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雄子曾丟過一只貓 沒有得到過正常的愛……
微風吹起淺色的窗簾, 透過木制窗戶,可以看見屋子里正在忙碌的背影,鮮亮的嫩黃色圍裙, 兩根細繩繞在身后綁了個漂亮的蝴蝶結,蘭瑟戴著隔熱手套,慢慢將烤箱里的小餅干取出, 唇角噙著一抹清淺笑意, 端著盤子走了出去。
不遠處的餐桌上已經擺了很多盤子,都是各式各樣的點心, 它們都被擺成了漂亮的愛心形狀,一縷風吹散了額前的碎發(fā),蘭瑟偏了偏頭, 隨意將碎發(fā)別到耳后,繼續(xù)擺弄盤子里新出爐的小餅干, 他刻意少放糖,坎特斯不喜甜。
“叮——”
廚房里的微波爐響起, 蘭瑟朝廚房走去, 背脊忽然冒起一股涼意, 下一秒冰冷堅硬的質感抵上他的腰間。
蘭瑟沒動,余光瞥見一抹漆黑,心中已經猜到身后的蟲是誰,亞歷山大王有一把隨身攜帶的, 通體漆黑,穿透力極強,能輕松爆開異獸的頭骨。
“亞歷山大王,日安。”
亞歷山大眼眸閃過一絲訝然,他倒是沒料到蘭瑟被他用槍指著還能如此鎮(zhèn)定, 他瞇了瞇眼:“膽子還挺大,你不怕我開槍?”
蘭瑟語氣平靜:“您向來明辨是非,從不傷害無辜。”
亞歷山大:“給我拍馬屁可沒用。”
蘭瑟垂眸,抵在他腰間的槍并未用力,如果亞歷山大真要殺他,早就開槍了,絕不會留給他廢話的機會,他噙著合乎禮儀標準的笑:“這段時間感謝您的照料。”
亞歷山大注視著蘭瑟的眼睛,銳利的眼眸好似鷹隼,他在打量、評估、判斷,面前的亞雌都沒有絲毫慌亂,就仿佛早知道他會來。
蘭瑟保持笑容任由亞歷山大估量。
亞歷山大靜靜地看著他,忽然哼笑了一聲后收回了槍,黑槍在他指尖轉了個漂亮的圈。手中的黑槍被他拍在桌上,黑洞洞的槍口不偏不倚對準了蘭瑟,明晃晃的威脅。
“你喜歡坎特斯?”亞歷山大也不拖拉,直接開門見山。
蘭瑟:“我愛他。”
亞歷山大:“他包|養(yǎng)了你,你還愛他?”
蘭瑟:“坎特斯救了我雌父,他也救了我。”
亞歷山大往身后的沙發(fā)上一靠:“哦?這樣說來,換做其他蟲包|養(yǎng)你,你也會愛上他們,你愛的是坎特斯還是他給你的一切?”
“……”
蘭瑟沉默了,他的沉默并非是因為亞歷山大的話戳中了他,而是因為他無法解釋,他總不能說自己死過一次,死前他和坎特斯糾纏七年。
他無法明確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對坎特斯有了感情,也不知道這感情到底能被稱做什么。沒蟲教過他什么是恨,他以為他應該是恨坎特斯的,愛與恨總是一線之隔,而這條線更是格外模糊。
蘭瑟只知道他必須待在坎特斯身邊。
蘭瑟抿唇,重復:“我愛坎特斯。”
亞歷山大繼續(xù)追問:“你口中的愛是什么?”
語言是蒼白的,嘴巴里說愛就是愛嗎?
一個沒有健全家庭的可憐蟲,身邊的蟲際關系幾乎為零,沒有親朋好友,世界上唯一緊密聯系的就是身患重病、相依為命的雌父,這樣的蟲真的得到過愛嗎,得到的愛是正常的嗎?如果他沒有被愛過,沒有得到過正常的愛,他怎么可能正常地去愛?
愛是分享,愛是給予,愛是快樂,愛是犧牲,愛是占有,愛是剝奪,愛是克制,愛是心甘情愿,愛是情不自禁,愛是……既然有那么多愛的定義,誰能說清楚什么是愛?
短暫的沉默后,蘭瑟忽然抬頭朝亞歷山大揚唇一笑:“亞歷山大王,我能讓坎特斯高興,這樣不就夠了嗎?”
亞歷山大緩緩皺緊了眉頭:“……你”
忽然,亞歷山大耳尖微動,反手將槍塞進腰后,與此同時,房門被推開。
“蘭瑟,我沒找到雌父……誒雌父,你在這啊!”
坎特斯?jié)M面紅光,一看就是這段時間過得很好,心情好了,整個蟲精氣神十足,做事情也是風風火火。
考慮到蘭瑟的雌父還在醫(yī)院里,坎特斯擔心蘭瑟憂心,準備這幾天就回首都,布雷蒙德大公自然是不可能同意,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亞歷山大,為此他這幾天一直在找亞歷山大,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總是見不到蟲,這次也是無功而返,沒想到竟然在這里碰見了亞歷山大。
“雌父,我需要飛行器,立刻馬上!”坎特斯毫不客氣,這段時間他和亞歷山大的關系突飛猛進,說話毫不客氣,一整個隨心所欲,徹底貫徹亞歷山大教導的處世哲學。
“啊,飛行器啊,這個……”
坎特斯叫第一聲雌父時,亞歷山大就已經坐不住了,差點從沙發(fā)上跳起來,要知道這段時間他都是躲著坎特斯走,上次他幫了坎特斯,老古板和他冷戰(zhàn)了一個星期。老古板鐵了心要把雄崽子留在澤西,這次他要是再幫著坎特斯,怕是得被趕出家門。
亞歷山大摸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軍部最近要舉辦演習來著,飛行器有點呃…缺……”
坎特斯一動不動盯著亞歷山大,那模樣像是在說“騙蟲也不挑個好由”,堂堂澤西王整個飛行器關軍部什么事情,難道軍部的軍費如此緊張,搞個軍事演習還得來王庭借飛行器?
“雌父……”
不過是喊一聲雌父,故意拉長了語調。迎著坎特斯的視線,亞歷山大連一分鐘都沒撐過就敗下陣來:“我…試一試。”
“雌父,你最好了,快來吃小餅干,蘭瑟烤的小餅干超級好吃!”
……
飛行器引擎啟動巨大的氣流,一陣極長的嗡鳴后,懸浮在空中的飛行器猛地跳躍幾下后消失在天邊。
亞歷山大雙手抱胸站在陽臺上極目眺望,春日的凌晨,空氣中泛著絲絲縷縷的涼,指尖夾著的煙燃滅到盡頭,他吸完最后一口低頭掐滅了煙。拉開陽臺的玻璃門走了進去,余光忽然掃到什么,亞歷山大動作一頓,順著視線望去,書桌上擺著兩袋包裝精美的小餅干,底下還壓著一張小卡片。
“哎呦呦,這雄崽子——”
亞歷山大拿起兩袋小餅干,看著卡片上大大的“賄賂”二字,啞然失笑。
嘗了口“賄賂”,味道還不錯,不甜不膩還挺脆,亞歷山大勾了勾唇,伸手拉開了書桌最上層的抽屜,抽屜里是空的。
亞歷山大伸手沿著抽屜上層摸了摸,像是變魔法一樣摸出一張照片。這是一張合照,年輕的亞歷山大還是寸頭,紅發(fā)張揚,仔細看就會發(fā)現他的腹部微微隆起,他身邊雄蟲正是年輕時候的布雷蒙德大公,雖然板著一張臉右手卻虛虛攏在對方的背后。
亞歷山大看了眼桌上的小餅干,笑著罵一句,他怎么可能拒絕坎特斯,雄崽子長了一張和他老子一樣漂亮的臉。
……
飛行器上,坎特斯?jié)M面笑容,他在蘭瑟身側坐下,手臂下意識攬了上去:“高興吧,很快就能回首都去了。”
蘭瑟點了點頭:“高興。”
坎特斯皺眉,蘭瑟現在的反應并不像是特別高興,反倒是有些悶悶不樂,“你怎么了,不高興?”
蘭瑟搖了搖頭,嘴角綻開笑容:“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想到一個問題。”
坎特斯看著蘭瑟嘴角的笑,心里癢癢的,他湊近親了親蘭瑟,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想什么?”
蘭瑟乖順地窩在坎特斯的懷中,仰頭親了親對方的下巴:“坎特斯,你喜歡貓咪嗎?”
坎特斯摸著蘭瑟的頭發(fā),絲綢般的手感很舒服,他愛不釋手:“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小的時候養(yǎng)過一只。”
蘭瑟:“你喜歡那只貓咪嗎?”
坎特斯漫不經心:“記不太清了,怎么忽然問這個?”
蘭瑟搖了搖頭,笑得溫柔,隨意找了個借口:“聽說喜歡貓和喜歡狗代表兩種不一樣的性格。”
坎特斯眼中閃過一絲興味:“還有這種說法?喜歡貓是什么性格,喜歡狗又是什么性格?”
蘭瑟:“聽說喜歡貓的性格偏溫柔,喜歡狗的性格會更加熱情。”
坎特斯挑眉:“不對啊,我覺得這個題目出的有點問題啊,要是有誰兩個都喜歡或是兩個都不喜歡怎么辦?這應該是四個性格!”
蘭瑟笑著點頭附和。
可能是因為氣流顛簸,莫名不安,蘭瑟想起亞歷山大臨走前和他說的陳年舊事,坎特斯小的時候曾經養(yǎng)過一只貓咪。
一只白色|貓咪,被坎特斯捧在衣服里抱回了家。貓咪并非是什么血統(tǒng)高貴的純種貓瞇,不過是路邊撿過來的野貓,卻勝在長得好,即使是流浪漂泊也沒有毀去它一身雪白的皮毛。
坎特斯很喜歡這只白色流浪貓,給它用最好的藥、吃最好的食物、穿最漂亮的衣服。哪怕是他對毛發(fā)過敏,哪怕每天必須打針吃藥,他也依舊都要抱著貓咪玩耍,甚至必須要貓咪陪著睡覺。
可能是因為曾經的流浪生活養(yǎng)成了貓咪怕生多疑的性格,貓咪并不信任坎特斯,見到他仍舊滿心警惕,甚至好幾次抓傷了他,但是坎特斯依舊不減喜歡。
坎特斯喂了貓咪很多小凍干和貓條,后來,貓咪和坎特斯相處得似乎變好了,它不再抓傷坎特斯,也不再抗拒坎特斯的接觸和擁抱,坎特斯很高興,那段時間他總是和貓咪形影不離。
后來有一天,坎特斯忽然把那只貓咪送走了,并且遣散了所有仆從,此后他身邊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貓咪的蹤跡。
第42章 雄子收到了“禮物” 蘭瑟笑得艷麗,親……
“你瘋了!當初說好了, 我只負責跟蹤調查,又是定位器又是黑客入侵,你到底想做什么?!”
“傷害雄蟲是重罪, 更何況還是貴族雄蟲,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死別拉我一起啊!”
光腦那頭的聲音越發(fā)激動, 蘭瑟面無表情地將光腦拿遠了些, 抖了抖指間細長的薄荷煙,猩紅的光斑一明一滅, 不過一句話就輕飄飄地讓對方閉上了嘴:“不想要藥了?”
“……”
“……一瓶不夠,我要三瓶。”
冷風吹散了煙氣,聽著對面討價還價, 蘭瑟無聲嗤笑一聲:“好啊,只要你按我說的做, 想要多少瓶都好說。”
光腦那頭又說了幾句什么,蘭瑟不甚在意地嗯了兩聲后掛斷, 刪掉了通話記錄, 偏頭將手中剩下的小半截煙叼入口中, 深深吸了一口后吐出一口煙圈。看了眼微微露白的天際,蘭瑟摸了摸自己的鎖骨下方,皮肉的刺痛提醒著他,他掐滅手中的煙, 推開了陽臺的門。
臥室內,雄蟲喝了不少酒,睡得正酣。
蘭瑟放輕了動作,來到坎特斯面前蹲下,指尖隔著虛空輕輕撫過坎特斯的眉眼, 忽然,他無聲癡笑起來,越笑越劇烈,無聲的笑意像是要沖破他單薄的胸膛,將他的五臟六腑都一同撕碎,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卻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如果坎特斯此刻醒來,如果他能讀懂唇語,就會發(fā)現蘭瑟不停重復地都是同一句話——我愛你。
昏暗的房間中,蹲在床前的亞雌低頭向無知無覺的雄蟲索求了一個吻。
……
從昏沉沉的夢中醒來,坎特斯嘗到了宿醉的苦果,他嘶了一聲。帶著蘭瑟回到首都后一切事情都處得非常妥當,他太開心,一時間喝多了。
坎特斯看了看四周,沒看見蘭瑟,他走下床推開門,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香噴噴的菜香飄過客廳喚醒了他宿醉的腸胃,他聽見了輕緩溫柔的小調,他下意識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透過玻璃門,他看見了廚房里正在煮飯的蘭瑟,他腰間圍著一條黑色的圍裙,背對著他正在洗菜。
蘭瑟在廚房里,蘭瑟在做飯,一邊做飯還一邊哼著小曲。
坎特斯捂著頭的手無意識垂下,只有在想象中才會出現的畫面就這樣出現在他眼前,讓他不由得駐足凝視,他靠在門上,隱隱作痛的腦袋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溫柔地撫慰了。
似乎是坎特斯的視線太過火熱,背對著他的蘭瑟忽然扭過了頭。
“起床啦,頭還痛嗎?”
蘭瑟笑著朝坎特斯走來,他擦干了濕漉漉的手,害怕冷到坎特斯,他特意搓熱了手后摸了摸對方的額頭:“幸好沒有發(fā)熱。”
坎特斯望著蘭瑟,忽然伸手抱住了蘭瑟,埋頭,低低嘟囔:“頭疼。”
蘭瑟微愣,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坎特斯這是在向他示弱撒嬌,他立刻回抱,手掌溫柔地輕拍:“很疼嗎?要不要去醫(yī)院?”
坎特斯沒說話,埋在蘭瑟肩窩里的腦袋輕輕拱了拱,無聲抗拒。
蘭瑟嘴角噙著笑,輕輕摸了摸坎特斯的腦袋:“那我?guī)湍闳嗳唷!?br />
溫熱的指尖點上坎特斯的眉心,輕輕推開了褶皺,坎特斯被牽著手來到餐桌旁坐下,他聽見蘭瑟溫柔地笑:“我泡了蜂蜜柚子茶,能緩解頭疼。”
“飯菜一會兒就好,你先坐一會兒,我很快的。”
他輕飄飄的像是一朵云,輕飄飄地飄來,又要輕飄飄的飄走。
坎特斯怎么可能讓蘭瑟走,他一把拉住了蘭瑟的手,試著巧勁一拽,毫無防備的蘭瑟精準無誤地落入了他的懷里。
蘭瑟手里還握著沒來得及放下的鍋鏟,看著抱著自己的腰好像在耍賴的雄蟲,他笑了起來。
指尖觸上了一片微涼,微涼的手指像是一尾靈活的魚,主動自覺地落入坎特斯的掌心和他十指相扣。
玻璃門上映出坎特斯和蘭瑟相擁的影子,蘭瑟握著坎特斯的手轉身,他們面對面,距離很近,蘭瑟親了親坎特斯的下巴:“洗漱了嗎?”
“你嫌棄我?”
坎特斯故意湊近了要親蘭瑟,蘭瑟笑著躲開,打打鬧鬧地離開廚房,他們上了樓,回到了臥室。
他們的洗漱的口杯放在一起,牙刷隨意地碰在一起,好似在接吻;他們的碗筷和杯具放在同一個櫥柜了,高腳杯旁擠著那個缺了口的丑杯子;他的衣柜里塞進了蘭瑟的丑衣服,洗到發(fā)白的襯衫還有他曾送給蘭瑟的大衣。
一切都好像做夢一樣。
他們好似一對恩愛夫夫,過著最為稀松平常的生活,對著鏡子里傻笑的臉,坎特斯笑罵了一句,“嘖,真是瘋了。”
“今天穿這件怎么樣?”
坎特斯看見蘭瑟舉著一件外套朝他探出頭來。
“情侶裝?”
蘭瑟微微低頭,臉色微紅,像是被戳中了小心思,他繞過坎特斯的脖子,細白的手指替他系上扣子。
透過鏡子,坎特斯看見了輕輕趴在他肩膀上笑的蘭瑟,纖長卷翹的睫毛像是撲簌簌的蝶,就這樣眨了一下又一下,輕巧地勾走了他的魂。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近到呼吸纏繞,只要稍稍往前一動,就能觸碰到柔軟的嘴唇。坎特斯注視著蘭瑟的嘴唇,紅艷艷的唇畔翹著,勾出一道誘|惑的弧度,只要他稍稍低頭,或是說一句話,他們的嘴唇就會親到一起。
“頭還疼嗎?”
耳畔柔柔的聲音好似清冽的小溪,潺潺流水淌過花草叢,泛著淡淡的香味,那是蘭瑟的味道。
坎特斯感受到一雙柔軟微涼的手貼上了他的太陽穴,他被輕輕拉著躺下,枕在對方的膝頭,宿醉的頭痛就在這輕柔的按|摩中漸漸淡去。
坎特斯仍舊睜著眼,他望著哼著小曲兒幫他揉頭的蘭瑟,暗金色的瞳孔深處有細碎的光影震顫,這光忽明忽滅、搖搖晃晃,好似即將熄滅的星火微光,可忽地在某一瞬間蹭得燃起,好似兩簇野火,就這樣在他眼中燎遍原野。
他捉住了蘭瑟的手腕。
感受到手腕上的力度,蘭瑟的動作一頓,他朝著坎特斯的方向偏了偏頭,他看見坎特斯翕動的嘴唇。
“……”
蘭瑟朝著膝頭的坎特斯俯下,他望著那雙暗金色眼瞳中的火焰,像是誘哄一般抵著坎特斯的鼻尖,他輕輕地蹭了蹭,他們的嘴唇之間只差分毫距離,每一次的說話都會是一次親吻。
坎特斯瞇起眼,故作粗聲地罵了一聲:“一大早又勾我!”
唇畔上的柔軟堵住了他的話,他看見了蘭瑟輕顫的眼睫,還有他臉上浮起的紅暈。
暗金色的眼瞳藏著細碎的光,好似夜色降臨前被吞噬的夕陽,昏黑中染著血,坎特斯嘗到了蜂蜜柚子茶的味道。
春風化雨般的吻變得急促,好似驟雨般擊打交纏,呼吸愈發(fā)急促,眼尾染上欲|望灼燒的色彩。身體從來都不會口是心非,不知何時誠實的不再抗拒,他們緊緊糾纏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汲取生的氣息。
大手扣上了柔韌的腰,指尖拂過精致漂亮的蝴蝶谷,他們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抱在了一起,酥酥麻麻中,他們親的難舍難分。
蘭瑟的嘴唇很飽滿,唇色偏淺淡,被親久了就會泛起艷色的紅,聞起來很香,親起來很軟,看起來更是漂亮。
胸口起伏不定,坎特斯注視著那艷紅的唇畔,他的信息素在剛剛的親熱中悄然泄露了,這段時間一直緊繃暴躁的精神力都顯露出幾分緩和,他的頭一點都不疼了,很舒服,他現在渾身上下露出一種饜|足后的倦怠感。
蘭瑟輕輕笑了笑,他牽著坎特斯的手腕,將臉貼上他的掌心蹭了蹭,像是貓兒一般柔軟粘人,迎著坎特斯微窒的呼吸,他在他掌心處落下了一個吻。
“我們去吃飯吧。”
“你說了算。”
燉煮得鮮美的骨頭湯被端上了桌,桌上擺著的都是清爽開胃的菜,就算是肉菜也不見葷膩的油星子,色彩亮麗,香氣撲鼻,單單是看著就感到心情愉悅。
蘭瑟先給坎特斯盛了一碗糖水,蜂蜜般的色澤浮著些許桂花。
甜湯帶著淺淡的桂花香撫平了宿醉后灼燒的肺腑,坎特斯接過了蘭瑟手里的碗,咕嚕嚕把甜湯喝完了。
“來,嘗嘗這個。”
碗里的菜味道很不錯,奇跡般全都符合他的口味,坎特斯吃了一口又一口,“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竟然會燒這么多菜。”
蘭瑟見坎特斯不停筷子,笑道:“好吃嗎?”
坎特斯忙不迭點頭,蘭瑟見狀笑得更燦爛了:“喜歡以后每天都給你做。”
坎特斯看了蘭瑟一眼,果斷掏出光腦錄音:“來,你再說一遍。”
蘭瑟笑瞇瞇地重復了一遍,看著坎特斯像是小孩子一樣把光腦收好,嘴角笑容更深。
一頓飯吃得高高興興,吃飽喝足后,蘭瑟拉著坎特斯坐下,眉眼柔順:“我想和你坦白一件事。”
坎特斯身形微頓,這些天蘭瑟一直沒有和他提起他失憶前的事情,每每他開口提及,蘭瑟就會找其他借口搪塞過去,這些天,他們就像是心照不宣地扮演起了完美情侶。
坎特斯坐直了身體。
“你曾經派蟲來跟蹤過我,對不對?”
