宅咔嚓一張,準備去唐冰龍家瞅一眼,剛好收到一條新微信,來自五花雞:

    蟹哥晚上好[玫瑰]

    下午剛到一批新[茶]

    香[色]嫩[害羞]甜[飛吻]美[心]

    歡迎來品[茶]

    小吳在[禮花]水色他鄉[禮花]恭候您的大駕[比心]

    五花雞跟著發來一張長圖,各種高P凹姿勢的美女掛著號碼牌,個個婀娜多姿豐乳翹臀,帶著一股直通鼻腔的淡奶香,看得爛口蟹心旌搖蕩,直想提槍上陣來幾發。

    爛口蟹早把什么冰糖龍拋諸腦后,手機導航劃回水色他鄉,即刻開車趕回海城。

    大黃狗的主人看爛口蟹走遠,也擦咔了他的背影發微信。

    “濤哥,打聽馮小南的人走了。”-

    馬霜痕不禁撫胸慶幸,“要是繼續瞞著濤哥出來,被爛口蟹查到豈不是完蛋?”

    溫賽飛說:“濤哥早拜托了他的老戰友,不會出岔子。”

    馬霜痕:“我是說我們在隊里完蛋。”

    溫賽飛:“你不是總強調我是領導,天塌了還有高個子頂著。”

    馬霜痕的踏實感真實了一點,心里偷樂,“誰叫你就是。”

    溫賽飛和馬霜痕回歸正題分析一通。

    傳言水色他鄉的老板金爺之下就是三大神獸——花名帶動物的三個人,孖蛇,螞蟻偉和爛口蟹,能差遣爛口蟹做事的只有金爺,而最近只有那個神秘的老胡子要查馮小南。

    如此推測,老胡子差不多跟金爺劃上等號,難怪昨夜能在水色他鄉隨心所欲,昏厥那一次五花雞那么緊張。

    馬霜痕絞玩著好長一截的頭發,不可思議道:“看來我狗屎運確實挺好,剛開始就碰上嫌疑人。”

    溫賽飛說:“你把老胡子盯緊了,只要他在,爛口蟹總會出現。”

    販毒案鎖定金爺本人就明朗一半,只差尋找他販毒的證據鏈。

    可是展紅云案這邊,萬一爛口蟹跟展紅云只是露水情緣,壓根不清楚她后續去向,水色他鄉的男客多如牛毛,該如何篩選下一個跟展紅云有關的人?

    馬霜痕真切體會到破案就像大海撈針,撈不起來就成了懸案,塵封多年,就像她父母的案子。溫賽飛一定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才能如此淡然面對。

    溫賽飛好像揣摩到馬霜痕的心思,“兇手時隔七年再次浮出水面,之后一定還會在其他地方露馬腳。”

    馬霜痕擠出笑容,不能拖垮隊友的精神。

    溫賽飛轉到下一個議題,“既然被盯上,我們以后要更加小心,稱呼和措辭上要改改,免得露餡。”

    馬霜痕和溫賽飛就像一根繩上的兩只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們對好臺本,類似隊里成了家里,濤哥變成大哥,只在溫賽飛的昵稱上出現分歧。

    小飛哥盡量避免出現,冰糖龍僅限跟他人提及使用,小龍哥又土里土氣的,馬霜痕最后選擇放棄,近了不用叫,遠了唐冰龍。

    入夜時分,馬霜痕和溫賽飛重新潛入水色他鄉。

    馬霜痕又被五花雞安排到“水調歌頭”,便開門見山:“五花哥,今晚還是那位長胡子的先生嗎?”

    五花雞搓搓手指頭,“昨晚拿這個拿爽了吧。”

    馬霜痕實誠道:“都孝敬您老人家了,以后發財就靠五花哥提點了。”

    五花哥可不信她把紅包盡數上交,“沒讓你老公知道吧?”

    馬霜痕:“我老公?”

    誰來著?

    哦,那個同一屋檐下打地鋪的男人。

    五花哥:“男人都是小心眼,聽哥一句勸,包廂里面的事別跟你老公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馬霜痕:“包廂里面沒發生什么事呀。”

    五花哥曖昧擠擠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水調歌頭”包廂亮如白晝,馬霜痕果然等來了目標人物。

    馬霜痕端茶倒水,“老板今晚也不用公關姐姐來暖暖場嗎?”

    老胡子:“有你暖場還不夠?”

    馬霜痕:“我怕就我一個人不太會說話,老板會嫌無聊。”

    老胡子:“我覺得你有很多故事,肯定不會讓我無聊。”

    馬霜痕心頭一顫,是不是哪里露馬腳?

    她面上仍是相對鎮定,“老板真會開玩笑,我才20歲,吃的米還沒老板吃的鹽多,哪有那些公關姐姐會講故事。”

    老胡子:“我就不愛聽她們編故事,我喜歡聽真故事。”

    馬霜痕正尋思怎么接,敲門聲傳來,五花雞的臉出現在包廂門的玻璃視窗。

    老胡子一記眼神準許了。

    五花雞領著一個人進來,示意站旁邊,“老板,你要找的保安我帶來了。”

    馬霜痕和溫賽飛交換一個眼神,不知道他突然出現的名頭,因為她跟老胡子提過?還是前幾晚他救了老胡子?或者兩者有之,老胡子對她的好奇超出一般夜場男客對女人的一時興起。

    “老板你好,不知道找我來有什么吩咐?”堂堂重案隊中隊長要跟一個嫖客謙恭致意,馬霜痕莫名替他憋屈,悄悄躲開眼神。

    老胡子收了收端詳的眼神,“前幾晚就是你喂我速效救心丸?”

    溫賽飛:“是。”

    老胡子:“你怎么隨身帶著這種東西?”

    溫賽飛當然不會說這是許多民警的隨身急救藥,“家里老人用過,覺得有用就帶身上,自己用不上也可以給有需要的人。”

    老胡子不可能聽出破綻,“不錯,水色他鄉的急救水平全靠你一個人拉高了。”

    五花雞忙搶答:“老板,回頭我們一定會給員工落實基本的急救知識,下次出現意外狀況一定不會像上次一樣手忙腳亂。”

    老胡子顯然不滿,沒給五花雞眼神,看著溫賽飛說:“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怎么樣都得好好感謝你。這個月澳門大賽車,你跟過來看。”

    老板當久了,老胡子的感謝還帶著一絲倨傲,像賞了溫賽飛一張票。

    “謝謝老板好意,我心領了,恐怕我一個人去不了……”

    溫賽飛看了一眼馬霜痕,請示批準似的。澳門一詞跟疑似金爺的人拉鉤,彼此眼神多了幾許深意。

    “帶上她。”

    老胡子皮笑肉不笑,眼神定在馬霜痕身上。

    老胡子看似送了兩張票,實則類似買一贈一,馬霜痕是前面的一,溫賽飛是后面的一。老胡子對馬霜痕的興趣超過對溫賽飛的感謝。

    馬霜痕走的每一步,都有以身做餌的危險。

    溫賽飛沉著臉回到工業區宿舍,跟每一個被戴綠帽的丈夫似的。

    馬霜痕悄悄打量溫賽飛神色,“你放心好了,我會保護好我自己,再怎么說我也是——”

    警察。

    份量厚重的兩個字到了嘴邊,拐了個彎,馬霜痕雙手往腦袋比了兩個長耳朵,“《瘋狂動物城》里面那只兔子。”

    溫賽飛:“你說我是老狐貍?”

    馬霜痕白他一眼,“誰跟你是一對。”

    這句話無疑讓溫賽飛火上添油。

    他冷不丁說:“馮小南。”

    馬霜痕有了點入戲意識,“嗯?”

    溫賽飛:“馮小南跟我是一對。”

    馬霜痕瞪眼,“沒問你。”

    溫賽飛一笑,她又更惱火。以前沒表白,溫賽飛還知道收斂,現在話里話外占她便宜,天天逗她解悶。

    馬霜痕:“不許笑。”

    “笑都不許,那么霸道。”溫賽飛雙手往腦后一枕,仰躺到沙發。

    忽然安靜的一瞬,鄰居插播了一些雜音,嗯嗯啊啊哼哼唧唧吱吱呀呀,現場教學所有單音節詞。

    這支午夜廣告無形拉長了馬霜痕和溫賽飛的沉默,令人尷尬又煩躁。

    馬霜痕問:“你要先洗澡嗎?”

    溫賽飛以為被看出點異常,慢慢坐起來,傾身雙肘墊著膝頭,“你先。”

    “那我先用浴室了。”

    馬霜痕拉開橡皮筋,抖了抖蓬松的長發,從臥室抱衣服出來,溫賽飛還是同一個姿勢。

    浴室門是磨砂玻璃,馬霜痕在門背后從上往下,一層層褪去色彩,變成一條模糊的藕色。

    溫賽飛噌地起身出走廊,習慣性掏煙盒,一摸口袋癟了。

    他在戒煙。

    隔壁宿舍走出一個光膀子的男人,叼著煙一身汗,哼著小曲撐晾在走廊的干衣服,跟他狀態截然相反。

    溫賽飛扶著欄桿,俯視茫茫夜色,低聲笑罵了一句。

    第34章 第 34 章

    距澳門大賽車還有半個月, 涉及馮小南和唐冰龍兩個假身份出境手續等問題,鹽山分局刑警大隊和濱海分局禁毒大隊的兩位大隊長開了一晚的緊急會議。

    最后雙方像夫妻離婚,兩個孩子一邊一個, 馮小南歸濱海, 唐冰龍歸鹽山,各自解決身份合法化問題。接頭人也由各案負責人安排, 馬霜痕和溫賽飛正式在業務上分家, 和“家里”碰頭單獨行動,分散風險。

    如果展紅云案和1·26案跟水色他鄉脫鉤, 溫賽飛先撤出, 馬霜痕有可能會孤軍奮戰。他們還沒到面臨這種可能性的時候。

    唐冰龍因急救客人立功,被任命為水色他鄉保安隊副隊長,地位水漲船高,竟然也有了巴結他的人。

    馬霜痕:“你到哪里都是當領導的命。”

    溫賽飛:“除了在家里。”

    馬霜痕不禁好奇,“你們家誰是領導, 你爸還是你媽?”

    溫賽飛:“我媽。”

    馬霜痕:“孩子的婚姻大多是父母的翻版,所以, 你不用幻想在家里當領導了。”

    十句疑問里溫賽飛能有一兩句正面回答已屬罕見,這回他倒痛快,“不當就不當, 你想當?”

    馬霜痕依舊實誠,“沒想過。”

    她還沒有任何組建家庭的想法,更無攀爬職業巔峰的欲望, 她只想破案。

    入秋后空調閑置, 馬霜痕除了換衣服不關臥室門, 方便通通風,隔著墻壁跟溫賽飛臥談。

    鄰居還是會插播單音節詞教學頻道, 時間不長,晚睡預備鈴似的,他們聽到不得不蒙頭大睡。

    隔日,馬霜痕到水色他鄉點卯,前臺說有她的東西,然后哼歌伴奏,給她捧出一大束艷俗的紅玫瑰。黑色包裝紙,纏繞著發光燈帶。卡片寫著生日快樂。

    是了,今天是馮小南身份證上的生日。

    前臺疑惑,“馮小南,你怎么一點也不驚喜的樣子?”

    馬霜痕笑笑,“還行。”

    馬霜痕掏出手機給溫賽飛發微信。

    馮小南:你沒送我花吧?

    溫賽飛秒回,又跟沒回一樣。

    冰糖龍:我可以送了?

    馬霜痕不知道溫賽飛賣關子還是否認,他很少會唐突她。

    馮小南:OK,你沒送。

    正是上班打卡高峰,不少人路過多看幾眼,愛瞎摻和的龐秋怡也湊過來,陰陽怪氣:“喲,你家冰糖龍那么大手筆。”

    馬霜痕問:“送你要么?”

    龐秋怡跟被侮辱了似的,開過眼角的白眼翻得特別夸張,然后才反應過來,“有人想給你家冰糖龍戴綠帽。”

    這一看就不是區區保安能消費的規模,一般的客人也不會這么大方。

    溫賽飛聞風趕來,交替看著馬霜痕和巨大的花束。

    馬霜痕跟丟燙手山芋似的,拜托前臺,“一會我讓保潔阿姨來收一下。”

    溫賽飛拉馬霜痕到一邊問:“他送的?”

