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是一句錐心刺骨的告白 因為真心實意……
澤西王庭。
“嘩啦啦——”
藥瓶和瓷碗被猛地掀翻, 落在地上發出叮當響聲,坎特斯雙手撐在床沿因為脫力大喘著氣,一雙眼因為憤怒發紅, 他瞪著布雷蒙德大公,嗓音沙啞地喊道:“你憑什么替我做主!你憑什么把我帶來澤西!”
“憑我是你老子!”布雷蒙德大公胸膛起伏不定,顯然被氣得不輕:“你要回首都做什么?你以為我為什么帶你來澤西?”
坎特斯紅著眼, 眼神像是受傷了的狼崽子:“我別想關住我!”
布雷蒙德大公眉間褶皺深深, 如今他實在是后悔自己當初的決定:“你還要一廂情愿到什么時候!我告訴你,你和那個亞雌的事情已經結束了!錢貨兩訖, 一刀兩斷!你也說了愿賭服輸,現在又來發什么脾氣!”
坎特斯忽然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聲音都輕了:“結束了?”
一提起蘭瑟,坎特斯就是這樣一副不值錢的模樣, 布雷蒙德大公臉色難看,都說高溫殺菌, 可高燒三天都沒把坎特斯的腦子燒清醒, 他沒收住語氣:“對!一切都結束了!”
坎特斯搖著頭, 大病初愈,他臉色顯得憔悴:“不、不行,我還沒和他說清楚,出租房和實驗室的事不是我做的……”
布雷蒙德大公眼眸沉沉, 既然要斷就得斷干凈,長痛不如短痛,他聲音冷沉:“有什么好解釋的?協議結束,對方樂得接受,你也說過他就是為了錢, 如今就不要繼續昏頭……”
坎特斯下意識搖頭:“協議明明還有兩次,我還沒……”
“協議已經結束了!”布雷蒙德大公神色冷沉,他抓住坎特斯的肩膀,強迫后者抬起頭直視他眼睛,他看見了坎特斯眼中的痛苦,他狠心吐出一句話:“坎特斯,看著我,記住我說的話,協議已經結束了,坎特斯,別玩了,再玩下去你就沒命了!”
坎特斯眼睛睜得極大,他望著布雷蒙德大公,像是變回了無措又固執的孩子:“可我還沒有和他說清楚,雄父,我……”
布雷蒙德大公眼中一慟,猛地抱緊了坎特斯,他將后者壓進自己的懷中,厚實的肩膀堵住了坎特斯未說完的話,他摟得很緊,掌心拍著坎特斯的背脊,許久,沉沉吐出一句話:“好好養病,等你養好病了我就帶你回去。”
“……”
布雷蒙德大公拍著坎特斯背心的手掌一頓,他感受到了肩膀的濕潤,仰著頭閉了閉眼。
他知道坎特斯被他堵回去的那句話是什么,他堵得住坎特斯的聲音,但他堵不住他的心。
那是一句錐心刺骨的告白。
布雷蒙德大公狠心丟下坎特斯離開,他吩咐守衛們守好門窗,長痛不如短痛,他就坎特斯一個雄子,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孩子為了所謂的感情把自己玩死了。時間會沖淡一起,身上的傷愈合,心里的傷也會,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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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A大校園醫務室。
“你說你最近一直做夢?說說你都夢到了什么?”
“……”
面對面坐著的是學校的心醫生,蘭瑟緩緩張開嘴,他的動作有些呆滯,雙眼之下青黑一片,他看起來像是許久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是一些片段,喊叫聲、質問,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還有…打翻的牛奶……”
“是什么時候開始做夢的?”
蘭瑟低著頭,精準緩慢地報出了那串數字:“11月27號。”
心醫生抬頭瞥了一眼蘭瑟,快速在本子上做下記號:“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這個時間是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
沒聽見回答,心醫生抬起頭,他看著沉默的蘭瑟又問了一遍:“同學?你在想什么?”
蘭瑟沒說話,他看上去像是走了神,靈魂像是一縷煙,輕飄飄地神游到了天外。
為什么記得那么清楚?
那天協議破裂終止,他收到了一筆封口費后徹底失去了坎特斯的消息,無論他撥打多少次電話,號碼那頭都是忙音。
“初步判斷是憂思過重導致的輕度抑郁,所以夢境中會出現暴力和醫院之類的象征符號,一直做夢已經半個多月了,這樣可不行,研究生的課業還是很繁重的,我這邊先給你開一些基礎的藥物,你按時吃,應該會對睡眠有所幫助。”
“謝謝老師。”
聽到禮貌的道謝聲,心醫生笑了笑,視線掃過蘭瑟瘦削的肩膀,他鼓勵般地拍了拍:“快去上課吧,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別胡思亂想!”
醫生開的藥并沒有什么效果,噩夢好似冰冷的長蛇,吐著芯子將他纏繞,一點點將他腹腔中所有空氣都擠壓出去。
“傷害雄蟲是大罪,他竟然敢殺……?!”
“要不是他肚子里懷了蛋,早就被處死了!”
“大公真是可憐,三代獨苗,就這樣…唉!”
“簡直比毒蛇還毒,聽說那位可迷戀他了,在世的時候只有他,甚至為了他多次和大公爭吵,誰能想到竟然……唉!真是瘋了,瘋了!”
消瘦的亞雌趴在桌子上,他緊緊皺著眉,纖長的眼睫不安地顫抖著,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像是打斗時以防御姿態護在身前,手背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時不時還渾身抽搐一瞬,他像是被鬼魂纏上了。
菲克教授來到實驗室,發現蘭瑟趴在工位上睡著了。
天氣這么涼,實驗室又陰冷,擔心蘭瑟在這里睡覺會生病,菲克教授走了過去打算叫醒蘭瑟讓他回去休息。菲克教授走進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蘭瑟的額頭上都是虛汗,顯然睡得很不安穩,他輕輕拍了拍他的手,低聲喚蘭瑟的名字。
“蘭瑟,快醒醒,快醒醒……”
蘭瑟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看著面前的菲克教授,失焦的瞳孔劇烈震顫著,雙手下意識捂著肚子,一臉驚魂未定。
菲克教授被蘭瑟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片刻后回過神來:“做噩夢了?”
亞雌的臉上帶著下意識的防備,像是仍舊陷在驚恐的夢中,他花了好幾秒才認出面前的雌蟲是自己等待已久的老師,他猛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聲音艱澀:“老師,實驗室的資金問題……”
“啊,這件事啊……”
菲克教授嘆了口氣:“這件事你就別管了,審批被卡住也是正常,本來項目就是長期投資,短時間內見不了成效,我也一直沒敢輕易啟動,我前段時間忽然冒出大把投資,我以為是對方慧眼識珠,沒想到唉…”
“他沒有騙我……”
低低的一聲很輕,菲克教授離得很近都沒聽清,他問了一句:“什么?”
蘭瑟沒回答,他低著頭,像是丟了魂。
蘭瑟的精神狀態看起來是在不對勁,菲克教授的視線上下掃過蘭瑟,落在蘭瑟捂在腹部的手上:“肚子不舒服嗎?一直看你捂著。”
“蘭瑟,蘭瑟?”
肩膀忽然被拍了拍,蘭瑟猛地瑟縮一瞬,他抬起頭,他看見菲克教授詫異的臉:“你在想什么,臉色怎么這么難看?你肚子痛嗎?”
蘭瑟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緊緊捂著肚子,指尖因為用力緊繃泛白,像是唯恐會失去什么,他腦中快速閃過一些片段,快到讓他來不及捕捉,他走了神。
“蘭瑟蘭瑟?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蘭瑟愣愣回神,他看著菲克教授,呆滯的目光像是個木頭人。
菲克教授眼眸微沉,他拍了拍蘭瑟的肩膀:“這段時間任務重,實驗室這段時間項目也沒法推進,馬上放假了,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一下。”
搭在蘭瑟肩膀上的手感受到一陣涼意,菲克教授眼中閃過擔憂,也不知道這孩子在這睡了多久,渾身都涼透了:“實驗室很冷,不適合睡覺,要是累了就早些回去,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好了,把衣服換了吧。”
蘭瑟離開了實驗室,像是個游魂穿梭在冷清的校園里。
“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們今年回不回去?”
“回去,我票都買好了,去年前年都沒回去,家里都要罵死我了,說今年要是再不回去就要和我斷絕關系!”
“哈哈哈,你雌父可舍不得,還有你那可愛的弟弟,他可最喜歡你了!”
“你是不知道,就是我弟弟鬧得最兇……”
“你那項目已經到尾聲了,給自己放個假回去待幾天沒問題的……”
冬天的黑夜來得早,還沒到六點天色已經黑透了,路燈閃著暖黃色的光,照在身上一點都不暖和。一路上風很大,蘭瑟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親愛的同學們,馬上就要過年啦,今天是廣播站今年最后一次播報了,天氣越發冷了,這幾天還會下雪,各位留校同學要記得多添衣服,備好感冒藥……”
蘭瑟停下了腳步,他抬起頭,空洞的眼眸望向頭頂的擴音器,他想起了廣播室里的告白,一顆誠摯滾燙的心就這樣明晃晃擺在了所有蟲面前,放下了他的驕傲,抵住了內心的恐懼,這一切全然是出自于喜歡。
曾經有一位雄蟲向他獻上了明晃晃的歡喜。除去生養他的雌父,這是他一生中收到的第一份喜歡。
他是喜歡他的吧,不是游戲,不是捉弄,戴維說坎特斯不屑于撒謊。
的確,金尊玉貴的雄子沒必要大費周章,是他誤會了吧?
“……好了,絮叨就到此結束了,現在讓廣播室為我們的留校同學獻上最后今年的最后一支歌。”
這是一首經典老歌,悠揚的曲調彌漫著淡淡的憂傷,仿佛是一位年華逝去的老者在訴說著曾經的青蔥歲月,愛過錯過,悵然若失,他們各自奔向了自己的路。
風中帶來了雪花的味道。
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化成了水,順著干澀眼角流下,像淚。
鵝毛般的雪花從天空中落下,紛紛揚揚,在漆黑的夜色中從天而降,像是送給世界的禮物。
蘭瑟緊緊捂著肚子,掌心冰涼。
心底某處角落瘋狂生出蕪雜的野草,陰暗負面的情緒宛如最纖細堅韌的野草,纏上了他的手足,勒進了他的血肉,穿透了他的骨頭,飽食他的血肉和他的身體融入一體。
一點點變成怪物。
蘭瑟邁開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學校的,也不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了香園門口。
靜靜站在門口好一會兒,蘭瑟朝電子鎖伸出手。
“嘀嗒,歡迎回家~”
甜美的機械音響起,蘭瑟的心跟著跳了一下,他站在門口,許久,像是一個小偷悄悄走了進去。
將鞋子整齊擺放在鞋架上,他慢慢地朝客廳的沙發走了過去,四周的家具都積了一層淺灰,唯獨正中央的沙發幸免,沙發上有一條毛毯,凌亂揉著搭在一角,就仿佛有誰曾在這里睡過許久。
蘭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沙發上的毛毯,低頭,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他記得這個沙發的質感,那天他們太著急,仿佛干柴烈火,來不及去二樓的臥房,這沙發就成了他們的床。
蘭瑟抿緊唇,像是母胎中的嬰孩縮在沙發一角,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裹進毛毯中。
他閉上眼,被噩夢折磨的神經終于有了片刻的緩和。
他很快睡著了,這一次他沒有做噩夢,他夢見了一個軟軟的小蟲崽,小蟲崽香香軟軟,用肉嘟嘟的小拇指勾住了他的手,他小小的手指像是云朵一樣,蘭瑟忍不住想要抱緊他,小蟲崽乖乖縮進了他的懷抱,然后忽然不見了。
蘭瑟猛地醒了過來,他坐起身下意識尋找夢中的小蟲崽,看清四周的一切,他后知后覺想起剛剛的一切都是他的夢,低頭,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腹部,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摸了摸。
他仿佛還能感受到小蟲崽指尖柔軟的觸感。
蘭瑟嘴角無意識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不遠處的茶幾玻璃映出他嘴角的弧度,反射的光照進他的眼中,蘭瑟看清了自己灰敗的臉,猛地抿緊了唇,他想他真是瘋了。
他不該出現在這里,他沒有資格。
蘭瑟起身打算離開,指尖卻忽然碰到了一處堅硬的物體,他低下頭,那是一本筆記本。
巴掌大的筆記本,灰色封皮,蘭瑟記得這個筆記本,他曾在撞見坎特斯在上面寫寫畫畫,當時雄蟲的動作顯然是不愿被蟲發現,他知曉對方不愿讓他看見,就假裝不知道。
眼前的筆記本充滿著無限誘|惑,發顫的手指幾經掙扎后還是翻開了筆記本。這是一本被撕毀了大半的筆記本,蘭瑟從邊緣殘余的一寸之地中辨認出些許歪歪扭扭的筆跡。
看書入
不喜歡
煙
很瘦
親
喜歡
飯
禮物
蘭瑟的手指停住了,淺色的眼眸震顫,他已經翻到了筆記本被撕毀的最后一頁,他看見了那段殘缺的話:告白需要……
這句話完整的樣子是什么?
告白需要什么?告白需要準備鮮花?告白需要準備禮物?