“……什、什么?”
坎特斯完全沒料到蘭瑟要說的竟然是這個,他下意識想要否認,腦海中忽然閃現什么,他猛地止住,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我沒……”
坎特斯無法反駁,派蟲跟蹤蘭瑟是重生之前的他做的事情,后來他知道后就讓對方不要繼續(xù),上輩子他蘭瑟也曾發(fā)現了他派蟲跟蹤,那時他們冷戰(zhàn)了好多天。
“你對我太好了。”
“抱歉,是我的……”
“你找蟲跟蹤我是為我好對不對,所以你才會知道我在學校被圍堵,你才會知道我住在出租屋,你一直都在在保護我。”
事情朝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發(fā)展,坎特斯感到不可思議,他本以為蘭瑟會大發(fā)雷霆。
“坎特斯!”
雙手猛地被握住,坎特斯看著捧著他的手滿臉笑意的蘭瑟,不知為什么只覺得心里一股涌起莫名的感覺,說不出來。
手中被塞進了光腦,細白的指尖點擊光腦上的GPS定位界面,艷色的嘴唇一張一合,坎特斯聽見蘭瑟對他說別擔心,他說自己裝了定位系統(tǒng),以后他去哪里光腦上都會顯示。
“禮物。”
蘭瑟伸出右手,他牽著坎特斯的手,交疊的掌心貼上了他的胸膛,鎖骨之下的位置,再往下一點就是跳動的心臟。
坎特斯感受到了手心之下的震顫,一聲又一聲,好似婚禮殿堂中的鐘聲,他還沒做出回答,就看見蘭瑟朝他輕輕一笑,隨即解開了領口的拉鏈。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坎特斯你喜歡嗎?”
坎特斯看見蘭瑟笑著掀開了自己的上衣,除去了衣物的遮掩,他看見那蘭瑟精致的鎖骨下方那處猙獰滲血的皮肉。
蘭瑟握著坎特斯發(fā)顫的都拂過那塊皮肉,他親手在那處皮肉傷刻上了坎特斯的名字:“我在這里植入了定位器,這里刻著你的名字,我是你的所有物。”
“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離開你……”
光腦冰冷的金屬外殼磕得掌心生疼,指腹沾上的血、微涼發(fā)顫的肌膚,這一切都在提醒坎特斯這不是夢。
蘭瑟笑得艷麗,親手把枷鎖縫進了身體里,并把鑰匙送給了坎特斯,他用這種方式告訴坎特斯自己是他的所有物,他以為坎特斯會感到高興。
坎特斯并沒有,他喊了醫(yī)生。
第43章 雄子領蘭瑟見朋友 火葬場預警
定位器事件讓坎特斯心驚膽戰(zhàn), 他想起蘭瑟手腕上深淺不一的劃痕,醫(yī)生說蘭瑟有自殘傾向,是他粗心大意竟然忘記了這件事情, 恢復記憶并不代表蘭瑟的病好了。
面前的亞雌看上去無比正常,見他望去就會立刻朝他露出溫柔的笑,看上去無比正常, 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 可就是這樣才最可怕,他不知道蘭瑟什么時候又會傷害自己。
這些天蘭瑟每天花費在廚房的時間不少, 廚房里頭有各式各樣的刀具,它們的存在對蘭瑟來說就是潛在的危險,想到自己竟然沒有絲毫注意到蘭瑟的異常, 坎特斯感到一陣后怕,他放不下心, 這幾天他簡直是把蘭瑟拴在自己的褲腰上。
“菜已經上齊,您們慢用。”
這是一家私房餐廳, 從不對外掛牌, 專供貴族服務, 裝潢并非嵌滿寶石的耀眼艷俗,而是低調內斂的華麗,餐廳內都是各式包廂,隱蔽性極好, 餐桌靠著欄桿,三樓能看見一樓中廳,古羅馬式的掛毯嚴嚴實實遮住了外界所有探查的視線。
看著面前的滿目琳瑯,蘭瑟伸手朝餐桌上的刀叉探去,精致的刀叉被擦拭得閃閃發(fā)光, 坎特斯胸膛里的心猛地一抖,他一把按住了蘭瑟是后,隨后叫住了即將離開的服務員。
“把這些刀叉撤下去,全都換成筷子,”坎特斯的視線掃過桌上的裝飾品,原本好端端的玩意,在他眼中都變成了會傷害蘭瑟的妖魔鬼怪:“還有這個,這個也撤下去!”
蘭瑟的身形微不可察一頓,他感受到坎特斯按著他手臂的力度,他看著坎特斯緊張兮兮地指揮著服務員,指尖輕輕撓了撓坎特斯的掌心。
坎特斯低頭,“做什么?”
雄蟲眼中有著些許戒備,但更多的是擔憂,蘭瑟本以為坎特斯得知定位器會感到高興,可事情和他的預期截然不同,面前的坎特斯和他記憶中的不太一樣。從前的坎特斯很在意他,在意他的行蹤,在意他做了什么,可眼前的坎特斯似乎更在意他,在意他的身體在意他是否健康。
蘭瑟希望坎特斯高興,會讓坎特斯不高興的事情他不會再做。
迎著坎特斯的視線,蘭瑟笑容溫柔,指尖柔柔扣上對方的手,低聲承諾:“我不會再自殘了,我保證。”
聞言,坎特斯心里一凜,醫(yī)生說,就像是喝醉酒的蟲說自己沒喝醉,有自殘傾向的病蟲也會常常保證自己不會再次自殘,可是往往就是因為不經意的掉以輕心釀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醫(yī)生說,不能讓病蟲情緒起伏過大,所以一定要順著他的話說,千萬不要反駁他,坎特斯覺得自己這點做得很好,他鄭重點頭:“嗯,我知道,你很棒,你以后不會再傷害自己的,你做得真好。”
雄蟲顯然是把他當成小孩子哄,嘴巴上說著相信,實際上很不放心,蘭瑟看得出來,他一方面有些懊悔自己誤判做錯了事,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淪陷于坎特斯對他過度的關心和包容中,被關心的滋味實在太過美妙。
醫(yī)生說,竟然不要在病蟲面前提起自殘相關的話語,因為這會刺|激他。
坎特斯謹遵醫(yī)囑,趕快轉移了話題:“來,嘗一嘗這個。”
蘭瑟知道自己此刻說什么都沒用,想讓坎特斯安心,他最好乖乖聽話,他點頭,接過坎特斯遞給他的湯,安靜地喝了起來。
見蘭瑟聽話,坎特斯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氣,他也給自己盛了一碗湯,沒喝幾口又開始給蘭瑟夾菜。蘭瑟順從地夾起碗里的菜慢慢咀嚼,他朝著坎特斯笑得溫柔,時不時還回答一聲味道如何。
一側的服務員看的是目瞪口呆,他是年初新來的服務員,從同伴的口中他得知包廂中的貴族雄蟲是這里的常客,身份尊貴的大公家的雄子,同伴們說他們第一次見這位尊貴的雄子帶雌蟲來這里吃飯。
看到坎特斯對蘭瑟極盡寵愛,服務員心里又是感慨又是羨慕,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就被一道陰冷感的視線攝住了。只見在雄蟲面前笑得溫柔的亞雌目光陰冷得望著他,就仿佛被一條冰冷濕滑的毒蛇纏上腳踝,服務員忍不住一抖,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餐盤,發(fā)出的聲音引起了坎特斯的注意。
坎特斯偏頭,見服務員冒冒失失地跪在地上撿被打碎的湯碗,眉頭微皺,乳白色的湯汁在地板上蔓延,流到了坎特斯的腳邊,服務員低著頭都快要哭了:“抱歉,雄子,我弄臟了你的鞋子,真的抱歉。”
外頭巡邏的領班聽見聲響趕緊推門而入,就看見犯了錯的服務員跪在地上,伸手要擦坎特斯的被弄臟的鞋子。
領班眼光毒辣,別看雄蟲腳上那雙鞋子沒有牌子,貴族雄蟲的穿戴都是純手工訂制,價格不可估量,要是惹惱了這位雄子,他們都沒好果子吃!
領班趕緊沖上前,一把拉開闖了禍的服務員,陪著笑臉:“抱歉,雄子,他是新來的,不懂事,我這就給您換個包廂,您看怎么樣?”
地板上湯汁流得到處都是,極其影響用餐體驗,叫蟲來清需要時間,總不能一邊讓客蟲吃飯一邊清地板,最好的辦法就是換個包廂,當然這一切都是在不惹惱雄蟲的情況下。
坎特斯不太高興,正要說什么忽然看了眼身側的蘭瑟,話到了口邊轉了個彎,他說了聲“行”,醫(yī)生說,現在的蘭瑟不適合受刺|激,坎特斯擔心眼前的場面會讓蘭瑟想起之前被他被迫包|養(yǎng)的場面。
這是一家私家餐廳,來著的多是貴族,坎特斯在這里遇見熟蟲也不是罕見事,尤其是他們經常玩的那批蟲。
剛出包廂,坎特斯迎面碰上了布萊恩,后者眼睛一亮,立刻上來打招呼:“坎特斯,你怎么在這?不不,你什么時候回國的?我還以為澤西美不勝收你留在那里不回來了呢,年前都沒碰一次,這次遇見了,可得好好聚一次!”
布萊恩身后還跟著不少蟲,都是平常一起玩的,律法官家的雄子、財政部部長家的雄子,還有一些雄蟲來自公爵侯爵家,他們跟著布萊恩附和:“坎特斯,你可真是好難約啊,你不和我們玩,怎么連布萊恩也不了?”
布萊恩和坎特斯的交情堪稱竹馬竹馬,圈子里的都知道,這倆從小就相識,他們約坎特斯見不著,但是布萊恩開口一般能成,坎特斯過去半年極少出來和他們玩,就連布萊恩開口都不管用了,這倒是稀罕事。
“你可真是大忙蟲,每次都約不到,好不容易碰到了這次你可推脫不了了!”
被簇擁著,坎特斯笑著推脫:“這次怕是不行,我是真有事。”
正說著話,蘭瑟從坎特斯身后的包廂走出,他這一出現瞬間就成了眾矢之的。
“呦呦呦,我說怎么約不見蟲呢,原來是早就有約了啊,也是獨自吃飯沒滋沒味的,軟香溫玉作陪,滋味瞬間就不一樣了!”
“果然是有事,哈哈哈,這還真是大事!坎特斯,你也太不拿我們當兄弟了,這有了中意的怎么也不介紹介紹?”
調侃的話語并沒有太多惡意,在這些貴族雄蟲的認知里,陪玩陪睡的玩意是不會帶到這里來的,他們名下的俱樂部公館太多,要是想玩就去那里玩得盡興。這里是吃飯的地,也是貴族們常來聚會的交談場所,往來的都是熟蟲,帶雌蟲來這吃飯算是一種公開。
坎特斯沒否認對方的調侃,點頭應下:“今天是真不行,改日,改日有機會一定聚。”
布萊恩嘴角噙笑,可笑意卻不見眼底,他故作親切地朝坎特斯靠近一步,右手落在后者的肩膀上,眼神狀若無意掃過坎特斯身后的蘭瑟:“坎特斯,難得遇見不如一起吃一頓,你也向我們介紹一下這位……”
“幾位雄子叫我蘭瑟就好。”
清冽的聲音好似山間流水,不卑不亢地響起,坎特斯扭頭,他拒絕對方的邀約是因為擔心蘭瑟感到不自在,沒想到蘭瑟沒有絲毫畏縮。
蘭瑟臉生,幾個雄蟲揣測蘭瑟是貴族圈中某位低調的雌子,蘭瑟這一出聲,對方起哄得更有勁了,“哎呦呦,聲音也這么好聽,難怪坎特斯如此寶貝!”
坎特斯偏頭,用著只有他和蘭瑟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不想去就不去,沒事的。”
蘭瑟笑了笑,迎著坎特斯的視線挽住了他的手臂,他已經用行動作了回答。
“這是秀恩愛,撒狗糧啊,說什么悄悄話啊?”
“就你話多,不是說吃飯,走吧。”
坎特斯笑著罵了一句調侃的蟲,他握緊了蘭瑟的手,十指相扣,他想,他和蘭瑟在一起后,他們的交際圈自然會逐漸相融,早點讓蘭瑟見見他身邊的圈子,也算是好事。
一側的領班彎腰伸手領路:“各位雄子,雅間已經備好,請朝這邊走。”
一大群蟲烏泱泱落了座,布萊恩率先拿了菜單,他來到坎特斯身邊,替他拉開椅子,姿態(tài)親昵:“坎特斯,我們還是老樣子?”
坎特斯嗯了一聲,倒是沒先落座,他領著蘭瑟落座后,立刻收走了對方手邊的刀叉,囑咐服務員換成了勺子,一同操作極盡體貼。一圈看好戲的蟲個個難掩驚訝,要知道坎特斯的脾氣可不好,一向都是被伺候的主,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然讓他們看見坎特斯照顧別蟲?!
特意替坎特斯拉開的位置被蘭瑟坐了,布萊恩垂眸,放在膝上的手攥成了拳頭,青筋暴起。
這家餐廳的菜色很美味,但吃習慣了也就那樣,他們一行蟲來吃飯自然不可能只是吃飯,況且他們這次有了意外之喜,坎特斯和蘭瑟就是最好的話題。
“坎特斯,不和我們介紹介紹?”
手中的勺子微不可察一頓,磕在瓷碗上發(fā)出一聲脆響,坎特斯瞥了眼蘭瑟,像是在征求對方的意見,蘭瑟朝他微微一笑。
坎特斯牽起了蘭瑟的手,他朝一眾蟲舉起了他們十指相扣的手,他們的中指上有一對對戒,彰顯著他們不同尋常的關系,一眾的蟲雖然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但親耳聽見坎特斯宣布仍舊是沖擊力十足:“蘭瑟是我未來的雌君,我在溫莎設了宴席,到時候都來啊!”
此話一出,一眾壓抑不住的驚呼,要知道坎特斯可是布雷蒙德大公唯一的雄子,家族唯一的繼承者,他的婚事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定下,要事先挑選,家族承認,皇家出面。一般的貴族配不上布雷蒙德未來家主的雌君之位,他們也是貴族雄子,無法決定自己未來的雌君是誰,如果真的喜歡哪個雌蟲,最多也只能收作雌侍,雌君之位是絕不是輕易能夠許諾的。
見坎特斯這樣說了,其他的雄蟲哪怕心知肚明其中的彎彎繞繞,也不潑冷水,情緒價值給滿:“蟲神在上,要不是這次碰巧遇見,我們怕不是得在訂婚宴上才知道?坎特斯,你也太不夠兄弟了!”
說著,一群蟲沖上來灌坎特斯酒。
蘭瑟始終噙著一抹清淺笑意,一種喧鬧中他的視線狀若無意地落在身側的布萊恩上,金發(fā)雄蟲沉默無聲,可蘭瑟清晰地看見他藏在桌子下的手已經掐出血來,他眼中閃過無聲譏諷。
“布萊恩雄子,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嗎?”
蘭瑟忽然開口將話題引到了布萊恩身上,圍著敬酒的蟲也停下動作,一眾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布萊恩的身上。布萊恩抬起頭,他看見坎特斯也在看他,他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擠出一絲笑容:“我沒事。”
蘭瑟微笑:“您的臉色不太好看,您不高興嗎?”
布萊恩只覺得蘭瑟嘴邊的笑無比刺眼,他瘋狂地想要撕碎這張臉,他藏到了血氣的腥味,他端著杯子站起身,沒說一個字都仿佛在自己的心上插刀子:“怎么會,我就是太驚訝了,這么多年的好友,忽然就要結契了……”
迎著坎特斯的視線,布萊恩說不出話來,滿嘴苦澀,他舉起杯子:“坎特斯,我敬你。”
蘭瑟端起杯子,手中的玻璃杯比坎特斯快了一步碰上布萊恩的杯子,他臉上的笑容無比真情實意:“謝謝您,布萊恩雄子。”
布萊恩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杯中的酒仿佛變成了硫酸,順著他的咽喉將他穿腸爛肚,他仰頭喝盡。
他看著被圍著敬酒的坎特斯,看著坎特斯臉上發(fā)自真心的笑容,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明明今天的主角是坎特斯,可喝的最多的卻是他。
他費盡心思守著坎特斯這么多年,他步步為營將所有妄圖接近坎特斯的家伙鏟除,最后只留下他,可為什么,為什么這一切忽然變了?
他打聽到坎特斯從澤西回來了,他打聽到坎特斯今天會來這里吃飯,他特意安排了這次偶遇,他本以為一切都會和原來一樣,可為什么,為什么這個下|賤亞雌會出現在坎特斯身邊?他堂而皇之搶走了他的位置,搖身一變成了世界的中心?
嗬——
嗬嗬——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布萊恩猛地仰頭,他喝的太急,酒液順著下巴流下,弄濕了衣服,昏沉沉的大腦遲鈍,他看見朝他走來的雄蟲,他們對他說著話,他后知后覺低下頭,看見了自己被酒液染紅的襯衫,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無比狼狽,腹中涌上一股惡心。
“我去趟洗手嘔——”
布萊恩跌跌撞撞站起身,他扶著門走了出去。他沒注意到,在他身后一直安靜|坐著的蘭瑟,忽然朝坎特斯說了句什么后也一同出去了。
“嘔,嘔——”
衛(wèi)生間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嘔吐聲,蘭瑟靠在門邊,漫不經心地欣賞著此刻布萊恩的窘迫模樣,哪怕包裝的在高貴的雄蟲嘔吐的時候也一樣丑陋狼狽。
空氣中酸腐的味道蔓延開來,埋頭嘔吐的雄蟲終于緩過勁來,他抓在瓷磚水池上的手松開,打開了水龍頭,嘩啦啦的流水將所有的嘔吐物盡數沖入下水道中,布萊恩閉上眼,虛脫般得倚靠在一側的墻壁上,一副失戀后失魂落魄的模樣。
蘭瑟走近了他。
陰影自頭頂落下,布萊恩皺著眉頭睜開了眼,混沌的眼瞳在看清蘭瑟的臉是倏忽聚焦,自尊心然驅使著他站起,可他手里沾了水,酒后嘔吐脫力,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布萊恩咬緊了牙齒,再也掩飾不住心里的怨毒,他看著蘭瑟目光憤恨。
蘭瑟清晰地捕捉到了布萊恩眼中的惡意,他俯身說了一句話,他看著布萊恩的臉一點點失去血色。冰冷的琥珀眼眸始終注視著金發(fā)雄蟲,在這瞳孔的深處,燃燒著兩團灼燒一切的業(yè)火。
坎特斯被拽著喝了不少酒,回過神來,發(fā)現蘭瑟已經離開許久了,四周喝倒了一片,他捂著發(fā)昏的頭站起來,忽然包廂門被拉開,他抬起頭,看見蘭瑟,下意識露出笑容朝他伸出手,身形卻一個搖晃。
蘭瑟瞳孔一縮,快步上前接住了坎特斯,抱了個滿懷,發(fā)顫的心落回原處。
“你接住我了,”懷中的雄蟲顯然已經醉了,說話都含糊,可偏偏拖長的語調像是在撒嬌,蘭瑟扶著坎特斯坐下,低低嗯一聲:“我接住你了。”
“你好香。”埋在肩窩里的腦袋動了動,像是不舒服。
蘭瑟敏銳地發(fā)現了坎特斯的異常,指尖揉上了坎特斯的太陽穴:“頭疼嗎?”
坎特斯慢半拍地嗯了一聲,隨后像是響起了什么,嘟囔了一句:“你去做什么了,走了好久。”
聞言,蘭瑟指尖微頓,他揉了揉坎特斯的耳朵,輕聲道:“我們回家好不好?”
像是被蘭瑟的話取悅了,坎特斯忽然重重嗯了一聲,他抱緊了蘭瑟,忽然喊了醫(yī)生:“回家!我要回家!”
喝醉了的雄蟲多了些小孩子脾氣,蘭瑟失笑,摟進了坎特斯的腰,低聲哄道:“好,我們回家,來,小心腳下。”
仰頭,他看見包廂門口終于追來的布萊恩,迎著后者吃蟲般的視線,蘭瑟挑釁地笑了,他低頭在坎特斯的唇上落下一吻,視線卻漫不經心地掃過布萊恩的臉。
“布萊恩雄子您擋路了,麻煩讓讓。”
他們之間隔著坎特斯,布萊恩哪怕現在就想掐死蘭瑟也無法動手,他只能退開一步,他聽見蘭瑟和他說謝謝,他眼睜睜地看著坎特斯被蘭瑟帶走了。
見包廂有蟲出來,領班趕緊上前招呼,得知包廂了醉了一群雄蟲,他趕緊派服務員去安頓,服務員一進包廂,迎面就看見仿佛門神般站著的布萊恩,他被對方恐怖的臉色嚇得發(fā)抖。
“嘩啦啦——”
毫無預兆,布萊恩猛地將桌上的東西一掃,玻璃瓷器嘩啦啦碎了一地,他胸口起伏不定,望著敞開的包廂門,在一地狼藉中抱緊自己蹲了下來,牙齒控制不住地打抖。
一側的服務員被這變故嚇得立刻奪門而出。
布萊恩神經質地抓住了頭發(fā),喉嚨里發(fā)出嗬嗬響聲,竟然敢,竟然敢這樣和他說話,他竟然敢,竟然敢!