    馬霜痕點頭,“應該是。”

    溫賽飛:“他知道你在這里。”

    馬霜痕:“我沒請假,他當然知道我在這。”

    溫賽飛剛要松一口氣,發現情況更為復雜危險。他不是在撬墻角就是被人撬墻角,可是這方院墻從來不屬于他。

    “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他,你是指老胡子。”

    馬霜痕聳肩攤手,“不然呢?”

    溫賽飛可不愿意再提她男朋友。

    馬霜痕和溫賽飛的表情都不太好,一個上火一個陰沉,以前辦案從未遇到這般糟心的情況。

    馬霜痕:“先聲明,我可沒勾引他。”

    溫賽飛:“來這里的男人看到漂亮女人撲上去了,還需要勾引?”

    馬霜痕安下心,“你沒誤會我就好。”

    溫賽飛眼里有了不一樣的情緒,“你只是怕我誤會?”

    馬霜痕認真點頭,“萬一你覺得我對不起‘家里’,要把我扭送回去。”

    溫賽飛又冷下來,“必要時我會把你‘送回家’。”

    “一個爛男人而已,沒事的,我可是——”

    馬霜痕揮揮拳頭,也練過幾天。

    溫賽飛鄭重其事,“你現在面對的人比你以前的任何一個追求者都要危險。”

    “你說的對,”馬霜痕屈指往溫賽飛腦門出其不意彈一下,“我現在面對的男人最危險。”

    溫賽飛忽然逮住馬霜痕犯罪的手,握住不放。在驚喜感方面,馬霜痕從來不是溫賽飛的對手。

    溫賽飛:“我跟你說正經的。”

    馬霜痕悄悄掙扎,無濟于事,只能使上眼神,佯怒一瞪,“你現在就不正經。”

    溫賽飛的力度毫不松懈。

    馬霜痕癟嘴委屈,眨巴著無辜大眼,“你抓疼我了……”

    旋即,禁錮松懈,馬霜痕順利抽回手,一瞬變臉,退開幾步笑嘻嘻道:“你看,我不是挺聰明?”

    溫賽飛警告,“不許濫用美人計。”

    “只跟你用,行了吧?”馬霜痕敷衍揮揮手,讓他也回去站崗干活。

    馬霜痕路過前臺,保潔阿姨正幫她處理腫瘤一樣的大花束。

    五花雞見著了,表情痛苦如自斷一臂,“馮小南,你可真不識好歹。”

    馬霜痕說:“不然誰想借花獻佛就拿去咯。”

    五花雞:“老板會生氣的。”

    馬霜痕:“然后呢,炒了我唄。”

    五花雞搖頭感嘆,“難怪你跟紅紅交好,你倆都是老板喜歡的類型。可惜你比她多了一個老公,不然早享福了。你說你年輕漂亮,還有大把機會,結婚那么早干什么?”

    馬霜痕捕捉到關鍵詞,追問:“五花哥,你說的是展紅云?”

    五花雞立刻一問三不知,“我有說嗎?你聽岔了吧。”

    馬霜痕可不許他賴賬,趁熱打鐵下猛藥,“展紅云跟過老板?”

    五花雞翻白眼,“我可沒說,你別給我造謠。”

    馬霜痕冷笑,“水色他鄉送花給我的老板就是傳說中的金爺吧?”

    水色他鄉對男客的稱呼因人而異,年輕一點的喊帥哥,又土又壕的喊老板,文質彬彬的叫先生,粗魯兇狠的叫大哥,彈性變化,情緒價值拉滿,主旨就是哄男人開心多消費。

    五花雞經常喊人老板,但對老胡子敬畏戒懼,跟大內總管見了皇帝似的。

    五花雞差點想上來捂住馬霜痕的嘴,叱罵道:“馮小南,你瞎說什么!”

    “是就是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馬霜痕壓抑著激動,嗔怪道,“五花哥算我求求你,這么重大的消息,以后稍微給我吹點耳邊風。”

    五花雞左右為難,“老板就喜歡低調,我有什么辦法。你能處理好你家冰糖龍?”

    馬霜痕:“處理不好的話,老板就會處理他,五花哥是這樣嗎?”

    五花雞:“馮小南,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馬霜痕:“五花哥,你見多識廣,給我指指明路?”

    “剛夸你聰明,現在怎么那么糊涂?在水色他鄉呆那么久,還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樣子?男人最后都一個樣,有錢和沒錢的區別而已。”

    五花雞最后給了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吩咐保潔:“這花挺漂亮,留著吧。”

    馬霜痕望著五花雞的背影,臉色漸漸冷下來。

    凌晨下班,馬霜痕將“展紅云∈金爺=老胡子”這一關鍵性線索上報給溫賽飛,案情朝著預料的方向發展,令人喜憂參半。

    溫賽飛免不了跟馬霜痕強調美人計濫用問題,馬霜痕覺得不是問題,以牙還牙:“知道我當初擔心你去試鐘的心情了吧?”

    溫賽飛說:“完全不一樣。”

    試鐘可以自由選擇,溫賽飛有拒絕的空間。而金爺主宰水色他鄉,可以壓迫進入領界的任何人。

    “以后不許你單獨跟他呆一起。”

    馬霜痕瞥了溫賽飛一眼,“還說我霸道,明明你更霸道。”

    溫賽飛留意周圍環境,月黑風高,空街冷巷,暫時安全。

    他自然地攬過馬霜痕肩頭,偏頭低聲說:“金爺是嫌犯,雙人執法有什么問題?”

    眼神似乎還藏著潛臺詞:新警培訓怎么過的?

    馬霜痕合理懷疑溫賽飛以權謀私,聲討只敢停留在目光里。

    眼看宿舍樓近在眼前,溫賽飛放慢腳步,“剛吃飽再走一會消消食。”

    這個點正是隔壁男女酣斗時刻,馬霜痕稍一閉眼就能幻聽那些單音節詞。

    她小聲問:“你是不是也覺得隔音挺差?”

    溫賽飛:“工業區的房子就這樣。”

    馬霜痕:“要不今晚去酒店開房?”

    溫賽飛落在馬霜痕肩頭的力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馬霜痕立刻醒悟,轉身離開溫賽飛的臂彎,迎著他倒著走,“別誤會,我是說,像在青海一樣,標間兩張床。——不是,兩間房。”

    溫賽飛涼涼道:“跟在宿舍有什么區別,酒店的更熱鬧?”

    也是,馮小南和唐冰龍的消費水平,能選擇的酒店只會上演更多午夜二人轉。

    送花之后,金爺有幾天沒來水色他鄉,一直到了11月中旬。

    天朗氣清,涼風習習。一大早,馬霜痕和溫賽飛在水色他鄉門口等五花雞,由他安排澳門行程。

    五花雞搭了一輛五座轎車捎上他們,準備前往海城口岸之一。馬霜痕和溫賽飛上一次到口岸還是去派出所領李紹星,輾轉近一年,由朱子白自導自演綁架案牽扯出來的新案舊案還沒迎來尾聲。

    馬霜痕和溫賽飛在后排等發車,五花雞說再等等,還有一個人。

    不一會,來了倆。螞蟻偉和爛口蟹滿身酒氣,衣衫不整,不知道剛從幾個小姐的懷里滾出來。

    五花雞尷尬道:“螞蟻哥也在啊,我還以為蟹哥一個人出來玩。”

    爛口蟹人壯屁股大,看到副駕空著就坐進去。

    螞蟻偉一看后排早有兩個陌生人,有點上火,“不是說看賽車嗎,怎么還有女人?”

    “螞蟻哥,老板點名讓她去的。”

    五花雞小心翼翼當和事老,誰叫他也是動物,卻擠不進三大神獸的榜單。

    螞蟻偉看馬霜痕的眼神稍有收斂,多了幾許耐人尋味。

    但對座位安排依舊不滿,“這怎么坐?”

    五花雞忙說:“馮小南,坐你老公腿上。”

    “什么?!”

    馬霜痕和溫賽飛異口同聲。

    溫賽飛也火,“就不能再搞一輛車?”

    五花雞:“你給我報銷哦?擠一擠啊,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司機也催促:“擠一擠湊合一下,一會早高峰堵車,你們不是趕九點半的船嗎?”

    五花雞擠進后座,將溫賽飛往馬霜痕身上拱。

    車門反鎖,馬霜痕只得一邊拉住頂棚拉手,一邊扒著司機的頸枕,欠身讓位給溫賽飛。

    后排空間局促,馬霜痕膝彎被溫賽飛頂住,馬步扎不穩,坐又不敢坐,全憑拉手吊著,異常費勁。她穿了一件薄外套,衣擺遮擋,沒人發現她姿勢扭曲,他倆壓根沒疊在一起。

    螞蟻偉最后擠進來,關上車門。

    汽車搖搖晃晃上路,馬霜痕像一瓶吊在車肚的水,跟著蕩蕩悠悠。

    溫賽飛左手扒著門把手,右手只能搭馬霜痕膝頭,不然就得搭五花雞的。她的發絲在他的呼吸里飄動,拂過他的臉頰,溫賽飛越發煩躁。

    他壓低聲:“你要坐就坐,別亂蹭。”

    馬霜痕耳朵給他的氣息裹熱了,也察覺危險,氣音道:“我也不想!”

    汽車忽地一下急剎,一車人齊齊往前撲。

    司機沖著窗外罵叼你老母,其余人也罵罵咧咧。

    馬霜痕松開主駕頸枕,失控栽進溫賽飛懷里,后背貼著他的胸膛,坐穩了剛剛激活的“專屬硬座”。

    溫賽飛單手摟緊了她,微喘著警告:“別再亂動了。”

    第35章 第 35 章

    從水色他鄉到口岸三十分鐘左右車程, 馬霜痕一直被溫賽飛抱坐腿上,沒有坐椅子舒適,好歹沒懸吊累人。

    馬霜痕松開頂棚拉手, 乖乖坐在溫賽飛懷里, 讓他的臂彎變成安全帶。空間局促,馬霜痕弓著腰, 軟胸壓著他的小臂, 像給他托著似的。車身略一顛簸,溫賽飛手臂不經意一動, 馬霜痕下意識扣住他的手, 怕他亂來。

    他們的手又成了十指相疊的方式,跟在高原同握一個氧氣瓶一樣。又比那時觸感深刻與細膩,馬霜痕有余裕感受溫賽飛暴凸的青筋,指節的堅硬,掌心的溫暖, 還有他反扣她指尖的力度。

    開始硌屁股的硬座二等座,漸漸變成稍軟的一等座。

    早起困頓, 車身微震中,馬霜痕眼皮漸重,昏昏欲睡。

    但有人比她先睡上了。

    馬霜痕的肩膀微沉, 落下了溫賽飛腦袋的重量。他應該是偏著頭,馬霜痕沒感覺到熱乎乎的吐息,睨了眼只見濃密的發頂。

    抵達口岸, 他們的手只在下車時分開片刻, 馬霜痕落地站穩, 手又給溫賽飛撈起扣住,若不是出境檢查, 還能一直牽到船上。

    馬霜痕由他拖著,不掙扎也不回視,像老夫老妻的淡然,又比老夫老妻親昵。她頻頻暗示自己,只是臥底劇本,馮小南和唐冰龍是新婚夫妻,不然淪陷柔情怕誤了大事。

    登船依舊只有同車五名乘客,不見金爺蹤影,神獸之二的爛口蟹和螞蟻偉宿醉未消,不像要辦大事的樣子,溫賽飛稍稍放低戒備。

    “暈船嗎?”溫賽飛問。

    “沒太試過。”馬霜痕說。

    溫賽飛無比自然攬過馬霜痕的腦袋,讓她靠進他的肩窩,“航程一個小時左右,先睡會。”

    馬霜痕悄悄問:“沒事嗎?”