無論這四個字后面接什么字眼,都足夠讓蘭瑟的心臟痙攣抽痛。
殘存的筆記本曾承載著什么回憶已然不得而知,被損毀的邊緣很厚實,顯然是真心實意仔細記錄。
正是因為真心實意,毀去時才更痛徹心扉。
蘭瑟想起坎特斯在醫院時對他說的話,他哭著對他說別分手,說那天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說他準備了禮物。
心窩處仿佛被狠狠囊了一刀,眼前一陣發昏,四肢都不受控制地軟倒,蘭瑟癱倒在地。
“哐當——”
不輕不重的一聲,他倒地時碰倒了什么東西。
蘭瑟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心口發冷,手腳仿佛和大腦失去了聯系,他嘗試了很多次,他爬不起來。他看見了被自己打翻的東西,那是一個翻倒了的垃圾桶,垃圾桶旁咕嚕嚕滾出一顆萎縮發皺的番茄,像是一顆爛掉的心。
蘭瑟愣住了,他費力抬起頭,從他這個角度他可以看見廚房,他看見了熟悉的灰色格子袋子。
他扶著沙發爬了起來,扶著墻走進了廚房。他打開了灰色格子袋,是空的,他抬起頭,在櫥柜里找到了熟悉的土灰色保溫碗,已經洗干凈了,緊緊貼在缺了口的搪瓷杯旁邊。
本以為被丟進垃圾桶里的東西就這樣出現在他眼前。
坎特斯曾吐槽過好幾次,說這個搪瓷杯又丑又土,可這個丑杯子一直安安穩穩地擺在櫥柜里最顯眼的地方,其他漂亮精致的杯盞反而被擠進了角落,如今丑杯子身邊多了個同樣又丑又土的保溫碗。
蘭瑟捂緊了嘴巴,像是被抽掉了骨頭,貼著墻壁一點點滑下。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是他親手毀了這段感情,當過往的一切,甚至那些隱藏的細節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刻,他徹底潰不成軍。
他想起了坎特斯對他的質問,他說他不信他。
是啊,他從來就沒有真正相信過坎特斯,他明明對他說過喜歡,廣播室的告白字字誠摯,他說過他從不屑于撒謊。
如果他早點和雌父解釋清楚他和坎特斯的關系,如果他當時沒有狠心對坎特斯說出分手,如果他鼓起勇氣在分手后去找過坎特斯一次,又或者他給坎特斯發過哪怕一條消息……
蘭瑟捂住了臉。
事到如今,追悔莫及。
在巨大的變故前,有些人總是習慣把情緒藏起來,默默把那些情緒默默塞進了心底的一個小盒子里,讓時間的流沙來埋葬它們,但他忘記了,情緒會變成吞噬的獸,他也沒想過,當盒子被沖破以后,他又該如何應對傾覆的一切。
蘭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廚房,他蜷縮在地毯上抱緊了沙發上的毛毯,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緊緊將自己藏進了毛毯,就仿佛索要一個死死嵌入身體的擁抱。
“牛奶!為什么坎特斯會喝牛奶!”
“你為什么還活著!為什么坎特斯死了你卻活著!”
“如果我是雌蟲,這一切哪里輪得到你!”
“坎特斯多可憐啊,被你這個下|賤雌蟲蠱惑了,掏心掏肺對你好了七年,把你捧成了醫學家……”
“從始至終坎特斯沒有一點對不起你,最后竟然被你害死了!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坎特斯就不會死!”
癲狂的金發雄蟲死死掐住了亞雌的脖子,他眼中的恨意幾乎要腐蝕亞雌的骨頭,然而被他死死扣住脖頸的亞雌沒有絲毫掙扎的跡象,牢房中昏暗的燈光照出了亞雌的面容。
一模一樣的臉。
憔悴瘦削,形容枯槁,浸透著死氣沉沉的腐朽氣息。
視線對上的那一刻,蘭瑟猛地睜開了眼。
“嘀嗒——”
沉寂七天的光腦冷不丁響起,短信提醒到賬金額七千萬。
第32章 雄子他放棄了? 這一次他想要試著聽一……
半明半滅的火星在指尖宛如忽閃的紅斑, 煙霧繚繞,輕柔地纏繞指尖,不舍地觸碰柔軟的嘴唇, 最終無家可歸般得散盡。
玻璃罩將陰冷的空氣隔開,露臺內很溫暖,坎特斯坐在搖椅上, 腰間搭著一條薄毛毯, 手指無意識撫摸肩膀,他總感覺自己忘記了什么事情。
“雄子, 您該吃藥了。”
坎特斯扭頭,他看見戴維手中的溫水和一側的藥丸,他接過藥仰頭咽下, 喝完了杯中的水,藥片易融, 黏在舌根處異常苦澀。
坎特斯瞥了眼恭恭敬敬立在一側的戴維,冷不丁開了口:“三天高熱期間, 我一直在昏睡嗎?”
戴維心中一凜, 毫不猶豫回答道:“是的, 您昏睡期間,大公很擔心,一直守在您身邊。”
“是嗎?”
得到的仍舊是同樣的答案,坎特斯已經向很多蟲確認過了。包|養協議也是一樣, 哪怕他問過多少遍,得到的也是同樣的答案——蘭瑟得到了一筆錢后,沒有絲毫留戀地離開了他。
坎特斯閉了閉眼,也是,畢竟他們之間已經鬧到那種地步,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系統自從醫院那天后就再也沒出現,直播間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消失不見了,就仿佛一切的痕跡都被抹去,系統和直播間是他重生過的唯一證明。它們的消失仿佛在告訴他,他和蘭瑟注定無法走向美好結局,所謂扭轉BE不過是一場空。
如今他的存在是真實的嗎?這些天,有時候他睜眼會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身處何時,恍惚間,他聞到了血液死亡和腐朽的味道。
戴維屏息凝神,視線落在坎特斯落在肩膀的手上,輕聲問:“雄子,您的肩膀不舒服嗎?是否需要叫醫生來一趟?”
坎特斯動作微頓,像是被從某種莫名的情緒中喚醒,他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落在肩膀處靠近脖頸的位置,他搖了搖頭:“我肩膀沒有不舒服,不用叫醫生,你下去吧。”
戴維恭敬退下,臨走前安靜地關上了門,透過玻璃門,他看見坎特斯仍舊摸著自己的肩膀,他眼眸微沉,他確信自己當初給蘭瑟的捆得結無法讓后者有任何做小動作的機會,雄子的肩膀也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他閉了閉眼,將心中的擔憂壓下。
指尖撫摸脖頸和肩膀交匯的那處皮膚,他總覺得這處地方滾燙,就仿佛……就仿佛有誰曾埋在他肩頭落下了淚。
坎特斯手指一頓,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蘭瑟空洞紅腫的眼,頭顱里一陣針扎般的刺痛,坎特斯又點了一根煙。
“這次怎么不鎖門了?”
絲毫沒聽見腳步聲,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坎特斯夾著香煙的手指一頓,扭頭,一道身影悄然無聲出現他的身后,唇角帶著充滿攻擊性的弧度。
列巴亞歷山大,如今澤西的王,也是他的雌父。
一頭銀發飄逸,一身筆挺的軍裝解開最上方的三顆扣子,頭頂斜斜戴著一頂軍帽,雙手插兜倚靠在欄桿上,碧綠的眼眸仿佛森林中捕獵的猛虎,漫不經心地投來一眼。他臉上已經有了歲月肅殺的痕跡,像是一把沾滿鮮血后擦拭干凈的利刃,在他身上能聞到鮮血、煙草、皮革還有硝煙的味道。
要是鎖門有用他能不鎖嗎?
坎特斯拍掉落在褲子上的煙灰,沒說話,很顯然他想到了上次被一腳踹暴的門。
澤西王居住的地方所有的物件都是軍事級別,門更是不用說,連手榴彈和子彈都能擋得住幾輪的保險門被他雌父一腳就干爆了。
因為不滿被控制,他找了個機會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想要翻窗出逃。雄父在外頭拿他沒轍,只能一邊罵著一邊叫蟲去找鑰匙,沒想到亞歷山大就這樣從天而降,上來就是一腳,直接把門踹廢了。
當時斷掉的門把手就落在他的腳邊,像是落地的頭顱咕嚕嚕轉了一圈才停下,他的雌父一身軍裝還沾著血,緩緩收回飛踢的腳,朝著他露出了一個叼著煙蒂的笑,張嘴就喊他雄崽子。
坎特斯合懷疑自己從小和雌父不親近,是因為有童年陰影。
“雄崽子,許久不見你長大了啊,竟然沒被嚇到,哈哈!”從前亞歷山大這一招對坎特斯是屢試不爽,每次坎特斯都被他嚇一大跳,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奶狗朝著他呲牙咧嘴,本以為這次也會得逞,沒想到雄崽子成熟了,忌吃還記打了。
中氣十足的笑聲爽朗到吵耳朵,坎特斯扭頭,神情淡淡,可搭在茶幾上的手卻慢慢收緊了。
亞歷山大從煙盒里叼出一根煙,打火機響起,煙絲辛辣的味道飄蕩在冷風中,他朝坎特斯抬了抬下巴:“雄崽子,你出息了,聽你老子說你都搞起包|養那一套了?”
坎特斯夾著煙的手指一頓。上輩子每次談及他的私生活,他和父親都不歡而散,重活一世,他雖然不會像上輩子那樣應激,但仍舊不喜歡,坎特斯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坎特斯沒有意識到,與其說他不想被父親窺探隱私,不如說是不習慣,他曾經極度渴望父親的關懷,當渴望沒有得到及時滿足,就變成了極端的排斥。
“不想說說?”
坎特斯臉上沒什么表情:“沒什么好說的。”
亞歷山大深吸一口煙,捻滅了火星,他使用了屢試不爽的激將法:“是沒什么好說的還是不敢說?”
“沒什么好說。”
見坎特斯竟然沒上鉤,亞歷山大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大步來到坎特斯身邊坐了下來,仔仔細細瞅了坎特斯幾眼,伸手摸了摸后者的額頭。
坎特斯對亞歷山大忽然的親近感到不適應,正要躲開前者的手,額頭上的觸感已然離開。
“這也沒發燒啊,怎么蔫巴巴的?”
坎特斯明白對方仍舊把自己當做小孩,他冷冷出聲:“別用對蟲崽子那套對我,我不小了。”
亞歷山大挑眉,他拍了拍手:“行,那我們就用成年蟲的身份好好談一談,你說說到底發生什么了?”
不過就是兩輩子都栽在一個亞雌身上,付出了真心對方卻不信,到頭來圖的就是他的錢。剖開傷口很疼,坎特斯也不愿聽繼續聽那些老生常談,那只會一次次提醒他的愚蠢。
亞歷山大口中說著以成年蟲的身份來和他談,可眼中仍舊藏著遮不住的逗弄,這逗弄讓坎特斯心中不舒服,就仿佛自己還是當初那個能被輕易拋下的孩子,他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弧度。
“我和您談這個話題不合適吧,畢竟您在這方面也沒多成功。”
“誰說我失敗了?我覺得我很成功。”
這話中沒有惱羞成怒,沒有強撐著說大話的心虛,只有實實在在的堅信,坎特斯在亞歷山大的眼中看見了堅定,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的婚姻是成功的。
坎特斯扣在桌上的手指攥緊了,他想起幼年無數次哄著自己入睡的夜晚,聲音冷沉:“如果成功,你和我雄父這些年分分合合算什么?”
“我和你雄父沒有分分合合,我們一直都很好,這就是我們的相處模式。”
坎特斯嗤笑一聲。
亞歷山大倒也不強求坎特斯解自己,他明白自己對坎特斯有愧,但他并不后悔。世事難料,很多時候,做出一件事情時,他們來不及顧慮這件事會導致什么。計劃從來都趕不上變化,當計劃好的一切徹底天翻地覆,他們承擔的責任只能讓他們做出那樣的選擇,哪怕重來一次他的選擇依舊如初。
“我不會強迫你解,不過雄崽子,你要知道世界上并不是誰都要按照所謂的常規去生活,每個蟲都能有自己的活法,你不解完全可以,但你得知道,你不能去強求他們改變自己。”
知道坎特斯聽不進去,亞歷山大也不執著,他回歸了最開始的話題,今天他來是為了給自家崽子分析情感問題:“雄崽子,實話實說,這事不怪你。”
“?”
坎特斯偏頭,這段時間他聽了很多話,都是說他頭腦發昏,雄父對他是恨鐵不成鋼,彈幕里說他絕世戀愛腦,甚至罵他自作自受。他本以為壓力山大也是來當說客,說他做錯了事,沒想到對方說這事不怪他。
“感情這事嘛一個巴掌拍不響,沒什么對錯的,不過是一段經歷,拿得起就能放得下。”
“喜歡就上,要是真過不下去,那就一拍兩散,有沒有在一起不重要,結沒結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你經歷了什么,你爽沒爽到!”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感情這件事,還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做,別把自己丟了!”
壓力山大的手搭在坎特斯的肩膀上,這一次坎特斯沒有推拒,他聞到煙絲混著烈酒的味道,溫暖又厚實。
角落里彈幕不停彈出,坎特斯注視著亞歷山大的眼睛,他試圖真正去了解他的雌父,不帶任何偏見,他垂在身側的手指收緊了,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做不到立刻冰釋前嫌。
“所以你們才這樣?”
“你指我和你雄父?我們之間三兩句話說不清,不過你覺得這樣不好嗎?”
不好——
坎特斯在心里默默說,這句不好是為多年前那個埋怨雌父不要自己的孩子說的。
他曾一度以為他的雌父不喜歡他不愛他,所以才會將他丟下,小的時候他總是在想為什么雌父不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到了后來天真地想,既然對方不要他他也不要對方。
這些年他很少來澤西。
亞歷山大摟緊了坎特斯的肩膀,掌心之下的骨骼硌手,坎特斯自從二次分化后常年遭受頭疼癥的折磨,這段時間發病頻繁,消瘦了不少。
“說實話,崽子你這身板可真的得好好練練,得加把勁,這都趕不上軍營里頭的新兵蛋子。”
坎特斯的情緒被壓力山大這句話攪和了大半,要知道他的體格身高放在雌蟲中都不遜色,但拿他和行軍作戰的軍雌比較實在有些過分了。
壓力山大被坎特斯盯著,笑瞇瞇地眨了眨眼:“怎么這么看著我?雄崽子,被你老子迷住了?”
坎特斯為對方的臭屁感到無語,他不捧場,扭頭要走,卻被壓力山大一句話又釣了回來。
“雄崽子,不好奇我和你老子的事情了?”
坎特斯停下腳步。
亞歷山大踩著軍靴一臉得意地走到沙發上坐下,在講述自己“艷情史”之前他還借機損了坎特斯一嘴:“崽子,說到這追蟲的手段,比起你老子你絕對是菜爆了!”
坎特斯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下他不是欲擒故縱了,他是真想走了,他一邊走一邊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腦抽,竟然覺得自己這兩位老父親之間能擦出什么激烈的火花。
亞歷山大見坎特斯真要走,這下是真不賣關子了,他喊了一句:“誒,崽,你別走啊,我說真的,當年你老子就是被我搶回來的!”
匆匆趕到門口的布雷蒙德大公還沒進門就聽見如此虎狼之詞,他差點沒站穩來個平地摔,深知亞歷山大那絕對百無禁忌的性格,他趕緊沖上去伸手就去捂對方的嘴。
亞歷山大可是戰場上真刀真槍干出來的,那身手矯健的,要是能被布雷蒙德大公撲倒可還了得,于是乎,伸手要捂亞歷山大嘴的布雷蒙德大公就這么“華麗麗”地摔進了亞歷山大的懷里,一把年紀還被拍了屁|股。
“呦,這次怎么這么熱情?”