親耳聽見心愛的蟲說自己要結契了的感受是什么滋味,很不好受吧?你一個雄蟲竟然喜歡雄蟲,你說坎特斯要是知道你喜歡他,會不會惡心得吐出來?
布萊恩猛地掀翻了桌子,褐色的眼珠暴突,仿佛要硬生生掉下來。
“該死,該死的下|賤亞雌,該死的家伙,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第44章 做局 玩弄真心會自食苦果
“花這么大力氣活捉個亞雌, 這是搞什么啊?”
“直接殺掉不就好了,沒事干嘛一定要活捉,還要送到指定位置, 真是麻煩。”
生命在他們口中如同雜草,被反綁的雙手因為過緊的繩索血液不流通,蘭瑟感受到灼熱的液體從額頭上淌下, 他沒有說話, 他一直偽裝著昏迷的狀態(tài),他在等待布萊恩的到來。
當眼前的黑布被扯開時, 他看見了站在他面前的布萊恩,淺色的眼瞳中終于閃現一絲微光,他知道自己賭贏了。
蘭瑟賭布萊恩不會這么簡單殺了他。以布萊恩的性格, 他一定會來見他,他會把一切秘密都像是倒豆子一樣吐出來, 就像上輩子那樣。他的秘密無處宣泄,快要把他憋死了, 只有尸體才能聽他他說那些見不得天光的齷齪心思。
這是一個廢棄的倉庫, 四周彌漫著腥臭腐爛的味道, 蘭瑟沒有看見將他綁來的蟲,他眼中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
“你沒有昏迷?”
布萊恩的聲音中有著明顯的驚訝,但他很快就忽略了這些小細節(jié),他猛地甩了蘭瑟一個巴掌。
蘭瑟沒躲, 他結結實實接下布萊恩這一巴掌,若是沒有留下痕跡,苦肉計就不夠真實了。
“下|賤東西!”
“你這下|賤的東西,為了一點錢爬上坎特斯的床,你這樣的下|賤東西, 坎特斯憑什么會看上你,你竟然還敢滿嘴胡話,你想破壞我和坎特斯的感情,你做夢!你做夢!!滿嘴謊話的家伙,你一定也是這樣蠱惑坎特斯的,你該死你該死!”
鮮血從嘴角滑落,蘭瑟扭過頭,他臉上沒有絲毫懼怕,他舔了舔破裂的嘴唇,反倒笑了起來:“我滿嘴謊話?坎特斯可真是可憐,他的好朋友竟然對他有這種惡心的想法,像只耗子一樣躲在他身邊覬覦他,暗戳戳地渴求他的愛,不,你比耗子還不如,你甚至不敢承認你對他的愛,哈哈,這就是你的愛,真是可笑!”
這話仿佛一根長刀,狠狠扎進布萊恩的心臟,將他的心絞爛,把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抓了出來,他渾身止不住打抖:“你、你在說什么鬼話?”
“我說鬼話?鬼話連篇的是你吧?布萊恩,這些年你背著坎特斯做了多少事情,你在我身上用過的手段你已經在多少蟲身上試過了,孤立折磨恐嚇那些接近坎特斯的蟲,這不是你的長項嗎?”
“出租屋、霸凌、流言還有醫(yī)院里的閑話…,我知道你做的一切,你想要殺死我因為嫉妒,因為你喜歡坎特斯。”
蘭瑟緊緊盯著布萊恩的臉,他每說一句話,布萊恩的臉就扭曲一分,他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是啊,那又怎么了,我喜歡坎特斯,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是我先遇到的坎特斯,是我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你們不過是下|賤玩意,扭著腰賣屁|股的貨色,竟然妄想搶走我的位置,我只恨當初沒直接弄死你。沒想到你竟然猜出了這么多東西,但你能怎么樣?這里很偏僻,誰都找不到,你馬上就要死了。”
布萊恩忽然掏出了一把尖刀。
布萊恩手握尖刀朝蘭瑟一步步走去,他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我會劃爛你的臉,把你的眼睛摳出來放進瓶子里,你會被泡在福爾馬林里看著我和坎特斯和和美美……”
可變故總在一瞬。
一直沒有反抗的蘭瑟眼神一凜,他猛地用頭朝前一撞,狠狠懟上了布萊恩的鼻子,疼痛讓布萊恩發(fā)出慘叫,尖刀偏斜劃傷了他的手,哐當一聲后掉落在地。
“啊,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蘭瑟站了起來,他腳邊散落著被割斷的麻繩,他一步步朝著布萊恩走來,一腳踩住了后者摸向尖刀的手,他撿起了那把染血的刀。
“你,你為什么會……”
蘭瑟看著滿臉不可置信的布萊恩扯出嘲諷的笑,一片薄如蟬翼的刀片在他手中繞了一個完美的圈。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光腦,定位上的紅點已經到了附近,蘭瑟垂眸,迎著布萊恩恐懼又憤恨的視線,他一把抓住布萊恩的頭發(fā),雄蟲的鼻梁被撞斷了,此刻正淌著血,被拽著頭皮狠狠一拉,布萊恩忍不住慘叫出聲。
蘭瑟笑了,他踩住了布萊恩的手,他看著痛苦流淚的布萊恩,聲音很輕很柔,宛如陰惻惻纏繞脖頸的蛇:“布萊恩,你說的不對,坎特斯不是喜歡我,他愛我,你永遠都不會得到坎特斯的垂憐,你只能像是陰溝里的蛆蟲,憑著刻意拼湊的假象做著荒謬的夢……”
手被踩著,頭發(fā)被拽著,金尊玉貴的貴族雄蟲從未遭受過這樣的疼痛,他感受到灼熱的液體染紅了他的視線,耳畔輕柔的聲音仿佛詛咒將他撕裂。
“啊!啊啊!”
“布萊恩,你可真惡心,坎特斯永遠都不會喜歡你,他永遠都不會愛你,他不會和你上|床不會和你做|愛,你永遠都不知道坎特斯的懷抱有多暖,他的嘴唇他的心跳,他扣在我腰間手掌的溫暖和力道,還有他操|開我生|殖腔時的力度……”
“啊啊啊啊啊!我、我要…要殺了你啊啊啊!”
嫉妒燒紅了布萊恩的眼,蘭瑟看著光腦上越發(fā)靠近的光點,視線忽然朝門口望去,他忽然一笑,猛地松開了手,順勢倒下,失去控制的布萊恩猛地欺身而上,他坐在蘭瑟的身上手腳并用地撲打。
“殺了你,殺了你,坎特斯就是我的,殺了你坎特斯就會喜歡我,坎特斯會愛我,殺了你殺了你!”
拳頭發(fā)了瘋地落下,蘭瑟卻在疼痛中勾起了唇,他感受到口袋里定位器的震動,提醒他坎特斯的到來,他忽地抓住了布萊恩的手,迎著那雙浸滿嫉妒和瘋狂的眼睛,他把刀柄送進了對方手中,對準了自己的腹部。
“噗呲——”
刀刃穿透皮肉的聲音,布萊恩發(fā)愣地低下頭,他手里沾滿了蘭瑟的血,他看見蘭瑟口中涌出的鮮血,還有血花中詭異的笑臉。
“蘭瑟!”
布萊恩猛地抬起頭,他看見朝他們跑來的坎特斯,他身上穿著出席宴會時華麗的白西裝,是這骯臟惡臭的空間中唯一的一抹白,他跑的那樣快,身后都出現了殘影。
惡臭的泥淖中生出了一朵潔白的花。
布萊恩的手腕忽然一重,他因錯愕放大的瞳孔中映出了蘭瑟艷麗的笑,他低聲伏在他身側,用著只有他們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布萊恩,你會永遠活在地獄里。”
蘭瑟松開了他的手,他倒了下去。
他摔在臟污的泥地中,像是一尊早已經破爛的瓷玩偶,像是路邊誰都能踩一腳的垃圾,可就是這樣的他被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宛若珍寶捧在手心。
布萊恩被猛地拽開,他手中的尖刀因為大力被甩飛出去,他看見坎特斯抱著蘭瑟朝著他嘶吼:“你都做了什么?!”
一聲怒吼好似炸雷,將布萊恩的魂魄都炸了出去,他張皇無措搖著頭:“不是不是我,是他自己撞上來的,是他自己……”
“你閉嘴!”
坎特斯狠狠罵了一聲,他抱著蘭瑟的手像是捧著一朵虛無縹緲的云,詢問的話一出口就帶上了哭腔:“蘭瑟,你睜開眼,不要睡,醫(yī)生很快就來了,你會沒事的,你看著我,我在這里,你會沒事的……”
慌張的重復著安慰的話語,坎特斯捂著蘭瑟腹部的手發(fā)抖,他怕蘭瑟疼,但傷口必須用力按緊止血,他看見蘭瑟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他低下頭:“別怕,我在這里,你想說什么……”
“嘔——”
溫熱的血濺上坎特斯的臉,他發(fā)抖的身體僵住了,他宛如木偶般地低下頭,他看見蘭瑟嘴邊的鮮紅,蘭瑟今天和他穿的是情侶裝,同款配色的白西裝白襯衫,他身上的衣服被染成了紅色。
“我……沒事……”
坎特斯聽見了喘著氣的回應,他幾乎碎裂的魂魄重新回歸軀體,他看見蘭瑟朝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搖搖晃晃一秒,他猛地抓住了。
“我不疼,一點……都不疼,我很……高興,你來了……”
坎特斯感覺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塊黏糊糊的冰,鼻尖充斥著血腥的味道,他大吼著醫(yī)生。
“咳咳,坎……特斯,你抱……抱我……”
坎特斯抱緊了蘭瑟,他怕弄疼他又怕他消失,他抱得那樣輕又那樣緊。
“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沒事的。”
被晾在一側的布萊恩呆呆地站著,環(huán)顧四周,沒有誰能為他說話,沒有誰能為他作證。他是想要殺蘭瑟,但是剛剛是蘭瑟自己撲上來的。
這不對勁,這很不對勁。
布萊恩望著相擁而抱的坎特斯和蘭瑟,他看見了坎特斯臉上止不住的恐慌,他害怕失去蘭瑟,他真的愛上了那個為了錢爬上他的床的下|賤亞雌。
忽然余光掃到什么,布萊恩僵硬的瞳孔顫抖一瞬,隨即劇烈地抖了起來。
蘭瑟在笑,他竟然在笑,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浸透著勝利者明晃晃的惡意!這一刻布萊恩總算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一切都是一場局,是蘭瑟精心為他布置的局。
“是你,是你布的局,是你故意故意被我抓來,是你把坎特斯引到這里來,是你故意當著坎特斯的面撞到我的刀上!坎特斯,你別被他騙了,他的心機深不可測,這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他在騙你啊,坎特斯!”
布萊恩指著躺在懷中的蘭瑟嘶吼,字字泣血,他竭力想要讓坎特斯相信自己,可他的希望注定落空。
“你給我閉嘴!”
坎特斯怒吼道,他沒聾也沒瞎,他聽到了布萊恩對蘭瑟說的那些話,他聽見布萊恩說喜歡他,喜歡他到要殺了蘭瑟,這種扭曲的愛意好似毒刺讓他遍體生寒。
他從來沒想過布萊恩竟然會喜歡他,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布萊恩,直播間和系統(tǒng)曾對他說他身邊有內鬼,他懷疑過很多蟲卻唯獨沒有懷疑過布萊恩,他是真心把布萊恩當朋友的,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蘭瑟在騙他?
可這滿手的血是真的,涌出來的血是熱的,在他掌心逐漸變涼,蘭瑟的痛苦是真的,遭受的折磨是真的,生命的流逝也是真的!
失血過多會感到寒冷,蘭瑟縮在坎特斯的懷中,他很安靜,安靜得好似他并非身受重傷危在旦夕,他撐著沉重的眼皮,注視著跪在地上的布萊恩,他不會昏過去。
看見布萊恩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時,他心中終于有了一絲暢快,像是早已經湮滅的死灰里忽然冒出火星,將他胸膛里的空洞點燃一絲暖意。
死亡從來不是懲罰而是莫大的解脫,他要讓布萊恩永遠活在地獄里,讓他為他上輩子所做的一切贖罪。
布萊恩很蠢,兩輩子都同樣自負,他忘了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為永遠沒有第二者知道。布萊恩總是將除了坎特斯以外的一切視為草芥,自以為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但他忘記了有一個詞叫做魚死網破,上輩子他能拉著他一起下地獄,這輩子照樣能。
但是不值得。
這輩子,他的雌父健在,他也沒有錯殺坎特斯,那個未出世的小生命也會再次回到他的身體里,這輩子他不會跟著布萊恩一起下地獄。
蘭瑟仰著頭,他看見了坎特斯擔心焦躁的臉,這場局是為了布萊恩而設卻騙了坎特斯,他利用了坎特斯對他的信任。
鮮血在他們十指緊握的掌心變得冰冷粘膩,蘭瑟抓緊了坎特斯的手,他保證,這是最后一次欺瞞坎特斯,此后的每一天他都會坦誠相待。
布萊恩是藏在坎特斯身邊不能見光的毒蟲,現在這個位置由他替代,他會永遠守住坎特斯,他和會坎特斯長長久久直到永遠。
“坎特斯你聽我說,他真的是裝的,他在騙你,他算好了這一切他故意讓你聽到那些話,他……”
坎特斯將蘭瑟抱上了擔架,他一把揮開布萊恩撲向他的手,通紅著眼睛吐出一句話:“我不想再見到你!”
“……”
慌亂急促的腳步聲中,擔架消失在視野,只留下滿地血腥中跪地的布萊恩。
這一刻布萊恩終于深切地體會到蘭瑟口中的地獄到底是什么,他將永遠失去坎特斯,這就是他的地獄。
此時的蘭瑟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運籌帷幄,他忘記了,玩弄真心亦會自食苦果,利用了坎特斯信任的他,又能比布萊恩好到哪去?
第45章 斷舍離 坎特斯給過他坦白的機會,足足……
坎特斯忽然訂婚, 這一招先斬后奏真真是惹惱了他的兩位父親,布雷蒙德大公更是直言要打斷坎特斯的腿。雖然生氣,但是為了保住自己雄崽子的腿, 亞歷山大久違地踏入了首都的地界,只是他沒想到坎特斯和蘭瑟的訂婚宴并未如期舉行,因為蘭瑟失蹤了。
坎特斯得知蘭瑟失蹤后簡直是瘋了, 那模樣把布雷蒙德大公和亞歷山大都嚇到了, 布雷蒙德大公明白現在不是問罪坎特斯私自舉辦訂婚宴的時候,當即出動武力尋找蘭瑟。
他們誰都沒想到事情會像現在這樣展開。
被找到的蘭瑟滿身是血, 被直升機送進了醫(yī)院,用上了最好的救治設備,萬幸, 他身上的刀傷沒有傷及要害。
坎特斯當時一身的血,守在搶救室外仿佛丟了魂, 布雷蒙德大公得知前因后果后大發(fā)雷霆,當即就發(fā)了話, 這件事情絕對不會簡單作罷。
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布萊恩的家族備受打擊苦不堪言, 可想而知, 身為肇事者的布萊恩只會更慘。
事情發(fā)生了就注定會有蛛絲馬跡,布萊恩因為嫉妒蘭瑟所作的事情也都找到了證據,包括羞辱、霸凌、流言等等。布雷蒙德大公查到了布萊恩這些年所做的一切,他在坎特斯身邊安插了不少眼線, 時刻匯報著坎特斯的生活和情況;他有一個房間專門收藏坎特斯貼身的物件,因為坎特斯記性不好很多東西常常隨手放,這些年倒是方便了布萊恩癡漢的行為。
鐵證如山,布萊恩逃不了,畢竟是貴族雄蟲, 布萊恩豁免死|刑,但他也被判定終生監(jiān)禁海外,不得回國。
正如坎特斯所說,他不愿再見到布萊恩。
一切風平浪靜,但似乎有些太過順利了。
有些東西是不能細想的。
布萊恩的事情對坎特斯打擊很大,知道對方扭曲的愛戀后,他不由得想起上輩子的七年。七年的時間里布萊恩都做了什么,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對蘭瑟做了什么?他是如何離間他們之間的關系,蘭瑟和他爭吵中布萊恩所付的責任有多大?
他不敢去想這些東西。
他最近睡不好,他總是想起蘭瑟毒殺他的場景,他依稀記得蘭瑟當時說了什么,可他不記得具體的內容,好像是在責問他為什么要害他的雌父,控訴他不恥地通過控制布朗尼的病情來控制他?
除了這些,他還說什么了?
上輩子他只管往醫(yī)院打錢,并未在意其中的細節(jié),蘭瑟雌父的病情實際上并沒有嚴重到上輩子植物蟲的情況,這其中是那里出了問題?有誰在中間動了手腳?動手腳的是誰?
所有懷疑都指向一個蟲,那就是布萊恩,如果蘭瑟和他之間關系破裂,最高興的就是布萊恩。
坎特斯皺緊眉,他不愿承認自己信任的朋友就是害自己最深的壞蛋。現在的情況和上輩子截然不同,他甚至不能找到布萊恩問上一句真相到底如何。
蘭瑟在其中又扮演著怎么樣的角色?
信任這東西之所以寶貴,就是因為一旦有了裂縫,無論如何修補都無法恢復原樣,一旦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這裂縫只會越來越大,知道某天倏忽間徹底破碎。
坎特斯不是傻子,很多東西都太過巧合,紙包不住火是因為只要做了事情就一定會留下痕跡,刪去的記錄可以恢復。
如果如今的一切都是蘭瑟一手策劃,因為他發(fā)現了布萊恩對他的迫害,為了報復布萊恩他不惜自殘自毀,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他?
正如同他們的曾經,無論經歷了什么,被欺負成什么樣,蘭瑟從來都不會告訴他。
坎特斯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么蘭瑟不告訴他?
誠然,這輩子雄父欺騙了他們,可蘭瑟為什么從來沒有和他說過他遭遇的一切?在新的協(xié)議期間他們明明每天見面。這輩子也好,上輩子也好,蘭瑟一次都沒有向他開口求助過,從沒有向他訴說過他的內心,為什么?
坎特斯想了很久,他得出了一個他不愿承認的答案。
蘭瑟不相信他。
上輩子他們會走到那個地步也是因為信任危機,蘭瑟不相信他,如果他相信他就不會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毒殺了他。
上輩子蘭瑟喜歡他嗎?應該不喜歡,畢竟上輩子的他強取豪奪。
可這輩子呢?這輩子他不是改邪歸正了嗎?為什么蘭瑟還是這樣對他?為什么蘭瑟依舊不信任他,甚至用這種極端的方法?
汽車在道路上飛馳著,窗外的景色瞬息即逝,仿佛從未存在過,一切都好似幻夢,坎特斯閉上了眼睛,他忽然就覺得很累。
很累很累,喘不上氣。
他掉進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夢,夢里有一個肉嘟嘟的小團子朝他伸出了手,他還不會說話,咯咯笑著朝他爬來,金色的胎發(fā)稀松,只一眼坎特斯就喜歡上了他。
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小拇指,小小嬰孩的嫩呼呼的臉貼在他的頸窩,小孩兒似乎很高興,興沖沖地揮舞著小手,朝著他吐著泡泡。
“帕…帕……”
這些天,坎特斯第一次露出了發(fā)自真心的笑。
“雄子——”
“雄子,快醒醒,我們到了。”
耳畔的催促聲打攪了這份寧靜,坎特斯感受到拽著自己的小手不舍的力道,吐著泡泡的小孩兒的笑臉變成了委屈巴巴的哭臉,像是猜到了自己會被拋棄的小動物,口中無意義的喊聲越發(fā)激動。
“帕…!帕帕……!”
喊出最后一聲挽留,小團子如同煙霧般消失在他的眼前,坎特斯猛地睜開了眼,他看見了略顯慌張的戴維,他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
那里沒有會縮在他懷中抓著他的小指的小團子,坎特斯握住了那截小拇指,心臟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針扎一般,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東西在他未知曉時不見了。
“雄子,大公還在等您。”
坎特斯按了按心口,將莫名的情緒壓下,他邁出了車門。
“自己看看吧,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事情。”布雷蒙德大公臉色鐵青,他甩出一疊報告,混雜著照片,胸口起伏不定,他身側坐著亞歷山大,同樣臉色難看。
坎特斯結果報告,只一眼他就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他沒有看。
布雷蒙德大公見他這個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你到現在還要執(zhí)迷不悟,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枕邊蟲暗地里都做了什么?!布萊恩不是好東西,他也不是什么……”
“我知道。”
布雷蒙德大公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時間所有的優(yōu)雅和威嚴都丟掉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坎特斯,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說你知道?”