    溫賽飛:“沒吐就沒大事。”

    馬霜痕安下心,閉眼才發覺“枕頭”高度恰到好處,不像以前跟韓弋時得費勁扭脖子。

    她沒有特意比較,只是總會跳出相似的回憶。上一段感情不至于難舍難分,她的生活節奏也不允許她停下懷念,只是記憶一時還沒完全迭代。

    溫賽飛半摟著她,也輕靠著她的發頂。

    離開熟悉的環境,人的道德約束會松弛許多,就像很多野鴛鴦選擇旅游偷情。溫賽飛也不免俗,只要馬霜痕不抗拒,便往前再試探一小步。

    海上浪大,郵輪比汽車顛簸,每搖晃一次,他們好像靠得更緊密一些。馬霜痕找到最合適的角度,是眼窩貼著溫賽飛的下頜,唇部暴露在他低頭可觸的范圍。

    有點危險。

    相貼的肌膚沒了溫度差,馬霜痕雙唇微嘟,好像在等待一個吻,又暈船胸悶,不想再掙扎另一個姿勢。

    鼻尖幾縷發絲給輕輕撩開,她凝神屏息,緊張到了一個新高度,心跳加速,加劇了暈船癥狀。

    馬霜痕怕不合時宜噦了,不由皺了下眉。

    久久,預期中的親吻沒有落下,也不知該慶幸還是失落。

    客輪抵達澳門氹仔碼頭。

    大賽車屬于街道賽,過了海關可見部分街道封閉。時值房車排位賽,某段路忽然大批量引擎聲轟鳴劃過,墻體封閉縫隙處隱現車影飛逝,空氣彌漫淡淡的燒胎味。

    賽程還剩下最后兩天半,五花雞像一個敬業的導游,安排先到酒店登記入住,吃過午飯觀看約下午一點的比賽。

    馬霜痕和溫賽飛分到了一套雙人浴缸大床房,跟馮小南和唐冰龍在工業區的宿舍有天壤之別,但在兩位刑警的消費水平之內,莫名有一種回歸常軌后開房的微妙感。

    客廳帶衛生間,臥室連著浴室。客廳沙發睡一個人,憋屈;臥室大床一個人睡,浪費。

    馬霜痕犯愁問:“怎么睡?”

    溫賽飛一言不發將自己的背包扔到臥室床上,“你不是說在‘家里’我是領導。”

    馬霜痕癟了癟嘴,小聲抱怨:“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溫賽飛坐到床沿,拍兩下身旁,還是那句臺詞,“我不介意。”

    “想得美。”馬霜痕瞪他,踱步思索,挨著臥室門口,“我那什么、不是‘賄賂’你一次了么?你沒幫我辦成事……”

    馬霜痕穿著警服在重案隊中隊長辦公室偷親他一口,拜托他向尚濤說情,別調她到濱海分局禁毒大隊。顯然沒成功,不然他們不會在此犯難。

    溫賽飛笑道:“誰跟你說‘賄賂’了一定會辦成事?”

    馬霜痕噘嘴,“你昧了我的‘喝茶費’。”

    “你想怎樣,我還給你?”

    溫賽飛還是一副“我不介意”的表情,幸虧是個警察,要真是唐冰龍,就活脫脫一個痞子,死皮賴臉的。

    馬霜痕跺腳溜了,她剛剛償還清楚,再禮尚往來,“案件”升級怎么辦?

    五花雞叫他們集合。螞蟻偉和爛口蟹沒下樓,據說在補覺,時常來澳門豪賭,一會自行去看臺。

    水色他鄉的階層一目了然,他們仨屬于底層,馬霜痕和溫賽飛屬于底層里的墊底,按照行程準時行動,中上層隨心所欲。

    十二點半,五花雞帶他們進入葡京彎看臺,也是最精彩和刺激的位置。葡京彎彎角將近九十度,出彎后路面寬度只有進彎前的一半左右,賽車稍有不慎便會沖出彎道,極其危險,也富有看點。

    第一場排位賽順利也無聊地結束,中場休息約半小時后進行下一項。賽道的燒胎味淡去,一股食物香味彌漫開來,來自看臺后售賣的烤貨和爆米花。

    馬霜痕要去看看小吃,剛喊溫賽飛起身,一列四人沿著走道向這邊走來。

    排頭是金爺依舊是POLO衫打扮,像和顏悅色的贊助商似的。

    第二位戴墨鏡留莫西干頭,面孔陌生,氣場危險,側脖紋了兩條交纏的蛇,蛇神渾然一體,雙個蛇頭分開,像一條雙頭蛇。

    孖蛇,孖蛇,雙頭蛇。馬霜痕腦袋里忽然蹦出這句話,這位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孖蛇。

    孖蛇后面是螞蟻偉和爛口蟹。

    “老板,請坐這。”

    五花雞笑臉相迎,示意馬霜痕身旁空位,無形堵住她離開的可能性。

    金爺坐下后問馬霜痕:“賽車好看嗎?”

    “謝謝老板帶我們來見世面。”馬霜痕拍拍溫賽飛搭在膝頭的手,自然扣住,也給他悄悄握緊。

    金爺掃了眼小情侶相握的手,目光耐人尋味。

    不一會兒,五花雞端了兩杯熱飲回來,畢恭畢敬先遞給金爺,不料金爺沒接,眼神示意旁邊人,“喝吧。”

    馬霜痕愣是不接,隱約聞到咖啡香味,“謝謝老板好意,我對咖啡和酒精過敏,家族糖尿病也喝不了飲料。——我們自己去買瓶水。”

    后面一句跟溫賽飛說,話畢拉起他往看臺出口走,一張臉還繃得緊緊的。

    “這人請我們來澳門到底為了什么?”馬霜痕忍不住問。

    溫賽飛只是沉默看住她。上位者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女人煞費苦心,只會略施小計橫刀奪愛。水色他鄉保安隊的副隊長頭銜,一部分是哄唐冰龍交出馮小南。

    “換個角度看,我們來澳門得到了什么。”

    起碼終于集全了金爺和三大神獸。

    馬霜痕又不能明目張膽拍照,不然真想拍金爺和孖蛇回去做人臉識別,看看到底哪路妖孽。

    后來金爺再找馬霜痕搭話,她直接說對賽車不了解。

    五花雞在中場休息時忍不住罵她不識好歹,遠不如紅紅會來事。

    馬霜痕直接問:“展紅云在不在澳門,這趟來能見到她么?”

    五花雞做了一個要劈掉她的手勢,“以后別再跟我提這個人。”

    下午五點多,當天賽事結束,金爺直接出發賭場。

    馬霜痕在賭場門口踟躕,作為馮小南沒有豪賭資本,作為刑警不該進賭場,還有其他個人的歷史原因。

    溫賽飛沒什么糾結,暗示五花雞,“五花哥,這里玩得挺大的吧。”

    金爺聞言回首,還是先瞟馬霜痕一眼,才注意到她老公似的,“你救我一命,本錢我出,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溫賽飛謝過金爺,拉上腳步沉重的馬霜痕,“我們也進去玩玩。”

    黃賭毒的共通性就是在最大限度上誘發人的欲望,精神的或身體的,令人無法自拔。賭場裝潢極盡奢華,水色他鄉比之小巫見大巫,表面越是奢靡夢幻,內里越是險惡腐爛,令人一陣頭皮發麻。

    有人上午領了拆遷款,晚上出現在賭桌上,有人傾家蕩產變成黑戶,有人輸得精光露宿街頭也不愿回家,個個都自認為是賭神。

    溫賽飛好像也逃不出人性的魔咒,馬霜痕在旁邊親眼見他贏紅了眼,樂得忘記她的存在,也見他輸得眉頭緊皺,手邊籌碼一疊疊變少。

    半個夜晚大起大落,他們好像失去刑警該有的理智,一個沉迷不已,一個慌里慌張。

    馬霜痕搖著溫賽飛的臂彎,“我們回去吧。”

    溫賽飛第一次抹開她的手,抓在手里,說等會。

    馬霜痕說:“別玩了,我們‘回家’。”

    溫賽飛直接把她攬著,還是說再等一會。

    馬霜痕無助,“‘回家’好嗎?”

    荷官結算牌局,溫賽飛粗略點了一下所剩籌碼,忽地笑著松了一口氣,說可以了。

    轉頭,他才發現懷里的人快哭了,松弛的心又繃出另一種緊張。

    “沒事,我有分寸。”

    說罷,溫賽飛像以前一樣輕扣馬霜痕的后頸,低下頭,沒啥分寸地親了一下因惱怒而微嘟的紅唇,“回去再說。”

    馬霜痕眼里幽怨更深。

    溫賽飛兜了籌碼,攬著馬霜痕循著那道一直盯著他的目光來到另一張賭桌邊,“老板,今晚運氣不好,可能蝕本了。”

    籌碼目測跟之前差不多,金爺又出現耐人尋味的眼神,不過是對溫賽飛,而不再是對馬霜痕。這個人在賭桌的表現膽大又理智,令他刮目相看,但也有所防備。

    溫賽飛還了籌碼謝過金爺,借口馬霜痕不舒服,提前離開賭場。

    第36章 第 36 章

    “你演的是不是?”

    回到酒店的雙人浴缸大床房, 馬霜痕忍不住往溫賽飛胸口推一把。

    “演什么?”溫賽飛反而疑惑,賭桌大起大落的刺激是真的,想親她的渴望也是真的。

    馬霜痕郁氣未消, “演戲給他看!”

    溫賽飛平靜道:“親你不是演的。”

    馬霜痕越發焦急, “我說的是賭錢,你不先暗示我一下, 我真的怕你收不住。”

    溫賽飛說得倒輕巧, “只要你相信我。”

    馬霜痕默默坐到沙發,傾身捧著臉。溫賽飛過去將她掰進懷里, 貼著她的耳朵低語, “我要是收不住,現在早成貪官了。”

    從警七年,溫賽飛面對的誘惑與壓力比今晚更難以想象,有人直接給他砸錢要放人,有人托上面打電話, 還有人想在他的剎車碟動手腳。

    馬霜痕耷拉著腦袋,沒抬起瞧他, 好像她才犯了錯。

    溫賽飛說:“跟這些人混,你可以清高,但我不可以。”

    他們往往看不起女人, 防備心不強,更容易懷疑男人。

    馬霜痕心有余悸,“萬一他們再給你籌碼, 偷偷做局套你?”

    溫賽飛笑一聲, “大不了不玩了, 跟你‘回家’。”

    馬霜痕慢慢坐直,靠回沙發, “我不知道可以說么,我爸以前賭過錢。”

    溫賽飛的頓了頓,點頭,“我知道。”

    馬霜痕小姨接受警方詢問時透露過姐姐曾有離婚念頭,他們排查過彭建和可能在賭場認識的人,但灰色地帶,這些人跟嫖蟲一樣走現金,很難摸透交際網,估計會有漏網之魚。

    “我快中考他們還吵架,應該輸了好多錢,還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吵到要離婚。后來可能沒去了,或者沒當著我的面吵。”

    馬霜痕認識溫賽飛那天晚上,總感覺像被媽媽支出去玩,好讓夫妻倆可以在家吵架。

    “我真的很怕你……”

    “不會。”

    溫賽飛的手握住馬霜痕的肩頭,不帶曖昧,只交付純粹的承諾。

    “不能對不起‘家里’,更不能對不起你。”

    馬霜痕輕輕挪開他的手,“你對得起自己就好,別扯上我。”

    溫賽飛幽幽道:“你不是唐冰龍老婆?”

    “才不是你老婆。”

    馬霜痕柳眉倒豎,情緒翻篇,到了秋后算賬的時候。

    “鑒于你剛才、那什么我一下——”

    溫賽飛插嘴,“親你嘴。”

    馬霜痕雙頰泛熱,被偷襲的很窩火,“罰你把床讓給我。”

    溫賽飛不知心虛還是憐愛,干干脆脆,“嗯。”

    馬霜痕狐疑,“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么?”

    溫賽飛:“不要?還我。”

    “休想。”

    馬霜痕跳起來,拎著她的背包逃向臥室,將床上他的擱到地板上。

    “還是我先用浴室?”