布雷蒙德大公就知道對方一張嘴就知道沒好話,在坎特斯面前被水靈靈地調戲了,一時不知道是捂著自己的屁|股還是對方的嘴巴,一張保養的極好的帥臉徹底臊紅了,他咬牙切齒:“你跟孩子胡說什么?!”
亞歷山大目不轉睛盯著布雷蒙德大公那張一把年紀還帥的要死的臉,笑瞇瞇地舔了舔嘴唇,心中默默嘀咕了一句,這老古板年紀越大怎么還越有味道了。
壓力山大能做出陣前強蟲這種事,可見根本不在乎所謂的禮儀,在他看來那些不過是虛頭巴腦的東西,他哼笑出聲,壓在布雷蒙德大公耳畔落下的聲音低沉:“我哪有胡說,當時什么情況你不是知道的嗎,兩軍交戰你來出使說合,在陣前被我幾句話氣得臉都紅透了,我說我看上你了,然后你不就跟我走了嘛!”
布雷蒙德大公耳朵被吹得發麻,哪里還有什么莊重威嚴可談,和坎特斯印象中凜然不可侵犯的雄父相差甚遠,由此可見,他和壓力山大是典型的一物降一物。
布雷蒙德大公嘴皮顫抖,這么多年了對方還是一樣的臭不要臉,狠狠錘了一下亞歷山大的手:“放手!”
眼看著對方真的要生氣了,亞歷山大見好就收地送來了手,他直勾勾盯著布雷蒙德大公的眼睛,就這樣把剛剛摟腰的手送到了鼻尖,輕輕聞了聞手心:“真香~”?!!!
布雷蒙德大公簡直要沸騰了,他氣得嘴皮子都在發顫,實在不敢相信對方這些年的臉皮能厚到這個地步,他僵硬地扭過頭幾乎是崩潰般看了眼身后的坎特斯,猛地沖出了門。
見真把蟲惹毛了,亞歷山大趕緊追了出去,隔著老遠還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都這么多年了,你臉皮怎么還這么薄?”
“坎特斯還在那!你簡直是不要臉!還有當初是你在兩軍面前把我搶走了,土匪!”
“哎呦呦,那你不是也沒拒絕嘛~”
“沒拒絕,你好意思說我沒拒絕?!我沒反抗,你背后的傷疤好全了?”
“哎呦,就那點傷,跟小貓抓的一樣,算什么反抗,這不都是情趣唄。”
“呵呵呵,你不僅臉皮厚嘴巴也硬得要死,得了,你就嘴硬吧,也別和我說疼。”
“我嘴不硬,很軟的,你不是知道的嗎?”
“滾開!”
“說真的,咱倆在一起你難道沒爽到?生|殖|腔都被你操……”
“把嘴閉上!”
喊聲大得簡直能把吊頂上的灰塵震下來,坎特斯默默收回自己驚掉了的下巴,他第一次知道他的兩位父親竟然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想到剛剛布雷蒙德大公臉紅脖子粗,被亞歷山大死纏爛打追趕的模樣,坎特斯忍不住勾起了唇。
這段時間憋悶的心情終于得以轉變,他想這趟澤西之旅也并非糟糕。
正如他雄父一再向他強調,時間就算無法抹去一切,也能撫平很多東西,傷好了會有疤痕,但疤痕起碼不會再痛。
坎特斯低頭,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破損的光腦,銀色的情侶款,除了宴會上的那次,它一次都沒有響起來過。
坎特斯身邊的蟲都知道雄子記性不好,他們當然沒有想到連秘書名字都記不住的雄蟲竟然能將一串長號碼爛熟于心。布雷蒙德大公限制了坎特斯的出行,但并未凍結他賬戶上的資金。
坎特斯將早就準備好的錢發了出去。
他想,這一次他想要試著聽一聽勸。
第33章 雄子他得知真相 他的光腦被做了手腳……
從未響起的光腦忽然打來了陌生號碼, 電話那頭嘈雜響起救護車警笛的聲音:“你好,病蟲受到撞擊,頭部出血, 緊急聯系蟲顯示是你,請速速前來澤西醫院急救……”
坎特斯已經忘記了自己收到消息時做了什么,等他回過神來, 他已經站在了醫院的病房內, 身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朝他投來隱含譴責的目光。
“你就是他的雄主?”
在澤西,雌蟲和雄蟲之間的地位并沒有顯著差異, 斥責雄蟲并非是一項罪名。
醫生視線掃過坎特斯,見他盯著病床上的蘭瑟,更加確定坎特斯就是對方的雄主:“他身上有被X虐待過的痕跡, 手腕上有很多傷疤,有新有舊, 估計有自殘傾向,他撞到了頭, 腦部有淤血, 清醒后可能會出現失憶或者失明的情況。”
“病蟲醒了!”
說話間, 病床上昏睡的亞雌睫毛猛地一抖后醒了過來,一側的拿著藥水的護士驚喜出聲,可前者聽見他的聲音猛地一抖,忽然掙扎了起來。
“欸欸, 別亂動啊!”
剛扎進手背的針頭歪了,溢出了血珠,蓋在蘭瑟身上的被單在掙扎間落了大半,露出蘭瑟尚留著淤青的手腕和大腿,坎特斯的視線猛地一凝, 雙腿控制不住上前幾步。
醫生意有所指解釋了一句,旁敲側擊責備坎特斯的無情:“這些勒痕應該有段時間了,但現在都沒有消退,可見下手很重。”
視線掃過蘭瑟的身體,坎特斯的臉色難看至極,他總算知道醫生為什么說蘭瑟被X虐待了,可他不記得自己有在蘭瑟身上留下過這些傷。
坎特斯控制不住地想這些傷痕到底是誰留下的,他想起他們不歡而散前蘭瑟最后說的話,難道蘭瑟真的去賣了?為什么?雄父不是說結束協議后蘭瑟拿了錢很樂意地離開了嗎?是錢不夠?
七千萬不夠?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唯一可以行得通的解釋就是蘭瑟并非不愿出賣自己,而是不愿意賣給他!七千萬足夠買下好幾間實驗室,七千萬足夠治療布朗尼的病,蘭瑟為什么要去賣?到底是什么由?!
坎特斯咬緊了牙,他猛地上前抓住了蘭瑟的手腕。
“誒誒,你干什么,這里是醫院,打蟲是犯法的!”
“告訴我為什么,我明明給你打了錢,你明明不缺錢,你身上這些是誰留下的!”
坎特斯緊緊握著蘭瑟的手腕,此刻的他已經在暴怒的邊緣,醫生見狀不妙,示意護士趕緊聯系安保。坎特斯此刻眼中只有蘭瑟,他抓著對方的手,質問道:“你說啊!”
醫生擋在坎特斯和蘭瑟之間,從坎特斯的話語中他聽出了些許端倪,但身為醫生怎么能看病蟲在自己面前受到傷害,他試圖安撫:“冷靜,這位先生你先冷靜一下!”
坎特斯死死瞪著被醫生護在身后的蘭瑟,他聽見了胸膛劇烈震動的聲音,他聽見了自己的喘氣聲。他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蘭瑟要這樣對他,明明他已經努力嘗試忘記他,可為什么蘭瑟又一次出現在他眼前,還是以這樣一種面目。
醫生盡量拖延時間,他試圖確保坎特斯無法接觸蘭瑟,視線頻頻朝門口望去,他等待著護士帶來安保支援,他沒有注意到被他護在身后的蘭瑟朝坎特斯伸出了手,那是索要擁抱的動作。
他的動作很快,像是一只受驚了的小貓,猛地一下鉆進了最信任的懷抱。
醫生愣住了。按道來說,受害者面對加害者會不受控制地露出恐懼,可如今這場面,面前這兩位怎么都不像是加害者和被害者的關系。
與此同時,護士帶著安保沖了進來,看見如此溫馨的一幕也愣住了,幾秒后面面相覷:“這、這是怎么一回事?”
唯一參觀了全過程的醫生攤手,表示他也摸不著頭腦。
“這是怎么回事?我家雄崽子犯事了?”
門口響起一道雄渾的聲音,亞歷山大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去交個錢的功夫自家雄崽子就遇見了麻煩。醫生護士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自家的王,趕緊行禮問好,亞歷山大揮了揮手,視線落在病床前相擁的小情侶身上,眉頭微挑。
懷中的身體止不住的發抖,像是害怕被拋棄般,細瘦的手臂纏上了他的腰,坎特斯渾身一僵,他忍住胸腔中的悸動,口中忍不住質問:“你又要玩什么花招?!”
坎特斯將懷中的蘭瑟扯了出來,迫使蘭瑟抬起頭,他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你別以為這樣就能糊弄過……”
坎特斯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清了蘭瑟的臉,這張向來冷冰冰的臉此刻寫滿了委屈,被迫離開了坎特斯的懷抱,他瘦削的肩膀瑟縮一瞬,淺色的眼瞳懵懂,朝他露出一個討好般的笑容,他捧著坎特斯的手落下了一個吻。
嗡的一聲。
胸中所有的怒火在此刻凝固,只一眼坎特斯就意識到有什么東西出錯了。
蘭瑟的腦子壞掉了。
……
坎特斯只覺得老天再跟他開玩笑,在過年后的第三天,蘭瑟奇跡般地出現在萬里之外的澤西,頭部受了重擊失了憶,更諷刺的是,此刻的蘭瑟不認蟲,他抗拒所有蟲的接觸,唯獨想要親近自己。
坎特斯坐在玻璃門外,玻璃門內蘭瑟正在接受進一步的檢查,蘭瑟拒絕任何蟲的接近,醫生護士怕傷到他也不敢用強,最后的結果就是讓坎特斯坐在玻璃門外守著,做檢查的蘭瑟能夠時刻看見坎特斯,這才乖乖配和他們的檢查。
“王,我們不知道,是您和您的雄子,我們……”
“好了,就是誤會一場,小情侶之間……”
因為蘭瑟身上的傷和坎特斯過于激烈的反應,醫院報了警,澤西的巡衛軍剛好在醫院附近,收到了報警后就趕來了,沒想打是一場烏龍,如今數十個軍雌站在亞歷山大面前解釋,像是做錯事了的孩子。
“王,這是坎特斯雄子的……雌,”巡衛軍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蘭瑟,訥訥閉上嘴直接用行為表示,他將本來要當作物證的光腦遞給亞歷山大,敬了個軍禮之后告退了。
亞歷山大瞥了眼手中的光腦,他記得坎特斯接到電話時的表情,他可從來沒見過自家雄崽子露出那種表情,心急如焚,慌亂無措,幾乎懇求地讓他帶他去醫院。
這是亞歷山大第一次見到坎特斯向他低頭,請求他的幫助,由此足以見得對方在他家雄崽子心里的分量。
亞歷山大看著密封袋里頭沾了血的光腦,他按了按按鍵,彈出撥號界面,亞歷山大挑眉,他想起醫生說的話,這個光腦的緊急聯系蟲是坎特斯,他朝著玻璃門前沉默的坎特斯走去。
“這是他的。”
視野中忽然多出了一個光腦,沾了血被裝在透明的密封袋里,坎特斯慢半拍地抬起頭。黑色的光腦,并非他送給蘭瑟的銀色情侶款。
亞歷山大見他半天不接,直接把光腦丟盡坎特斯的懷中,他往坎特斯身邊大馬金刀一坐,手臂下意識往坎特斯肩膀上一搭。
“想什么呢?”
坎特斯沒說話,他拿起亞歷山大丟在他懷里的光腦,看了許久,幾秒后從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光腦,銀色的情侶款光腦屏幕碎裂。
亞歷山大挑眉,他導師沒想到自家雄子如此節儉:“這光腦屏幕都裂了,怎么不換一個?”
坎特斯低頭看著掌心的銀色光腦,他曾在憤怒至極中捏碎過它,又偷偷將它修復隨身攜帶,他曾一度等待它會響起,可如今它響起來了,它的那頭卻不是他等待的蟲。
原來,蘭瑟早就換了光腦。
舊光腦去哪了?被丟掉了嗎?這個新光腦是蘭瑟自己買的嗎?還是說是誰送給他的?
亞歷山大的視線落在坎特斯緊握光腦的手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頭看了眼玻璃門內的蘭瑟,心下有了猜測,他家雄崽子這哪里是節儉,明明就是戀舊。
一黑一白?情侶款嗎?
亞歷山大瞥了眼坎特斯因為用力發青的手指上,他不知道自家雄崽子為什么這么沉默,他開口打開沉默,就見坎特斯忽然打開密封袋,掏出黑色光腦,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像是忍受著巨大的情緒,他點開了撥號界面,緊急聯系號碼欄,他看見了一串號碼。
亞歷山大湊近瞥了一眼:“嗯哼,你自己給自己打電話做什么?”
掌心的銀色光腦沒有響起,長久的靜默,亞歷山大臉色微變,坎特斯猛地抬起頭,他對亞歷山大道:“雌父,借我光腦一用!”
