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辦會議的酒店地處巴黎的中心。
穿過繁華的大道和擁擠的人潮,嘈雜的人聲漸漸遠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濃郁的綠茵。
層層綠樹掩映之下,擁有恢弘外觀的酒店終于出現在眼前。
除去大得驚人的場館,酒店本身的設計并沒有特別出彩的地方,但是能在寸土寸金的巴黎占據如此寬廣的地段,栽種大片綠植營造出清幽曠遠的氛圍,就已經是極具實力的體現。
因其環境與隱蔽性,再加上便捷的交通,這家酒店經常布置為國家級別的重要會議的會場。
本次以“異能安全”為主題的國際峰會也是其中之一。
受邀參加會議的客人無不位高權重,是各國的政要和組織的首腦。
一輛黑色轎車平穩地駛過林間小道,停靠在酒店門前。
保鏢貼心地打開車門,然而車內之人卻沒有立即下車。
“……”
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紅理揉了揉腰,瞪了一眼侍立在車門前的青年。
“人家早就想說了,老師一定是大猩猩變的吧!”
魏爾倫沒有在意她的眼神,保持著優雅的笑容,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為什么這么說呢,紅理。”
“我還不至于難受到下車都要幫助啦……”
紅理嘟囔了一句,但還是回握住青年的手從車上下來。
魏爾倫一臉笑容地牽起紅理的手,和她并肩前行。
“停車就交給你了哦,拉普拉斯,我會在宴會廳等你。”
身著燕尾服的人工智能默默頷首,開車駛離現場。
沒有松開彼此的手,紅理和魏爾倫一同向前走去。
因為會議級別的緣故,前來參會的客人全部西裝革履,打扮得相當正式。
平時都穿常盤臺校服的紅理,在這種場合也會換上專門的禮服。
今天的她換上了一套鮮紅的露肩禮裙,禮裙鮮艷的色彩越發突顯出她甜美的容貌和白皙的肌膚。在她身旁,魏爾倫同樣是正裝打扮,他本來就很高,穿上白色西服更加顯得身形高挑、雙腿修長。
兩人手牽著手走在人群中,偶爾和認識的人寒暄幾句。
身為當今備受矚目的科研新星,紅理無論走到哪里都異常顯眼,也時常有人主動上前問候。事實上,全場客人的視線也幾乎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要是她和人交往的消息曝光,肯定會引發軒然大波。
但是,來往的客人并沒有投來異樣的目光。
理由很簡單。
盡管手牽著手,盡管是不能明說的秘密關系,但紅理和魏爾倫的身高差和年齡差實在過于顯著,這樣的兩人走在一起,反倒不像情侶,更像是管家在陪大小姐前行。
(這是大教授的保鏢,也許在用這種方式守衛她的安全。)
這是路人的想法。
(盡管不能留下顯眼的痕跡,但是這樣也算彰顯所有權了吧。)
這是已經淪落為戀愛腦的男主角的想法。
(從剛才開始,老師身上就一直散發出詭異的波動,就像我八歲的時候向爺爺炫耀我第一篇if超過100分的論文……)
這是對兩邊的心思渾然不覺的女主角的想法。
在這溫馨、健全、如同畫般優美的畫面中,紅理說著一點也不健全的話題。
“昨天的老師,實在是用力得有點過頭了。”
她悄悄捏了捏魏爾倫的手。
“明明人家不遺余力地向老師索求,也用心回應了老師的渴求,到了最后更是把老師榨……不,是折騰到一滴也不剩。結果今天只有我腰背酸軟,老師卻一點也不疲憊,這也太沒有道理了!”
(按理來說,在這種事上精力不濟的都是年長的一方吧……)
感受著腰部的酸軟,紅理暗中咬牙。
(明明——明明平時都只有被我欺負的份,為什么在這種場合就會強硬成那樣啊!)
無法理解的紅理在心里發出吶喊。
(人體的生理反應才不會騙人,我所學的醫學知識和老師的電化學信號都在告訴我,老師已經接近極限了,但是為什么他還能堅持?為什么他還能有力氣?這不符合人體力學和人體工程學,是嚴重違反科學的!)