    同一小段日子,雖然他們已經形成一部分生活默契,比如下了班馬霜痕先洗澡,早上溫賽飛先洗漱,避免沖突尷尬。不愧是在同一所母校經歷軍事化訓練的人,流程配合度十分良好。

    “洗吧。”溫賽飛說。

    馬霜痕:“我可能要用一下浴缸,泡澡會有點久。”

    茶幾果籃里送了一瓶紅酒,溫賽飛欠身拿起研究片刻,又放回去。唐冰龍應該是沒見世面的土包子,溫賽飛是謹慎行事的刑警,兩種角色都不應該輕舉妄動,有多余的浪漫行為。

    “你慢慢來。”

    浴室門對面是洗漱臺,左邊雙人浴缸靠落地窗,右邊馬桶。

    馬霜痕下了窗簾,開始注水,不由感嘆:“這浴缸真大。”

    不知浴室回聲大,還是沒關門,竟給客廳的溫賽飛聽去了。

    “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接滿水。”

    馬霜痕探頭往外丟了最后一句,關上浴室門。

    “然后呢?”馬霜痕朝著鏡子怪聲怪氣模仿,“然后你還想干什么呢?浴缸是我的,大床也是我的,呃呵呵。”

    “你在里面嘰嘰咕咕什么?”

    門外,溫賽飛的聲音顯然近了許多,應該進了臥室。

    “你進來做什么?”馬霜痕隔著門問。

    “拿我的包。”溫賽飛說。

    馬霜痕:“洗澡重地,拿完趕緊出去。”

    溫賽飛:“你關著門還管我?”

    嗒的一下,馬霜痕加了反鎖。

    溫賽飛無聲一笑,從包里掏了充電器,“給你半小時,別在里面睡著,出來小心地滑。”

    “暈倒你都別想進來。”馬霜痕支著鎖閉的門,小聲訓斥。

    溫賽飛沒回嘴,該是聽不見了。

    水位合適,撒了玫瑰花瓣,馬霜痕赤溜溜沉進浴缸,水面微微波動在鎖骨下方。

    住慣了隔音不良的工業區宿舍,周圍一時安靜下來,總有一股不祥之兆,一聲小飛哥險些脫口而出。

    “哎——”馬霜痕叫道,顧不上禮貌,“你在外面嗎?”

    “什么事?”聲音一直沒走遠。

    馬霜痕說:“我忘記帶手機進來。”

    溫賽飛看了眼隨意丟在床上的手機,“要遞進去?”

    話畢,兩廂稍有沉默,都在思索方案落地的可能性。

    馬霜痕咬了咬唇,“你陪我說說話,有點無聊。

    溫賽飛不客氣,“費勁。”

    馬霜痕:“哪里費勁,在宿舍也一樣聊呀?”

    溫賽飛沒吱聲。

    是了,宿舍沒關臥室門,講話不用吼。

    想想領導打了那么久的地鋪,好不容易出來住酒店還得繼續睡沙發,馬霜痕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大不了等下擦干浴缸,她在這湊合一晚算了,總比在沙發舒服。

    “浴缸好像也可以睡覺。”

    領導可能誤會了,下達最后指令,“半小時出不來,我進去撈人。”

    馬霜痕撈起一捧花瓣水,倒掉再撈,水聲滴滴伴奏,沖著門口無聲挑釁:“來吖。”

    指腹漸皺,馬霜痕完事起身,披了浴袍,邊系腰帶邊跨出浴缸。忽地大叫一聲,大概踩了缸底邊緣打滑,地盤不穩摔出浴缸,反射性肘撐地板沒磕傷,但胳膊和膝蓋疼得半廢了。

    “摔了?”關切的男聲近在門邊。

    馬霜痕只顧呻吟,在地板上蛄蛹。

    “我進去了。”

    話音落下不夠一分鐘,溫賽飛推門進來,反鎖功能對他像裝飾,眼前的場景對他才是大挑戰。

    馬霜痕翻成仰面,浴袍堪堪遮住下面一半,雪峰初顯,狼狽又妖嬈,像凌亂的事后。

    “磕哪了?”

    溫賽飛定了定神,蹲下不著痕跡幫她蓋了,但只是徒勞,扶起又滑開,形狀比剛才更為立體,隱隱約約的,蠱惑倍增。

    馬霜痕忙抓了領口,“沒有……”

    “大頭蝦,幾天不練菜成這樣。”

    看出大概磕了膝蓋和手肘,溫賽飛直接打橫抱起她,扔回床上。等任務結束,溫賽飛還要扔她到鹽山分局刑警大隊的戰訓基地回爐鍛造。

    溫賽飛在床邊半跪,撩起一點半濕的浴袍,敲敲她的小腿,“能動嗎?”

    馬霜痕配合抬了一下,呲牙咧嘴,沒發出一點聲音。

    溫賽飛點點膝頭泛紅的一小塊,“就這?”

    跟以前訓練受傷比起來不足一提,馬霜痕莫名矯情濕了眼眶,“疼死了。”

    溫賽飛抬起臉,定定瞧著她。

    馬霜痕:“就是疼死了。”

    “給你吹吹?”溫賽飛說,沒什么柔情,半帶調侃。

    馬霜痕偏要頂嘴,“吹啊。”

    溫賽飛站起來,但還不如蹲著安全。

    馬霜痕反應過來,重新拉緊松松垮垮的領口,紅著臉系好浴袍腰帶。

    “不是故意的……”溫賽飛總得表示一下歉意。

    “你就是,我明明反鎖了。”

    馬霜痕想起溫賽飛可是6歲就無師自通用紙幣開筒銬的小飛哥,又急又羞,“我要你忘記的你看到的!”

    溫賽飛的歉意點到即止,“忘不掉,我可以負責。”

    馬霜痕抬腳踹他,溫賽飛明明可以避開,卻偏要擒住她的腳踝,使了點勁推回去,“再踢又走光了。”

    溫賽飛退開一步,揪著衣擺脫掉短袖,半身肌肉像會呼吸似的,靈活律動,帶著一種富有生命力的性感。

    馬霜痕尖叫:“你又干什么?!”

    溫賽飛無視她的大驚小怪,蹙了下眉,“洗澡。”

    馬霜痕:“你就不能在里面脫嗎?”

    皮帶金屬扣叮當作響,熟悉的動靜喚醒記憶,相似的畫面經過回味與預告,竟讓人生出點點期待感。

    溫賽飛將串著皮帶的褲子扔她身旁,全身上下只剩一條褲衩,肌膚的小麥色與布料的黑色對比鮮明,身體優良的比例一目了然。

    “你怎么不在里面穿?”

    馬霜痕抽了一只抱枕砸過去,“老流氓!”

    溫賽飛給她扔回去,又上演枕頭大戰,“沒見過男人穿泳褲?”

    不管溫賽飛想跟她“扯平”還是其他心理,刺激達到,原因不再重要。

    何況明天大賽車開始前,他們的確要到酒店的恒溫泳池跟五花雞碰頭。

    馬霜痕抱著枕頭,瞪他哪里都不合適,像對地板講話,“趕緊洗你的。”

    水聲響了大半小時,有違以前速戰速決的風格,然后是風筒短暫的噪音,溫賽飛還是只身一條褲衩走出來。

    馬霜痕早換好睡衣,側躺背對客廳玩手機,身后嗒的一聲,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她的后心一涼,接著身旁一沉,有人掀開被子躺進來。

    她扣下手機屏幕,心頭掠過一絲驚慌,前頭那抹期待感卻也悄悄滋長。

    “你干嘛?”沒了指責,只剩曖昧的抱怨。

    “睡覺。”

    溫賽飛虛貼著馬霜痕的后背,輕輕抱住她。這段時間馬霜痕穿的都是分體睡衣,露出的一小截肌膚給他摸到了。他拉了下她的衣擺蓋住,再抱緊一點。

    馬霜痕手肘推他,像以往一樣沒推開。

    “你怕被發現?”溫賽飛如此忌諱,連賓語都省略。

    “啥呀?”等馬霜痕反應過來,又錯失一次坦承的機會,突兀強調單身事實好像故意引誘,她可不想重蹈覆轍。

    馬霜痕徒勞掙了幾下,沒突圍,反被鎖得更緊。

    溫賽飛沉聲警告,“別亂動,我還有力氣再來一次。”

    馬霜痕便老實了,大氣不敢喘,只剩下心跳狂飆的咚咚聲,自己的一下一下敲擊耳膜,他的一下一下碰撞她的后心。

    溫賽飛的長腿不知道哪去了,沒貼著她。她小心舒展雙腿,不小心撞到堅硬的東西,差點以為又是什么。可位置不對,低了許多,應該是他壓在床上的膝蓋。

    馬霜痕大概想象到了他的姿勢,安心幾分。

    寂夜悄悄,睡意寥寥。

    馬霜痕后頸給溫賽飛的氣息捂暖,小聲開口,“你說,明天他會去泳池嗎?”

    如果金爺也下水,是不是可以當場鑒定胸部馬賽克是否存在。

    可好像事情往往不會如此簡單……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溫賽飛罕見的慵懶,好像這并不是一次臥底行動,只是尋常情侶出游。

    不,可能他以為在偷情。

    馬霜痕瞎琢磨著,竟生出一絲占上風的快意,無聲彎了彎唇角。

    次晨鬧鐘準時叫響,但沒叫醒人。床上的兩個人迷迷糊糊,溫賽飛還差不多是昨晚的姿勢,馬霜痕掉了個面,湊在他懷里。

    她先睜開眼,開了微弱床頭燈,“床伴”只蹙了下眉,沒醒。

    馬霜痕從來沒這么近距離觀察過這個相識多年的男人,可以看清一根一根剛剛冒頭的胡茬,唇上細紋,甚至眉毛邊緣淡淡的雜毛。這張臉可能不夠年輕,不夠細膩,當那雙眼睛惺忪睜開,眼神從毫無防備到慣常的銳利,似乎給整張臉補全了靈魂,讓臉和人掛鉤,就是溫賽飛,就是躺在她身邊的小飛哥,不再是一堆她20歲的破碎記憶。

    “早上好,”小飛哥,馬霜痕用嘴型說,“快起床下樓游泳。”

    溫賽飛洗漱出來,只見馬霜痕背對著他,單腳踩著床邊沙發,正往腿上抹防曬霜。

    墨綠的泳衣襯得肌膚尤為雪白,后背大片裸露,沒有突兀的曬印,蝴蝶骨靈活律動,絲滑又優美。她聞聲扭頭,頓了下,慢慢放下腿,“我夠不到后背,你能幫我擦一下么?”

    第37章 第 37 章

    “秋天也要擦防曬?”

    溫賽飛垂眼接過馬霜痕遞來的防曬霜。

    “有紫外線都要擦。”

    馬霜痕抱著抱枕, 趴到沙發上,背影清涼,赤露大片U型后背和一半臀部, 更別提輕晃兩下的長腿。她像一條白靈靈的年糕, 筆直又修長,年輕的肌膚起伏有致, 一眼可見的富有彈性。

    溫賽飛坐她腰邊, 往手心擠了防曬霜,從他喜歡掌控的后頸開始, 慢慢往下, 抹向她赤裸的后背。

    馬霜痕回頭,直勾勾盯著他的臉,雙眼含笑,好像等待某種破綻,“抹均勻一點。”

    “嗯。”聽著心不在焉, 眼神不多給她一下。

    溫賽飛按摩著一邊蝴蝶骨,剛才的靈活變成了靜止, 白皙細膩的肌膚在他的掌心下升溫、發熱。

    馬霜痕說:“你的手有點粗糙。”

    溫賽飛直接往她的后腰擠了一條防曬霜,手沒離開她的身體,沿著背脊打圈往上, 看著她得逞的笑意一點點消失,眼神慢慢變化,直至認輸地閉上眼。

    笑意轉移到了他眼里, 挪到她后頸的手忍不住輕夾一下泛紅的左耳垂, “是你太敏感。”

    馬霜痕忽然反手拉過他的指尖, 嘴唇輕蹭他的手背,熟悉的是防曬霜的味道, 半陌生的是他的觸感與溫度。

    “你不敏感么?”她輕吮了下他中指的關節,留下一點溫潤。

    馬霜痕睜眼看他,又輪到他的笑容一點一點蒸發,她自己卻再笑不起來。

    溫賽飛手腕微轉,輕扣她下巴,拇指按住她豐潤的唇珠,干燥的指腹沿著紅唇輾轉大半圈,指尖濕了,唇角花了,像剛經歷暴吻。

    “你給我老實點。”

    氣氛安安靜靜,黏黏糊糊,像潮濕的回南天。

    溫賽飛已經涂抹了三分之二,還剩一邊蝴蝶骨附近,“你好像喜歡露背的衣服。”

    偶遇展紅云那一次,馬霜痕就穿了一條露背裙子,讓他幫噴花露水。

    馬霜痕反問:“你喜歡嗎?”