亞歷山大顯然猜到了什么,他二話不說掏出光腦遞給坎特斯,后者接過光腦輸入號碼,點擊撥通,一秒后光腦的鈴聲響起。
“……”
坎特斯眼眶發紅,他握著黑色光腦想要點開通話界面,不只是因為指尖上沾染了血,還是因為手指顫抖,他嘗試了好多次才得以成功,他看見了通話界面一連串的紅色的號碼,那是一連串未撥通的號碼,那是他的號碼。
亞歷山大眼中閃過一絲暗芒,他對著坎特斯的銀色光腦咔咔一頓操作,果然不出所料,坎特斯的光腦被做了手腳,特意被排除在外正是蘭瑟的號碼。光腦這種私密的東西,必須是極其親近的關系才能接觸,對坎特斯光腦動手的是誰顯而易見。
亞歷山大嘖了一聲,暗罵了一句老古板一肚子壞水。
扭頭,他的視線落在死死握著光腦的坎特斯身上,一言不發的沉默越發顯得氣氛可怕,平靜之下是暗潮涌動,仿佛下一刻就會掀起滔天大浪。
亞歷山大捂住了頭疼的腦袋,他想,這下真是麻煩大了。
第34章 雄子他支楞起來了? “我還能相信誰?……
蘭瑟的光腦里頭很干凈, 除了他的號碼只剩下另一個號碼,并且都是對方號碼撥入,時間固定為七點半, 連續撥入十一天,那段時間正好是新包|養協議履行的時間。
亞歷山大見坎特斯臉色難看卻一言不發,心里竟然有些發怵, 他正要說些什么, 就見坎特斯拿著自己的光腦輸入了新的號碼。
“嘟嘟——”
“叮鈴鈴——”
鈴聲從醫院走廊盡頭響起,循聲望去, 坎特斯看見匆匆趕來的布雷蒙德大公和戴維,響起的鈴聲正是從戴維身上傳來的。
坎特斯握緊了手中的光腦。
坎特斯的行蹤一直被監管著,他求助亞歷山大前往醫院的事情發生沒多久就傳到了布雷蒙德大公的耳中, 后者消息匆匆趕來,堪堪趕到地方話沒說話, 一陣自身側鈴聲響起,他看見朝自己望來的坎特斯, 還有坎特斯身側好像眼睛在抽筋的亞歷山大。
“叮鈴鈴——”
戴維匆匆掛斷光腦電話, 然而下一刻掌心的光腦又一次響起, 他再一次掛斷,又一次響起,他看見了朝他走來的坎特斯。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布雷蒙德大公神色不悅,坎特斯的問題沒頭沒尾, 他對坎特斯被一個關于蘭瑟的電話就弄得手足無措,還違反他的命令私自出府的行動很不高興。他更不高興的是,蘭瑟陰魂不散,竟然追來了澤西。這段時間坎特斯已經漸漸收攏心神,眼看著一切都往好的方面發展, 如今一個電話,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他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一側使眼色的亞歷山大眼睛都要抽筋了,父子倆都是暴脾氣,一見面就掐,害怕鬧出血光之災,他趕緊出來做打哈哈:“你不是說今天有要務嗎?這點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坎特斯這里有……”
布雷蒙德大公不高興坎特斯的行為,對幫著坎特斯違反他命令的亞歷山大也沒有好臉色,他揮開亞歷山大的手:“小事?你以為這是小事?你雄子為了這個亞雌都要把命丟了,這是小事?!”
醫院不許高聲喧嘩,布雷蒙德大公刻意壓低了聲音,可壓不住他的怒氣。
亞歷山大心道一聲糟糕,果然,下一刻他身后響起坎特斯同樣裹著怒火的聲音:“這當然不是小事!”
戴維認出了坎特斯手中的光腦,黑色的光腦是他親自拿給蘭瑟的那部,冷汗猛地爬滿后背,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真相已然呼之欲出。
“大公……”
戴維喉嚨艱澀,他想要提醒布雷蒙德大公,可已經晚了。
“為什么要對我的光腦做手腳?”
布雷蒙德大公神色微變,坎特斯逼近了他。
“至始至終我從未收到過一次短信也沒有收到過一次電話,我以為是我真心錯付,可我沒想到原來是你們對我的光腦做了手腳。”
坎特斯沒有給布雷蒙德大公回答的時間,他繼續逼問:“不是說我高熱期間沒有見任何蟲嗎?為什么會有第十一次通話記錄?為什么三天后你們給蘭瑟打了錢?”
“總有蟲撒了謊,”坎特斯盯著布雷蒙德大公,聲音冷沉:“他來了,對吧?”
饒是布雷蒙德大公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地道,但是被自己的孩子當面質問,父親的威嚴不許他承認自己的錯誤,坎特斯的質問讓他更加怒火中燒:“是!他來了!你陷入高熱就是他害的,他來償還有什么問題?!”
“怎么了,知道真相很高興?又開始春心萌動了?”布雷蒙德大公冷冷一笑:“就算他給你打電話了,就算他在你高熱期來了,那又能說明什么?你敢肯定他會在電話里說甜言蜜語,說他對不起你求你別分手?你覺得這些話有幾分出自真心?他幾句軟話就能把你耍得團團轉,讓你乖乖掏錢,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一切都是為了錢而已!”
坎特斯咬緊了牙。
布雷蒙德大公嗤笑一聲:“你沒忘記我們的賭約吧,三日之內他給你打了電話就足以說明一切,他就是為了你的錢,沒錢的時候就想到你了,你可得知道,那時候你的光腦可還沒有被做任何手腳!”
掌心被磕得生疼,坎特斯低下頭,他看見了掌心的黑色光腦,忽然出聲:“既然你們對我的光腦做了手腳,何必多此一舉,給蘭瑟也換了新的光腦?”
此言一出,布雷蒙德大公眉頭皺得更緊,他不過是命令發布者,具體到光腦這種小細節,他并不知曉,坎特斯和蘭瑟之間的事情具體是由戴維去執行,一時間全場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戴維身上。
戴維猛地跪下了,他明白此刻他必須得說出真相:“雄子,此事不怪大公,是我的過錯,大公對光腦的事情一概不知。”
此言一出,在場的蟲自然品出了些端倪。
戴維咬了咬牙,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宴會那日,賭約結束后,大公派我去找蘭瑟,我趕到現場才發現蘭瑟遭遇了搶劫,我將他送到了醫院,舊的光腦碎了,所以我就擅自做主給他換了一個新光腦。”
布雷蒙德大公神色微變,他并不知曉那天竟然還發生了這事,他尚未說話,就聽見坎特斯自行腦補了真相:“所以說他不是打電話向我借錢,他是遇到了危險才打的電話。”
“不成器的東西!”布雷蒙德大公罵了一句,他指著坎特斯道:“這些不過是你的猜想!你怎么知道他會說什么,他就這么確信他不會向你要錢?!”
坎特斯沒搭怒氣中燒的布雷蒙德大公,他朝戴維道:“舊的光腦在哪里?”
戴維的頭死死抵在冰涼的地板上:“在首都……”
因為光腦損壞的很嚴重,專業蟲看過說修好的可能性不太大,他就隨手放在某處,他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把光腦丟到哪里去了。
坎特斯蹲下身:“不管在哪,你去把它拿給我……”
布雷蒙德大公打斷了坎特斯的話:“你要個破光腦做什么,一個破光腦能說明什么,又能代表什么?愛嗎?”
坎特斯想起蘭瑟最后那次和他說的話,他對他說了喜歡,只是喜歡不是愛。
愛是什么東西,他也不知道,他沒見過。
坎特斯沒說話,他想起這些天他的煎熬,這些天他聽到的斥責和所謂的教導,他曾一度懷疑自己,以為一切都是他一廂情愿,為自己一次次犯賤感到惡心痛苦。現在真相擺在他眼前,他被圈在了籠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布雷蒙德大公給他安排好的,所謂的真相是半真半假的謊言。
這輩子是,上輩子難道也是,是他太蠢了,到了現在才發現。
見坎特省不說話,布雷蒙德大公神色更加難看,幾乎咬牙切齒道:“他拋下重病的雌父,跑到這里,你以為他是安的是什么心?你以為他喜歡你,愛你?別做夢了,他就是為了你的錢!”
“可能之前是,但這一次不是。”坎特斯冷不丁道:“我給他打了七千萬。”
“什么?!”
布雷蒙德大公聲音都高了幾度,顯然非常震驚,他震驚坎特斯竟然在他管控的這段時間內偷偷給蘭瑟匯了這么一大筆錢,坎特斯記性不好,賬戶上的錢一向是由戴維幫忙管,坎特斯神不知鬼不覺花了這么大一筆錢出去,其中絕對有貓膩!
戴維猛地抬,迎著布雷蒙德大公的視線瘋狂搖頭:“大公,此事我一概不知。”
布雷蒙德大公臉色沉沉:“不是你?你的意思是坎特斯他突飛猛進,記住了一長串賬戶號碼?”
坎特斯沒反駁,因為布雷蒙德大公說的是對的,他的記性一向很差,他花了很多力氣記住了蘭瑟的賬戶號碼。
七千萬是他早就為蘭瑟準備好的錢,早在告白之前他就準備好了。這些錢包括布朗尼治病的費用,蘭瑟實驗室研發的經費,還有后續他的項目經費,他本想著和南洋之心一起當作告白禮物送上,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的告白是趕鴨子上架,他的禮物也沒有送出去。
“你真是昏了頭了,我以為你這些天頭腦清醒了,沒想到你竟然……!”
布雷蒙德大公是在說不下去,他猛地甩了甩手。
坎特斯看著布雷蒙德大公,他想起上輩子他們之間好似無休止的爭吵,倏忽間,他看見后者鬢角一縷冒出來的白發,像是被澆上一盆冷冰,心底的怒火忽然就湮滅了。
坎特斯的聲音忽然弱了下去,像是被抽空了力氣:“在您看來,我做的一切很幼稚,甚至是自甘下|賤,我明白您是想保護我,可是我總有知情權吧?如果我知道這一切還一頭往里撞,哪怕頭破血流都是我自作自受,可現在的我看起來像一個笑話。”
“我還能相信誰?”
“這不是為我好,”坎特斯眼眶酸澀,熱淚流下,這一次他沒有倔強地仰著頭,他盯著布雷蒙德大公,淚花模糊了對方的臉,他一字一句道:“雄父,傷我最深的不是他,是您。”
坎特斯的話仿佛擲地驚雷,布雷蒙德大公看著熱淚滿面的坎特斯,許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坎特斯那句“他還能相信誰”觸及了他的內心,那句“傷他最深的是他”更是刺痛了他的心臟。
“雄崽子,醫生叫你!”
長廊驟然安靜下去,直到一聲招呼打破死寂。父子倆吵得激烈,沒注意到亞歷山大悄然離開又悄然出現,如今這場面必須得有蟲來結束,他不著痕跡地攔住了想要前去阻攔坎特斯的布雷蒙德大公:“小年輕的事情我們就別摻和了。”
布雷蒙德大公神色難看:“讓開!”
亞歷山大分毫不讓,使著巧勁制轄了布雷蒙德大公,他的視線落在后者發顫的嘴唇上,伸手輕輕拍撫對方的背,低聲道:“氣大傷身,讓他去吧,雄崽子長大了。”
這些天,亞歷山大觀察了坎特斯許久,他能感受到坎特斯的成長,如今再把坎特斯小心翼翼當眼珠子護著,為他操勞安排一切并非良策。
“你說的輕巧,也是,你當年也是拍拍屁|股甩手就走了,你行,我不行!”
布雷蒙德大公眼眶發紅:“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看著他往火坑里跳,他為了那個亞雌自殘自傷,郁郁寡歡,這些你難道都沒看見?你以為我為什么帶他來澤西,眼看著一切都在變好,那個亞雌又陰魂不散地出現了,他會毀了坎特斯!那是我的孩子,我親手養大的孩子,我怎么忍心!我不像你,能狠心丟下自己的孩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面對布雷蒙德大公的痛罵,亞歷山大沒反駁,他護在布雷蒙德大公背后的手收緊了力道,他抱緊了對方,亞歷山大知道對方最要強,從不愿將軟弱展現,哪怕是將身體里的血流盡了他也不愿掉一滴眼淚,即使是在他的面前,在宿敵面前展露軟弱只會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亞歷山大右腿上前一步抵住了布雷蒙德大公的腿,一手摟著背,一手撫頭,迫使后者埋在他的肩窩中,低沉的聲音在耳畔落下噓聲:“瑞克瑞克,是我對不起你們,這些年你辛苦了,好了好了……”
一扇玻璃門隔開了兩對相擁的伴侶,他們都在探索相愛的路,牽就和包容是愛的表達。
當言語無法成效,此時的他們需要一個擁抱。
第35章 雄子得到一只失憶小貓 “呼呼就不疼了……
蘭瑟失憶了, 在澤西他只認識坎特斯。
還沒到病房口,坎特斯就聽見一陣嘈雜,護士的喊聲傳來:“這位病蟲你要去哪, 不行,你得躺好!”
坎特斯推開門,眼瞳一縮, 一抹身影就徑直朝他撲來, 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孤注一擲地落入了他的懷里。
“坎特斯,坎特斯, 坎特斯……”
怯怯的、帶著深深的不安和失而復得的驚喜,細聽之下還藏著委屈,就這么一聲聲灌入了坎特斯的耳朵里。
一聲又一聲, 鼓膜中的震顫就這樣連成了一片慌亂的心跳。
幾秒的沉默后,坎特斯伸出了手, 他抱緊了懷中的蘭瑟。
其實他雄父說的很多話都是對的,他和蘭瑟之間從來都不對等, 一路上都好似是他一廂情愿, 滿打滿算蘭瑟只對他說過一次喜歡。
蘭瑟有多喜歡他?這個喜歡能稱得上愛嗎?
他對蘭瑟的感情又能被稱為什么?是喜歡還是愛?他不懂。
蘭瑟是怎么來到澤西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為什么要來澤西,他來澤西做什么,他是來……找他的嗎?
坎特斯閉上浮著血絲的眼,咬碎了口中的薄荷糖, 這些問題的答案他無從得知,因為蘭瑟失憶了,不僅失憶了還變傻了,現在的他只有孩童心智。
坎特斯一晚上都沒怎么睡,失憶了的蘭瑟不愿意讓其他蟲接近, 一路上他走到哪蘭瑟就跟到哪,就連去衛生間都不放過。
其間,坎特斯被他磨出了火氣,聲音重了些,蘭瑟就用一雙沾染水意的眼睛眼巴巴望著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
因為醫囑,坎特斯沒辦法,只能同意蘭瑟的親近,沒想到他這一心軟就被蘭瑟抓住了,最后甚至陪到了床上去。蘭瑟抓著他的手,像是害怕珍寶丟失一般,后來直接縮進他的懷里,徹底賴著不走了。
手臂麻了。
坎特斯抬頭看了看昨晚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知道何時摟在蘭瑟腰上的手,他閉了閉眼。
“坎特斯……”
蘭瑟黏糊糊地抱著他睡了一晚上,一睜眼就蹭他的脖子,蹭得坎特斯大早上一身火氣,他臉色一僵,一把扯開了身上的牛皮糖下了床。
“坎特斯!”
一聲帶著顫意的喊叫,坎特斯停下了腳步,扭頭,他看見床上慌里慌張的蘭瑟,眼巴巴地望著,他頭上還裹著紗布,那模樣看上去真是可憐極了。
“叫什么叫,我去趟洗手間而已!”
蘭瑟啊了一聲,瞬間破涕為笑,他甚至來不及穿鞋,啪嗒啪嗒就跑到了坎特斯面前。
澤西可沒有在地上鋪地毯的習慣,冬天的大石凍腳,看著蘭瑟凍得通紅的腳趾,坎特斯眉頭一皺:“穿鞋!”