所學知識和實踐運用產生的嚴重沖突,讓紅理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并不知道身邊的人腦子里在想什么,魏爾倫只是一如既往從容地微笑著。
“紅理的身體實在太差了。”
他柔聲說道。
“所以我會好好敦促紅理鍛煉身體、提升體能,就從每天都攝入足夠的維生素做起吧。”
“這和維生素有什么關系!竟然用這種手段欺負這么可愛的學生,老師的師德已經嚴重失格了!”
“但是對于紅理,我也一直都有求必應哦。不管紅理想要多少,我也能讓紅理得到滿足。”
回想起昨天的情景,紅理呼的一聲鼓起腮幫。
“真是的,老師明明已經30歲了,為什么體力還充沛得像猩猩一樣!”
她已經放棄了在這一問題上的思考,將一切原因都歸結為“魏爾倫的生理構造也許和人類有暫未發現的微妙差異,所以體力也異于常人”。
“身為老師,我當然會滿足學生的一切渴望,要是連這種期盼都無法滿足,我也沒有資格當紅理的老師了呢。”
魏爾倫笑得從容不迫。
然而,這幅舉重若輕的樣子,實際上是假象。
是用上迄今為止積攢的所有知識表現出來的假象。
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告訴紅理,腰酸……其實是有的。
畢竟雙方對彼此來說都是第一次,相互渴求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收斂,只顧沉溺于身體相擁的快樂之中。
放任小惡魔肆意妄為的結果,就是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做無力的暗殺王,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稍微”、“些許”、“有點”脫力的感覺。
打定決心隱瞞這一事實的魏爾倫,在紅理面前以精英諜報員的演技,全力偽裝成從容不迫的模樣。
畢竟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就算再怎么討厭人類,在某些無法退讓的場合,魏爾倫還是有著和所有人類男性如出一轍的自尊心。
那就是絕對不能承認自己不行。
就算真的感覺到累,也絕對不能在戀人面前表現出來。
讓年輕的戀人看出自己的無力,向她坦誠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對于男性而言,這是比死還要痛苦的恥辱。
至少這樣的事實,魏爾倫死也說不出口。
“……”
紅理感受到了魏爾倫稍微收緊的掌心。
她望向他的側臉,看見了他淡淡的笑容,還有和以前一樣強烈、不,是比以前還要更強的占有欲。
“怎么了?”
“沒什么。”
紅理搖了搖頭。
(自從交往以后,老師眼中的占有欲也變得越發強烈,行動也越發主動積極了呢。)
紅理的心里冒出了這些想法,就在這時——
她的腳步突兀地停住了。
與此同時,魏爾倫的腳步也跟著停下。
他的眼神一變,一改方才的熾熱,比磨利的刀劍還要刺骨。
就在不遠處,有人以同樣的眼神冷冷注視著他。
“安吾……”
紅理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臉上帶著比太陽還要燦爛的笑容。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紅理。”
坂口安吾穿著平時的西服,身后跟著兩名保鏢。
在官場廝殺多年,經歷種種爾虞我詐,如今的他表情內斂,讓人難以判斷情緒起伏。
然而,此刻的安吾眼神銳利,蘊含著強烈的寒氣,完全沒有任何掩蓋的意圖。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紅理和魏爾倫。
準確來說,是盯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果然,這身打扮很適合你。”
安吾終于開口。
他直接無視了面前的青年,也沒有任何打招呼的意思。
“看來我的生日禮物買的很合適。”
當他看向紅理,他的眼神已經不復剛才的冷淡,就像兄長一樣溫和。
他身后的保鏢則齊刷刷地盯著地面,裝作沒有看見這邊的風起云涌。
“不過,沒有考慮到裝飾品是我的失誤。”
他微微點頭——隨后笑了出來。
他的笑容還是和從前一樣無害,語氣也極其平和,卻讓魏爾倫微微瞇起了眼睛。
“下一次,我會為你挑選合適的裝飾品。”
安吾一眼也沒有看魏爾倫,朝紅理露出溫和的笑容。
“就和一直以來送你的衣服一樣,身為兄長,我會為你準備最適合你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