    溫賽飛:“不喜歡。”

    “我偏要穿。”

    馬霜痕的臉轉向飄窗,只聽后頭又嗯一聲,是帶著松快的。

    她不由嗤笑一聲。

    溫賽飛:“后背擦好了,還要擦哪?”

    “你還想擦哪?”

    馬霜痕還是那張笑臉,純情又風情,令人辨不清戲弄還是勾引,甚至來不及分辨就已淪陷。

    溫賽飛按著她右側蝴蝶骨,擦過泳衣,滑到她趴著抱枕形成的小拱洞里。馬霜痕想扣住他的手,已然來不及,隔著胸墊被握住的那一瞬,身體過電般輕顫。她徒然抓著他的手背,好像帶著他的手摸自己似的。

    溫賽飛扣住她另一只手,半壓著將她制服在沙發。他浴袍腰帶潦草扎著,領口豁開深至肚臍的V形,胸肌和腹肌隱隱約約,厚度恰到好處,不囂張也不勉強,此時幾乎貼著她的后背。

    他不輕不重揉了一下,昨夜目睹的雪峰多了一種質地感受,“還玩我嗎?”

    他們的鼻息在促狹的空間交融,捂熱了馬霜痕的耳朵與臉頰。

    她下意識勾腿反踢他,異常有彈性的一腳,可能命中了臀部。溫賽飛抽出手扇了下她屁股,泳衣以外的部分立刻浮起淡紅的巴掌印。

    馬霜痕揉著屁股坐起來,癟嘴喘著氣仰頭瞪著溫賽飛。

    溫賽飛轉身撿了床上的浴袍罩她胸前,“下樓了。”

    大清早的恒溫泳池只有他們兩人。

    溫賽飛脫了浴袍,赤露一身精壯的肌肉,左側腹咬著一道四五厘米長的疤痕,屬于上一次出任務的勛章。

    見馬霜痕眼神復雜盯了許久,溫賽飛問:“有什么好看。”

    馬霜痕說:“看看會不會漏飯。”

    “看不出來,你得這樣——”溫賽飛撈過她的手壓向自己的腹部。

    馬霜痕免不了瞪一眼流氓,疤痕雖硬,腹部柔軟,令人擔心某天還會再次受傷。她神色黯下來,“和腦袋上的同一批?”

    溫賽飛:“不同批次。”

    馬霜痕:“縫了多少針?”

    溫賽飛:“醫生沒數。”

    馬霜痕收回手,又忍不住多看一眼,“住院多久?”

    “住到越獄給你當司機。”

    溫賽飛下水適應水溫,慢慢劃走了。

    不久,五花雞跟著金爺走過來。金爺的浴袍像晨袍,領口嚴實,里面還穿了一件衣服,似乎沒有下水的打算。

    馬霜痕起來問好。

    金爺:“昨晚你老公說你不舒服,現在怎么樣?”

    馬霜痕:“老毛病,沒什么大事,謝謝老板關心。”

    溫賽飛游了兩個來回,留意池邊動靜,攀著扶手上來。他抹了一把臉上水珠,披回浴袍,“老板。”

    “年輕人體力就是好,”金爺說,“聽五花雞說,你幫你親戚走過貨?”

    原來五花雞對他們的試探早已開始,溫賽飛保守地說:“老板,只是下班空閑幫親戚運貨而已。”

    金爺抬了下眼神,打斷:“不用掩飾,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事,水色他鄉并不反對兼職。既然都是兼職,有沒有興趣幫我運一趟貨?”

    溫賽飛面上波瀾不驚,馬霜痕已經在旁替他捏一把汗,逼近核心線索難免激動,又擔心是陷阱。

    溫賽飛沒有輕易答應,“不知道老板要運的是什么貨?”

    金爺:“是貨也不是貨,你只需要像幫你親戚一樣,把車開到指定的地方。我只要你一句話,做還是不做?”

    金爺旁邊站著穿常服的孖蛇,沒戴墨鏡少了幾分神秘,多了幾分兇險感,跟側脖的雙頭蛇一樣。保鏢一般跟金爺如影隨形。

    恒溫泳池疑似包場,一直沒有外人進來,不由令人生疑:如果溫賽飛不答應金爺的要求,會不會突然“失足”,命喪池底?

    溫賽飛:“既然老板信任,我愿意加入。但是……”

    金爺皮笑肉不笑,“但是什么?”

    “我要跟她一起做,”溫賽飛拉過馬霜痕的手,“這是我們離開‘家里’前約好的,出來無論干什么活,再臟再苦,都要兩個人一起做。”

    孖蛇冷冷插嘴:“女人只會壞事,讓你來干活還是干女人?”

    馬霜痕:“我壞什么事了?”

    孖蛇:“禍水!”

    馬霜痕還想頂嘴,給溫賽飛拽到身后。

    金爺不動聲色旁觀這一幕,忽地朗笑,“做事的時候,我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壞事的時候,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人。回頭聽安排,現在不說事,來澳門就好好享受。”

    金爺松開浴袍腰帶,露出防曬泳衣套裝,上身長袖,下身短褲,捂得嚴嚴實實,不知是防備還是習慣。

    馬霜痕暗暗跟溫賽飛交換一個失望的眼神。

    爛口蟹快嘴附和,“是啊,難得一次直接過來,前兩次都得飛東南亞折回來,叼他個防沉迷系統。”

    澳門博|彩業發達,海城過來的游客港澳通行證60天才能辦一次澳門簽注,防止沉迷賭博。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少賭徒簽注到期當天飛周邊國家再回來,變相延長停留時間。

    螞蟻偉淡嘲道:“知足吧,沒黑了你算不錯了。”

    大賽車臨近,一票人才陸續回房間。

    孖蛇依舊伴在金爺左右。

    孖蛇擔憂,“金爺,我總覺得這兩個人來頭不明,出現得太突然,會不會有詐?”

    金爺不惱反笑,“我理解你的猜疑,俗話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表現出眾,不妨試一試,合適就留下,不中用就處理掉。”

    孖蛇:“可是,金爺——”

    金爺:“外面的人都說水色他鄉的金爺身邊有三大神獸,你,螞蟻偉,爛口蟹。但你發現沒有,我經常帶在身邊的只有你,你是我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螞蟻偉和爛口蟹各有優點,缺點也很明顯,螞蟻偉沒什么上進心,爛口蟹太粗枝大葉,兩個整天不是鉆女人被窩就是上賭桌,只有你辦事我最放心。事業越做越大,我擔心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總要注入一些新力量。”

    不等孖蛇再說什么,金爺一錘定音,“我自有安排。”

    馬霜痕跟著溫賽飛回到房間,和出門換了一種截然不同的心情,滿腹旖旎煙消云散,手牽手似乎僅為了防走丟。

    她任由溫賽飛拉著,一起進了浴室開了花灑,才反應這種場合不該兩個人一起。

    “你先洗。”溫賽飛像不曾走神,只是打算進來幫她開一下花灑似的。

    馬霜痕只是哦一聲,沒空覺得尷尬。

    “害怕了?”溫賽飛沒走,低聲問。

    馬霜痕搖頭,“只是還不知道怎么做。”

    溫賽飛:“害怕很正常。”

    馬霜痕抬眼瞧著他,“你會有怕的時候么?”

    溫賽飛淡淡一笑,“我也是人,不是神。”

    馬霜痕情不自禁抱住了他,只穿了泳衣,近乎赤裸相貼,身體起伏互相楔合,卻沒有一絲邪念。溫賽飛看她的眼神有點熟悉,馬霜痕恍然大悟,當年表白她雖沒有明確讓他破案,但她的依賴也曾無形給他壓力,就如現在。

    溫賽飛抱住她,摘下花灑替她沖背,“先洗澡。”

    溫賽飛再撫摸馬霜痕的背,她沒了早上的悸動,熟稔之中更多是一種心安。

    “我自己來吧。”她接過花灑,也替他沖了沖,后續流程仍是獨自完成。

    澳門大賽車結束,五花雞領著他倆原路返程,螞蟻偉和爛口蟹會繼續待到簽注期滿,再決定去留。金爺和孖蛇依舊沒跟任何人同路。

    五日后凌晨下班,五花雞讓溫賽飛和馬霜痕上繳手機,上了去口岸時接送的轎車,去到祥泰工業園。園區大多是些小公司,廠房破舊,幾家公司合租一棟小樓。不少倉庫燈火通明,正忙著裝貨和出車,遍地跑的小廂貨居多。

    司機將他們放到8棟緊閉的倉庫前便走了,有人會跟他們聯系。

    入秋微涼,馬霜痕挨著上風口的溫賽飛,四顧張望,像一對找錯約會地方的情侶。

    不多時,兩輛封閉車窗的中面一前一后停在他們面前,前一輛下來孖蛇和螞蟻偉,后一輛下來爛口蟹。

    孖蛇沒下車,直接從駕駛座窗戶探頭,指揮:“男的上這輛,女的上后頭那輛。”

    馬霜痕似乎跟他杠上了,“老板說好讓我們一起。”

    孖蛇:“老板說了讓你一起,沒說時時刻刻一起。你當是小學生春游手拉手?”

    爛口蟹一臉淫|笑,“妹妹仔,用你的小腦袋想一想,你們剛來,怎么會把那么重要的車交給你們嘛。”

    孖蛇催促,“要走上車,不走滾蛋。耽誤事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五花雞不在,螞蟻偉勉強當一回和事佬,“走啊走啊,又不是見不著,到了下個地肯定還能碰上啊。”

    馬霜痕和溫賽飛對視一眼,預料中的情況出現,棘手又不意外。就算“離家”時約定在一起,以后的路總有需要自己獨當一面的時候。

    溫賽飛囑咐:“自己小心。”

    馬霜痕點頭,“你總說我大頭蝦,經常忘記帶家里鑰匙,你要按時回家。”

    溫賽飛上了中面的第二排,車廂尾部用隔板分開,不知道裝了什么貨物。孖蛇開車,爛口蟹坐副駕。

    馬霜痕和螞蟻偉上了后面的中面,等前車徹底拐彎,才發動汽車。

    馬霜痕坐副駕座,一路上沒再見到溫賽飛的中面。螞蟻偉不用導航,一直在鹽山區兜風。

    馬霜痕問:“螞蟻哥,我們到底要去哪里?”

    螞蟻偉:“替老板做事需要注意的第一點,不要問多余的問題。”

    馬霜痕:“我們跟另外一輛車不同道吧。”

    螞蟻偉有點意外地掃了她一眼,“女人還是傻一點好,聰明的女人一般沒什么好下場。”

    他從扶手箱掏了一個眼罩扔過來,“識相就自己帶上,別逼我用暴力。”

    破曉時分,中面停在一座靠山望海別墅前,馬霜痕摘了眼罩下車。

    別墅二樓露臺,金爺倚著欄桿含笑俯視。

    馬霜痕瞇了下眼,想通大概,冷靜開口:“老板,我是人質么?”

    “怎么會,”金爺展了下雙臂,像要擁抱她,“你是我的客人。”

    第38章 第 38 章

    馬霜痕被金爺“請”進別墅, 慢走兩步就被螞蟻偉在身后催促,她回首瞠目:“沒聽見老板說嗎,我是他的客人, 有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進了門廊, 暫離了金爺視線,螞蟻偉看不慣她的清高, “跟你客氣幾句還當自己是個人物啊?”

    馬霜痕不再理會。

    別墅內部奢華也空蕩, 沒什么私人物品,森冷森冷的, 像個金碧輝煌的屠宰場, 不知道展紅云是否來過這里。

    金爺沿著旋梯慢慢下來,短袖POLO衫換成長袖真絲襯衫,垂感極佳。

    “單獨把你請來一次可真難。”

    馬霜痕不喜不怒,“老板言重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倒是我難得有機會參觀老板的別墅, 當真是氣派。”

    金爺:“我說過,不喜歡聽這些虛的。”

    馬霜痕便不再開口。

    金爺走到她跟前, 繞著她踱步,逼得她得全方位防護,總擔心偷襲。

    “你一定好奇今天為什么單獨把你找來。”

    馬霜痕:“老板, 我想進門前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時候可以走。”

    金爺走到沙發的主人位坐下,“螞蟻偉你先出去。”

    “是, 老板。有什么需要大聲叫我, 我就在外面等著。”螞蟻偉像個訓練有素的奴仆, 退著出了別墅。

    金爺拍拍身旁空位,“愣著干什么, 過來坐,還怕我吃了你?”