蘭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丫子,忽然抬頭朝坎特斯甜甜笑了笑,然后飛快跑去穿上了鞋子。
坎特斯皺緊了眉頭,他不想再心軟,他沒等蘭瑟徑直往衛生間走去。
“啪——”
衛生間的門合上了,穿好了鞋子的蘭瑟掛著乖巧的笑,像是邀功般地抬起頭,他看見的是坎特斯跨進衛生間的背影。
清脆的金屬聲啪嗒一聲,他的笑臉一點點消失,緩緩垂下頭,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著什么,幾秒后他往衛生間走去。
他來到衛生間門口,貼著門框,抱膝坐下,靜靜地看著緊閉的門,不吵不鬧。
他像是一只粘人的小貓,迫不及待地想要彼此親熱,被拒絕之后只能孤零零留在原地,看著對方離去的背景失神般地舔毛。
坎特斯在衛生間里待了很久。
水很涼,沖得他發抖,他低著頭,抿著唇,幾乎自虐般揉著自己,眼前是蘭瑟乖巧又甜的笑臉,在冰冷的水霧中顯得宛如虛幻。他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心,攥在掌中擠壓揉捏,釀出酸楚血漿,渾身泛起戰栗,有什么東西出去了,他扶著墻壁站穩,力氣忽然都消失殆盡。
“……”
鏡子里的雄蟲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坎特斯低下頭,洗干凈了手上的臟污。
坎特斯面色冷淡推開衛生間的門,一開門就看見了鎖在門口的蘭瑟,他抱著膝蓋坐在地上,黑色的腦袋乖乖枕在膝蓋上。
“坎特斯!”
聽見聲響的安靜小貓瞬間鬧騰了起來,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往坎特斯身上蹭,絲毫不給對方拒絕的時間和機會,掀起的衣角露出柔軟的肚皮,他蹭著坎特斯的脖子,落下一個又一個濕熱的吻。
坎特斯推開了懷中的蘭瑟:“做什么?別蹭,黏糊糊的臟死了!”
坎特斯口中說著拒絕的話,可眉眼間卻藏著口是心非,垂落的碎發悄然遮住了他發紅的耳尖。
被推開的蘭瑟愣神,他呆呆地望著坎特斯,微微張開的嘴唇發顫:“坎特斯?”
自從在澤西見面之后,蘭瑟就沒有說過其他的話,唯一叫的就是坎特斯的名字,用各種各樣的語氣和強調喚他的名字,就仿佛他們是一對耳鬢廝磨的熱戀情侶。
“叫什么叫,為什么一直叫我的名字?失憶怎么了,失憶了了不起啊?失憶了就能為所欲為?”
蘭瑟抿緊了嘴唇,他看著坎特斯像是不知道對方為什么忽然生氣了,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了,浮上怯怯的討好。
“坎特斯……”
纖細的手指輕輕地繞上了坎特斯緊握成拳頭的手,坎特斯冷著臉甩開了蘭瑟過來拉他的手。
“別叫我!”
“坎特斯……”
對方堅持不懈,手指就這樣輕輕地勾著坎特斯的拇指,一下又一下,坎特斯再一次甩開。
“煩死了!都說了別叫我的名字!”
被甩開的手固執地可怕,有一次纏上了他的手,這一次鉆了空子,仿佛流水般鉆進了坎特斯的手指,坎特斯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緊緊纏住了,這一次十指相扣,他甩不開了。
“坎特斯……”
“都說了別叫了!”
坎特斯皺著眉,他一把捏住了蘭瑟的臉,淺色的嘴唇被他捏的嘟起來,像是誘惑的粉紅圈,等待著采擷,坎特斯微微愣神。下一刻,他感受到掌心的柔軟蹭了蹭,回過神,他看見蘭瑟乖巧地把臉蛋貼在他的掌心上,朝他露出一個笑。
他身上的病號服本就松垮,領口的扣子因為剛剛他的動作悄然松開了兩顆。
蘭瑟的皮膚很白,很容易留印子,痕跡消退的時間也久,坎特斯看見了蘭瑟脖頸后的牙印,罪魁禍首正是高熱期的他。
醫生說蘭瑟身上的傷痕足夠構成X虐待,結合熱加高熱期的雄蟲根本沒有智,從這些經久不消的痕跡上,他得以窺見那場他記不得的性|事有多么兇殘。
心臟像是被刺了一下,泛起酸澀的疼,指腹輕輕摸了摸蘭瑟的臉,坎特斯得到了失憶小貓亮晶晶的笑容,黏糊糊地重新又蹭又貼。
坎特斯抱起了纏在自己腰間的蘭瑟,朝不遠處的病床走去,等會兒護士會來給蘭瑟打針,蘭瑟這副模樣可見不得蟲。
“松手。”
坎特斯瞥了眼掛在自己懷中當考拉的蘭瑟,后者似乎是以為坎特斯要丟下他,不僅沒有放手,反而委屈巴巴地抱緊了。
坎特斯毫無防備,被蘭瑟忽然的大力勒得往下一跌,幸好及時反應過來,右手堪堪撐在病床上才沒讓他們兩個摔成狗吃屎。
“咳咳——”
聽見坎特斯咳嗽,蘭瑟立刻松開了手,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情,趕緊跪起身幫坎特斯拍背,坎特斯就是一下子被勒得岔氣了,咳嗽兩聲就停了,只是他的手臂剛剛抻到了。
坎特斯甩了甩胳膊,沒太在意,反倒是蘭瑟急得眼睛都紅了。
“坎特斯,坎特斯!疼!”
蘭瑟口中難得蹦出一個新詞,坎特斯扭頭看他,眼眸中浮現一抹驚奇:“會說新詞了?”
坎特斯一把撈過著急忙慌的蘭瑟,盯著他的眼睛,嘴角無意識勾起一絲弧度,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再說幾個聽聽。”
“手、手疼!”
坎特斯挑眉,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蘭瑟含著水光的淚眼,失憶了的亞雌和從前的他大相徑庭,放在以前,蘭瑟可不會這么關心他,或者說就算關心,也不會如此真實地表達。
坎特斯抬起一點事情都沒有的手臂,故意道:“我手疼,怎么辦?”
“疼…疼……”
失憶了的蘭瑟絲毫不懷疑坎特斯的話有假,他滿臉慌張無措地嘟囔了兩聲,忽然眼睛一亮,朝坎特斯貼了過去,嘟起了嘴巴:“呼呼!”
坎特斯順著蘭瑟的力道被推著坐上|床,他看著蘭瑟爬到了他雙腿之間,那張素來淡雅矜持的臉上泛著粉,失憶的高嶺之花變成了誘惑的妖,乖乖巧巧地朝他獻上了嘴唇。
嘴唇柔柔地貼在了“受傷”的手臂上,吹出絲絲縷縷的輕風。
“呼呼呼——不疼不疼……”
坎特斯聞到了蘭瑟信息素的味道。
“坎特斯……”
低低的、柔柔的嗓音沙啞地在他耳畔響起,帶著好似故意的顫,輕飄飄地吹進他的耳廓。
“坎特斯……”
坎特斯忽然支起了腿。
趴在他腰間他亞雌頂著一張懵懂無知的臉蛋,用一雙秋水朦朧的眼望著他,一點點往趴下,繼續吹起。坎特斯沒說話,他靜靜看著滿眼認真的蘭瑟,忽然伸出手抽過身側的毛毯,將趴在自己身上的蘭瑟裹緊了,一圈不夠又來一圈,足足三圈,他將蘭瑟裹成了蟲寶寶。
“坎特斯?”
蘭瑟一臉無措,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么,他的嘴唇紅艷艷的,坎特斯伸手遮住了蘭瑟的眼睛。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蘭瑟的換藥時間到了。
第36章 雄子他被坐了? 坐在他身上緊壓著他的……
護士的靠近引起了蘭瑟明顯的抗拒, 他以為坎特斯要丟下他,被裹成毛毛蟲的身體不安地扭動掙扎,一雙眼里瞬間浮出水光, 他努力地將自己往坎特斯的方向拱,唯一能動的嘴巴不安地叫著坎特斯的名字。
蘭瑟的頭部遭到了重擊,縫合的傷口還滲血, 哪里經得起他的掙扎, 坎特斯眉頭一皺,按住了蘭瑟的腰, 低聲道:“亂動什么?”
不知是坎特斯的話語起了作用,還是他按在蘭瑟腰上的手讓他有了安全感,蘭瑟真的立刻就不動了, 他靠在坎特斯的懷中,一雙惹人憐惜的眼睛眼巴巴地望著前者。
坎特斯垂眸, 被裹成毛毛蟲的蘭瑟頭上纏著滲著血的白紗布,厚厚的一圈顯得他本就瘦削的下巴越發得尖, 真真是巴掌大的小臉, 涂了粉般的煞白, 眼眶紅紅的,目不轉睛盯著他,乖乖巧巧的,說不讓動就不讓動了, 不哭也不鬧。
坎特斯瞥了眼一側的護士,示意對方先退開些距離,借著身形的遮擋,他三兩下將蘭瑟從被子中剝出來,視線掃過蘭瑟裸|露的領口, 他眼眸微沉,雙手快速收攏領口,把衣服上所有的扣子都整整齊齊系好了。
蘭瑟乖巧的像是個洋娃娃,任憑坎特斯擺弄。看著蘭瑟嚴絲合縫的衣領,坎特斯這才點頭允許護士接近。
紗布一圈圈被解開,坎特斯看見了蘭瑟的傷口,盡管不是第一次看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咋舌,蘭瑟的頭是字面上的破了個洞,長達七厘米的傷口,縫了幾十針。
換藥碰到傷口很正常,盡管護士已經很小心了,但他還是碰到了蘭瑟的傷,懷中的身軀下意識瑟縮一瞬,坎特斯沒忍住開了口:“小心些。”
護士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拿著清創工具的手一抖,再一次碰到了蘭瑟的傷口。
坎特斯眉頭緊皺:“喂,說了小心些啊。”
護士不爽地閉緊嘴巴,上藥就是得碰到傷口,怎么可能會不疼,再小心也沒有用。況且,病蟲都沒有說什么,旁觀的怎么反倒先嚷嚷起來了?怎么了,家屬了不起啊?!
護士心中碎碎念,但是手中卻一刻不敢疏忽。
坎特斯收回視線,低頭看了懷中的蘭瑟一眼,視線對上的那一刻,額頭上綴滿冷汗的蘭瑟下意識朝他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坎特斯別開眼,口腔內忽然泛起艱澀,嚼了一晚上的薄荷糖失去了效果,他很想抽根煙。
好不容易處完額頭上的傷口,護士擦了把汗,除了受傷最嚴重的頭部,蘭瑟身上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上藥,那些傷雖然不致命但因為數量多,反而是真正的大工程。
蘭瑟的手腕上橫陳著很多道疤痕,醫生說那都是他自己用指甲抓出來的,新舊不一,舊的還沒有結成疤又添新傷,已經很難判斷最初的傷痕是什么時候出現的,但可以確定,在他遇見坎特斯之前蘭瑟就已經有了自殘的行為,并且他在很長的第一段時間內都在自殘。
坎特斯一次都沒有發現蘭瑟自殘,這輩子沒有,上輩子更沒有。
手腕上的傷痕像是摻雜著血的魚鱗,凹凸不平,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將那一截肌膚覆蓋,那是經年累月的痛苦。
坎特斯別開眼,他下意識不愿看那些傷痕,不是因為丑陋,他心底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情感涌上來,讓他必須咬緊牙關。
他沒有發現,懷中一直盯著他的蘭瑟在看見他別開眼后陡然變了臉色,本就煞白的臉褪去了最后一絲血色。
房間內靜的可怕,只有護士上藥的聲音,就連剛剛還會發出抽氣聲的蘭瑟也格外安靜。頭顱內的神經仿佛彈跳著,時不時抽搐一瞬帶來刺痛,坎特斯再也待不住了,他抓起桌子上的煙盒匆匆出了門。
病房門在身后閉合,坎特斯來不及在意醫院不能抽煙的規定,他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抖著手指打開了煙盒,他咬出兩根煙同時點燃,得到了尼古丁的浸染,大腦內不停作祟的神經總算得到片刻緩和。
下一瞬,一聲尖叫仿佛從嗓子里扯出來,聲聲帶著血,穿透了他身后的門板,坎特斯口中的煙猛地被咬斷了。
坎特斯猛地推開了門。
“病蟲您不能這樣!”護士著急忙慌地按著呼叫器,呼喚支援:“3號床呼叫,3號床呼叫!病蟲情緒極度不穩,呼叫呼叫!”
房間內,不停發出尖叫的蘭瑟不停地抓著手腕上的傷疤,本就傷痕累累的手腕上鮮血淋漓,不停地淌著血,護士無法靠近他,四周散亂著紗布和碘酒。
坎特斯的腦袋幾乎要在尖叫聲中爆炸了,雙眼之中都是蘭瑟淌著血的手,他腳步飛快沖了過去,一把抓住蘭瑟的手,控制不住地吼了一聲:“你做什么?!”
蘭瑟的尖叫戛然而止,他像是害怕被拋棄的小動物,下意識想要鉆進坎特斯的懷中,可身體卻在觸碰到坎特斯的前一秒僵住,他渾身控制不住地發抖,空茫的雙眼不停顫抖,嘴唇翕動,喃喃了一句什么。
坎特斯沒聽清,鮮血流進他掌心,慢手猩紅粘膩,他的太陽穴止不住抽疼,他忍住怒氣,盡量放緩聲音又問了一遍:“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自殘。”
虛茫的眼眸在暗金色的注視下一點點恢復神采,不停抖動的身體逐漸放緩頻率,在坎特斯的視線中,蘭瑟遲鈍地張了張嘴巴,坎特斯皺著眉附耳過去,他聽見了一個模糊的音節。
“……”
“什么?”
坎特斯沒聽清,他皺了皺眉,下一刻,他面前的蘭瑟不知道看見了什么,忽然抓住了坎特斯的手,顫抖著嗓音喊出一個音:“血!”
聞言,坎特斯閉了閉眼,心里暗罵自己真是昏了頭,蘭瑟如今這種情況,能說出什么有用的話?
“坎特斯,血!”
坎特斯認命低頭去看蘭瑟的受傷情況,越看臉色越陰沉,他不過離開幾秒,蘭瑟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種慘樣,本來手腕上就新傷加舊傷,疤痕遍布,如今更是血肉模糊一片,看得他后槽牙發酸,沒忍住說了一句:“你現在知道有血了,你自殘的時候不知道會流血?”
“血!血!”
掌心中的手腕再一次開始亂動,坎特斯眉頭一皺,低呵一聲:“亂動什么?”
“不不不!”
“坎特斯!血!”