坎特斯點頭,低低嗯了一聲。
他知道蘭瑟的小動作,懷疑就是如此可怕的東西,一旦種下就會立刻生根發(fā)芽,他沒忍住,他調查了蘭瑟,蘭瑟低估了貴族的力量,他查到了很多東西。
布雷蒙德大公氣笑了:“你知道,那你還留著他做什么?”
坎特斯的視線虛虛落在茶幾上,茶幾上有一個銀色的騎士擺件,右手拿劍左手勒繩,銀色騎士走錯了方向,坎特斯伸手將擺件緩緩撥正,他低聲道:“雄父雌父,我會處好一切,請相信我。”
布雷蒙德大公皺眉,本想再說,身側的亞歷山大伸手拉住了他:“瑞克,我相信坎特斯會處好的。”
聽見亞歷山大對坎特斯的稱呼,布雷蒙德大公微頓,肩膀上的力道沉重,含著深意,他沒有再說其他的話。亞歷山大眼中閃過一絲柔意,他開口打破了書房沉重的氛圍:“雄崽子,吃了飯再走吧。”
胡亂用完飯,坎特斯回到了香園。
香園有蟲固定來打掃,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一切都保持原樣干干凈凈。
蘭瑟知道坎特斯有潔癖,就算這些東西都有蟲定期打掃,坎特斯仍舊挑剔,他一回到香園就開始大掃除,開窗通風,煮一壺芬芳的花果茶,折兩支漂亮的花放在花瓶里,他還給坎特斯準備了放松的按|摩儀。
坎特斯坐在沙發(fā)上,手中捧著一杯熱茶,窗明幾凈,蘭瑟站在窗臺前柜子,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的美好,可誰知道這美好是不是易碎的假象?
蘭瑟的腰腹留下了傷疤,每次看見這個傷疤坎特斯都會感到一陣后怕,蘭瑟最初待在醫(yī)院的時候他總是做噩夢,他夢見蘭瑟滿身是血得到在他的懷里,他一直在流血,一直流一直流,無論他做什么血都止不住,蘭瑟一點點失去溫度,他說他很冷,后來……他被冷死了。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猛地驚醒過來,必須在蘭瑟床邊反復確認他的體溫才能冷靜下來,溫熱的皮膚,暖暖的呼吸,還有一起一伏的胸膛。
“怎么了?”
為什么不告訴我?坎特斯望著蘭瑟,他看著蘭瑟唇邊溫柔繾綣的笑意嘴唇張了張,無聲閉緊。
蘭瑟放下手中的東西,在他這里坎特斯的要求一向為先,他握住了坎特斯攬在他腰間的手,輕柔的撫摸那緊繃的肌肉,低聲道:“你看起來很累,要不要睡一會兒?”
坎特斯埋在蘭瑟的肩窩,低低嗯了一聲。
蘭瑟笑了笑,他像是背了個大型考拉,一步一挪地來到了沙發(fā)上,他讓坎特斯靠著他躺下,他的手指揉上了坎特斯的太陽穴,輕輕地按|摩著,目光落在坎特斯眼底兩團青黑上,細長的眉心下意識蹙緊了:“昨晚又沒睡好嗎?”
自從上次布萊恩的事件后,坎特斯就常常睡不好覺,蘭瑟最初發(fā)現這件事是醫(yī)院,因為他常常感覺坎特斯會在半夜摸他,起初他以為坎特斯是想做了,他想他的傷并不很嚴重,坎特斯要是想做也不打緊。可后來他發(fā)現,坎特斯只是摸他,不是那種渴望更深接觸的撫摸,而是對生命跡象的探查,他在查看他是否還活著。
坎特斯害怕他死掉,這個認知讓蘭瑟自責了很久,可與此同時他心底又感受到一種扭曲的滿足,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你看坎特斯多在乎你,他怕你受傷怕得要死。
坎特斯這段時間眼下的青黑又加重了。
“蘭瑟,你有什么事要對我說嗎?”
聞言,蘭瑟微不可察一頓,他狀若無意地低下頭,朝著坎特斯露出無辜的笑臉:“沒有呀,為什么忽然這樣問?”
坎特斯沒說話,暗金色的眼眸望著蘭瑟,就仿佛要看穿蘭瑟的心,迎著坎特斯的視線,蘭瑟嘴角的笑容一點點僵硬,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說什么打破這詭異的氣氛是,坎特斯忽然閉上了眼睛,他側身將臉埋進了蘭瑟的腹部。
蘭瑟僵硬的身形緩緩放松,他感受到埋在他腹部的腦袋蹭了蹭,不知道為什么,坎特斯這段時間總喜歡蹭他的肚子,有時候他甚至會貼在上面,就仿佛透過他的肚皮在和誰無聲對話。
蘭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痙攣了兩下,他竭力忍住想要啃噬指甲的沖動,這已經是這些天坎特斯第三次問他這個問題了,為什么要問他有沒有事情瞞著他?坎特斯發(fā)現什么了嗎?不,他做得明明很隱蔽,如果坎特斯發(fā)現了真相,怎么可能還會和他和諧相處?
是的,不要自己嚇自己,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懷里響起了清淺的呼嚕聲,蘭瑟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呼一吸中逐漸平緩,他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輕劃過坎特斯的眼睫,眼神繾綣,他輕手輕腳地拿過了一側的毛毯,蓋在了坎特斯的身上。
蘭瑟將自己和坎特斯的光腦默默靜音,他不希望有任何事情打攪坎特斯寶貴的睡眠。懷中的坎特斯已經睡熟了,蘭瑟并沒有移開坎特斯枕在他腿上的腦袋,他調整最適合對方睡眠的角度,默默掏出光腦就這樣辦公。
一派祥和,歲月靜好。
蘭瑟看著光腦上的數據,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
他算過了,他手頭的項目很快就要結束了,到時候他會得到一筆不菲的報酬。十天之后就是他們的相識一百天的紀念日,他希望那天是一個值得留念的日子。
蘭瑟暢想著未來,他并未注意枕在他膝頭的坎特斯悄然睜開了眼,暗金色的眼眸中是掙扎后的余燼。
此時的蘭瑟并不知道他到底錯過了什么,當他一無所有失去一切的那一天,他才猛然驚醒坎特斯的那三次詢問到底代表了什么。
第46章 第一版結局(一) 三年之約:我們重新……
蘭瑟覺得很不安, 因為昨晚坎特斯又一次拒絕了他的求|歡。
自從他受傷進醫(yī)院以后,坎特斯就再也沒有碰過他,一開始蘭瑟以為坎特斯是顧慮他的身體, 可是如今他已經出院小半個月了,坎特斯依舊沒有碰他。言語挑逗、舉止誘|惑,蘭瑟都試過了, 坎特斯每次都會和他親熱, 可是這些親熱止于親吻擁抱。
蘭瑟害怕坎特斯已經厭倦他的身體,因為那是他唯一的籌碼。
蘭瑟糾結猶豫許久, 最終決定找坎特斯談一談,但今天似乎并不是促膝長談的好時機。不知為什么坎特斯今天一反常態(tài)帶他去超市買了很多菜,蘭瑟早算過時間, 后天才是他們的一百天紀念日,他實在想不到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最終只能將坎特斯的反常歸結于他心情好。
兩輩子加起來,蘭瑟第一次知道原來坎特斯還會做飯。
坎特斯將粥端出來的時候, 蘭瑟已經擺好了碗筷, 見到他出來趕緊上前幫忙, 坎特斯避開了蘭瑟伸來的手,在后者失落疑惑的視線中低聲道:“小心燙。”
聽見坎特斯的解釋,蘭瑟臉上的失落一掃而光,看著面前盛粥的坎特斯, 他壓下心中的不安,繞到坎特斯身邊深吸一口氣:“聞著好香,一定很好吃。”
坎特斯將粥遞給蘭瑟:“嘗嘗。”
蘭瑟接過碗吃了一口,打好的腹稿僵在口中,坎特斯是金尊玉貴的貴族雄子, 他本以為對方不過是心血來潮,早已做好了吃黑暗料無腦夸的準備,沒想到這粥的味道意外的好,非常合他的胃口,更奇怪的是,他莫名覺得這味道有幾分熟悉。
坎特斯見蘭瑟許久不說話,以為是自己手藝退步了,他開口問道:“不好吃嗎?”
聞言蘭瑟回過神,他趕忙搖頭:“很好吃,我很喜歡。”
說著蘭瑟猛地喝了一大口,但他忘了這是剛做出來的粥,米粥綿密,散熱慢,熱氣騰騰,這么一大口直接就燙破了口腔內壁。
“嘶——”
蘭瑟猛地倒抽一口氣,坎特斯趕緊伸手示意他吐到自己掌心:“快,吐出來。”
看著面前的手,蘭瑟哪里舍得,況且這還是坎特斯第一次給他煮的粥,他忍著疼嘴巴里炒菜,直接咽了下去。
“咽下去做什么,快張嘴,讓我看看!”
蘭瑟吐出舌頭,被燙紅了的舌頭更艷,他故意勾了勾,意味不明道:“好燙,想要吹吹。”
坎特斯捏著蘭瑟下巴的手指一頓,兩秒后他低頭朝著不安分的舌頭吹了幾口氣。
被燙破的舌頭感到氣流的撫慰,酥酥麻麻,蘭瑟本意是想要勾坎特斯,看見坎特斯如此認真地為他吹氣,他反倒先臉熱了起來。
燙傷并不嚴重,坎特斯夾了塊冰蜜棗讓蘭瑟含著,聲音低低聽不出情緒:“舌頭都燙破了為什么還不吐出來?”
蘭瑟含著棗子,聲音含糊:“我舍不得,這是你第一次給我煮的粥,我怎么舍得吐。”
坎特斯忽然抬眼看他,四目相對,他開了口:“就這么喜歡?”
蘭瑟毫不猶豫地點頭:“對啊,真的很好吃,不過你怎么會燒飯,還燒的這么好吃,天賦異稟?”
坎特斯沒有立刻回答,望著蘭瑟,就仿佛透過他看向了誰,坎特斯并不是天賦異稟,相反,他根本沒有做飯?zhí)熨x,純粹是熟能生巧,他唯一會做的就是煮粥。
上輩子,蘭瑟是香園暗室的常客,經常被他關進里面,一天一夜不吃飯是家常便飯,久而久之就有了胃病。蘭瑟太能忍,疼了痛了也不出聲,等到后來坎特斯發(fā)現時,他的胃病已經很嚴重了,發(fā)病時甚至會嘔血,吃什么吐什么,那時候他去學了做飯,他試了很多次,試了很多菜色,最后只學會了煮粥。
萬幸的是,蘭瑟能吃得下他燒的粥,后來坎特斯叫蟲拆了香園的暗室。
“怎么了?”
蘭瑟察覺到坎特斯的反常,放在往常,聽見他的夸贊雄蟲一定會傲嬌得說句那是當然,可現在坎特斯靜靜的坐在他面前,暗金色的眼眸黯淡,眼尾無力垂著,不知為什么,蘭瑟的心臟忽然感受到一陣難以言說的酸澀。
蘭瑟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去驅散著莫名其妙的酸澀,他揚起一個燦爛笑臉,抬手給坎特斯加了一筷子菜:“坎特斯,你真是個秘密寶藏,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我不知道,又帥又多金還會做飯,你怎么能這么好,我發(fā)現我真的很不了解你誒!”
坎特斯笑了笑,默默咽下蘭瑟夾給他的菜:“是啊,我發(fā)現我也不了解你。”
聞言,蘭瑟動作一頓,這些天一直縈繞心中的不安猛地擴大,提醒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將發(fā)生,他強迫自己冷靜,維持著嘴角的笑:“這是什么意思?”
坎特斯放下了碗筷:“蘭瑟,你知道我對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嗎?”
明明蘭瑟就在眼前,坎特斯露出懷念的神色:“你身上發(fā)著光,很亮很漂亮,干凈的像是天邊的云。”
坎特斯仿佛回到了久遠的從前,他站在教室外的窗戶口隨意一瞥,就是一眼,一眼就讓他再也忘不掉了.胸膛里的心臟在那一瞬間劇烈跳動,強烈的心悸,讓他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坎特斯當時不懂,他用了很久時間才明白原來那種感覺叫做心動。
他對蘭瑟,是一見鐘情。
“我最近總是時不時想起那時候的你。”
站在講臺上的青年拿著一支粉筆,洋洋灑灑在黑板上寫下解題過程,在他專注熱愛的領域中他游刃有余,從頭到腳散發(fā)著金光,他應該贏得掌聲。
看著雄蟲眼中的懷念與追尋,蘭瑟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即使坎特斯口中是在談論他,他卻仍舊感到非常不舒服,他覺得坎特斯口中描述的亞雌并不是他,藏在桌下的手指神經質地互相扣挖,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
“我就坐在你面前,為什么要回憶過去?”
坎特斯抬眼,面前的蘭瑟雖然在笑,可是眼中確實驚慌的,他惴惴不安宛如驚弓之鳥,這些天并不只有他無法入睡,蘭瑟也和他一樣蒙受痛苦。
心臟里像是有什么東西悄然破碎,一點點潰散成空,半響,坎特斯開了口:“我們分開吧。”
“……什么?”
蘭瑟臉上的笑容如面具般碎裂,他無法維持恰當的表情管,他看著坎特斯,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色瞬間煞白,他拿起筷子,竭力維持鎮(zhèn)定的聲音:“我一定是餓昏頭了,都聽錯了,我們趕緊吃飯……”
這句話好似千鈞之重,可是當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好似卸下了重擔,一切都仿佛變得輕飄飄了起來。
蘭瑟抓筷子的手發(fā)抖,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
坎特斯靜靜地望著蘭瑟,他看著蘭瑟在他的注視下手指發(fā)抖,幾次撿不起來筷子,最后一次直接掉到了地上,他蹲下身去撿筷子。他握著好不容易撿起來的筷子,忽然抬起頭,四目相對,他眼中滾落大顆灼熱的淚水。
“為什么?”蘭瑟站不起來,他跪著抓住了坎特斯的褲腳,嗓音沙啞:“是不是我哪里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改好不好?”
蘭瑟抽噎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當他聽見坎特斯說分手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塌了,他無法思考,語無倫次:“你不喜歡我了嗎?不喜歡我哪一點?或者、或者,你現在喜歡什么樣的,我去學好不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喜歡什么,你喜歡什么我就變成什么好不好?”
蘭瑟攥著坎特斯的褲腳,姿態(tài)卑微到了泥土里,坎特斯在他面前蹲下,沉默地擦去了他眼角的淚水。
坎特斯的溫柔給了蘭瑟渺茫的希望,他猛地將坎特斯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不管不顧地揉著,他企圖用情|欲來留住坎特斯,不知從何時起,曾經他最看不起的手段已然變成了他唯一的籌碼。
“你不是很喜歡我的身體嗎,你喜歡咬我的脖子,親我的耳朵,還有捏我的腰,你現在不喜歡了嗎?”
坎特斯渾身一僵,他閉了閉眼,用力抽出了手:“蘭瑟,別這樣。”
手中空落落的,如同他空洞的心,恍惚間,蘭瑟仿佛又一次落入了無邊黑暗,潮濕的血腥味久久不散,暗無天日中只有他掙扎茍活。
“不,不要——”
蘭瑟渾身發(fā)抖跌坐在地,坎特斯見狀伸手,溫暖的觸感觸碰到身體的那一瞬間,蘭瑟猛地纏了上去,他雙目發(fā)紅,眼中隱隱露出癲狂之色。
此時此刻,他早已顧不上道德廉恥,他強壓著坎特斯,跨坐在對方身上,使勁渾身解數誘惑,他故意黏在坎特斯的耳邊發(fā)出難耐的呻|吟,他感受到了坎特斯的動|情。
坎特斯拒絕了蘭瑟的吻,臉上露出了難堪,他別開了臉:"別這樣。"
嘴唇擦著臉頰而過,這是坎特斯第二次躲開他的吻,蘭瑟如墜冰窟,身體仿佛破了個大洞,他感到很冷,冷得不能動,他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為什么,為什么?他明明,他明明都按照坎特斯喜歡的做了,他的笑容,他的動作都是精心鉆研的,他知道坎特斯最喜歡什么,他知道坎特斯沉迷的模樣,那種無法自拔的樣子,他記得,明明現在的雄蟲對他有反應,可為什么,為什么他要和他分手?
蘭瑟顫抖的嘴唇許久,吐出一句話:“為什么?”
“蘭瑟,你不相信我。”
“什、什么?”
坎特斯閉上眼,說出這句話仿佛吐出了靈魂,他的肩膀垮了下來,再也無法硬撐,這句話每重復一次就是在述說他的失敗:“你不相信我。”
坎特斯:"你從不告訴我你經歷了什么,你也不告訴我你要做什么,你做完這一切后也不解釋,我一直在想,為什么你不告訴我,后來我想明白了,從始至終,你從未信任過我。"
"是因為布萊恩嗎?這件事、我、坎特斯,我可以解釋,我能解釋的,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喜歡你,你知道我喜歡你,不,我愛你,我愛你啊坎特斯!"
坎特斯沒看蘭瑟:"我不懷疑你的喜歡,我也不懷疑你對我的愛。"
本以為事情有轉機的蘭瑟還沒來得及高興,下一刻坎特斯的話就讓他墜入地獄:"可是,蘭瑟,懷疑一旦種下,就再難回去了。"
坎特斯也曾試著就這樣將秘密掩埋心中,就這樣裝聾作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和蘭瑟就這樣平靜地生活下去,可他發(fā)現他做不到,這段時間他總是做夢,上輩子的記憶如同走馬觀花般在他眼前閃現。
他想,他確實不值得信任。
這幾天,他總是在想自己重生的意義到底是什么?最開始他以為是為了彌補蘭瑟,他不能做渣蟲,后來他和蘭瑟誤會分手,他遭受了懲罰,系統(tǒng)消失了,后來他又因為誤會對蘭瑟做了很多混帳事,按道來說他應該被系統(tǒng)懲罰甚至抹殺。可是系統(tǒng)沒有出現,重新出現的直播間也始終黑屏。
坎特斯在想,老天讓他重生的深意應該不止這些,如果他按照系統(tǒng)安排和蘭瑟達成HE結局,他們之后的生活會如何?他們有多了解對方,他們有什么共同話題嗎?他們之間有美好回憶嗎?
坎特斯無法繼續(xù)欺騙自己,他甚至找不到一個積極的詞匯可以描述他和蘭瑟之間的關系,誤會、糾葛、痛苦、淚水,這些詞語才是他和蘭瑟之間的真實寫照。
他們在一起之后會變成怎么樣?
他們會再次互相怨憎嗎?歷經千辛萬苦在一起卻落得一地雞毛,那才最可悲。
他和蘭瑟之間不該是這樣,他和蘭瑟得先擁有屬于自己的蟲生,他們必須得先是自己。
“蘭瑟,我們都做錯了一件事,愛他蟲前應該先愛自己,”坎特斯撫摸著蘭瑟的臉頰,他擦去對方眼角不停滑落的淚水,宛如情人般低聲安撫:“蘭瑟,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你應該光芒萬丈,你堅強,努力,有才華有能力,你應該有更好的未來,而我也不應該再虛度光陰。”
大公家唯一的雄子,坎特斯身上一直肩負著責任,坎特斯想起了那個寒夜亞歷山大曾對他說的話,世界上并非只有情愛,還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做,他不應該把自己丟了,蘭瑟也是。
溫情的話語在這一刻宛如殘忍的刀刃,狠狠扎穿了蘭瑟的心,明明痛苦難當,可他卻忍不住貪戀這最后的溫柔,迎刀前行,哪怕鮮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當即將失去既得一切的那一瞬間,才會發(fā)現曾經擁有的到底意味著什么.
沒有蟲教過蘭瑟什么是愛,也沒有蟲教導他是什么恨,他的前半生掙扎于生存的泥潭之中,為此,他不惜一切代價想要爬出去,可是后來他遇見了坎特斯,對方強硬地闖入了他的世界,他本想著一切不過是利益交換。
坎特斯的愛太濃烈,從未得到過偏愛的他淪陷其中,恃寵而驕,他下意識地以為坎特斯永遠不會離開他,他利用了坎特斯對他的好傷害了他.
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自負。
蘭瑟跪在地上,耳中嗡鳴不斷,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個勁的道歉,他在祈求坎特斯的原諒:“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會改的!”
坎特斯擦去了蘭瑟眼角的淚,可這淚太多太澀,他擦不完,“你沒有錯,你不用迎合我的喜好,蘭瑟,你是你自己的。”
愛情會讓蟲卑微,會讓蟲變得膽小以至于怯懦得小心翼翼,至始至終,蘭瑟都沒有追問一句坎特斯是否愛他。又或者正如坎特斯所說,蘭瑟從來都沒有真正信任過他,他不相信坎特斯真的愛他,否則他不會重活一世仍舊將身體作為底牌。
蘭瑟死死攥住坎特斯的手,滾燙灼熱的淚水將他們的手浸透,他幾乎聲嘶力竭:"坎特斯,不,別走,我改,我會改的,你想讓我怎么樣都行!我愛你我愛你啊!"