    馬霜痕沒動。

    金爺冷笑,“還怕你老公知道,放心,他現在可沒空想你。”

    馬霜痕油鹽不進,離他數米相對安全。

    金爺悠哉悠哉點燃一只雪茄,起身踱步回來,“你老公有什么好,你不如跟了我,不用再像他一樣早出晚歸。熬夜多傷皮膚,女人最經不住熬。”

    話畢,夾著雪茄的指節出其不意刮了一下馬霜痕的臉蛋,給不著痕跡避開了。

    金爺危險地皺了下眉。

    馬霜痕說:“老板,女人最需要的是安全感,他雖然沒什么錢,但對我坦誠。在水色他鄉哪些女人想加微信,因為什么加了微信,他都一五一十告訴我,不會叫我猜疑。女人最熬不住的是疑神疑鬼。”

    金爺不掩譏諷,“你還年紀小,不了解男人的本性。他現在能對你事無巨細匯報,是因為他沒錢,沒有其他選擇,才會只對你好。”

    馬霜痕倒也沒全部偽裝,半真半假不容易穿幫,“反正男人最后都一個樣,我更要珍惜這個時段的他。”

    她的表現還在金爺的耐性之內,他還有好臉色循循善誘:“只要你想,也可以有不一樣的男人。”

    馬霜痕:“在水色他鄉,我叫其他客人老板,叫您也叫老板,跟我都是云泥之別,恕我眼拙,除了您特別有錢,我看不出其他差別。”

    金爺一直笑吟吟,當她消遣一樣,心情奇好,“你那么聰明,還不知道我是什么老板?”

    馬霜痕說:“猜到是一回事,被允許知道又是另一回事。”

    金爺:“我允許,行了吧。”

    馬霜痕呵呵兩聲,“跟其他人有差別不太好,我還是像五花哥一樣叫您老板。”

    金爺夾著雪茄的手朝她點了點,“你不想被區別對待。”

    馬霜痕:“我只想安安穩穩工作,跟他過好日子。”

    金爺微微睨一眼,語氣稍冷,“馮小南,我看你有點敬酒不吃吃罰酒。”

    馬霜痕心里咯噔一下,抬起雙手抵住金爺要逼近的胸膛,細細感受差異,眼里噙著幾分迷惑性的嬌憨,在男人看來都是欲拒還迎。

    “老板,水色他鄉的美女姐姐那么多,個個都比我漂亮有趣,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已婚婦女。”

    雙手差異似乎慢慢呈現,一邊蘇醒了,小小的一粒,像硌疼公主的豌豆,一邊不知沉睡還是失蹤,平平坦坦,沒有胸貼成片的厚度,也不似隔了一層背心。

    眼前的男人可能是殺害父母的兇手,這一可能性真真切切砸到頭上,馬霜痕沒親眼所見不敢確定。

    展紅云是否也如此感受過差異,才偷偷一探究竟。

    金爺突然握著她的手,不住撫摸,愛不釋手般:“你還普通,那水色他鄉都沒有漂亮的了。”

    馬霜痕需要單獨的空間平靜一下。

    她輕輕抽出手,“謝謝老板抬舉,但是我……有點不方便,能不能借用一下洗手間?”

    馬霜痕進了一樓的公衛,反鎖。

    衛生間跟客廳一樣纖塵不染,找不到梳子,下水道蓋子也沒有任何毛發,玻璃窗像酒店的只能開一半,鉆不出去,令人大失所望。

    金爺在外面揚聲,“在里面出不來了?”

    馬霜痕摁了一下馬桶沖水,才答:“老毛病,腸胃問題。”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只能屬于金爺的,馬霜痕沒有手機-

    溫賽飛在中面上沒有蒙眼,相反,孖蛇讓他記住路線。中面走的都是監控覆蓋率不高的小道,一路往口岸方向,最后停在口岸附近的小巷。

    孖蛇丟了一只口罩過來,讓下車。

    溫賽飛戴上口罩,順便拉上風帽,問:“換人還是卸貨?”

    孖蛇鄙夷一笑,“貨不用卸,貨會自己走。”

    爛口蟹下車戒備周圍,孖蛇走到車尾打開尾箱蓋,然后,走下一個人、兩個、三個……

    中面小小的尾箱走下了足足八人,三男五女,都是像水色他鄉里的年輕人,竟還有熟面孔。

    溫賽飛險些認不出龐秋怡,她的臉不知道哪里微調失敗,五官丑陋了幾分,像揍扁了沒能恢復原狀的硅膠模型。

    龐秋怡也看見他,只是愣了愣,疲乏困頓,跟平常調戲他的浪蕩判若兩人。

    溫賽飛偵辦毒.品案件的經驗有限,但也猜到這些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人肉騾子”,通過人體□□方式逃避海關邊檢,輸運毒.品,現在身體定然不舒服。

    孖蛇指著龐秋怡對他說:“新來的,你負責這一個。走路送她到口岸坐郵輪的入口,盯著她進海關閘機。如果海關沒留人,你的任務就完成了。如果海關留人,你的任務也完了。聽明白了嗎?”

    溫賽飛:“送她過海關,順利過關我就可以走,不順利我就得跑。”

    孖蛇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扔給他一個戰損風的手機,還有龐秋怡的船票,“上面只有一個號碼,有異常立刻打電話。”

    溫賽飛按開屏幕試了下,可以用,“過了海關她知道怎么去了嗎?”

    孖蛇:“這不是你該管的事,知道越多越危險。你們先走。”

    溫賽飛點點頭,示意龐秋怡:“跟我走。”

    余下七個“騾子”分成兩組,由孖蛇和爛口蟹各自領著,不遠不近走在后頭。

    沒走多遠,龐秋怡就叫苦不迭,“你走慢一點,我跟不上。”

    溫賽飛大概跟馬霜痕呆慣了,忘記一般女人的步長,壓根沒覺得快。

    也不知道她現在情況……

    溫賽飛放慢腳步,低聲問:“你去澳門干什么?”

    龐秋怡沒好氣,“去澳門還能干什么。”

    溫賽飛:“你還有錢賭?”

    微整失敗后,龐秋怡好一段時間沒房可上,熟客瘋狂流失,在水色他鄉逐漸邊緣化,想掙錢只能換一個低檔的場子,或者降低接客價格。

    龐秋怡浪兮兮地笑,昔日紅牌小姐有了老鴇的滄桑,“要不你給我點?”

    溫賽飛倒可以送她一副玫瑰金手銬。

    龐秋怡還在推銷自己,“我現在打折了,十張就可以,全套喲。菜單上有的都可以上,嗯?”

    郵輪入口近在眼前,溫賽飛沒理會。

    “我嘴巴很厲害,試過都知道,前面后面的可以。你女人不會這么舔你吧?啊——”

    龐秋怡眼角拉尖了,抱著被薅住頭發的腦袋嚎叫。

    后頭,孖蛇和爛口蟹也注意到了異常。

    溫賽飛松開她的紅毛,不客氣警告,“再提一次我女人試試。”

    龐秋怡登時蔫如鵪鶉。

    “一會過關也這么囂張,不愁過不去。”

    溫賽飛多少看出來,龐秋怡在轉移注意力,免得緊張露餡。

    送到閘機口,刷了港澳通過閘便是海關檢查,龐秋怡只挎了一個空包,除了證件和日常用品別無他物。

    不知道是饑餓還是疲累,她解下包的手微微戰栗,一張臉全白了,跟術后失血似的。

    邊上一個海關緝私警察忽然離開原位。

    死火,溫賽飛心里暗罵一句。

    一旦被海關鎖定成目標,天眼后臺有無數雙眼睛可以捕捉到一切異常,可疑目標幾點出現、從哪里來、同行人有誰等等。

    緝私警察:“那個紅頭發的女士,請過來一下。”

    溫賽飛立刻后退兩步,轉身掏出電話通知孖蛇。

    他現在的身份是水色他鄉的保安唐冰龍,金爺的馬仔,需要促成這樁交易。

    身后,果然響起同行的聲音,“還有那個戴帽子的先生,請留步。”

    留是不可能留的,溫賽飛拿出體測滿分的速度,拔腿就跑。

    “別跑——!攔住他——!”

    龐秋怡觸雷陣亡,后續小隊不敢再越雷區,立刻撤回小巷,上車逃離。

    溫賽飛被落下了,剛到巷口與中面擦肩而過,對方沒有絲毫停頓的架勢,讓他自負后果一般。

    前無接應,后有追兵。

    溫賽飛心里又罵了一句,一頭扎進小巷,隱入這片沒來得及舊改的城中村-

    金爺接到孖蛇電話,一點即爆,“你說一個都沒過去?!”

    孖蛇說:“冰糖龍送的一個女的被扣下,我們沒敢再送過去。”

    金爺用指尖生生捻滅了雪茄,疼痛才能叫人記事,“冰糖龍現在人在哪?”

    孖蛇:“條子追他,我們先甩掉他了。”

    金爺望向緊閉的公衛門,“不用擔心,他跑不掉。”

    倏然間,公衛傳來一陣尖銳巨響,玻璃爆了。

    馬霜痕繼續用卸下的馬桶蓋掃除窗框殘余玻璃,爬上窗臺。

    公衛玻璃門猛地震開,砸到墻壁反彈回去,門框變形再也關不上。

    金爺出現在門口,笑容換了另一種深度,陰惻惻盯著她:“跑哪去?”

    馬霜痕甩過馬桶蓋,給他偏身避過,三兩步沖到窗前要逮她。

    馬霜痕鉆出半邊身,慢了一步,讓他扣住了手腕。

    金爺咬牙切齒地笑,“小美人,還想跑,看你能往哪里跑?”

    馬霜痕忽也詭譎一笑,另一手用袖口包握一塊玻璃,出其不意往他手臂扎去。

    金爺猝然松手。

    螞蟻偉聞聲沖進來,“老板!老板你沒事吧?!”

    馬霜痕扔了玻璃匕首跳出窗外。

    金爺從窗口看著馬霜痕健步如飛,“把她抓回來!”

    螞蟻偉還沒明白什么情況。

    金爺怒吼:“我讓你把人抓回來,聽見沒有!”

    “是!”螞蟻偉轉身出去,剛到門口,只見剛才停穩在門口的中面緩緩倒車,正往上下溜。幾分鐘前螞蟻偉還在車里,腿翹方向盤上抽煙聽歌。

    “操了——!”螞蟻偉罵道,轉身準備回去開金爺的車,一輛路虎嗖地從車庫噴出來,不待螞蟻偉上車,徑自追出去。

    螞蟻偉罵罵咧咧開了另一輛寶馬,也跟上去。

    來時馬霜痕盡可能記了一下方向,上坡向左,現在下坡出現岔路得向右擺尾。

    中面的倒車影像形同虛設,壓蓋來不及細看,馬霜痕幾乎是被路虎懟著下坡,擺頭時車身巨震,路虎撞凹了后面兩扇封閉窗戶,差點掀翻了垃圾中面。

    馬霜痕一路拍喇叭一路往前開,盡可能引發大動靜。

    可惜別墅區人氣蕭條,金爺的鄰居們要么像很久沒光顧此地,要么院草比人高,要么干脆還是毛坯。

    狂飆出了所謂的大門,馬霜痕才意識到這片好像毗鄰翠田水庫,倒是方便拋尸……

    嘭——

    路虎又啃了一把中面屁股,再來一下氣囊估計炸出來。

    馬霜痕得盡快棄車,一來車快報廢,二來不清楚車廂隔層后面裝了什么貨,萬一被交警攔了瓜田李下說不清。

    油箱亮起警報,油快沒了。

    估計剛才屁股那一下磕漏了油箱。

    必須馬上棄車!