往常坎特斯但凡語氣兇一點,蘭瑟就會立刻乖乖聽話,可是這一次卻沒有,掌心粘膩,顧慮到蘭瑟手腕上的傷,坎特斯沒敢用勁,一時不查竟然讓蘭瑟掙脫出去,他眼含怒氣地抬起頭,就看見蘭瑟滿含淚水的眼睛,后者小心翼翼地觸碰坎特斯的手背。
“疼……”
坎特斯的手背上不知什么時候被劃出了一道痕跡,細密的血珠從劃痕邊緣冒出,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傷,坎特斯自己都沒發現,可蘭瑟的表情仿佛天都塌下來了。
蘭瑟急慌慌來摸坎特斯的手背,一雙眼眸急切地查看,像是害怕弄疼坎特斯,伸出去的指尖猶豫地進進退退,一直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下來了。
“疼!”
“坎特斯疼!”
一瞬間仿佛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情感擊中了他,看著面前急的直哭的蘭瑟,坎特斯咬緊了牙。
蘭瑟的手腕滿是鮮血淋漓,他卻絲毫不在意,卻因為他手腕上的擦傷哭個不停。
淚水滴落在手背,溫熱,坎特斯看著滿臉淚痕的蘭瑟,很久都沒說出一句話,他猛地伸出手抱緊了蘭瑟,動作很猛,可真正落到蘭瑟身上時卻下意識放柔了力度。
“我真是敗給你了。”
收到消息沖進來的護士團們一開門看見的就是這副場面,當即把質疑的視線投向房內唯一的觀眾。
護士:“……”蟲神在上,他真的冤死了,剛剛病蟲發病真的很恐怖,誰知道忽然就轉成戀愛頻道了?
蘭瑟的手腕被重新包扎,他對處傷口依然表現出明顯抗拒。醫生了解到先前的情況,認為應該是有什么因素刺|激到了蘭瑟,才會引發他過激的反應,建議家屬在病蟲情緒稍微穩定的時候循循善誘。
從小到大只有接受循循善誘的坎特斯:……
他瞥了眼手背貼著的膠布,不過是一點輕微擦傷,可蘭瑟一定要先處了他的傷口才肯,他閉了閉眼,算是默認答應醫生的請求。
醫生也聽了不少八卦,見狀得寸進尺,如果方便的話,他們建議蘭瑟手腕上的傷由坎特斯來幫忙換藥。
坎特斯:……嘖。
于是乎,當天晚上的換藥時間。
坎特斯把手中裝滿了藥膏紗布的盒子往桌上一方,冷著一張臉朝蘭瑟開口道:“過來,換藥。”
蘭瑟的視線落在紗布繃帶上,原本伸出手求抱抱的手僵在半空后瑟縮收回,他低著頭,將手腕藏到了身后。
坎特斯將蘭瑟悄咪|咪把手藏在身后的動作盡收眼底,他瞇起眼,朝蘭瑟伸出手,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一直任由他動作的蘭瑟卻躲開了他的手。
“躲?”
坎特斯一手抵住蘭瑟身后的沙發,朝他壓了過去,他盯著蘭瑟躲閃的眼睛,準確無誤地捉住了蘭瑟藏起來的手,仿佛捉住了一只畏縮的小動物,慢慢地將它拉出洞穴。
坎特斯嘖了一聲:“藏什么?”
蘭瑟抿緊嘴唇,他緊緊盯著手腕上的白紗布,趁著坎特斯拿剪刀的時候又一次把手藏到背后。
坎特斯被蘭瑟這防賊一樣的動作氣笑了:“不想上藥?”
蘭瑟抿著嘴唇不說話,但是藏在身后的手卻一直沒拿出來。
這段時間蘭瑟一直很乖,如今明顯抗拒的反應是第一次,坎特斯被激出了一絲火氣,他嘖了一聲:“伸手。”
蘭瑟搖頭。
坎特斯臉色一沉,態度堅決:“拿出來。”
蘭瑟繼續搖頭,嘴唇緊緊抿著,格外倔強。
坎特斯緩緩扯出一個笑,果然就算失憶了有些東西還是改不掉,倔的像頭驢!不說為什么自殘也不上藥,這是想讓傷口潰爛把手廢掉嗎?!
“我數到三,三……”
坎特斯開始倒數,蘭瑟的頭搖的更厲害了。
坎特斯:“二……”
蘭瑟搖頭的動作一頓,他望著坎特斯,眼中水光漸漸浮現。
坎特斯眼眸沉沉,口中的語調放緩了:“一…!”
“一”字才出口就被驟然湊上的柔軟堵住了,坎特斯回過神來,他看見蘭瑟飛快抖動的眼睫,顫巍巍像是紛飛的蝴蝶,柔軟的嘴唇磨著他的下唇,蹭上一陣水光,仿佛上了一層油,亮晶晶的。
看著滿眼淚光、一言不合就開始掉眼淚的蘭瑟,坎特斯想起醫生的囑咐,他盡量控制表情,直視蘭瑟的眼睛,低聲道:“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自殘…好嗎?”
像是受傷的小動物得到了些許關愛,蘭瑟小心翼翼抬起頭,他總算開了口:“丑……”
坎特斯抓著蘭瑟的手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盯著蘭瑟的眼睛,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么?”
“丑……”
蘭瑟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他眼中浮現水光,用一種格外瑟縮可憐的姿態地看著坎特斯。
坎特斯松開蘭瑟的手,胸口起伏不定,他閉了閉眼,他真是瘋了才會試圖和腦子有問題的家伙交流,因為丑所以自殘?這根本說不通,蘭瑟抓傷自己難道就不丑了?
“那你為什么不上藥?”
蘭瑟低下頭,雙腳不安得動來動去,在坎特斯緊繃的神經即將爆發的前一秒,他開了口:“坎特斯…討厭……”
“……”
坎特斯忍不住氣笑了,他瞥了眼蘭瑟緊緊抓著他衣角的手,心道這是討厭他的樣子?
“行吧,你不喜歡我來上藥,那就叫護士來。”
坎特斯說著,就朝門口走去,門口趴在玻璃窗上看戲的護士們趕緊蹲下身子。
“坎特斯!”
一聲急切的呼喊,坎特斯從后方被抱住了。
坎特斯看了眼緊緊纏在他腰間的手,低聲道:“松開。”
“坎特斯……”
這一次呼喚染上哭腔,坎特斯太陽穴抽抽地疼,他覺得自己實在無法勝任循循善誘的角色,他握住了蘭瑟摟在他腰間的手,正要用力,手背上的膠布映入眼簾,鬼使神差般,他停下了動作。
坎特斯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后,轉身望著蘭瑟的眼睛,低聲道:“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為什么要自殘,還有你討厭什么?”
迎著坎特斯的視線,蘭瑟舉起了裹著紗布的手臂,抽噎了一聲:“丑,坎特斯討厭丑。”
這一次坎特斯總算明白了蘭瑟的腦回路,但他完全不能接受這份答案,蘭瑟抓傷自己是因為他,因為他覺得這傷口丑?
“我什么時候說丑了?”
蘭瑟抿著唇搖了搖頭,他模仿著記憶中坎特斯別開眼的樣子:“丑,坎特斯,不看。”
“我哪有……”
坎特斯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他想起來了,看著蘭瑟一遍遍重復的動作,他明白了蘭瑟是在模仿,當護士給蘭瑟處手腕上的傷口時,他確實移開了眼。
所以這就是答案的真相,這就是蘭瑟應激的原因?因為他移開了視線的行為讓蘭瑟產生了他覺得他丑的錯覺,所以才會忽然崩潰抓傷自己,也不愿意讓他上藥?
“……”
“…坎特斯?”
坎特斯握緊了蘭瑟的手,他低著頭,低聲說了一句什么。
坎特斯抬起頭,看著一臉無措的蘭瑟,咬牙道:“蠢東西,說什么丑,什么鬼話!要是再讓我發現你自虐自殘,你就死定了!”
雄蟲口中罵罵咧咧,可手里擦藥的力度卻輕之又輕,他的眼中藏著言不由衷的心疼。蘭瑟乖乖坐著,一眨不眨地望著幫他上藥的坎特斯,淺色的眼眸透亮,安靜無言。
指尖被輕輕握住了晃了晃,坎特斯的威脅弱了下去,無聲無息消失了,他看著牽著自己的手的蘭瑟,對方看起來仿佛心滿意足像個吃到糖的小孩,一瞬間所有的想法都排空了,什么立刻離開,什么不要搭,什么別管了,一切的想法都不見了。
坎特斯坐著的腿仿佛生了根,他靜靜地看著蘭瑟牽著他的手許久,口中忽然長長發出一聲嘆息,他捂住了臉。
坎特斯又一次沒守住底線。
看著興高采烈沖進他懷里的蘭瑟,他握緊了拳頭,他真想就這樣把蘭瑟扣在他懷里悶死算了。
“乖乖坐好,不許親我,不許一直叫我的名字,不許貼在我身上!”
坎特斯和蘭瑟三令五申,然而后者上一秒還在乖乖巧巧點頭,下一秒就窩在他懷里哼哼唧唧,不是蹭脖子就是親耳朵,磨得坎特斯幾乎是渾身火氣。
腿間忽然被蹭了一下,坎特斯瞬間坐直了身體,他一把扯下黏在身上的八爪魚,目光惡狠狠地盯著蘭瑟:“說了不許抱!”
“坎特斯……”
坎特斯不為所動:“也不許叫我的名字!”
蘭瑟抿著嘴唇,格外委屈,他看起來像是要哭了,坎特斯面無表情地盯著蘭瑟,幾秒后他松開了手。
得到默認允許的蘭瑟像是牛皮糖一樣再次粘上來,手腳并用地抱緊了,坎特斯覺得自己要被這塊牛皮糖勒死了,他拍了拍對方的手臂,換來的是蘭瑟更加粘膩的哼唧,他仰頭看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最終還是擺爛般地放棄了。
現在的蘭瑟就是個心智不健全的小孩,跟他說什么都沒用,坎特斯自己勸自己。
但他憋著一口氣不上不下渾身不舒坦,看著黏糊糊趴在自己懷里的蘭瑟,坎特斯的視線不由得被蹭了蹭去的圓潤吸引,他嘖了一聲,一巴掌拍在蘭瑟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坐好!”
挨了巴掌的亞雌哼哼兩聲,乖乖趴在坎特斯肩窩里不動了,胳膊晃悠悠地垂著。
可能是手感實在太好,又或者是蘭瑟認錯的態度良好,坎特斯心情好了不少,連地上的垃圾桶都看順眼了。
現在的蘭瑟乖巧黏人,和從前清冷淡漠的他大相徑庭。
坎特斯吃軟不吃硬,說一不二,脾氣臭的要死,嘴巴也壞,但在蘭瑟這里,所有的底線和原則看似堅不可摧,實際上都是豆腐渣工程。蘭瑟一個擁抱、一個吻就能讓坎特斯潰不成軍,只要蘭瑟稍稍服個軟,他們之間就能相處得很好。
可偏偏上輩子的他們誰都沒低頭,一場初萌芽的感情變成了勝負心的拉鋸戰,一個不愿張嘴解釋,一個不甘心低頭,最后糾糾纏纏,落得一地雞毛。
玻璃窗外圍觀的護士們露出了滿意的姨夫笑容,心滿意足地散場離開。
坎特斯又一次被蘭瑟纏著拖上了床,這一次他沒有睜眼到天明,他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被一只大章魚抓住了,粘膩的觸手吸盤就這樣貼在他的身上,將他緊緊吸住了,他的胯骨格外的重,沉甸甸地重量讓他幾乎呼吸不過來,他想要喊,可身體卻熱了起來,燥熱讓他幾乎無法呼吸,有什么東西細細簌簌被掀開了,他猛地睜開了眼。
潮紅的臉,晃動的腰肢,就這樣跨|坐在他身上,渾身上下最有肉的地方就這樣一下又一下地蹭著他的小腹。
借著走廊透進來的些許亮光,白皙瘦削的身體在黑夜中起伏,入手皆是滾燙,淚水無意識順著潮紅的臉頰滑落。
一滴淚,滾燙地落在了坎特斯的手背。
此時此刻,坐在坎特斯身上緊緊壓著他胯部的,不是別蟲,正是蘭瑟。
第37章 雄子他被告白 患了假孕癥的蘭瑟需要私……
坎特斯將手中翻來覆去看過的報告單收起, 只覺得命運在跟他開玩笑。
蘭瑟得了假孕癥。
坎特斯站在原地,透過單向透明的玻璃窗,他可以看見病床上蜷縮成一團的蘭瑟, 他將自己裹在一團衣服之中,那件白色的羽絨服正是坎特斯的衣服。仔細一想,蘭瑟來到澤西身上穿的風衣也是他的。
雌蟲將自己裹在雄蟲的衣服里, 是因為衣服上殘存著雄蟲的信息素。
醫生說, 這叫做筑巢,懷孕的雌蟲沒有雄主的信息素滋養會極度缺乏安全感, 這時候他們會將雄蟲貼身的物件堆在一起,比如衣物被子之類的,然后將自己縮進去, 這種行為就叫做筑巢。
最初聽見這番言論時,坎特斯很震驚, 他以為蘭瑟懷蛋了,他想起上輩子他們在一起七年都沒有蛋, 當時他還因為這個去找過醫生。
但蘭瑟沒有真的懷蛋, 他是生病了, 假孕癥。這種癥狀在雌蟲身上發生的概率不算小,發病的原因有很多,但有一點毋庸置疑,只有極其深愛雄蟲的雌蟲才會得這種病。
蘭瑟靜靜地躺在他的外套里, 白色的羽絨服襯得他越發柔軟,他雙手護在腹部上,看上去真像個滿懷希望等待孩子出生的孕雌。
“深愛……?”
坎特斯握著報告單的手緩緩攥成了拳頭,報告單上的診斷白字黑字清清楚楚,但他仍舊覺得自己在做夢, 他不敢相信,蘭瑟竟然深愛著他?
蘭瑟愛他?還是能為他得假孕癥的深愛?