蘭瑟向來自持,極少情緒外露,如今卻滿臉淚水歇斯底里,坎特斯不懷疑蘭瑟對他的愛,蘭瑟愛他,他也愛蘭瑟,但他們的愛以一個錯誤的方式開頭了,從根子上壞了。
他們都愛對方,只是愛得太過痛苦。
回首這荒唐糊涂的兩輩子,坎特斯發(fā)現自己不過是個缺愛任性的孩子,幼時雌父的拋棄讓他憤恨,成長中父親的缺失讓他變得扭曲,他不懂愛,不懂什么是正常的愛,對于他而言,想要的一切必須牢牢抓在手中,只有這樣才不會跑。
他自傲又自卑,糾纏兩輩子才發(fā)現原來自己早就喜歡上了蘭瑟,可他的愛自私自利,讓他迷失了自己,也差點毀了蘭瑟。
這段扭曲的感情必須結束……
坎特斯微不可察瞥了眼蘭瑟身后,巨大的光幕上漆黑一片,似乎在說冥冥之中另有轉機。
坎特斯抱著懷中哭泣到幾乎昏厥的蘭瑟,輕輕拍著他的背。
雄蟲的溫柔像是最后一絲希望,哭泣的亞雌竭盡全力做出了最后掙扎,他猛地吻上了坎特斯的嘴唇,說是吻,實際上不太合適,因為他實在太用力,交纏的舌混著血液的味道,吮吸到舌根宛如斷裂般的疼痛。
坎特斯尚未說出口的話被蘭瑟倉惶的吻堵住,幾乎窒息,他嘗到淚水的濕咸,他身形微頓,推拒蘭瑟的手收回,落到了對方的腰上,這是個擁抱的姿勢。
他看著蘭瑟力竭般顫抖著倒在自己身上,他摸著蘭瑟的背,再次開了口:“我們都需要改正錯誤,我們以美好的方式重新開始吧。”
“…這是…什么意思?”蘭瑟眼眶通紅,他死死抓著坎特斯的手,他心里有一個聲音大喊,一旦他睡著了坎特斯就會離開,他會像煙花般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到了。
坎特斯:“我們許下三年之約,如果三年以后你還喜歡我…”
“我喜歡你!三年三十年三百年我一輩子都喜歡你,我愛你,坎特斯,我不會愛上別蟲,我只愛了你,是你教會我愛的,我愛你我愛你啊!”
看著急于表白心跡的蘭瑟,坎特斯笑了,唇邊的笑容宛如天邊燦爛烈陽,明媚到不可直視。
安撫的信息素悄然卷上了哭到抽搐的亞雌,坎特斯捂住了蘭瑟的眼睛,在他耳畔落下噓聲。
昏睡的亞雌被抱進了臥室,坎特斯將他放在床上,替他換好了衣服,洗干凈了臉,指腹蹭過蘭瑟通紅的眼眶,他注視著蘭瑟許久,最終在他額前落下一吻。
離別是為了更美好的相遇,消解了苦痛才能更好的迎接幸福。
他賭上性命作為籌碼,他相信他們都能做到,他們一定能完成系統(tǒng)口中的HE大結局。
第47章 第一版結局(二) 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嗎……
早春的雨水最為豐沛, 一聲驚雷后嘩啦啦地下個不停,裹著尚未盡數散去的寒氣一同落下。
布雷蒙德家宅的大門口外,站著一個瘦削頎長的身形,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雨水早已將他浸透,從他身上滾落的雨水在他腳邊砸起一個又一個不大不小的水花。
一群仆從聚在宅院的外檐之下, 他們是負責打掃庭院花園的仆從, 因為下雨天無法開展工作,被迫滯留在外, 八卦是物種的天性,閑暇無聊時嘴巴更是閑不住,只間仆從們交頭接耳, 視線頻頻望向雨中站立的身影。
“蟲神在上,他怎么還在那里?他不會就這樣站了一晚上吧!”
“這雨都下了一天一夜了, 他還要站多久啊?這樣下去不會不會出事啊?”
“別管了,叫他走又不走, 病了死了能怪誰, 趕緊走了!別看了別看了!”
四肢又冷又沉, 可偏偏喉嚨里像是吞了炭火,一陣冷一陣熱,蘭瑟低著頭,他聽見了不規(guī)律的咯嗒聲, 許久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是自己的牙齒發(fā)抖撞擊導致的聲響。
不知等了多久,蘭瑟眼前出現了一雙锃亮的軍靴,砸在身上發(fā)疼的雨水被黑傘隔絕,他抬起頭,他看見了亞歷山大, 碧綠色的眼眸冷沉,他咬斷了口中的煙,吐出一句話:“別等了。”
蘭瑟沒說話,只是低下了頭,他一向固執(zhí)得要命。
亞歷山大嘖了一聲,他想起自家雄崽子的囑咐,那真是千叮嚀萬囑咐,事無巨細就仿佛預料到了一切,事實證明雄崽子說的都是對的,蘭瑟果然來了古堡,死心眼地守在外頭不走。
亞歷山大:“想見坎特斯?”
蘭瑟倏忽抬眼,嘴唇發(fā)顫,聲音啞的要命:“我想見坎特斯,求您了。”
面前的亞雌臉色青白,說話止不住得發(fā)抖,顯然很不對勁,亞歷山大眼神一凜,手掌快如閃電探向蘭瑟的脖子,入手滾燙,蘭瑟發(fā)了高燒。亞歷山大是真沒想到蘭瑟身為雌蟲,淋點雨都能報廢,身體素質極其堪憂!
亞歷山大罵了一句臟話,要不是坎特斯求了他,他才不會管這破爛事。
“你見不到坎特斯,無論你待多久來多少次,都見不到他,他不在這里。”
亞歷山大甩掉手上冰冷的雨水,望著沉默無聲的蘭瑟繼續(xù)道:“你想繼續(xù)自虐或是折磨自己,都隨便你,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坎特斯也看不見。”
坎特斯先斬后奏和蘭瑟訂婚,這件事觸及了布雷蒙德大公的底線,做錯了事就必須付出代價,坎特斯想要贏得婚戀自由就必須拿出誠意,他必須向布雷蒙德大公證明他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為此他答應了布雷蒙德大公的條件,舍去家族的一切光環(huán),封閉進修,三年為期。
亞歷山大并不像布雷蒙德大公那樣對蘭瑟抱有很大成見,家族門第對他而言無關重要,蘭瑟想要和坎特斯在一起必須拿出他的誠意。感情這東西需要維系經營,單方面的付出和地位的極度不平等都是隱患,哪怕眼前蜜里調油,難保有一天不會爆發(fā),不過是時間早晚。
“別辜負了坎特斯的苦心,別浪費了他給你鋪的路。”
亞歷山大將雨傘塞進蘭瑟的手中,他走進了雨里,他不會再來,有些話說一遍不聽,說第二遍第三遍也不會有任何作用,好言難勸該死鬼。
……
下了許久的雨終于停了,陽光一照,天空中竟然出現了少見的雙彩虹。
“雨停了,雨停了!總算是放晴了!”
“欸欸,一直站在那里的蟲不見了,他走了!”
“真的不見了!”
“出彩虹了!還是兩道彩虹,好漂亮啊!”
雨后初霽,兩道七色彩虹橫貫天空,漂亮耀眼,引得一陣低聲贊嘆,水汽彌漫的草坪上徒留一把黑傘佇立。
————————
三年后,迷谷雨林。
“K!”
被叫做K的雄蟲身穿黑色背心,蜜色的肌肉鼓脹,他咬住繃帶一頭扯緊一拉,捆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他頭都沒抬一下,抬手,精準無誤地抓住飛來的藥劑。
一雙暗金色的眼眸銳利,仿佛叢林中蟄伏的野獸,蓄勢待發(fā)。哪怕知道對方存粹是本能反應,朱利安心中也下意識一凜,這雙眼實在太過具有威懾。
“謝了。”
聽見道謝聲,朱利安心里陡然一松,嘻嘻哈哈地走過去坐下:“K,你剛剛的眼神太嚇蟲了,我還以為自己要被你殺掉了,三年前你來這里時還嫩生生,沒想到現在都……變化可真大啊!”
“是嗎?”聲音淡淡,被叫做K的蟲抬起頭,如同被鍛造過后的刀劍,他眉眼鋒利,極具攻擊性,他赫然就是三年前忽然離開首都星的坎特斯。
“對啊,三年前你剛到這里的時候,像是個掉進狼群里的羊,我們還在說你絕對扛不住。”
朱利安摸了摸下巴,他記得當時隊長還找了他們,對他們說要好好照顧K,殊不知這樣反而會適得其反,畢竟他們最恨搞特殊的。
當時隊伍里流傳說K是犯了錯被趕來歷練的貴族,再加上隊長和其他蟲對K的特殊關照,他們都信了。本以為嬌生慣養(yǎng)的貴族蟲撐不過幾天,就會哭著回去認錯,沒想到他竟然成功堅持下來,一待就是三年,如今甚至能和他們一起出來做任務。
“這里蚊蟲毒蟻多的要死,咬得滿腿都是包,真不知道他們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搞什么研學,隊長也是,臟活累活都都給我們做,他們跑去長臉去了,嘖——”
朱利安是個話嘮,沒什么愛好,最喜歡的就是八卦,見坎特斯沒搭他,也不覺得尷尬,反倒湊上前去。
“K,你這光腦都碎成這樣了,你怎么還戴著?”
銀色的光腦不小心濺上了血,本就碎裂的屏幕更花了,坎特斯拿著手帕一點點擦干凈血漬。
“你在看什么?這是什么東西,醫(yī)學快報?”
迷谷沒有通信網覆蓋,在這里功能強大的光腦大多時候就是一塊廢鐵,通信工具除了對講機就只有報紙。
送進迷谷的報紙不具有實時性,往往已經過去了很久,報紙上用大號標題刊登了一則消息——醫(yī)學界新星再創(chuàng)佳績!
被稱為醫(yī)學界新星的蟲名為蘭瑟,他曾是A大學生,天賦極高,跳級攻讀博士。讀研期間在N*期刊上接連發(fā)了三篇論文,N*是醫(yī)學界的頂刊,為此他還沒畢業(yè)就進入A大,任職第一年就被破格評為副教授,如今又憑借一篇文章期刊論文升為正教授。
快報一改往日精簡的風格,對這位醫(yī)學界新星極盡夸贊,足足占據了一整個版面,底下附了一張醫(yī)學新星的照片。
照片中的雌蟲一身白色實驗服,鼻梁上戴著一副銀邊眼鏡,遙遙朝鏡頭往來一眼,只一眼就能看出他冷靜、淡漠、疏離到了極致。
“嘶,看起來好冷!”朱利安搓了搓自己被叮了好幾個大包的手臂,“不過,怎么看起來有點眼熟?”
坎特斯將報紙小心翼翼撕下來妥帖放好,瞥了眼思索的朱利安,冷不丁開口道:“冷嗎?明明很漂亮。”
“哈?”
朱利安被坎特斯臉上的柔和嚇了一跳,他猛地跳了起來,看著坎特斯嘴角的弧度,腦中電光火石,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這個醫(yī)學新星不就是坎特斯破光腦屏保上的那個雌蟲嗎!
“K,原來你們認識啊!”朱利安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時,坎特斯已經拋下他走遠了,他趕緊追上,口中嘰嘰喳喳不停八卦:“你喜歡他?”
與此同時,迷谷雨林。
“這片雨林尚未開發(fā),危險系數極高,請各位止步于此。”
負責接應研學隊的正是朱利安口中吐槽的隊長:“我們小隊已經為各位清過這片區(qū)域,附近的大型野獸都已經盡數覆滅,只要各位待在這塊區(qū)域內就能平安無事。迷谷雨林天黑得早,請各位抓緊時間,注意安全。”
“蟲神在上,那是什么?!是異獸的尸體嗎!”
“這是什么東西,教科書上根本沒有,這趟來的值!”
“教授,您看看這是不是您需要的植物?”
樣式詭譎的花草遞到眼前,年輕的教授瞥了一眼,淡淡說了句“不是”,聞言,拿著花草的學生露出失望,他正要說什么就見對方已經扭頭離去。
學生將手中的花草丟掉,他是A大的學生,費盡心思加入這次研學就是為了拜師學藝,他想要拜入蘭瑟門下。對方是A大歷史上最年輕的教授,已經發(fā)了四篇頂級期刊論文,要是能成為對方的開山大弟子,那將是何等的榮耀!
只不過,這位年輕教授實在太高冷,日常除了上課就是做實驗寫文章,毫不夸張的說,他沒有任何社交,為此,這次研學機會至關重要!
學生有些泄氣,但很快就重整旗鼓,他追上了蘭瑟,亦步亦趨,他們并未發(fā)現一場危險已經悄然來臨。
“吼!”
一聲咆哮,隨即便是地動山搖般的晃動,不遠處傳來騷動,隨即是驚慌失措的喊聲。
這是一只變異的金漸花豹,不知何時埋伏在灌木叢中。
“教授小心!”
蘭瑟抬頭,他看見一道殘影,張著血盆大口朝他撲來,那一瞬間他幾乎聞到血口中撲面而來的腥臭,瞳孔緊縮,他猛地朝一側撲倒。
“吼!”
“嗖!”
“趴下!”
“吼嗷!”
熟悉的嗓音,蘭瑟倏忽抬眼,生死之際,他的心卻全然不在面前猙獰咆哮的花豹身上,他死死望著擋在他面前的背影,嘴唇發(fā)顫,瞬間失聲。
坎特斯的武器剛剛被他丟出去救蟲了,此刻他手無寸鐵,全靠一雙手死死掰著豹口,腥臭的涎液流到了他的臉上,坎特斯視線暗沉,牙關緊咬。
坎特斯——
蘭瑟想要沖上前,卻被身側的學生攔住了:“教授,危險!”
“放開我!”向來冷靜自持的年輕教授此刻雙眼通紅,不管不顧,儼然失去了智。
“K,接著!”
鋼管凌空拋落,坎特斯伸穩(wěn)穩(wěn)握住,抬手狠狠刺入,粗長的鋼管從花豹口中穿入,直搗肺腑,咆哮的嘶吼聲變成了慘叫,局勢瞬間反轉。
“K,怎么樣,受傷了嗎?”
“沒事。”
學生被揮開了,他愣愣地看著蘭瑟跌跌撞撞朝救了他們的英雄跑去。
“坎特斯……”
蘭瑟看見朱利安動作親昵地查看坎特斯的傷口,滲血的肩膀淌下血來。
蘭瑟停下了原地。
“教授!您受傷了!”學生回過神來追了過來,蘭瑟的膝蓋在剛剛的慌亂中摔破了,流了很多血,偏偏他自己無知無覺。
在場的蟲都驚魂未定,沒有誰注意到蘭瑟他們。
“K,怎么了?你去哪?”朱利安摸不著頭腦,循著坎特斯視線望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這不是、這不就是K光腦屏保上的那個什么最近都醫(yī)學新星嗎!
朱利安雙眼迸發(fā)出強烈光芒,一把把蘭瑟身邊晃悠的學生拽走了,一臉深藏功與名地朝坎特斯拋了個wink。
“誒誒誒,這位老師來來來,我看你臉色發(fā)白嘴唇發(fā)青應該是……”
“我不是老師,我是學生,教授我……”
“好啦好啦,你一定是被嚇到了,別害怕,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們都很有責任心很穩(wěn)妥,交給我們就是了!”
心心念念想了三年的蟲出現在眼前,一切仿佛如夢一般。
坎特斯望著雙眼發(fā)紅的蘭瑟,幾秒后忽然露牙一笑,他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坎特斯,很高興見到你。”
蘭瑟伸出了手,發(fā)顫的右手終于感受到了實在的觸感,雄蟲的手指仍舊修長,可指骨多了很多細小的傷痕,皮膚也粗糙了不少,似乎是在無聲傾訴雄蟲這三年的不易。
蘭瑟握緊了手,眼眶酸澀,恍惚間,有什么灼熱的液體掉落下來,他說:“我叫蘭瑟,很高興遇見你。”
他的聲音發(fā)顫,忽如其來的久別重逢讓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做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三年時間漫長的好像一輩子,可是當坎特斯再次出現他的眼前,一切卻恍如一瞬間。
一陣難以抑制的心悸。
相握的手忽然被朝前輕輕拽了拽,蘭瑟下意識朝前走了一步,他感受到了魂牽夢繞的溫度。
“我對你一見鐘情,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撲簌落下,渾身顫抖,蘭瑟聽見自己說,“我愿意。”
這一次的相遇足夠美好,一切從頭來過,他們的故事仍在繼續(xù)。
第48章 第二版結局(一) 槍擊+真相
昨天實驗室傳來了好消息, 蘭瑟研發(fā)的藥劑申請到了專利,得到了一筆不錯的回報,因此他的工資卡上又多了一大筆錢, 他決定用這筆錢給坎特斯準備一個具有儀式感的驚喜。
蘭瑟特意做了攻略,精挑細選地定下了一家情侶網紅打卡點,他想借著這次機會彌補他和坎特斯的戀愛空缺, 他們之間像是正常情侶相處的回憶實在太少了。
帶著坎特斯來到了店里, 到處都是打卡的情侶,蘭瑟掏出了光腦, 靠在坎特斯的肩頭笑了笑:“坎特斯,看鏡頭!”
被突擊的雄蟲來不及反應,被照相機捕捉到了一張略顯呆滯的表情。
“丑死了, ”坎特斯瞇起眼,伸手去抓蘭瑟, 假裝威脅:“刪掉。”
蘭瑟欣賞著光腦里的合照,在他眼里坎特斯什么樣子都很好看:“真好看!”
十足的真心夸贊, 坎特斯看著合照里的他們, 原本覺得很丑的照片忽然順眼了起來,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停在蘭瑟嘴角的笑容上,改變了主意:“再來一張。”
蘭瑟欣然同意,他摟住坎特斯的肩膀,這一次, 鏡頭里的他們都揚著笑臉。
坎特斯看著照片里里眉飛色舞的他們,心中有什么逐漸軟化消失,他想,蘭瑟就算有秘密也沒關系,總有一天, 他們會敞開心扉。
蘭瑟不相信他,究其原因,是因為他沒有給足蘭瑟安全感,回顧他曾經的所有行為,他并不值得信任。
坎特斯有些眼酸,蘭瑟察覺到了他情緒的異常:“怎么了?”
坎特斯笑著搖了搖頭,飛快眨了眨眼:“熏到眼睛了。”
聞言蘭瑟臉上露出擔憂,他湊了過去:“沒事吧,我看看。”
看著滿臉認真嚴肅檢查他眼睛的蘭瑟,坎特斯忽然仰頭親了他一口。
“吧唧——”
“哐當——”
對面那桌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打翻了東西。
“抱歉,我馬上就去處!”
服務員匆匆忙忙蹲下,他腳邊淌了一地純白的牛奶。
身側的呼吸驟然急促,蘭瑟臉上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他以為坎特斯犯病了,趕緊從口袋里掏出藥。
“啪——”
被打翻的藥瓶在地上咕嚕嚕地滾了一圈,里頭的藥片撒了一地,蘭瑟眼瞳緊縮,被揮開的手背火辣辣的疼,他看見坎特斯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彎著腰艱難地呼吸。
坎特斯死死盯著那一灘牛奶,他的表情就像是見了鬼。
“呼咧呼——”
蘭瑟緊緊抓住坎特斯掐著脖子的手,拍著對方的背給他順氣:“噓,坎特斯,看著我,深呼吸,我們深呼吸——”
一向行之有效的辦法不知為何失效了,蘭瑟急得滿頭大汗,喊著在場的工作蟲員找醫(yī)生,他攔在坎特斯脖子上防止對方自虐的手背已經被掐出了血。
“坎特斯,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你深呼吸,吸氣、呼吸、吸氣呼氣!”
懷中的雄蟲止不住地發(fā)著抖,淺金色的瞳孔緊縮成針尖大小,循著他的視線看去,蘭瑟看見了被打翻在地的牛奶,像是瀕死者尚存的余氣,悄然地淌了一地。
“疼,好疼——”
蘭瑟聽見了坎特斯虛弱的呻|吟,這一刻腦中一個猜想緩緩成型。
這一瞬間他想起了刻意被他埋葬的記憶,流了一地的牛奶,雄蟲瀕死時的痛苦呻|吟,一切就這樣在他眼前緩緩重合了。
蘭瑟聽見了坎特斯痛苦好似哀鳴的哭音。
那段刻意被他磨滅的記憶裹著被壓抑的情感巨浪將他反噬,他想起了那杯殺死坎特斯的毒牛奶,那是他親手放進去的毒藥,見血封喉,死亡來得很快。
可坎特斯死得很痛苦,瀕死的那一分鐘他一直在叫疼,疼到讓蘭瑟每次想起都會覺得那一分鐘無比漫長。
他一直在想,為什么坎特斯要毫不猶豫地喝下那瓶牛奶,他明明乳糖不耐,他一向最討厭喝牛奶了,他聞到絲毫奶腥味都會立刻露出厭惡的表情,可為什么那一次卻沒有嫌棄,為什么毫無防備地喝下了那瓶毒牛奶。
原來重生的不只有他,這一切痛苦從來都不是他獨自承受。
蘭瑟看著懷中捂著肚子疼痛到蜷縮的坎特斯,淚水斷了線般落下,口中一遍遍地懺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錯了,是我太蠢,我殺錯了蟲,是我太蠢,是我害你疼,是我,是我害得你,對不起,對不起。”
灼熱的液體澆在他的臉上,滴落進他的眼中,身后顫抖的懷抱和一聲又一聲的懺悔將坎特斯從虛幻的疼痛中抽離。
他聽清了蘭瑟顛三倒四的道歉,他看見淚流滿面的蘭瑟,這些天不敢深究的真相就這樣擺在了他的眼前,由不得他逃避由不得他猶豫由不得他抗拒,此時此刻,他們之間再無任何秘密。
一切都說得通了。
忽然的性情大變,看似的圖謀不軌、費盡心思的蠱|惑、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連環(huán)計……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謀已久,重生后的蘭瑟步步為營、精心為他織起了一張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是我太蠢了,是我蠢到分不清真假,是我蠢到不知道我愛你,是我蠢到以為一切都能彌補,是我蠢……”
單薄的背脊顫抖,他哭得真是聲嘶力竭。
他們糾糾纏纏太久了,一生聽起來很漫長,它被分成了幼年、青年、成年和老年,他們正處于一生之中最熱烈的時候,一生中能有幾個七年,又能有幾個不顧一切愛得轟轟烈烈的七年?