    馬霜痕不敢想象,要是金爺彈一根點燃的雪茄過來,會發生什么后果。

    她得開離鬧市區,如果傷了無辜群眾,輕則停職檢討,重則直接開除。

    溫賽飛有一點沒說錯,她雖然是大頭蝦,狗屎運一向不錯。16歲那年觸發最大的霉運,失去了父母,馬霜痕終于否極泰來,一路順順利利考上公大,成為一毛一的小屁孩,慢慢接近父母案子的核心,甚至直面兇手。

    前方出現一片圍起來的待拆遷區,部分樓房已經砌磚封窗待拆。

    簡直完美垃圾場!

    幾乎在馬霜痕剛棄車的一瞬,車尾嗆出濃煙,愈演愈烈,直至火苗舔上車身。

    周圍除了路虎沒有其他可燃物,馬霜痕逃命要緊,翻過拆遷區的圍墻,躲進了空無一人的舊村落。

    金爺退開一截,碰上趕來支援的螞蟻偉。

    螞蟻偉降下車窗,“老板,我們進去嗎?”

    金爺咬碎了牙,“把孖蛇和爛口蟹他們都叫過來!”

    這片原來是一個城中村,海城近年城市化快速推進,到處都是挖掘機動工噹噹聲,也出現不少待拆區毗鄰新樓盤的奇景,就像蛀牙旁邊長了新恒牙。

    馬霜痕打算從對面翻出去。

    后面旋即傳來腳步聲,金爺和螞蟻偉翻進來了。

    馬霜痕只能放棄直線走法,東拐西拐,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舊村成了巨大的迷宮。

    好不容易找到圍墻,馬霜痕扒上去剛冒個頭,差點嚇掉地上。

    見鬼!

    五花雞竟然開車到了這邊,見她便沖著手機喊:“我看到她了。”

    車不止一輛,不知道金爺是不是出動整個水色他鄉圍獵。

    馬霜痕只得另尋出路,找另一個方向的圍墻,可惜情況好不到哪里去,還沒扒上去便聽到人聲,包圍圈似乎在縮小。

    第39章 第 39 章

    溫賽飛進了城中村便脫了衛衣, 連著口罩一起扔到路過的垃圾車,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海城的十一月底不冬不秋,街頭穿衣風格不一, 有人穿薄羽絨服, 也有人穿短袖,溫賽飛混在其中, 除了個頭出眾, 背影并不突兀。

    沒有確切證據,海關人員應該不會再深入追蹤。

    之前沒摸透金爺的販毒網絡, 馬霜痕的上線沒通知收網, 哪知道金爺他們出師不利先栽了。

    孖蛇帶著其他“人肉騾子”要么改走其他途徑去澳門,要么緊急排毒等下一次行動,但后一個方案等于這批“人肉騾子”廢了,損失慘重。

    溫賽飛再給孖蛇打了一條電話,沒接, 便把手機也扔了。這種手機一般一次性使用,很難后續追蹤, 沒有什么價值。

    溫賽飛招了一輛黑摩的,讓他載到口岸附近的一個地鐵站。交通樞紐附近都設有儲物柜,他在里面存了應急的東西。

    溫賽飛拿到一部手機和一把車鑰匙, 手機里能看到馬霜痕的定位——她把比AirTag還小的定位器藏在頭繩里,他的身上也有相同的東西。

    定位一直在同一片區域打轉,地圖上看也是一片城中村。

    溫賽飛立刻拿了車殺過去, 一輛破破爛爛的灰色現代, 當然不是白色豐田, 很多人認得重案隊中隊長的車。

    路上他給花雨劍打電話,“撈劍, 龐秋怡被濱海海關留了,我可能會被盯上,你幫我打點一下,不要打草驚蛇。”

    花雨劍二話不說應過。

    其實這種情況找尚濤或溫瑞民更快,但尚濤對他的“陰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小事不好多麻煩他;陌生電話打給溫瑞民不是那么容易能打通。

    花雨劍多關心一句,“你們現在情況怎樣?”

    “活著,掛了。”溫賽飛像丟下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馬霜痕不知道在這片區域玩了多久躲貓貓,聽到人聲的頻率越來越高。四周要不是光禿禿的房子,藏不住人,要么磚封門窗,藏不進人。

    馬霜痕竟然成了過街老鼠。

    又繞了一會,馬霜痕還聽清了談話內容,這些人輕輕松松談論吃了什么早餐。

    她拐過一個屋角,忽然迎面走來一個人。雙方面面相覷,愣在原地,都沒想到對方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馬霜痕看到一個如假包換的泥水工,戴黃色安全帽,挑著一擔封門窗的空心磚;泥水工看到一個氣喘吁吁的女人,狼狽但也漂亮。

    這里不僅是待拆遷區,也是工地。早上8點多,工人開工了。

    難道剛才聽到的人聲不全部屬于金爺他們?

    他們撤了?還是混在工人堆里?

    后頭隱隱傳來動靜,腳步聲雜沓,人聲混亂。

    一人問:“你那邊有嗎?”

    一人答:“一路過來都沒看到,躲哪去了這小賤人。”

    泥水工木愣愣地眼神從聲源方向,回歸馬霜痕身上。

    馬霜痕悄然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忽地身旁就差一個門沒封的房子躥出一道人影,一把將她拽進屋里,力氣和身手顯然不是一般人。

    她的嘴立刻被捂住,聲音堵死在大力的掌心里。

    “是我,別說話。”熟悉的嗓音纏著她的耳垂,溫賽飛幾乎是吻著她說。

    “小飛哥……”馬霜痕扣著他手腕的手才漸漸松弛,靠著他的胸膛等待屋外暴風雨過去。

    外面傳來倒磚聲,泥水工開始自己的工作,用砌刀往水泥桶挑了水泥抹門檻,周而復始一塊一塊往上砌磚。

    泥水工還沒砌夠兩行,只聽金爺隱怒的聲音在問:“喂,你有看到一個女的經過這里嗎?”

    泥水工敲緊一塊空心磚,刮了多于的水泥往磚頂磕,準備砌下一塊,“這破地方還有女的?聶小倩啊?”

    螞蟻偉的聲音逼近,“老板,還是沒找到,是不是讓她跑了?”

    泥水工依舊不疾不徐敲敲磕磕,置身事外,又缺之不可。

    金爺:“冰糖龍呢,人在哪?”

    螞蟻偉:“也沒見到人,他手機收了。”

    金爺:“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跑出去?”

    金爺的目光忽然停在正在封閉的房門口,整棟樓就差這一道門沒有封,屋里黑魆魆的。

    金爺走近兩步,要往里探頭。

    泥水工已經砌到大腿中段,繼續往上搭了一塊磚,“要進去看啊?”

    馬霜痕和溫賽飛躲在半層樓梯的平臺,大氣不敢喘。

    泥水工說:“我們封門窗前都會檢查過的,要是把人封里面就是大事故咯。”

    金爺轉身,“再去其他樓搜,沒封的都要上去看。大門有人看著了嗎?”

    螞蟻偉:“老板放心,大門和每一面圍墻都有人盯著,她就是插翅也難逃啊。”

    兩個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只剩下泥水工單調的敲敲磕磕。

    馬霜痕和溫賽飛在昏昧中對視一眼,明明看不真切彼此的眼神,默契的情意卻比在陽光下更為明晰。

    溫賽飛扣住馬霜痕的后頸時,她沒再躲閃,熱烈地迎上他的唇。

    這一刻,馬霜痕不念過去,不想未來,只是享受溫賽飛舌尖的探索,薄唇的磨弄,還有不帶煙味的干凈味道。

    他們需要親密的肌膚接觸連接彼此,用溫熱而深入的吻,來找回劫后余生的真實感。

    如果不是泥水工探頭說了句“他們走了”,馬霜痕和溫賽飛估計舍不得剎車。

    溫賽飛拉著馬霜痕的手下樓,謹慎地走到封了差不多一米高的門邊。他從褲兜掏出現金,嫻熟地夾指縫做了一個握手的姿勢,“謝謝兄弟,麻煩再幫個忙。”

    水色他鄉的保安隊緊急召集了近一半,都在這片待拆遷區“淘金”。

    工頭見了也納悶,“怎么今天來了那么多人?沒那么多活干啊?”

    但沒人在意他。

    馬霜痕駕駛過的中面燒得幾乎只剩骨架,不知誰報了119,消防車鳴笛趕到,交警鐵騎也來了。

    金爺那輛有明顯碰撞痕跡的路虎還停在不遠處,嫌疑重大。

    爛口蟹問:“老板,現在怎么辦?還要繼續找嗎?這女的早飯沒吃,還能跑去哪躲著啊……”

    金爺怒氣沖天,反問:“人找到了嗎?”

    無人敢答。

    金爺:“沒找到就給我繼續,白天找不到晚上找,晚上再找不到明天找。”

    “是!”螞蟻偉辦事不力,響應最及時。

    五花雞小心翼翼道:“老板,說不定她晚上又回水色他鄉上班了呢,她可舍不得工資這么高的工作。”

    金爺氣不打一處來,從沒哪個女人能逃脫他的手掌心,這還是第一個!

    “她要是有膽回去,我就放她一條生路。”

    滴滴——

    一輛黃色裝載機緩緩開來,鏟斗高高舉起,不知道裝了多少廢料。

    金爺一票人只得讓到路邊,夾道相迎,但誰也沒給這笨家伙多一記眼神。

    掛滿泥灰碎渣的鏟斗里,馬霜痕和溫賽飛相依而臥,身體隨著裝載機同頻顛動。他們手拉著手,靜靜盯著灰撲撲的天空,平白生出一種生則同衾死則同穴的安定感。

    溫賽飛扭頭,撞上她心思復雜的小眼神,便問:“在想什么?”

    馬霜痕抱緊了他,俏皮一笑,“什么都可以說?”

    “嗯。”虎口余生,百無禁忌。

    馬霜痕顧不上是否沾灰,湊近吻了下他的臉頰,“我在想,小飛哥,要是百年之后,能跟你這樣躺在泥土里,也挺好。”

    溫賽飛淡笑,“大頭蝦,我比你大七歲。”

    要走也是他先走。

    馬霜痕口無遮攔,“我不管,你要敢早走一天,我就找其他男人。”

    第40章 第 40 章

    現在只能等待, 等待金爺和龐秋怡的反應。

    最快今晚才能在水色他鄉見到金爺。

    龐秋怡如果進行監護排毒,起碼要一天時間。假使“家里”還沒解決溫賽飛被作為嫌犯的問題,耗時更久。

    他們相當于交換案子偵查, 馬霜痕查命案, 溫賽飛跟販毒案,后方支援牽涉到兩個單位和各種潛在的違規操作, 估計引發一場小型混亂。

    最壞的結果就是啟用備用方案, 換人換血,他們撤出, 換其他人來跟進。

    上頭決定下來前, 馬霜痕和溫賽飛只能在工業區的宿舍自求多福。

    沖了涼,溫賽飛走進臥室,從澳門的大床房回來之后,他被默許進房特權。馬霜痕對著梳妝鏡梳發尾,動作有點粗暴, 煩躁一目了然。

    溫賽飛走到她身旁,按住她的手腕, 抽出梳子扔桌面。

    馬霜痕嘆氣,“我應該跟他近身肉搏,就算傷不了他, 多少弄點檢材回來。”

    馬淑瑾和展紅云都以生命作為器皿,才保存指向兇手犯案的證據。

    溫賽飛聽到很難不生氣,“不可以, 猛虎難敵群猴, 你不知道要面對多少人, 而且他是一個沒有底線的人。走是上計。”

    “現在他應該對我們有所防備,之后近身更加艱難。”

    而且沒有親眼所見, 馬霜痕懷疑過自己太迫切給金爺定罪,才覺得金爺胸部兩邊觸感有差別。

    溫賽飛撫摸她半濕的頭發,從鏡子中看著她,“現在的進展是過去七年我不敢想象的,我們已經越來越接近真相了。”

    馬霜痕反手勾住他的手背,摸了摸,細細感受凸起的青筋。明明關系剛突破沒多久,跟他卻像老情人一樣,一點一點深入的親密接觸如此自然,沒有一點滯澀感。

    溫賽飛:“要給你吹干頭發嗎?”