他想起蘭瑟唯一一次對他說過的喜歡,當時的蘭瑟心如死灰,他們互相怨懟,狼狽不堪。
“唔——”
一聲低|吟將坎特斯的神智拉回,視線又一次不由自主落在病床的蘭瑟身上。
睡著了的蘭瑟眉眼溫軟,他縮在奶白色的羽絨服里,像是一塊柔軟的云朵蛋糕,視線落在蘭瑟緊緊護在腹部的手上,坎特斯的腦中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如果蘭瑟有寶寶的話,是不是也會像他一樣乖巧安靜。
鬼使神差般,坎特斯伸出了手,指尖輕輕略過蘭瑟的臉,落在了嘴角的梨渦。
纖長的睫毛似有所覺地顫了顫,在坎特斯藏著緊張的注視下,一雙惺忪睡眼闖入了他的視線,隨后就是一抹甜甜的笑,睡醒的蘭瑟自然而然地朝他伸出了手臂,這是一個討要擁抱的動作。
坎特斯的手指還僵硬地戳在蘭瑟的梨渦上,對方嘴角的笑容讓他的指尖陷得更深,看著蘭瑟全然信任的眼眸,腦中響起醫生的囑咐,他緩緩張開了手臂,滿足了對方的需求。
就連坎特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動作格外輕柔,像是下意識去抱一塊豆腐,生怕重一點就把對方給碰壞了,然而被精心呵護的蘭瑟沒有這個自覺,他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開心地抱緊了坎特斯。
被勒緊了脖子的坎特斯:“……”
想到蘭瑟現在的狀態,坎特斯掰他手臂的手都卸了幾分力道,只能輕輕拍一拍:“咳,松開些,喘不過氣了。”
坎特斯一手托著蘭瑟的臀部,一手去拿桌子上的藥,七八顆圓滾滾的藥丸旁還有一杯早就準備好的溫水。
坎特斯拿著藥抵住蘭瑟的嘴唇:“張嘴。”
蘭瑟乖乖張嘴,柔軟的嘴唇蹭過坎特斯的指尖,坎特斯動作微頓,攪亂他心神的蘭瑟絲毫沒有注意到,他乖巧地端著水杯,把水杯里的水都喝了個一干二凈。
坎特斯見狀捻了捻指尖,下一秒掌心忽然貼上的柔軟直接讓他的話頓在了口中。
蘭瑟似乎誤解了坎特斯抬手的意思,他將自己的臉蛋蹭到了坎特斯的手邊,乖巧地張開了嘴巴,他朝著坎特斯伸出了舌頭,像是在說自己很聽話地把藥都吃完了。
白皙的臉頰貼在他的掌心,粉嫩的舌頭朝前探著,鼻尖噴灑的濕熱氣息繞在手腕上,眼前這一幕簡直就是觸覺和視覺的雙重刺|激,坎特斯看見一滴水珠順著蘭瑟的下巴滑下,一點點落下。
細膩的白肉,柔軟的艷色,乖順得簡直能激起內心最殘暴的欲|望。
坎特斯眼眸一沉,驟然收回手:“做什么?”
不知道坎特斯為什么忽然不高興,蘭瑟歪著頭,他仍舊吐著舌頭,臉上的神情疑惑又難過,坎特斯被他的眼神看得狠狠罵了一句操。
坎特斯知道自己失態,他低低開了口:“把舌頭伸回去。”
蘭瑟收回舌頭閉上嘴巴。
看著對方乖乖巧巧的模樣,坎特斯口邊幾次欲出口的話再次蠢蠢欲動,他盯著蘭瑟懵懂的眼睛,最終還是問出了口:“你很喜歡我?喜歡我到以為自己懷了寶寶?”
“寶…寶?”
蘭瑟眨了眨眼,一雙眼亮的驚人,他摸著自己平坦的腹部,口中反反復復念叨著寶寶。
熱情到能讓他窒息的手臂松開,沒等到回答的坎特斯一愣,看著興高采烈的蘭瑟,坎特斯無聲扯了扯唇,他想,他一定是這段時間忙昏了頭,現在的蘭瑟失憶了,他指望著從失憶了、只有孩童心智的蘭瑟口中聽見什么答案?就算這個答案是他期待的,可信度有有多少?
坎特斯起身準備走開,下一刻他的手忽然被抓住了,隨后貼上了一處溫熱光滑的地方。
坎特斯錯愕低頭,他看見自己被放在蘭瑟腹部上的手,蘭瑟滿眼繾綣的溫柔,他仿佛真的變成了滿懷期待等待寶寶誕生的孕雌,欣喜地和喜歡的雄蟲分享自己的喜悅。
“寶寶……”
“寶寶,喜歡~”
掌心貼著雌蟲小心呵護的“寶寶”,哪怕坎特斯知道蘭瑟不過是假孕,在這一瞬間他也忍不住暢想那“不存在的寶寶”。
小蟲崽會是什么性別,長得像誰,性格如何,他的頭發是什么顏色,眼睛長什么樣,他的嘴巴是嘟嘟唇還是薄薄的,他的小手指有多長,小腳丫有多大,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想著想著,他的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掌心已經不自覺地撫摸蘭瑟的肚皮,被摸肚皮的蘭瑟舒服的瞇起眼,像是太陽下剛剛打了個盹的貓咪。
“寶寶……”
低低的一聲,坎特斯抬起頭。
蘭瑟拉著坎特斯的手晃了晃,他忽然伸手指著坎特斯,歪了歪頭露出一個笑:“喜歡~”
心臟仿佛一瞬間被擊中了,曾經期待許多次的畫面此刻成了真,蘭瑟就這樣注視著他,滿眼歡喜地對他說著喜歡。
“寶寶……”
在坎特斯屏氣凝神的目光中,蘭瑟指著他的手指忽然調轉方向,戳了戳自己的肚皮:“寶寶…喜歡~”
坎特斯慢半拍地懂得了蘭瑟的意思,胸腔中的驚喜緩緩冷卻,只留下喉嚨里的一口涼氣,蘭瑟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攪亂了坎特斯的心湖,他懵懂無知笑得甜蜜,坎特斯閉了閉眼,心道一句真沒出息。
“喜歡~”
手心被輕輕撓了撓,摸著肚皮的手被晃了晃,坎特斯看著又貼上自己掌心的臉,他看了許久,許久后扯了扯嘴角,出氣般捏住了蘭瑟的臉:“傻子。”
蘭瑟絲毫沒躲,他還笑著把臉湊得更近,臉上一道紅印格外明顯,坎特斯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句:“真是服了你了。”
“哈呼——”
醫生開給蘭瑟的藥里有很多安神的成分,如今藥效起來了,蘭瑟打了個哈氣,眼中有了水光,他朝坎特斯伸出了手,歪著頭,睡眼惺忪,毫無防備地朝他袒露最珍貴的一切。
“又要抱?”
坎特斯撇撇嘴,嘴上抱怨,手臂卻誠實地伸出,暖呼呼的身體立刻貼了上來,他感受到蘭瑟蹭了蹭他的脖頸。
好吃好喝喂了三四天,一點肉都沒長,坎特斯掂了掂懷中的重量,他嘖了一聲:“也不知道飯都吃到哪里去了。”
似乎是感受到坎特斯的不滿,蘭瑟討好般蹭了蹭坎特斯的臉蛋。
坎特斯腳步一頓,嘴角無意識勾起,手掌拍上了蘭瑟渾身肉最多的地方:“別亂動。”
“喜歡坎特斯。”
坎特斯腳步一頓,他抱著蘭瑟直挺挺地站在那兒。
“喜歡坎特斯~”
眸中有什么東西在顫顫閃動,坎特斯仰著頭,懷中暖呼呼的蘭瑟抱著他的脖子貼著他的耳畔一遍遍重復。
“喜歡坎特斯,喜歡坎特斯,喜歡……”
坎特斯放下了蘭瑟,指尖顫抖地捏住了蘭瑟的下巴,他緊緊盯著蘭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說什么?”
蘭瑟捧住坎特斯捏著他下巴的手,像是小動物一樣歪頭貼上他的手背,嘴角揚起大大的笑容:“喜歡坎特斯~”
“你說你喜歡我?”
蘭瑟點頭:“嗯!”
坎特斯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收回手,吐出兩個字:“騙子。”
蘭瑟嘴角的笑容倏忽破碎,他不停搖頭,伸手抱緊了對方的腰,像是即將被搶走心愛玩具的小孩,死死抱住坎特斯的脖子。
“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騙子!”
坎特斯咬緊了牙,他并不蠢,蘭瑟忽然出現在澤西,還被診斷出了失憶假孕,這一切都太過巧合,巧合到只要有腦子就會懷疑其中另有隱情。就連醫生也無法準確判斷蘭瑟腦中的淤血是否真的擠壓到了記憶神經,蘭瑟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仍需存疑,他也不知道蘭瑟此刻說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如果蘭瑟真的失憶了,那當他恢復記憶之后一切會變成什么樣?如果蘭瑟沒有失憶,那他現在裝出來的一切又是為了什么?
坎特斯不知道。
坎特斯伸出的手覆上蘭瑟單薄瘦弱的脊骨,暗金色的眼睫垂下擋住了眼眸中的復雜情愫,眼眶酸澀,仿佛有什么滾燙的液體即將涌出,坎特斯沒抬起頭,他將臉埋進了蘭瑟的肩窩。
這一副唯美的畫面落在某些蟲的眼中可就不美好了,坎特斯一直陪蘭瑟待在醫院里,這一陪就一個多星期,布雷蒙德大公最終還是沒忍住,違背了上次不歡而散時說的狠話,拽上亞歷山大去醫院看望,看著這副“唯美畫面”他嘴巴都要氣歪了。
“這一看就是假的,什么失憶,都是裝的!”
布雷蒙德大公站在門外,看著抱著蘭瑟的坎特斯他那是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瞧瞧,又鬼迷心竅了,這么大個蟲了,都不長長腦子!”
“你說說,一個失憶了的亞雌能獨自從首都跑來澤西?還有你!不是我說你,坎特斯想不到你難道想不到?!”
在他身側替坎特斯挨罵的正是亞歷山大,他倒也不生氣,漫不經心地笑:“也不一定是裝的,檢查報告頭部確實有淤血……”
布雷蒙德大公直接打斷亞歷山大的話,這些年年歲漸長,他很少對誰表達明確的不喜,蘭瑟這是真的讓他動了怒:“別和我說這些,他這一下失憶一下自殘抑郁現在又假孕,一天一個樣,為了蠱惑坎特斯真是用盡了手段!”
比起激動的布雷蒙德大公,亞歷山大倒是顯得很無所謂:“其實,真失憶和假失憶都不重要,雄崽子喜歡不就行了?”
布雷蒙德大公眉頭一皺,矛頭瞬間調轉:“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什么叫做不重要?!”
亞歷山大被布雷蒙德瞪得摸了摸鼻子:“如果是真失憶,假孕癥足夠證明他愛雄崽子。”
布雷蒙德大公反駁:“那萬一是假失憶呢?他不就是另有所圖?!”
亞歷山大笑瞇瞇的眼底掃過一抹暗沉,他聳了聳肩:“他所圖的也還是坎特斯,既然如此,說明還是兩情相悅。”
“追求嘛,某些時刻,用些手段也不是不可以。”
亞歷山大的聲音裹著鼻息噴灑在布雷蒙德大公的耳垂上,意有所指,布雷蒙德大公臉色一變,他退后一步,低罵一聲:“離我遠些!”
亞歷山大的視線落在布雷蒙德大公微紅的耳尖,笑瞇瞇地應下了對方的“夸獎”后不退反進,他貼上了布雷蒙德大公的背,明擺著故意又吹了口氣:“臉皮好薄,昨晚可不見得你怎么害羞,我這里可還留著你的牙印呢。”
布雷蒙德大公眉頭緊皺,一副雷霆之怒的模樣,可他的耳朵紅得幾乎滴血,毫無威懾之力:“成何體統!”