坎特斯朝著蘭瑟伸出了手,這個擁抱代表著原諒嗎?
不,坎特斯不知道,他沒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識像這樣做,他就這樣做了。
模糊的視線中蘭瑟看見了坎特斯伸出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感激涕零地朝坎特斯張開手。
“砰!”
一聲槍響,在一種驚慌的呼喊中,蘭瑟低下了頭,他看見胸前溢出的血花。
“蘭瑟!”
蘭瑟看見坎特斯瞬間煞白的臉,他想笑著安慰卻發(fā)不出聲,越過坎特斯的肩頭,他看見了舉槍襲擊的布萊恩,一臉癲狂地叫囂著去死。
“砰砰砰砰砰!”
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蘭瑟猛地撲倒了坎特斯,他聽見了破空的風聲,還有子彈射入身體的響。
他看見身下坎特斯驚慌失措的臉,他想安慰對方,想說干嘛露出這種心碎的表情,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一灘血污。
“去死,去死去死!都去死啊啊啊啊!!”
子彈早已經打完了,可布萊恩仍舊瘋狂地扣動扳機,姍姍來遲的保安將癲狂的他壓倒制服,他被反剪雙手壓倒在地,可他卻像是絲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沖著坎特斯和蘭瑟的方向大喊。
“下賤雌蟲,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你們永遠都不會在一起,坎特斯是我的!坎特斯是我的!”
愛而不得的怨化為濃烈的恨,割裂的兩種感情將布萊恩的靈魂撕裂,他變成了一條瘋狗,兩輩子的折磨早已經讓他發(fā)了瘋,他得不到的就親手寧愿毀掉。
“我們一起下地獄,坎特斯我們一起下地獄!”
“哈哈哈哈,坎特斯,我們一起下地獄!”
布萊恩大笑著被拖了出去,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跡,滿地的血和腳印,淌了一地的牛奶早就看不見了。
“咳咳嘔——”
殘破的內臟碎塊混著血液一起涌出,蘭瑟吐了坎特斯?jié)M手滿身的血,劇烈的疼痛讓他的面容扭曲,幾乎渙散的眼眸落在坎特斯慌張無措的臉,他笑了一聲:“真好…咳咳你…沒事……”
蘭瑟嘴邊的血怎么都擦不完,坎特斯的聲音和他的手指一樣抖:“別說話,你別說話,醫(yī)生馬上就來了,再堅持一下。”
蘭瑟搖了搖頭,他想伸手替坎特斯擦去眼淚,但他卻做不到,他想,原來怎么疼啊,看著珍視的愛蟲流眼淚,心臟疼得幾乎炸開。
“別…哭……”
蘭瑟費力抓住坎特斯捂著他傷口的手,他扯出一抹笑,牽著坎特斯的手摸上了他的腹部。
“我們…曾有過……一個…孩子……”
坎特斯的眼眸睜大了,蘭瑟望著他眼角不停淌下淚,他想起監(jiān)獄里和他一起煎熬折磨的孩子,他還不知道那個孩子長什么樣,他是雌蟲還是雄蟲。那個孩子很堅強,沒有雄父的滋養(yǎng),他堅強地和他熬過了數次瀕死的危難,可最終他還是沒有活下來,他對不起那個孩子。
“嗬—嗬——”
血液從蘭瑟口中不停涌出,就算用手拼命按壓也堵不住那涌出來的血,坎特斯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蟲的身上竟然能流出這么多的血。
“冷,好冷——”
“坎…特斯……抱…抱…我……”
一地血泊中蘭瑟艱難朝坎特斯伸出了手臂,坎特斯死死咬著唇,他摟緊了他。
“我…愛你……我…真的嗬嗬…好…愛你……”
粘膩滾燙的液體灌了他一脖子,脖頸上的力道一松,此刻再無聲息,坎特斯連呼吸都忘了,他抖著嗓子叫了一聲:“蘭…瑟?”
“你別嚇我,你別和我開玩笑!”
坎特斯猛地抓住了蘭瑟繞在他脖頸上的手,他想讓蘭瑟摟住他,可無論他重復多少次,那雙手終究是軟趴趴地垂下。
“你起來,你起來啊!”
坎特斯跪在地上,一遍遍重復的噩夢仿佛在此刻上演,蘭瑟就這樣躺在他的懷里,他一直在流血,一直流一直流,他說他很冷,很冷很冷,最后……冷死了。
“醫(yī)生!有沒有醫(yī)生!誰來救救他,誰來救救他啊!”
一地血泊中,坎特斯崩潰大吼。
臨死前的告白聲聲泣血,蘭瑟準備許久的告白儀式終究沒有實現,但坎特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告白了。
——————
布雷蒙德家族私獄。
昏暗陰冷的牢獄中響起冷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后停留在牢房門口,被關押在牢房中金發(fā)雄蟲私有所覺,但他沒有絲毫動作,他根本不在意來的蟲是誰。
“布萊恩。”
確認不是幻聽,布萊恩猛地抬起了頭,他看見了牢房外的坎特斯,他的情緒驟然激動,手腕傷的鐵鏈鋃鐺作響:“坎特斯,你來看我了,你來看我了,坎特斯!”
“放肆!”
看著狀若癲狂的布萊恩,坎特斯沒說話,他揮手示意身側的侍從離開,后者顯然放心不下,但礙于坎特斯的命令最終還是照辦了,走前還仔細囑托:“雄子,且勿靠近,如遇危險,一定要呼召屬下,屬下就在一旁候著。”
布萊恩望著門口的坎特斯,眼瞳中閃爍著希翼的光彩,此刻的他狼狽極了,大庭廣眾之下強殺大公家的雄子未遂,他犯了重罪,誰都保不了他的命,他直接被關進了布雷蒙德家族的私獄,任憑誰來都無法接近。
布萊恩掙扎著朝著坎特斯爬去,他的腳被打折了,此刻只能像狗一樣在地上爬,他好似看見了救命稻草,手腳并用地爬向坎特斯的腳邊:“你來看我了,你沒有生我的氣對不對,你會原諒我的吧,是不是,坎特斯,對,我做錯了事情,你打我罵我都好,只要你肯見我就好!你知道的,這些年我一心一意為你好啊!”
“我沒想著害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兩天前還舉著槍喊著要同歸于盡的蟲此刻狼狽地匍匐在他腳邊,說著自己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任誰聽了都會覺得荒唐至極。
坎特斯居高臨下地望著布萊恩,他的眼神很冷很空,只有在聽見布萊恩說自己都是為他好時才些微浮現出光彩。
“你為我好?”
很輕很輕的一聲,帶著自嘲般的譏誚。
布萊恩猛地一怔,下一秒他瘋狂點頭:“是啊,我都是為你好啊,那個下賤的亞雌蠱惑了你,把你變得面目全非,我這是在救你啊,我在拯救你!”
說著,布萊恩猛地抓住了鐵門,漆黑的瞳孔死死瞪著坎特斯,他的表情恐怖至極:“坎特斯,我在阻止你誤入歧途啊!”
“呵——”
坎特斯扯了扯嘴角,在堪稱死寂的沉默中冷不丁開了口:“蘭瑟說他有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被你殺了。”
“什、什么?”
聽見消息的布萊恩呆住了,他看著坎特斯臉上寫滿了不相信,仿佛認知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他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瘋狂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的,這才多久,這么短時間怎么可能懷孕,明明花了七年才有…不,他挨了那么多槍,他不可能還活著,他呃!”
布萊恩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有一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窒息讓他忍不住拍打脖子上的手,他拼命的喘著氣,口中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眩暈的視野中他看見了坎特斯幾乎猙獰的臉。
坎特斯咬緊了牙,蘭瑟此刻躺在還重癥監(jiān)護室里,子彈幾乎將他的五臟六腑穿爛,有太多傷處,他的身體根本經不起手術,他會死在手術臺上。
當時的場景實在太過慌亂,而今回想這件事存在著太多疑點,坎特斯咬著牙逼著自己冷靜,今天他來不是為了殺布萊恩,他有很多疑問需要解決。
坎特斯松開了手,布萊恩像是垃圾一樣摔在地上,他劇烈地喘息著。
“咳咳咳,哈哈哈——”
他咳著咳著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他死了對不對,果然,他死了,我就知道我能殺了他,我能殺了他!”
蘭瑟是重生的,他說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最后怎么了?坎特斯想起槍擊發(fā)生時布萊恩癲狂的話,他說他能殺蘭瑟一次就能殺他第二次,他殺了蘭瑟兩次,什么時候?
坎特斯牙關緊咬,唯一知道實情并且還能說話的只有布萊恩,他必須知道真相。
“現在好了,下賤亞雌死了,他死了,你就能變回從前的坎特斯,我們還會和從前一樣好,我們可以去很多地方玩,我們可以看很多風景,我們可以一起做很多事……”
“閉嘴……”
“你不是很喜歡寶石嗎?我可以給你找很多很多寶石,我們一起去參加各地的珠寶拍賣行,我們……”
坎特斯拳頭攥得死緊,他再也忍不住聽布萊恩胡言亂語,他一把抓住了布萊恩的衣領:“你也重生了吧?”
“……”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了,剛剛還暢想未來的布萊恩像是見了鬼一樣,他臉色慘白,嘴唇顫抖:“你、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坎特斯抓緊布萊恩的頭發(fā),強迫他面對自己的眼睛:“別裝了,我知道你做了手腳,七年,記得住個數字吧?”
“嗬…嗬…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坎特斯捂住自己的臉,他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他只覺得一切都無比荒誕可笑,他們一個個都拿著刀子扎進他的心臟,還妄想將這一切都隱瞞。
“哈哈哈,哈哈哈——”
坎特斯忽如其來的大笑讓布萊恩忍不住瑟縮發(fā)抖,他顫抖著嘴唇囁嚅道:“坎特斯,你怎么了,你別這樣,你誤會了,是不是你聽見誰說什么了,你別相信,他們都是騙你的,他們都是呃!”
坎特斯死死拽著布萊恩的頭發(fā),他聽見對方的痛呼,他眼中閃著嗜血的光,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我看起來就這么蠢嗎,一個兩個都覺得我很好騙很好欺負?”
布萊恩被狠狠拽著頭發(fā)摜到了鐵門上,他尖叫著掙扎:“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愛你啊,坎特斯!我愛你啊!”
“愛?”
坎特斯松開了手,他蹲下身,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看到濃烈的情緒,是愛是恨?不管是什么,都會將他拽入惡心恐怖的泥淖,迎著布萊恩期待的眼神,他緩緩冰冷殘忍的話語:“你真讓我惡心。”
“你、你說我惡心?”
仿佛有什么東西碎裂了,額頭上留下來的血染紅了視線,布萊恩忽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喜歡你有錯嗎?我喜歡你有錯嗎?!”
“是我先遇到你的啊,是我一直陪伴你,自始至終在你身邊的蟲是我啊!如果我是雌蟲,如果我是雌蟲的話,這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你那么喜歡那個下賤亞雌,他還不是殺了你?隨便一句話他就相信了,他給你下毒害死了你,一點都不愛你,只有我真心愛你…呃!”
“你說什么?”
坎特斯臉上的表情仿佛要吃人一樣,他猛地掐住了布萊恩的脖子,力道之大像是要將他生生碾碎。
“原來是你!”
布萊恩扯著滿嘴的血,迎著坎特斯通紅好似困獸般的眼睛,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聲,他不知死活地繼續(xù):“對啊,是我,是我給你報了仇,那個該死的下賤亞雌根本不配擁有你的孩子,他應該在地獄里永遠贖罪!”
腦海中名為智的線被野火燒得一干二凈,坎特斯想起了曾經出現在他夢中的那個孩子,肉嘟嘟的小手拉著他的小拇指,趴在他的頸窩里叫他“帕帕”。
“你該死,你該死!”
坎特斯拽著布萊恩往鐵門上砸去,一下、兩下、三下……滾燙的血液澆上他的手背、流進他的手腕、濺上他的臉,被他折磨的布萊恩終于慘叫地發(fā)出掙扎。
“啊!”
“啊啊啊!”
死寂的牢獄不再平靜,那里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
被反剪著雙手捆了兩天一夜,像是個牲口一樣被對待,雅各布膽戰(zhàn)心驚地等待著每一分每一秒,他不敢睡過去,他害怕自己會被悄無聲息地弄死,他不知道是誰抓了他,他腦中瘋狂思索自己到底得罪了誰,他將這段時間所做的一切都想了一遍,最后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他已經不干跟蹤拍照那種事情了,蘭瑟很守信,處完布萊恩的事情后就給了他足夠的藥,他攢了足夠的錢,他買了一個小房子,和弟弟一起生活著,現在的他只是一個簡單的花店老板。
到底是誰抓了他,抓他是為了什么,他弟弟怎么樣了,他們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終于被帶了出去,被丟在堅硬粗糙的水泥地上,他非常識趣地先跪地求饒,明哲保身的道他很懂,他還有弟弟要照顧,態(tài)度好些少挨些打,只有他活著才能保護弟弟。
他會言無不盡,對方想聽什么話他都能說,真話假話都行。
“咕嚕嚕——”
扔到面前的藥瓶打斷了雅各布紛亂的思緒,他猛地睜大眼,他抬頭望向對面,他看見椅子上坐著的雄蟲,那是布雷蒙德大公家的雄子,坎特斯,他最后一單雇主的目標對象。
雄蟲不知道剛從那里過來,滿身洗不干凈的血腥味,他看起來暴躁又疲憊。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全部。”
雅各布費力吞下一口唾沫,他有一種預感,如果現在他在不說出所有真相,他將永遠失去開口說話的機會。
第49章 第二版結局(二) 被愛者瘋狂生出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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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墻前的坎特斯注視著病床上插滿了管子的蘭瑟, 他不知道站在這里多久了,一切都很安靜,靜的仿佛住在了墳墓里。
從別蟲口中搜刮出來的七言八語中, 坎特斯拼湊出了真相。
上輩子毒殺他之后,蘭瑟被發(fā)現懷了他的蛋,他被囚禁了很長一段時間, 后來他死了, 是布萊恩殺了他。死之前蘭瑟得知布萊恩是這一切的主謀,他拖著布萊恩一起下了地獄。他重生了, 他向他隱瞞了一切,后來設計在他面前揭穿了布萊恩的真面目,再后來他躺進了這里。
蘭瑟的身體里有七顆子彈, 有兩顆分別在心臟和肺部,子彈停留的位置太過危險, 按照蘭瑟現在的情況,進行手術后他極有可能就會死在手術臺上, 不做手術他還能茍活一段時間, 但撐不過三天。
昨夜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書, 子彈壓迫到了心臟的血管導致血壓驟降,幾乎用了三分之一血庫的血才勉強將蘭瑟救回來。
主治醫(yī)生各個神經緊繃,他們收到了布雷蒙德家族的命令,他們讓他們盡一切所能救活蘭瑟, 可死神之所以為神,就是因為他掌控生命。
死亡,這世界上唯一的公平。
“雄子……”
醫(yī)生看著玻璃門前佇立許久的坎特斯,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這些天他聽聞了坎特斯和蘭瑟之間的故事, 心中不免為這對癡情的情侶感到難過。
醫(yī)院已經開過三次醫(yī)學大會了,所有醫(yī)生教授對成功救回蘭瑟都不抱有希望,蘭瑟能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撐過72小時早已經是奇跡了,現在已經快到了最后的時刻。
重癥監(jiān)護室向來是不允許家屬進入,但醫(yī)院被坎特斯的癡情感動,破例決定讓坎特斯在蘭瑟最后一次上手術臺前見一見他,因為這一面可能就是永別。
“雄子,請您換上無菌衣服,我?guī)M去。”
“雄子,您有二十分鐘的時間。”
玻璃房閉合,坎特斯朝著病床上的蘭瑟走去,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心電檢測儀微弱的低鳴。
五顏六色的管子插滿了蘭瑟的身體,他的臉上戴著呼吸罩,坎特斯伸出去的手根本找不到落下的地方。
他想摸一摸蘭瑟。
這里很冷,蘭瑟一直很怕冷,每次到了冬天的時候都會手腳冰涼,蘭瑟躺在他懷里的時候說他很冷。他現在是不是也很冷?
隔著無菌手套,坎特斯輕輕碰了碰蘭瑟的手指。
“這里很冷,等你醒來以后我們離開這里好不好?”
“滴答——”心臟檢測儀盡職盡責地工作著。
“我知道真相了,想聽我說原諒嗎?你醒來以后我說給你聽好不好?”
“嘀嗒嘀——”
“你說我們有過一個孩子,我都沒告訴你,我之前做過一個夢,夢里有一個小團子拉著我的手,他的眼睛和你很像……”
“嘀嗒—嘀嗒——”
“蘭瑟我的頭又開始痛了,等你醒來你幫我揉一揉好不好?”
“嘀嗒—嘀嗒嘀——”
“我好累,我好像枕在你腿上睡一覺,等你醒了,我們回家睡覺吧……”
“嘀嗒嘀嗒嘀——”
坎特斯小心翼翼地握著蘭瑟的手,他寂靜陰冷的房間響起了壓抑的哽咽,一聲冰冷的機械音突兀地響起,宛如絕境中的曙光照亮前方的路:【系統(tǒng)提醒,宿主觸發(fā)終極劇情,黑匣子之穿梭時空】
空間在眼前割裂扭曲,淚水模糊的視野忽然暗了下去,坎特斯抬起頭,他看見了一間閉塞無光的牢房。
他認識這個地方,這是布雷蒙德家族的私獄。
牢房里唯一的床上此刻一個背影枯坐,他骨瘦如柴的身體和他高高隆起的腹部形成鮮明對比,他跪坐在床上,手里拿著什么不停在墻壁上寫寫畫畫。
坎特斯的眼瞳緊縮成針尖大小,他認出對方是誰,那是蘭瑟,他猛地爬起來,幾乎手腳并用地朝前跑去。
“蘭瑟!”
坎特斯跑得很快,虛幻的身體隨著心念轉移,下一瞬他已經來到了蘭瑟的身旁,他朝著蘭瑟伸出手,然而他的手就這樣穿過了蘭瑟的身體,他看著自己渙散的身體,暗金色的眼瞳止不住地震顫。
他沒有身體?他是假的?
“蘭瑟,蘭瑟!”
坎特斯朝著面前的蘭瑟大喊,可后者無知無覺仍舊在墻壁上寫寫畫畫,坎特斯不斷嘗試,他試圖去碰蘭瑟的手,他試圖去抱蘭瑟的腰,他試圖親蘭瑟的臉,可他所有的嘗試都徒勞無功,他不過是個虛幻的空影,沒有引起絲毫的注意。
“蘭瑟!”
喉嚨幾乎扯出血來,坎特斯死死盯著蘭瑟的背影,蘭瑟聽不見他的聲音看不見他的身體,他至始至終背對著坎特斯,他手中握著一塊石頭在墻壁上一筆一劃刻著。
牢房中沒有窗戶,只有鐵門處照進些許昏暗的光線,坎特斯徒勞地望著蘭瑟的背影,幾乎無助地等待著蘭瑟回頭,他想看一看蘭瑟的臉,他想聽一聽蘭瑟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好似夜晚跨越了白晝,坎特斯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個破碗從鐵門底部的小口里丟了進來,里頭裝著一個發(fā)硬的饅頭,門鎖被鐵棒敲得鋃鐺作響。
“喂,吃飯了!”
坎特斯來不及怒罵這寒酸的飯菜,門口被拉開的小窗照進來了光,坎特斯看清了蘭瑟在墻壁上刻下的痕跡。
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坎特斯!