    馬霜痕:“外面天塌了,我們還在這里、卿卿我我。”

    她本來想說茍且,但還沒茍且成功。

    “天塌了還是一樣要吃飯睡覺。”

    溫賽飛插上風筒插頭,先吹她后腦勺。

    嗡嗡聲停止,馬霜痕才開口,“你說他們會找到這里來嗎?”

    溫賽飛說:“剛才的工地屬于翠田所,我讓毛毛去管一管,聚了那么多人,萬一打架斗毆怎么辦?”

    “比我多吃了七年米就是厲害,方方面面都想得那么周到,幸好有你在。”

    馬霜痕托著臉頰仰頭看他,欽佩的眼神對男人而言就是催情劑。

    溫賽飛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下巴,托握在手心的感覺很踏實,像覬覦已久的美食終于到了自己碗里。

    “再怎么樣說,是我把你卷進來……”

    如果可以,溫賽飛希望她按原有軌跡成長與生活,破案的苦和累本就是他的責任,她沒必要蹚渾水。

    “這也是我作為女兒的責任。”

    馬霜痕站起來輕輕擁住他,小聲叫了一聲小飛哥。

    “有時你是不是太想保護我,而忘記我其實也跟你一樣是警察,可以獨當一面?”

    溫賽飛輕撫她的發頂,無可奈何:“誰讓你長得這么漂亮,正常男人看了都有保護欲。”

    馬霜痕賊兮兮地擠擠眼,“你不會在我16歲時就對我動心了吧?”

    溫賽飛不輕不重拍了下她屁股,“我再怎么禽獸都不會對一個未成年下手。”

    馬霜痕輕輕推開他,揉揉屁股趴到床上,小眼神滿是得意。

    “動心是一回事,下手又是另一回事。”

    “現在可以下手了。”

    溫賽飛再次擁吻她,比剛才情動妄為多了幾分章法,細致地卷著她的舌尖,挑動她嘴里的每一根神經,用胡茬加深她的觸覺記憶。

    馬霜痕之前覺得他的深情晚來了一截,白白浪費相識的數年時間,現在又覺得剛剛好。她若太稚嫩,定然深度依賴他,甚至把他當成救贖,他遲早有不堪重負放棄的一天。她還不能與他比肩,但不會拖他后腿,可以是搭檔,也能做情人-

    龐秋怡被海關緝私盯上那一刻,四肢發虛,汗如雨下,幾乎被架著前往置留室。

    他們問她身體哪里不舒服,她只顧彎下腰,說懷孕了。

    海關緝私火眼金睛,早識破她的小伎倆,說:“是肚子不舒服吧,走,帶你去做個檢查。”

    CT檢查就是“人肉騾子”的照妖鏡,照出龐秋怡下.體塞進的6粒毒丸。

    經過一天監護排毒,排出毒丸內容物為甲基.苯丙.胺,也就是俗稱的冰.毒,凈重295克。

    經審訊交代,龐秋怡是初犯,第一次當“人肉騾子”。今日凌晨蒙頭搭車到一個可能是診所的地方,周圍有淡淡消毒水味道,然后局麻塞入毒丸,耳朵堵上靜音耳塞,搭車輾轉到了口岸附近。如果順利,通關后會有人到碼頭接她,排出體內貨物就能拿錢返回內地。

    由于澳門簽注有防沉迷機制,他們短期很難出下一單,只能每次盡可能攜帶多一點。

    男警說:“第一次帶的量就那么多,膽子挺肥啊。”

    龐秋怡愣愣問:“這得判多少年?”

    男警:“判多少年是法院說了算。”

    龐秋怡:“你給我說個數,我臉上才做了一個療程,后面起碼還有三個療程才能見效。”

    男警:“你真不知道自己會判幾年?”

    龐秋怡:“知道還問你干什么?”

    龐秋怡早在哥哥龐東洋的案子里跟警察打過交道,這些穿制服的男人除了多一點權力,不會操她,其他跟她在水色他鄉見過的男客沒差別,一樣欠嗖嗖的。

    男警:“等你進看守所再慢慢了解。”

    龐秋怡:“我哥也在看守所,能見得上面嗎?”

    龐秋怡這次再多帶一點,或者有其他嚴重犯罪情節,說不定真跟龐東洋在另一個地方團聚。

    男警被逗笑了,開始深挖線索,“送你來口岸的男人是誰?”

    親哥進去了,龐秋怡在外頭沒了牽掛,猜到三五年出不來,把知道的全撂了。

    男警在戶籍系統查唐冰龍,排除不符合要求的重名,竟然找不到可疑對象。

    唐冰龍好像一個杜撰出來的人。

    男警犯難,想著要不要上水色他鄉找人,正好領導來電,說龐秋怡這條線有其他單位的兄弟在跟,海關只需先處理龐秋怡。男警雖然滿腹疑惑,但職場水深,只能聽領導安排-

    入夜時分,馬霜痕和溫賽飛照常回到水色他鄉。

    五花雞滿眼意外:“馮小南,你還敢回來?”

    馬霜痕一臉無辜,“我犯什么事了?”

    五花雞:“你、你不是,惹火了老板嗎?”

    五花雞不清楚她和金爺具體發生了什么矛盾,大概就是郎有情妾無意又強不來。

    馬霜痕:“可是你沒聽見嗎,老板說了,只要我有膽回水色他鄉,他就放我一條生路。”

    五花雞瞪圓了眼,不知道誰泄密,當時馮小南和唐冰龍明明沒有在現場。

    馬霜痕笑嘻嘻抬手給他捏了個心,“以后還是請五花哥多多關照。”

    他們從五花雞手里拿回手機,怕被做手腳,回頭得拆機檢查再做打算。

    五花雞發配他們到“水調歌頭”包廂等金爺。

    自從金爺頻頻光顧水色他鄉后,“水調歌頭”一直亮著保潔模式的大白燈,徹底淪為金爺的審訊室。

    沒多久,包廂門被打開,孖蛇大步流星直奔溫賽飛,抬腳往他胸口踹。

    溫賽飛沒給她得逞,尤其不能當著馬霜痕的面挨打,重案隊中隊長的尊嚴也不容許自己掛彩。避開已算仁慈,溫賽飛只防衛沒攻擊。

    “夠了。”金爺發話。

    孖蛇連溫賽飛的衣領都沒揪到,哪能咽下這口氣,“老板,就是他故意把‘騾子’弄丟。”

    溫賽飛:“我要是故意,你現在都得跟我一起蹲派出所。”

    金爺沉默不語,腦子里掠過無數種可能性。

    溫賽飛:“如果今天我沒有去,是你帶秋秋,站在這里挨罵的倒霉蛋會不會是你?”

    孖蛇哪里受過這般挑釁,螞蟻偉和爛口蟹都沒對他這般不客氣。

    “你是對老板的安排有意見?”

    溫賽飛冷笑一聲,“從頭到尾我沒有提過一句老板,老板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不信以前沒有發生過類似的意外。”

    孖蛇還想還嘴,金爺一聲“好了”,終止紛爭。

    金爺說:“冰糖龍倒霉,也不夠倒霉。人沒進去就是幸事,這段時間都給我小心行事,問。”

    眾人齊齊應是。

    金爺像沒聽見馬霜痕的聲音,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再出岔子,下次決不輕饒。”

    “是。”

    金爺估計趕著處理其他“人肉騾子”,今晚沒在水色他鄉逗留太久。

    馬霜痕仍是擔憂,“我總覺得他不會那么輕易放過我們。”

    溫賽飛也不敢掉以輕心,只說見機行事。

    凌晨下班,溫賽飛應尚濤要求碰頭,按理說金爺疑慮未消,加上海關折戟心情不好,這段時間應該盡可能避免和“家里”聯系,但他們也要獲悉龐秋怡的情況。

    溫賽飛開著破破爛爛的灰色現代載著馬霜痕,要問起來就說買的親戚低價轉手的二手車。

    地點就在發現朱子白尸體的停工工地,發生命案后,連乞兒佬都嫌晦氣,一般沒人敢進。

    下車前,溫賽飛故意問馬霜痕:“你怕么,怕就抱我胳膊。”

    馬霜痕更害怕當著大隊長的面跟中隊長卿卿我我,白他一眼,“快去快回,我給你們放風。”

    樓房未完工,一樓承重柱林立,便于藏身,溫賽飛見到了尚濤。

    尚濤:“一路過來沒小尾巴吧?”

    溫賽飛:“甩掉了,大頭蝦在外面把風。”

    尚濤意外也不算吃驚,“你倆形影不離。”

    溫賽飛:“不是你給我們安排的角色么?”

    尚濤笑了兩聲,“入戲了?”

    溫賽飛:“說正事,大頭蝦一個人在外面。”

    尚濤頓了下。比起想開門見山,溫賽飛聽著更像轉移話題,重案隊中隊長向來雷厲風行,沒見過他三分鐘內同一句話說兩次。

    但現在不是細究之時,尚濤跟他同步龐秋怡的處理情況,然后是金爺。

    金爺怒發沖冠狂飆追紅顏,正臉第一次出現在天眼里。施工重地最不缺監控,拍下了金爺各個角度的視頻,通過人臉識別匹配上戶籍信息。

    金爺,原名金世耐,現年41歲,無犯罪記錄,海城鹽山區戶籍,三歲亡母十歲亡父,撫養其長大的爺爺奶奶也相繼離世,出生地所在村莊已于八年前拆遷。

    水色他鄉在七年前注冊成立,有可能是用拆遷款作為啟動基金。

    現在暫不清楚金世耐以前在哪里活躍。

    除了知道一個真名,相當于沒有其他有價值的信息。

    溫賽飛陷入沉思。

    尚濤:“有證據指向金世耐就是展紅云案和1·26案的嫌犯了嗎?”

    溫賽飛蹙了下眉,“還沒有。”

    尚濤:“如果有證據,直接申請逮捕,不用等販毒案證據鏈成形。”

    他可不想得力干將浪費精力成人之美,幫濱海分局立功。

    溫賽飛應過。

    這時,馬霜痕慌慌張張從外面鉆進來,“小飛哥,有人過來了,看身影像孖蛇。”

    難怪說只要見過孖蛇本人,立刻就能和花名對上號,天亮靠雙頭蛇紋身辨認,天黑靠發型,他的莫西干頭側面看著像頭上趴了一條大蜥蜴。

    溫賽飛:“濤哥,你從小門先走。”

    尚濤:“你們注意安全。”

    尚濤剛轉出承重柱森林,灰色現代的入口邊閃現另一道身影,踩在沙石碎渣的聲音無法忽略。

    借著城市夜光,馬霜痕和溫賽飛在昏昧中對視一瞬,無需多言,藏身拆遷區小破樓的默契再度降臨。

    孖蛇逼近,承重柱森林傳來微妙的動靜,禁忌又刺激,如果爛口蟹和螞蟻偉在現場,估計立刻有了反應。

    他不甘心,乍然打亮手機電筒,追光燈一樣聚焦聲源。

    那對年輕男女抱在一起,幾乎合二為一,男人一手沒入女人的后褲腰,弓身低頭吻著她的鎖骨,女人慌張抬手當了一下光。

    孖蛇泄氣地熄燈,“你們兩個在這里干什么?”

    溫賽飛還攬著馬霜痕的腰窩,淡定道:“還能干什么,你這么大老遠跟來,想偷窺還是想加入?”

    馬霜痕薄惱推了一下溫賽飛的胸膛。

    溫賽飛低頭往她嘴上親了一口,把孖蛇當空氣,“我們走。”

    回到工業區宿舍,馬霜痕還笑個不停,孖蛇就像高考前看到高三生親嘴的政教主任,想發作又不敢影響考生心情,老臉忍得泛綠。

    溫賽飛說太抬舉孖蛇了,反腳踢上門,低頭繼續吻住她。

    隔壁又準時開始單音節教學,細細碎碎的聲音比以往更具魔性,勾出他們心底深藏的欲望,又像一劑粘合劑,讓他們更加密不可分。

    然后,隔壁的聲音似乎全然消失,聲源變成他們自己,多了一份耳聞無法體會的潮濕和戰栗。

    馬霜痕牙齒莫名打架,捧著溫賽飛的臉,啞聲問:“你是冰糖龍還是小飛哥?”

    溫賽飛直視她的眼睛,摒棄以往的彎彎繞繞,“有什么區別,都是我,都要做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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