一眼就足夠讓他的靈魂顫抖戰(zhàn)栗,當光照進昏暗牢房的那一瞬間,隱藏在黑暗中的所有字跡仿佛都活了而起來,滿滿一整張墻壁刻滿了他的名字,從扭曲到瘋狂,每一撇每一捺都在宣泄,每一橫每一豎都在吶喊。
一個痛苦掙扎的靈魂后知后覺的愛,在遙遙無期的等待中發(fā)現自己的心意,扭曲又絕望地無聲吶喊。
這一刻坎特斯終于切身實地體會到了蘭瑟口中的愛,他的愛,在這一方囚牢之中覺醒的愛,濃烈到崩潰絕望。
灼熱的液體從眼眶中不停涌出,坎特斯伸手摸向這面刻滿了他名字的粗糙墻壁,他沒發(fā)現,這一次他的手指沒有穿破虛空而潰散,他觸及到了實物。
“坎特斯……?”
耳畔忽然響起的聲音沙啞粗粒,仿佛許久沒有說過話,僵硬到生疏,坎特斯渾身一僵,他不敢置信地緩緩扭過頭,他看見了蘭瑟的臉。
憔悴瘦削,形容枯槁,他的臉上浸透著死氣沉沉的腐朽氣息,可黯淡的眼眸卻在看清坎特斯時驟然亮起,就像是燃燒著生命的火焰。
“你來看我了!”
他像是一朵已經干枯的花,驚喜在他的臉上炸開,哪怕此刻他形容枯槁,那一瞬間的光亮也讓他顯出曾經的美麗。
“你真的來看我了!”
坎特斯嘴唇翕張,他不知道為什么蘭瑟忽然能看見自己,下一刻他感受到自己的手被輕輕握住了,掌心的溫度涼得他骨頭都泛起了疼。
“你摸摸,這是我們的寶寶……”
坎特斯看著蘭瑟牽著他的手放在了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隔著薄薄的肚皮,他感受到了蟲蛋的輪廓。
“寶寶很乖,他很聽話……”
蘭瑟握著坎特斯的手撫摸自己的腹部,他朝著后者露出一個滿眼幸福的笑,可他的眼角眉梢卻透露出卑微和討好。
“寶寶一直問我為什么你不來見我們,是不是不喜歡他,我總是說,不是的,寶寶的雄父很喜歡寶寶,是因為雌父做錯了事情,所以雄父生氣了,但是寶寶很乖,寶寶沒有做錯任何事,所以我說雄父一定會來看寶寶的,你終于來了,我好高興,寶寶也很高興……”
坎特斯感受到蘭瑟的靠近,小心翼翼地貼進他的懷里,可他沒有感受到絲毫重量,蘭瑟輕飄飄的像是一縷隨時都會消失的煙。
坎特斯看見了蘭瑟骨瘦如柴的手腕,仿佛輕輕一折就會斷裂,他猛地伸手抱住了蘭瑟,他正要開口說自己對不起說他來晚了,就聽見蘭瑟飄忽的聲音在他耳畔發(fā)出喟嘆。
“今天的你好溫柔啊……”
坎特斯低頭,他看見蘭瑟滿臉受寵若驚的幸福:“真好,真好,你都好久沒來我夢里了。”
坎特斯有很多話想對蘭瑟說,他想告訴蘭瑟真相可話到了嘴邊全都咽了回去,要是讓蘭瑟知道他誤殺了他,他會痛苦地瘋掉吧?
“坎特斯,我好想你……”
一聲清淺的呢喃宛如夢囈,坎特斯看見蘭瑟眼角劃過一滴淚,蘭瑟睡著了,雙眼之下是兩團濃郁到化不開的青黑,坎特斯口中的話被重新咽了下去,他抱著蘭瑟輕拍著他的背脊。
蘭瑟很累了。
“呃——”
剛剛睡去的蘭瑟忽然眉頭緊皺,纖長的眼睫不安地顫抖著,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像是打斗時以防御姿態(tài)護在身前,手背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時不時還渾身抽搐一瞬,他像是被鬼魂纏上了。
“嗚…對不起……”
“我……錯了……”
淚水宛如斷裂的珠子不停落下,順著坎特斯的手流進了他的心,像是生生要把他的心砸裂開來,他將蘭瑟摟得更緊,手唇并用地安慰著:“我不怪你,別哭了,你沒錯,我不怪你,不用對不起……”
倉惶的吻不停地落在蘭瑟的眉眼,可喚不回夢魘的他,痛苦讓面容扭曲,連帶著他腹中的蛋都不安了起來。
“呃……”
“呃!”
孕期的雌蟲需要雄蟲的信息素,沒有信息素的他們會感受到極大的痛苦,連帶著腹中的蛋一同收到折磨,坎特斯慌張無措地安撫,他想起了假孕時期的蘭瑟,他下意識地做出了回應。
“別怕別怕,我在這里……”
“寶寶乖,雄父在這……”
仿佛心有靈犀,蘭瑟腹中的蛋聽見坎特斯的安撫后就安靜了,蘭瑟臉上的痛苦也逐漸褪去,他躺在坎特斯的懷抱里,仿佛裂了口子的瓦罐拼命吸收坎特斯的滋養(yǎng),卻始終不見絲毫裝滿的跡象。
蘭瑟的嘴唇腫了,不再是血跡斑斑覆著慘白,泛出一絲被滋養(yǎng)后的艷色。
坎特斯總算松了口氣,他閉上了眼。
下一秒,坎特斯感受到自己的指尖被什么柔軟的東西輕輕抓住了,他睜開眼,猝不及防地看見了一個軟軟的小團子,他有著一頭金色的胎發(fā),肉嘟嘟的臉蛋上有一雙淺色的琥珀眼,他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晃悠悠地伸出了手。
肉嘟嘟的小手指向了坎特斯和蘭瑟一同握在腹部的手。
“父、父父~”
熱淚盈眶,坎特斯顫抖地朝小團子伸出了手,他們一家終于團聚。
肉嘟嘟的臉蛋蹭進了他的懷中,下一刻坎特斯眼前的畫面陡然一變,四周一片虛無,迎面落下一面巨大的光幕。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委托任務,BE改寫結局完成,任務獎勵發(fā)放中……】
坎特斯睜大眼,他對此刻發(fā)生的一切不知所措,他想要蘭瑟回來他想要抱著他們的孩子,他朝著光幕大喊著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喊著把蘭瑟和寶寶還給他。
【即將回到現實世界,倒計時五、四、三……】
看著躺在床上安靜無聲的蘭瑟,消瘦的臉頰蒼白,他再也站不穩(wěn),他佝僂著身軀倒下,額頭緊貼蘭瑟手背,仿佛絕境中祈求神明垂憐的信徒:“蘭瑟,你說過會永遠陪著我,你不能食言。”
坎特斯猛地驚醒,他聽見心電檢測儀驟然響起的警報聲,病房門被猛地撞破,他看見涌入的醫(yī)生。
“病蟲血壓驟降,立刻準備搶救!”
“雄子,請您在外等候!”
坎特斯被涌入的醫(yī)生擠到了墻角,再嘈雜的慌亂中他看見了病床上昏迷的蘭瑟緩緩睜開了眼,他想要靠近,卻被醫(yī)生和護士推出了病房門。
在蘭瑟昏迷三天后他終于睜開了眼睛,他又一次被送進了手術室。
神明在上,我自負愚鈍,目聾眼盲,曾將一切踩在腳下,赤|裸著空蕩蕩的胸膛將真心踐踏;
如今一切從頭,請您垂憐我們,請賜予我們生的力量,不要讓相愛永隔,我將奉獻一生虔誠,只為能在此刻求得恩賜;
千萬次的呼求換來今生重演,那些愛而不得那些很而不舍,都將成為兜兜轉轉的過往,咽下苦痛的淚水,被葬入荒蕪的死海,如今枯木逢春,馨香填滿空洞貧瘠的心地,只愿余生能攜手,他朝淋雪共赴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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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瑟的手術奇跡般地成功了,醫(yī)生還發(fā)現了一個神奇的事,他們在蘭瑟的腹腔中發(fā)現了一顆初初成型的蛋,這是先前的檢查從未發(fā)現過的。
這一切都像是奇跡,更神奇的是蘭瑟并沒有留下任何后遺癥。
一是為了養(yǎng)傷而是為了懷孕待產,蘭瑟果斷地手頭的項目擱置,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五個月,直到后來醫(yī)生說百分百沒事后,他才重新回歸學校,當時坎特斯帶著大肚子的他回到學校可引發(fā)了一場不小的騷動。
此刻的每天,都能看見坎特斯和布雷蒙德家族的蟲守在蘭瑟的實驗室,如臨大敵的模樣讓實驗室的其他同學和老師戰(zhàn)戰(zhàn)兢兢,最后還是由蘭瑟的導師菲克教授親自出馬,才把懷孕八個月的蘭瑟勸回了家。
其實菲克教授不用勸蘭瑟也會回去,他早就計劃好了時間,在實驗室的三個月他已經完成了手頭的項目,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能陪伴坎特斯和寶寶,這是他給自己放的產假。
蘭瑟的生產很順利,寶寶很乖,并沒有讓他受到太多折磨。
寶寶長得白嫩又漂亮,長得像縮小版的坎特斯,性格卻像蘭瑟,不哭也不鬧,醒了也只會用漂亮的琥珀眼張望著,乖乖巧巧的模樣瞬間捕獲了所有蟲的心,尤其是布雷蒙德大公。
寶寶的小名叫做小團子,肉嘟嘟的小團子,團團圓圓。他是布雷蒙德大公的心肝寶貝,托小團子的福,蘭瑟和坎特斯的結契很順利。
當他們結契的消息放出來的時候貴族圈的雌蟲們好幾天沒睡著覺,各個氣得是牙癢癢,他們沒想到蘭瑟竟然能夠成為坎特斯的雌君。這意味著他們將再也無法和布雷蒙德家族聯姻,因為坎特斯的雌君是一個毫無身世背景的平民,他們如果想要嫁過去就只能當雌侍,這對他們而言簡直就是天大的羞辱,身為貴族雌蟲,他們這點自尊心還是有的。
坎特斯和蘭瑟的婚禮來了不少蟲,奧卡塔和雪萊也在其中。
蘭瑟聽著奧卡塔輕聲細語調侃坎特斯默默為他做過的事情,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是啊,坎特斯為他改變了很多,是他上輩子懷著偏見,最終導致了慘烈的悲劇,如今重來,他們不再互相傷害,十指相扣共赴殿堂,這已然是最完美的結局。
曾讓他吃過飛醋的雪萊徹底被劃出了他的情敵名單,因為他帶來了他的未婚夫,他的未婚夫并非家事顯赫的雄蟲,但他們眼中流淌著互通的愛意。
婚禮的場面隆重盛大,遠在澤西的王也前來赴宴,天空盤旋的黑色翅翼張揚,在天際滑翔俯沖宛如鷹隼般矯健,熱烈莊重,那是來自東部古老民族的祝福。
布雷蒙德大公手握權杖,他懷中抱著頭戴金冠的嬰孩,慈祥寵溺地將象征家族傳承的權戒遞給孩童玩耍,他的態(tài)度已經表明了一切,他懷中抱著的嬰孩將是布雷蒙德家族未來的榮光,他祈求先祖慷慨降下榮寵,往后家族都將祥和順遂。
在很久以前,雄蟲和雌蟲結契是一件大事,因為他們向神明許諾要綿延后代,傳承薪火,可后來這一高尚的盟約在歲月長河的流逝中變了味道。
很少有蟲記得曾幾何時,結契是一件隆重的儀式,沒有摻雜利益交換,沒有混雜陰謀詭計,而是個體深思熟慮后對自己的未來做出的重大決定,這是一場風險巨大的冒險,雙方將自己最寶貴的生命交付對方的手中,共同承諾要一同面對往后余生,風雨同舟,攜手百年。
頭戴冠帽的司儀舉起了手中的結契書,他向眾蟲宣布,蟲神會毫不吝嗇地降下福祿,此后美滿常在,白首不離。
在歡慶的掌聲中,司儀洋溢著喜氣的吟誦聲響起:“現在請雙方交換戒指。”
坎特斯替蘭瑟戴上了戒指,他帶著對戒的右手將蘭瑟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掌心之下是鼓點般的心跳,每一聲都在訴說著愛意。
“坎特斯,我愛你。”
蘭瑟的笑容里晃著淚光,陽光下亮晶晶似最璀璨的寶石。
“我也愛你。”
坎特斯摟住了蘭瑟的腰,額頭輕抵,指尖繾綣溫柔地擦去蘭瑟眼角的淚。
無名指上的對戒代表著契約,代表著他們許下的承諾,它們將融為身體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永遠宣誓著他們之間的愛戀。
“現在可以接吻了!”
扣在腰間的大手滾燙,和唇畔上落下的吻一樣炙熱,他們唇齒相依,在神明的殿宇前宣誓圓滿,他們將往后余生融為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死亡都無法將他們徹底分離。
觀禮的禮儀隊齊刷刷朝天放炮,士兵舉槍齊鳴,禮炮在湛藍的天際炸開璀璨的煙火,堪與日月爭一爭輝芒。
他們向世界宣告,這里有一對新人共同許下誓言,他們將攜手共度往后余生。
他們今天結婚啦!
婚后的日子和想中一樣幸福平淡,每一天都充實滿足,當然偶爾也會發(fā)生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插曲。
看著搖籃里乖乖安睡的蟲崽子,坎特斯下意識把沙發(fā)上的蘭瑟拉進自己懷里,掌心揉捏蘭瑟的腰,他的嗓音沙啞低沉,和窗外的夜色一樣迷人,言語中暗示十足:“小團子睡著了。”
蘭瑟懷孕的時候,坎特斯特意去學了按|摩技巧,后來這按|摩就成了他們之間的習慣,勞累的腰背酸疼,蘭瑟很快就被揉軟了腰,他趴在坎特斯懷里低低|吟著。
坎特斯眼瞳里閃過暗芒,他循著往常一樣輕柔地探入,不知道為什么,今晚的蘭瑟格外的緊張,行至半路,他忽然捂住了胸膛,坎特斯抓住了他的手腕,他聞到了一股奇異香甜的味道。
“別……”
微弱的抗拒,坎特斯停下了動作,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蘭瑟,蘭瑟在他的視線里羞紅了臉,輕輕解開兩顆扣子,他微微傾身向坎特斯做出了解釋。
“不知道怎么了,這幾天特別多,很脹……”
坎特斯舔了舔嘴唇,他還怕自己搶了小團子的口糧,沒想到蘭瑟格外給力,送到嘴邊哪有不吃的道。
蘭瑟臉蛋酡紅,他抱緊了坎特斯的頭,指尖不受控制地抓進了坎特斯的發(fā)絲中,他低低張開了口。
那是獨屬于他們夜晚的吟唱,悠長中裹著蜜糖般的甜,夜色撩人,今晚的甜摻著濃郁的奶香,格外的美味。
當然這一幕被關進小黑屋的觀眾們是無法享用了。
坎特斯覺得日子很幸福,直播間的觀眾們也覺得很幸福,坎特斯現在已經習慣了守在直播間“窺探”他們幸福的觀眾了,他有時候還會和彈幕拌嘴。日子就這樣平淡幸福地過著,系統(tǒng)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消失不見了,不管坎特斯和直播間的觀眾們如何呼叫它都沒有出來。
直到一天晚上,坎特斯哄睡了寶寶后打算回房休息,他眼前忽然再一次冒出巨大的光幕。
【宿主,最近過得好嗎?】
看著好久不見的系統(tǒng),坎特斯心里莫名有種老友見面的感覺,他心里明白,蘭瑟神奇的痊愈和寶寶的到來應該和系統(tǒng)的獎勵有直接關聯,心里對系統(tǒng)存著感激:【嗯,還不錯,你這段時間怎么不見了?】
系統(tǒng)想起委托方的要求,結結巴巴:【呃,我、我去匯報工作了】
可能是因為緊張藏不住秘密,001一不小心又開始嘰里呱啦。
坎特斯沒打斷001,這一次他沒有嫌系統(tǒng)煩,耐心地聽著對方唧唧呱呱的聒噪。
系統(tǒng)說了一大通,后知后覺地想起了正事:【宿主,我今天是來告別的,很高興你順利完成任務重啟蟲生,看見你現在過的很好我就放心啦~】
坎特斯并沒有很驚訝,他猜到了001出現的原因。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001的存在是為了改變誤會導致的悲劇,如今他和蘭瑟的命運已然改寫,001自然是要和他們說再見的了。
成家立業(yè)當了老爸,坎特斯果然比以前穩(wěn)重多了,他朝著老朋友做了最后的告別:“好,一路順風。”
【宿主別難過,有機會我會來玩噠,我還有回訪任務指標呢,到時候可千萬別讓我發(fā)現你和蘭瑟不幸福哦~】
聽著系統(tǒng)開玩笑般的威脅,坎特斯笑了,他揮了揮手,讓系統(tǒng)把心放進肚子里,他絕對會和蘭瑟和和美美。
【好啦,宿主我真的要走了!】
巨大的光幕上忽然陷下去一個大口,那是時空穿梭門的入口,001蹦蹦跳跳地朝入口飛去,臨行前猶猶豫豫,還是把說出了藏在記事本里的秘密。
【宿主,001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改寫你和蘭瑟命運的委托者是你們的寶寶】
“?”
【001之前忽然消失,是因為寶寶感受到了你和蘭瑟很痛苦,所以撤銷了任務委托,寶寶希望你們能好好在一起,他不想傷害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你和蘭瑟能達成HE結局001真的很高興!希望你們都好好的,永遠幸福快樂!】
一語終了,001消失在時空穿梭門中,光幕轟然消散,坎特斯叫了一聲沒聽見回應,他朝虛空望去,一直跟隨著他的直播面板不見了,四周靜悄悄的。
坎特斯回到了嬰兒房,他輕輕推開了門,嬰兒床前已經睡著的小團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朝著坎特斯揮了揮手,淺色的眼眸亮晶晶,張開嘴巴吐出了一個泡泡。
看著破裂的泡泡,坎特斯笑了,他輕輕抱起了小團子,在他額頭親了親,他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謝謝他們的小天使選擇了他們,謝謝他又給了他們一次機會。
孩子是去往世界的天使,只有相愛的父母才能孕育他們,他們最是心軟,他們愿意給父母重來的機會,在他們投胎腹中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義無反顧地愛了世界。
悲劇已然扭轉,在這鳥語花香的春色中,被愛者瘋狂生出血肉,他們的胸膛里長出了一顆共同哺育的真心,此愛綿延永無止期。
第50章 默默守候 坎特斯的付出
1
“我看你這些年是白活了。”
布雷蒙德大公嘴下絲毫沒留情面:“你喜歡他什么, 喜歡他的臉還是他的身體,你現在還年輕,沒見過什么風浪, 以后見多了就會發(fā)現一切不過如此,什么海誓山盟,年少時的歡喜不過是一場青澀的幻夢, 是年少不經世事的錯誤而已。”
布雷蒙德大公瞇起眼, 金色的眼眸映照出坎特斯的模樣,仿佛透過他在看曾經的誰:“什么愛不愛的, 愛這種東西哪有這么簡單,一時的頭腦發(fā)熱,意亂情迷、生性依賴就是愛?這也太侮辱愛了, 總是有蟲把色|欲說成愛,說的天花亂墜、冠冕堂皇, 以彰顯他們有多么高大上。”
“不對。”
坎特斯的反駁讓布雷蒙德大公臉色難看,他沒想到坎特斯竟然如此執(zhí)迷不悟。
“不是錯誤。”坎特斯搖著頭, 他比起如今的自己多活了七年, 七年的歲月已經足夠證明他和蘭瑟之間不是年少一時興起。如果只是年少興起, 只是生性的依賴,那他不會和蘭瑟糾纏七年,都說七年之癢,他們的七年中痛苦和愛|欲并重, 像是糾纏的刺深深扎進肉里,等到他發(fā)現,那些刺已經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
這絕不是一時興起,這不是年少昏頭的錯誤,他喜歡蘭瑟, 他喜歡蘭瑟的臉,喜歡他的身體,喜歡他的聲音,喜歡他的呼吸,喜歡他的手,喜歡他的腳,甚至喜歡他身上的汗毛!他喜歡蘭瑟身上的美,也喜歡那些不美的地方,他喜歡,他喜歡……不,這是,這是……
“是愛!”
坎特斯猛地抬起頭,他抓住了布雷蒙德大公的衣袖,一雙眼睛亮得仿佛穿透云層隕落的星:“我愛他!”
他用了七年的時間,才意識到自己對蘭瑟的感情原來是愛,他愛蘭瑟,他愛蘭瑟!
坎特斯眼中的星光忽然滅了,他抓著布雷蒙德大公衣袖的手松開,指尖的傷口崩裂,再次溢出了血。
這些血看得布雷蒙德大公嘴角一抽又一抽,他抓著坎特斯的手腕,吩咐叫醫(yī)生過來。
坎特斯看著自己被裹成粽子的左手,十指連心,指甲斷了很疼,電擊很疼,但他接受懲罰的時候并不覺得有多痛苦。
“原來我愛他啊,可愛有什么用,他和我在一起只會變得不幸,”坎特斯扯了扯嘴角,他笑得比哭得還難看:“不如放手。”
布雷蒙德大公臉色難看至極,生平第一次沒忍住雄父的威嚴,在坎特斯面前爆了粗口,他從沒想過兩個野心家竟然生出了個戀愛腦。
2
“小瑟,你和他…呃…”劇烈的情緒讓布朗尼猛地咳嗽了起來,像是喉嚨里卡了一口濃痰,他發(fā)出破風箱的聲音:“呼呼呃,聽…話!你、你和、他斷……咳呼呼!”
蘭瑟咬緊了牙,他知道布朗尼要說什么,抓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深深嵌入他的肉里,他沒喊疼也沒掙扎,用著另一只手慌亂地幫布朗尼順氣:“雌父您別激動,醫(yī)生說您不能激動,您別說話了,求您了……”
布朗尼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蘭瑟,等待著他的答案。
口腔中血腥味彌漫,蘭瑟重重垂下了頭,哽咽著:“斷了,雌父,我和他已經分了,我沒和他在一起了,我會把錢還給他,我聽話,我聽您的話,您別激動,醫(yī)生,醫(yī)生快來看看我雌父!”
“戴維,蘭瑟他……”
坎特斯收到戴維的消息得知布朗尼醒了,那一瞬間他激動的幾乎跳了起來,他顧不上什么,一路跑到了病房,他甚至等不及坐電梯,一口氣跑上了七樓,當他氣喘吁吁感到病房門口時,聽到的就是蘭瑟和他斷交的話。
坎特斯邁進病房門的腳步頓住了,那一瞬間他像是被奪走了所有的光。
“雄子!”
戴維低呼出聲,趕緊上前攙扶。
坎特斯一手被戴維扶著,一手撐著門口,嘴皮顫動卻說不出話來,他看著蘭瑟病床前跪著的背影,眼中水光閃爍。
手中的重量極沉,像是吸飽了水的毛毯,幾乎要將他扯著一起墜下,戴維臉色難看,他看見坎特斯興沖沖趕來,可聽見的卻是這樣一段話,他家雄子該有多傷心啊!
想到坎特斯默默付出的一切,戴維實在忍不住了,生平頭一次他生出了反抗坎特斯的想法:“雄子,讓我去告訴他您做的一切,他們忘恩……”
“住嘴!”
坎特斯低吼了一聲,他閉上眼,兩滴清淚就這樣從他眼中墜下。
戴維滿臉不解,他眼中浮現出心疼:“雄子!”
“我說了不許去。”
重重吐出這句話,坎特斯掙開戴維攙扶他的手,扶著門框站直了往外走,他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悲傷。
戴維咬著牙,在原地僵持幾秒后最終還是去追坎特斯。
戴維實在時為自家雄子感到委屈,他家雄子自小金尊玉貴吃過最大的苦就是咖啡的苦,可自從遇見了蘭瑟,他家雄子就一直吃苦!他家雄蟲向來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從不委屈自己,可看看現在是個什么情況?他家的雄子受盡了委屈,連眼淚都要流干了!
透過后視鏡,戴維看見坎特斯眼角未干的淚痕,車內詭異的安靜,安靜到讓戴維覺得無法忍受,他快要爆炸了。
心態(tài)炸裂的除了戴維還有直播間的各位觀眾們。
【修羅場啊,真是修羅場,攻滿心歡喜朝受跑去,就聽見受無比絕情地說恩斷義絕,這簡直就是虐殺!】
【嗚嗚嗚嗚,我的眼淚啊,我的眼淚不值錢的嗎?】
【自從追更這個直播間,我都瘦了十斤了,減肥藥都沒有這么好的效果啊嗚嗚嗚】
【我以為蘭瑟的雌父醒了,攻和受就能重新在一起,沒想到他雌父才是那個真正的攪屎棍!】
【我真是搞不明白了,坎特斯好心給錢讓布朗尼治病,他不領情就算了為什么還要逼著蘭瑟和攻分手,還說什么死不瞑目的話,更搞笑的是,為什么他這么肯定蘭瑟是被包養(yǎng)了?就不能是談戀愛嗎?】
【我覺得這個鍋其實不能全扣在布朗尼身上,蘭瑟也有問題,布朗尼窮了一輩子,一直對醫(yī)藥費擔驚受怕,他并不是怕死而是害怕拖累蘭瑟,蘭瑟一直沒有跟布朗尼承認錢是哪來的,總是找由借口糊弄過去,布朗尼自然會疑神疑鬼,這才埋下了隱患。從布朗尼的角度來說,他注定是要死的,他不想要蘭瑟為了他搭上一輩子。】
【艸了,這TM的還真是無解了,攻和受難道真的要BE嗎?】
【應該不會吧,這不是沒有重蹈上輩子的覆轍嘛,受的父親沒死,這不就說明劇情是完全能夠改變的嘛】
【要不勸勸攻寶讓他重新開始做任務?如果就這樣結束感覺好可惜(嘆氣)】
【得了吧,要不換個攻略對象得了,我見不得攻寶被虐,雖然受沒什么問題,但是他真的不適合坎特斯】
“果然,他離開了我,一切都變好了。”
一直沉默的坎特斯冷不丁地開了口,前座的戴維聽見這話氣得都要得心臟病了,此情此景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坎特斯口中的“他”是誰。他實在不知道蘭瑟到底是給坎特斯下了什么迷魂藥,竟然讓坎特斯如此死心塌地。
“雄子,您這是說什么呢,要是沒有您他們此刻已經完蛋了。”
坎特斯沒反駁也沒解釋。
戴維忍不住心里話,他是在見不得坎特斯如此為情所傷:“雄子,您這是何苦呢,首都愛慕您的雌蟲那么多,論身家論秉性,他們都優(yōu)秀至極。”
看著還在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戴維,坎特斯自嘲笑了笑,搖了搖頭:“你不懂……”
戴維皺緊眉頭:“那雄子您和我說說,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坎特斯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逝的樹木,嘴角的自嘲褪去,他沉沉的目光中藏著戴維看不懂的東西,說的話更是莫名其妙。
“我在贖罪。”
贖他曾經犯下的錯誤,這些都是他欠蘭瑟的,他得還。
3
因為雌父堅持要出院,蘭瑟和醫(yī)生確認后沒有什么太大問題后就去辦了出院手續(xù)。
一樓的收費處,蘭瑟看著收費處前臺的工作人員退回了他的卡。
“不好意思,因為機器故障,暫時不能將卡里的錢原路退回,這邊把錢用現金退給您,您看可以嗎?”
看著滿面笑容的工作人員掏出一包黑色的袋子,蘭瑟沒說話。
“這里是十萬現金整,請您收好。”工作人員笑著把黑袋子遞給蘭瑟,他笑得臉都有些僵了,面前這個亞雌明明還是個稚嫩的學生,可他的眼神卻讓蟲有一種被看穿的錯覺。
蘭瑟看著被捆得整整齊齊的現金,捏緊了手指,醫(yī)院的收銀系統(tǒng)不可能隨便就壞,醫(yī)院賬戶里的錢一般都是原路退回,偶爾有現金流也是零零整整,很少會有一捆捆整齊的大額鈔票,更何況是整整十萬塊,還貼心地裝在袋子里。
這一切都太明顯了。
坎特斯……
蘭瑟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他沒有拿過現金,扭頭離開,收銀處的工作人員見狀眼睛都瞪直了,他從來沒見過誰會不要錢的,更何況他此次是受蟲之托,既如此自然是要辦好事情。
“喂,你的錢不要了?!”
蘭瑟沒有回頭,他推著輪椅上的布朗尼打算離開,但他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橫沖直撞地擋在了他雌父和他面前。
工作蟲氣喘吁吁,手里揮著那個黑袋子:“喂、喂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把錢……”
蘭瑟打斷了他的話:“原來我把它落下了,真是不好意思。”
蘭瑟冷冷注視著工作蟲,他的目光可并不像他說的話那樣有禮貌,工作員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靈機一動改了口:“啊,對對對,我剛剛發(fā)現病房里落下了這個東西,所以就趕緊跑過來,哎呀,你們走的實在是太快了!”
“小瑟,這是怎么回事啊,這是什么東西?”
蘭瑟的手輕輕搭在布朗尼的肩膀上,他笑了笑,無聲安撫:“也不是什么重要東西。”
工作蟲無聲咂舌,他可還沒聽誰說過十萬塊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想到自己的任務,他眼珠子一轉,不管不顧地把手里的黑袋子往輪椅后的袋子里一丟,丟下一句話扭頭就跑了:“東西我送到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怎么走了?小瑟啊,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迎著布朗尼疑惑的目光,蘭瑟快速將將黑袋子收進了輪椅最下方的承重籃里,面不改色地安撫道:“是我落在病房里的幾本書。”
“呀,書本怎么會不重要?小瑟你真是的,丟三落四,真得好好謝謝對方。”
蘭瑟沒回嘴,他不聲不響地轉移了話題,幾句話就哄得布朗尼笑了,他推著布朗尼往外走,余光止不住往黑袋子瞟去,他不由自主的想——
坎特斯,為什么又給他送錢了?
蘭瑟不可能帶著布朗尼住進香園里,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房子,他只能先帶著布朗尼去了旅館。
“這得多少一晚?很貴吧,小瑟啊,你怎么沒告訴我出租房的事情呢?”
得知房東不遵守合同直接把蘭瑟趕出來,布朗尼是又氣又心疼,他握著蘭瑟的手:“那這些天你都住在哪里啊,冷不冷,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訴雌父呢?”
蘭瑟搖了搖頭,輕輕說了一句不冷,僅此一句后就陷入了沉默。
布朗尼握著蘭瑟的手發(fā)緊,他明白了蘭瑟沉默之后的無法言說,這正是這些天他和蘭瑟的矛盾來源。
包養(yǎng)這個詞,實在難以出口,沉默,是他們的遮羞布。
布朗尼苦笑了一下:“是啊,你能說什么呢,告訴我有什么用?”
“一個重病躺在醫(yī)院里繼續(xù)救命錢的雌父,每天花錢如流水,你能說什么呢,又能做什么?”
布朗尼滿臉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果然,從頭到尾都是我在拖累你。”
“雌父,別這樣說。”
蘭瑟抿緊了唇,他想要握住布朗尼的手,但后者躲開了他的觸碰,蘭瑟站在原地,幾乎手足無措,無論他長到多大,他仍舊不知道該如何處現在這種情況。
他無法面對雌父的眼淚,他知道他的雌父辛苦了一輩子,操勞了一輩子,他想要讓雌父高興讓雌父過上好日子,為此他用盡一切手段,哪怕爭個頭破血流,可終究他還是讓雌父傷心了。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啊,小瑟,是我對不起你!”
衰老的雌蟲老淚縱橫,他哭著喊著忽然開始瘋狂捶打自己,蘭瑟的心臟仿佛在這一刻驟停,他猛地撲在布朗尼身上。
“雌父,別這樣,求你了,別打自己別哭,醫(yī)生說你不能激動不能哭的!”
布朗尼蒼老的臉上全是淚水,咸澀浸透了他的皺紋,他看著趴在自己腿上阻攔他傷害自己的蘭瑟,一聲哀嚎后摟緊了蘭瑟,抱頭痛哭。
蘭瑟紅腫著眼,替哭累了睡下的布朗尼蓋好了被子。
他去衛(wèi)生間洗了臉,旅館有些陳舊了,熱水得放就一段時間才會出來。手指被冷水凍得通紅,他低著頭靜靜地看著水從水龍頭里流出來,打旋,消失,他的心神像是也隨著水流流走了,直到熱水的溫度將他重新喚回來。
冰透了的手指碰到了熱水變得腫脹,慢慢地這紅腫就開始發(fā)癢。
冷水浸透傷口的時候會刺痛,慢慢地刺痛就會變成麻木逐漸適應,等忽如其來的熱水澆上,刺痛再次炸開。
水池中的水里飄著幾縷淺紅,被打濕的表達軟趴趴地黏在他的手腕,緊緊貼著手腕的傷口。
蘭瑟抬起頭,他看見了鏡子里的自己。
眼睛紅腫,臉色難看,他看起來沒有絲毫魅力,這樣的他根本就不值得十萬塊錢。
他現在欠坎特斯多少錢了?兩百三十萬?
不,還得加上利息,還得加上坎特斯給他買的飯菜,算上香園的公寓,算上……
蘭瑟低下頭,他發(fā)現自己算不清了。
就像是兩股麻繩,糾糾纏纏到了一起,想要分開卻發(fā)現怎么擰,都解不開了。
蘭瑟擦去臉上早已冰冷的水珠,他走出了門,將藏在輪椅里的黑袋子拿出來,整整十捆現金。旅館的窗簾也很舊了,有一條裂縫自上而下幾乎將窗簾劃成兩半,一抹月色照進昏暗的房間,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十捆現金上。
像是絕境中的救贖。
仿佛絕望中的信徒在幾乎心死的哀默中抬起頭,看見了灑在十字架上救世主垂死面容上的一抹微光。
蘭瑟閉上了眼。
他的雌父就在咫尺之近,可他沒有感受到心安,雖然很不想承認,這一刻,當這些現金擺在他面前,他感到了心安。
他對不起坎特斯。
他知道,但他必須得做出選擇,雌父和坎特斯,他只能選擇雌父。
不,他從來就沒有擁有過選擇權,他一無所有,直到遇見了坎特斯,坎特斯是他唯一可以放棄的東西。
蘭瑟聽見了布朗尼不安的夢話,雌父似乎做了噩夢,時不時地抽搐一瞬,他握緊了布朗尼的手,就這樣貼在布朗尼的身側睡下了。
現在的一切和以前沒什么不一樣,都是困難,都會度過,當時會難受會流淚,一旦過去了,回頭望,也不是什么大事。
現在和從前沒什么不同。
蘭瑟將自己縮進了單薄的被子中,他催促著自己快快睡去。
明天,他會去找房子。
4
“雄子,您交代的事情辦好了。”
坎特斯夾著煙,透過半開的車窗,可以看見煙灰缸里頭碾滅的煙蒂,煙草的味道混著酒精,帶著濃烈的刺激,煙眼底的青色倦意無端顯出一股頹靡。
坎特斯點了點頭,干燥的薄唇抿住了煙蒂,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煙,不知是不是因為煙氣太嗆,他忽然咳嗽了起來。
“雄子!”
戴維滿眼擔憂,坎特斯抬起了手,朝著經瞥去一眼:“他吃過飯了?”
經一愣,沒想到坎特斯會問這個,他啊了一聲,盯著雄蟲深金色的眼眸,回過神來趕緊點頭:“吃了吃了,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我一過去就給他買了飯,看他吃了才帶他去看的房子。”
坎特斯嗯了一聲,他的聲音里透著深深的疲憊,看上去像是很多天沒睡過好覺的人。戴維在一側看著,又擔心又心疼,他想勸,但他知道自己的勸告無用,這些天他已經勸過很多次了。
坎特斯又點燃了一根煙,低聲道:“還有呢?”
經啊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坎特斯身側的戴維,戴維無奈地閉了閉眼,示意對方多說些。
收到示意,經只能硬著頭皮上,絞盡腦汁回憶他和蘭瑟之間的對話:“按照雄子的吩咐,我?guī)タ戳朔浚瓷先ズ芟矚g那套房子,但是手頭沒有足夠的錢,所以有些忐忑,因為雄子您說一定要把房子給他,所以我就找了個借口便宜把房子出了……”
路燈將陰影拉的很長,冷白的燈光打在坎特斯的臉上,顯出幾分蒼白,纖長的睫毛斂下,遮住了他眼中的所有情緒,這段時間緊皺著的眉頭漸漸松開了,面容仿佛即將安睡般和緩了。
經的話就是沒意義的流水賬,可坎特斯沒有打斷,他半閉著眼睛,幾乎是著迷地聽著對方的描述,著迷到忘記了手中的煙。
指尖感到灼燒的熱意,坎特斯慢半拍地回過神來,他聽見了驚呼聲,眼前是戴維擔憂的臉,如臨大敵地捧著他的手叫醫(yī)生。
坎特斯低頭,才發(fā)現指尖被燙出了水泡。
坎特斯靜靜看著,他幾乎抽離般看著其他蟲慌里慌張地圍在自己身邊。
戴維咬緊了牙,扛著被斥責的壓力,他沖了上去:“雄子,您身體還沒恢復好,今天還沒吃藥,我們快些回去吧!”
經興高采烈地被戴維打發(fā)離開,他得到了一大筆封口費。
看著經離開的方向,短暫舒展的眉再次皺緊了,坎特斯的頭又開始疼了。
5
蘭瑟帶著布朗尼住進了房子。布朗尼從來沒有住過這么好的地方,不知所措,踩著地板的腳步都小心翼翼。
“小瑟,這房子這么好,房租是不是很貴啊?你的錢還夠用嗎?”
“夠用,前幾天剛好發(fā)獎學金了,正好我也找到了工作。”
“小瑟,你們學校里招工蟲嗎?我能打飯,掃樓梯洗廁所也行,或者看門也好,你幫我問問,雌父找到了工作能養(yǎng)活自己,你就不用一直這么辛苦了。”
“雌父你不用想這么多,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身體,等身體好了做什么都行,雌父這把鑰匙你收好。”
“雌父就是心疼你,又要學習又要打工,太累了。”
蘭瑟搖了搖頭,他系上鞋帶,馬上就要到兼職上班的時間了,他匆匆囑咐:“這次的活不累,是家教兼職,工資可觀,雌父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冰箱里有菜,別餓著自己。”
布朗尼被蘭瑟這仿佛囑咐小孩子一樣的語氣逗笑了,他點了點頭:“好,雌父知道了,我都多大了你別擔心,路上小心,記得帶傘!”
蘭瑟拿過雨傘出了門。
這次的兼職排的時間有些滿,現在他手頭有三份家教,一周兩到三次,尤其是今天下午的家教費用非常可觀,比從前在便利店或是炸雞店兼職賺得多得多,要是能夠勝任這份工作,甚至可以放棄其他的兼職。
今天下午他要上課的學生十五歲,是初三學生,蘭瑟主要教他數學,其他學科也會涉及。
保姆領著蘭瑟進了門,蘭瑟說了聲謝謝后,去了學生的房間,學生的房門露出一條縫隙,他能聽見小孩在和雌父鬧別扭的聲音。
“雌父,我一點都不喜歡這些東西,我不想要上課,不想要輔導,不想要家教。”
“寶貝乖乖,你好好上完課,雌父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你昨天不是說想去游樂園嗎?”
“真的嗎?”
“真的,寶貝你乖乖聽話。”
蘭瑟靜靜聽著,他聽見腳步聲,縫隙擴大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老師來了?”
“伯爵雌君,午安。”
奧卡塔笑了笑,點頭接受了蘭瑟的問好,聲音溫溫柔柔:“今天也要麻煩老師多多關照了。”
蘭瑟點頭,拿著書包進去了。
保姆輕輕關上了門,奧卡塔下了樓,接過了保姆遞給他的熱奶茶,吹了吹:“拉姆,你覺得這次找的老師怎么樣?”
“……”
筆尖快速在白紙上書寫發(fā)出沙沙聲,一張卡片被被遞到奧卡塔面前,奧卡塔看了眼,笑了:“你說他很有禮貌每次都問好,而且還會自己穿鞋套,看來你很喜歡他。”
被叫做拉姆的蟲點了點頭,他其實不是蘭瑟以為的普通保姆,他是奧卡塔身邊的近侍,隨奧卡塔從本家一起陪嫁過來的。
“既然你這么喜歡他,給他準備雙拖鞋。”
拉姆點了點頭,在卡片上又寫下一句話,奧卡塔摸了摸下巴,看著卡片輕輕笑了聲:“對啊,我也沒想到,本以為是什么惡作劇,沒想到課上的還挺不錯的,小塔里的數學老師最近反應小塔里有進步,上周的試卷分數提高了十分,看來,布雷蒙德家那小子總算是干了一件好事情。”
拉姆點點頭,自家少爺高興他就高興,小少爺成績進步了他也高興。他天生面部缺少神經,無論是笑還是哭抑或是生氣都看不出來,唯一能表達情緒變化的就是他的眼睛,偏偏他的眼睛又很小。
他長得實在其貌不揚,貴族圈里誰都知道以貌美著名的伯爵雌君奧卡塔身邊有一個形影不離的丑陋怪物。
“好了,我約了愛斯豪森家喝下午茶,要走了,你看這些,中途去送個茶水果盤。”奧卡塔說著站起身,走了幾步,他忽然笑了笑,他看著身后亦步亦趨的拉姆:“你說,小塔里成績進步了,我是不是要去感謝一下布雷蒙德?”
聽著自家少爺的語氣,拉姆就知道自己少爺來了興趣,他默默地收起卡片,在他家少爺自言自語的時候最好不要浪費卡片。
“布雷蒙德家的雄子為了一個亞雌都找到我這了,你說他們之間是什么關系啊?”
拉姆撥動了一下卡片,果然如他所料,自家少爺只是需要一位觀眾,方便他自問自答。
“看來傳言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奧卡塔瞇著眼睛笑得像是狡猾的狐貍,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走,他已經迫不及待出門看熱鬧了:“風流浪蕩子回了頭,這可真是稀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