亞歷山大蹭了蹭布雷蒙德大公的腿,挑逗一笑:“你昨晚特別用勁。”
病房里還抱著,根本沒眼看,病房外頭這個每時每刻都在發S,兒子老子每一個讓他舒心的,布雷蒙德大公瞪了眼笑瞇瞇亞歷山大,壓著一肚子火氣扭頭離開了。
門口的動靜有些大,打攪了病房里溫馨相擁的小情侶,接收到坎特斯的視線,亞歷山大笑瞇瞇地揮了揮手:“沒事,你們繼續抱你們的。”
坎特斯抱著蘭瑟的手微僵,懷中的蘭瑟解錯了意思,以為坎特斯要丟下他,抱得越發用力,直接將自己縮進了坎特斯的懷里,睡夢中手腳并用的八爪魚此刻具象化了。
坎特斯身體一僵,迎著自家雌父打趣的眼神,他低下頭,他的懷里縮著一塊黏糊糊的牛皮糖。
亞歷山大很體貼地為小情侶關上了門,他摸了摸下巴,思考著今晚他要走哪個窗戶才能進臥室的門,畢竟他家的那個老古板可不會給他留門。
坎特斯面無表情地看了眼緊閉的病房內們,脖子上不停蹭著的發絲有些癢,他低下頭,擺正了窩在他懷中的蘭瑟,替對方蓋好了被子。
醫院不適合繼續待下去了,患了假孕癥的蘭瑟需要私密的治療。
第38章 贖罪(修) 重生
得了假孕癥的雌蟲極度渴望雄蟲的愛撫和陪伴, 這段時間內,雌蟲會非常熱情,熱情的程度不亞于發|情期中的他們。
假孕癥的治療方法很簡單, 那就是缺啥補啥,缺一補十。
柔軟的高腳床晃動著,坎特斯仰躺在床上, 脖頸旁青筋暴起, 薄薄地凝著點點汗珠,像是涂上了一層光澤上好的釉。他的呼吸不穩, 忽然急促了起來,幾秒后他移開了橫在眼睛上的手臂,伸手朝被子里一撈。
被子里骨碌碌冒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他捂著嘴巴咳嗽了兩聲,嫣紅的舌尖快速一掃, 護食般將嘴角的殘余裹了進去。
舌尖裹著唇瓣舔舐,蘭瑟像是意識不到此刻自己的表情和行為有多么色|氣, 他朝著坎特斯張開了嘴巴, 像是在炫耀自己有多么珍惜糧食。
蘭瑟的下嘴唇腫了, 口腔黏膜呈現出熟透了的紅,吐出來的舌尖微微翹著,像是在迎接什么。
坎特斯想要幫蘭瑟擦嘴巴的手指一頓,他眼底掃上一片暗色, 他記得蘭瑟口腔的柔軟和潮濕,緊緊裹挾著的熱度,他閉了閉眼。
空氣中本就濃郁的信息素味再次彌漫。
吐著舌頭的蘭瑟深諳浪費可恥的良好品質,低下了頭。
窸窸窣窣聲再次響起,坎特斯睜開眼, 他卡著蘭瑟的腰,制止了對方想要繼續鉆被窩的行為。
“去漱個口,我們吃點東西去。”
假孕期的蘭瑟總喜歡纏著他,一天有大半天都賴在床上,坎特斯覺得對方是把自己當美味大餐了。
雖然醫生說缺一補十,但他也不是十全大補丸,不能當飯吃。
看著湊過來索吻的蘭瑟,坎特斯下意識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正常,他微微松了口氣,起身下了床:“快點起床,我們去吃飯。”
坎特斯沒聽見身后的動靜,一扭頭,就看見蘭瑟跪坐在床上,一臉悵然若失。
坎特斯:“……”他覺得失憶了的蘭瑟被魅魔上身了,滿腦子就想著榨干他。
蘭瑟身上套著一件襯衫,這些天他一直都待在床上,根本用不著褲子,主打一個下衣失蹤,隨便動一動兩條漂亮筆直的腿就露了出來,要是動作大一點,還能看見漂亮圓潤的弧度。
坎特斯的視線不由得被吸引,因為那兩條腿上印著他的牙印和手印,襯得白皙的肌膚上如同開出朵朵紅艷艷的花。
坎特斯眼眸沉沉,呼吸微不可察地重了幾分,牙根莫名發癢,他抄起蘭瑟的衣服丟了過去,嗓音沙啞:“快點起來。”
迎著坎特斯的視線,蘭瑟歪了歪頭,伸手去夠坎特斯丟來的衣服。因為動作的關系,露出了他斑駁的背脊,纖細的腰肢上兩個漂亮的腰窩深陷,仿佛生出了無形的尾巴,他微微偏過頭朝著坎特斯搖起了腰。
“……”
系領帶的手指繃緊了,坎特斯舔了舔牙根,對方這招對他屢試不爽,而他明明知道這就是蘭瑟的小伎倆,卻每每上當,他朝著扭腰的蘭瑟走去,高大的身形迎頭覆下,大手在大腿內側的軟肉上留下指印。
暗紅色的領帶并未束在坎特斯的脖頸上,它覆上了漂亮的眼睛,被浸透得濕漉漉,后來它又綁上了纖細的手腕,再后來領帶被掛上了床頭無助地晃蕩,直到終了,被擰成了皺皺巴巴的一條后,丟到了地上。
……
坎特斯抱著癱軟的蘭瑟,給他渡了口水,他拍了拍對方潮紅的臉:“吃了飯再睡。”
蘭瑟哼唧了一聲,摟著坎特斯的手軟綿綿掛著,坎特斯勾了勾他的手,松開,無力垂落的手像是晃蕩的秋千,他無聲笑了一聲。
坎特斯抓了抓頭發,點了根茶煙,淡淡的煙霧在指尖徜徉,不是尼古丁微嗆的煙氣,而是茶葉微焦的香,他朝著縮在床上的蘭瑟呼出一口氣,后者輕輕嘟囔了一聲,把頭埋進了坎特斯的腹部。
這些天的親昵讓蘭瑟下意識蹭了蹭,這可讓坎特斯會錯了意,他捻滅了指尖的煙,五指抓進了蘭瑟的發絲中,啞著嗓子道:“別發瘋了,你就不怕死在床上。”
坎特斯讓蟲準備的飯菜最終還是沒有喂到蘭瑟的肚子里,過度消耗的身體撐不住疲倦的眼,他埋在坎特斯的小腹睡著了。
鮮血、暴力、怨毒、仇恨……
“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
昏暗的牢房內充滿著血腥味,金發雄蟲亂飛的拳頭囊上了亞雌的腹部。劇痛讓亞雌慘叫出聲,他蜷縮著身子緊緊捂住了肚子。
血腥味蔓延開來。
金發雌蟲捂著發青的脖子踉蹌站起來,他看著地上捂著肚子蜷縮著的亞雌,眼神憤恨又嫉妒:“你這種下|賤雌蟲根本就不配擁有坎特斯的孩子!”
他說著抬起了自己的腳。
黑暗中,熟睡的亞雌仿佛陷入無邊噩夢,身體猛地一個顫抖后睜開了眼,淺色的琥珀瞳孔布滿蛛網般的血色,他下意思就要掙扎。
坎特斯這段時間被蘭瑟纏得緊,都已經習慣蘭瑟時不時要抱要摸要親親的小動作,感受到懷中不安穩,他扣在蘭瑟腰上的大手極其自然地往上一擼,把蘭瑟壓緊自己的懷里,聲音掩蓋不住的疲倦:“別鬧,很困,快睡覺。”
雄蟲聲音困倦,眼睛都沒睜開,手上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動作,連摟帶抱,外加親親安慰。
“你乖些……”
雄蟲困倦,感受到懷中的亞雌不再亂動后,他胡亂拍著對方背脊的手越來越慢,幾聲含糊的夢語后重新陷入了夢鄉,他并未注意到,此刻他面前的蘭瑟早已經換了個靈魂。
溫暖胸膛中強有力的心跳,貼在背后的大手,扣著小腿的力道,將痛苦的靈魂從仇恨和死亡的潮水中拯救出來。眼眸劇烈震顫,耳中極長的嗡鳴讓他無法呼吸,手腳控制不住地分泌冰冷汗液,灼熱滾燙的液體溢滿了眼眶。
微弱的燈光中,他伸出了手。
發顫的指尖探向鼻下,指尖感受到呼吸的那一瞬間,竭力壓抑的淚水再難控制。
發抖翕動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溢出一聲哭泣,而后被死死咬住吞了回去,淚水浸透指縫,瘦削的胸腔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將胸腔內的氣息斷絕。
蟲神眷顧,給了他再來一次的機會,如今坎特斯好端端在他身邊,他會用一生去贖罪。
特效藥研制成功那天,他收到了一份匿名郵件,郵件里頭是一份錄音還有一個銀行賬戶。
他點開了那份錄音,錄音是一段單方面的對話,他知曉了雌父為何會手術失敗成為植物蟲的真相,原來是有蟲給錢讓醫院延遲救助他雌父的病,錄音的末尾,他聽見對方談及“大公家的雄子”。
他的雌父沒來得及上手術臺,靠著昂貴的營養液吊著命七年,他油盡燈枯死在了特效藥研制出來的那一天。
當他看見雄蟲一臉替他高興地慶祝特效藥成功時,他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無比惡心!
虛偽!無恥!
他質問坎特斯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他看見雄蟲倒地朝他伸出手,他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對方作秀,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樣沖動,好像牽線木偶,他拿走了實驗室的試劑,劇毒,見血封喉。坎特斯搶救無效死在了手術臺上,而他被關進了布雷蒙德家族的私牢。
一輪又一輪的拷問,鞭打、折磨,直到突如其來的孩子保住了他的命。
一段黑暗又冰冷的漫長囚禁。
他們想要他的孩子。
他們說他瘋了。
他有罪,孩子是沒罪的。
雄蟲毀了他,他要了雄蟲的命,可為什么他的心這么痛?他恨坎特斯,更恨自己,他恨自己竟然愛上了對方,后來他得知了所謂的真相,他殺錯了蟲。
冰冷的手指深陷腹部的皮肉中,黑暗中響起牙齒打顫的咯咯聲,房間內的信息素忽然變得極其苦澀,下意識地向最親近的蟲發出求救。
熟睡的坎特斯忽然不安地皺了皺眉頭,他低低哼了一聲,很輕很輕,卻讓一直望著他的蘭瑟死死咬住了舌尖,一下都不敢呼吸,他害怕驚醒坎特斯。
在蘭瑟顫抖的注視下,坎特斯抱緊了他,安撫的信息素瞬間籠罩極度不安的蘭瑟,夢語低沉:“別怕,我不走,我在這,別怕。”
身上仿佛壓了一塊吸滿水的海綿,無法呼吸,無法掙扎,無法擺脫,直到強有力地信息素溫柔地將他包裹,除去他所有的束縛,托著他重見天光。
在顫抖的白光中,蘭瑟緊閉雙目,死死仰起頭,鼻腔中控制不住地發出顫抖綿長的悶哼,淚水順著眼角落入鬢間,仿佛緊繃到極致的弦終于斷裂,腦中走馬燈般閃過無數畫面,都是坎特斯和他的點點滴滴。
怎么能這么溫柔?
瀕死的痛苦再一次席卷了他,失血過多的冰冷將他淹沒,冰冷如同潮水浸入他的皮肉,浸透他的骨髓,他的靈魂越發輕飄。
“你竟然殺了坎特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他對你那么好,我就應該早點殺了你!死的應該是你,應該是你啊!”
“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你為什么還活著,去死去死去死!我要劃爛你的臉,割掉你的舌頭,剖開你的肚子,砍斷你的手腳,這樣坎特斯就認不出你了,這樣他就不會再被你蠱惑,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啊!”
垂死的亞雌不知哪來的力氣撲倒了金發雄蟲,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脖頸,頸動脈中的血液呈噴射狀,濺起老高。痛苦的哀嚎越發虛弱,重歸于寂靜的牢房中留下了兩具冰冷的尸體,伴隨著不為人知的真相盡數消失在生命的長河中。
“蘭瑟,蘭瑟?”
懷中的體溫驟然下降,像是抱住了一塊冰,坎特斯猛地驚醒過來,他看見蘭瑟滿臉淚水,渾身止不住地發抖,他心中一驚,捧住了蘭瑟的臉,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這是怎么回事!醫生醫生!蘭瑟,蘭瑟你看看我,你怎么了?!”
好暖和
空洞飄渺的眼神有了片刻聚焦,蘭瑟看見了坎特斯心急如焚的臉,他張了張唇。
“……”
“你想說什么?”
坎特斯急得要死,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手中的蘭瑟像是變成了一塊冰,仿佛下一刻就會碎裂開來,他將耳朵湊到蘭瑟唇邊。
“……對不起。”
他貪戀此刻懷抱的溫暖,企圖將這美夢延長一點,再延長一點,直到永遠安息,他下|賤無恥,還想要繼續待在坎特斯的身邊,他會用一生來贖罪。
聽清那三個字的瞬間,坎特斯渾身僵硬。
“你、恢復記……”
坎特斯的聲音戛然而止,懷中驟然失去了聲響,他被冷汗浸透,蒼白得好像張紙,他昏了過去。
【呲呲——】
與此同時,角落里忽然亮起光,消失許久的直播間重新出現了。
第39章 圣誕節特刊 草莓奶油塔
十二月末, 在一年年末的倒計時中,忙碌早已是常態,寒冬之中, 能有節日可以讓大家相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誒,今天圣誕節,你們都買好禮物了嗎?”
“我準備了一條漂亮圍巾, 我親手織的, 戴在脖子上暖暖的軟軟的,我家那位只要看見圍巾就能想到我, 怎么樣,這個禮物不錯吧?”
“呦呦,圍巾嘛, 能拴住他的心,不錯不錯, 不過比起我的禮物,還是遜色了。”
“瞧你笑得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 快說, 你準備了什么禮物!”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
說話的蟲刻意壓低了聲音, 一眾八卦的聽眾瞬間圍了過來,這一年的科研任務重的能壓死蟲,好不容易遇上個節日,脫下了日復一日的實驗服, 大家一掃死氣沉沉,一個個都興致勃勃。
賣關子的蟲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清了清嗓子后總算開了口:“我準備的禮物是草莓奶油塔。”
“草莓奶油塔,那是什么東西?”有蟲疑惑地反問了一句,幾個約莫猜到的蟲瞇起了眼, 調侃了一聲:“嘖嘖嘖,你家那位今晚有福了!”
神秘兮兮的蟲打開了光腦,光腦里火|辣的圖片瞬間映入所有觀眾的眼簾,當即一陣哇塞。
“這些學生聊得可真起勁,聽說今天是個節日?蘭瑟教授,你知道嗎?”
蘭瑟摘下手套,一身白色實驗服瘦削高挑,他微微偏頭朝聊得熱火朝天的學生看了一眼,防藍光的銀邊眼鏡后,一雙琥珀色眼眸清冷,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淡泊模樣,淺色的唇畔微微吐出幾個字:“是圣誕節。”
老教授頭發已經花白了,他看著學生露出懷舊的神情:“原來是圣誕節啊……”
學生那邊不知道又聊到了什么,忽然爆發一陣笑聲,老教授嘴角不由自主也跟著綻開笑容,他感慨道:“真年輕啊,年輕真好,真好啊。”
“教授好!”
不知是誰看見了蘭瑟他們,剛剛還聊著熱火朝天的學生們瞬間安靜下來,一個個面紅耳赤地朝著蘭瑟他們打招呼問好,老教授揮了揮手,發了話:“今天過節,高興高興,大家都早些走吧。”
學生們不敢相信地面面相覷,意識到自己沒在做夢后興高采烈趕緊應是,一個個笑得像花,嘴巴跟抹了蜜一樣,送著老教授和蘭瑟一同出了門,送走教授們后他們繼續談論起剛剛未盡的話題。
“你們說,教授他們聽見我們討論什么了嗎?”
“應該沒有吧,況且教授他們也不知道什么是草莓奶油塔吧?”
“哈哈,說的也是,畢竟沒誰能像你這么變態!”
“你找死啊,我這是情趣,情趣好不好!”
首都從昨晚開始就下了雪,這場初雪雖然來得晚卻綿長,四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松軟的雪花漫過了腳踝。蘭瑟抬起頭,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輕顫后倏忽化成了水,他呼出一口氣,鼻尖凍得有些發紅,加快了腳步。
今天是圣誕節,他給坎特斯準備了禮物。
開車回到香園,坎特斯還沒回來,他一個月前正式接手了布雷蒙德家族,事務繁重,這段時間他常常是早出晚歸。
蘭瑟看了眼時間,他打開了雜物間的門從隱蔽的角落里掏出了一個嶄新的盒子,盒子很大,經典的圣誕配色,只不過印著的圖案并非是圣誕樹而是鮮亮漂亮的草莓,粉嫩多汁的草莓乖巧地坐在白色如云朵般柔軟的奶油蛋糕,一眼就能讓美食愛好者食指大動。
只不過這并不是個裝蛋糕的盒子,蘭瑟耳尖艷紅,他打開盒子拿出了特地為今天準備的“禮物”。
手中的觸感輕飄飄宛如虛無,薄如蟬絲的小衣服滑溜冰涼,鮮亮的紅配上奶白的蕾絲邊,蘭瑟抿了抿淺色的唇,冰冷的銀邊眼鏡都遮不住他臉頰上漫開的艷色,他拿著衣服走進了浴室。
浴室里一片水汽蒸騰,不久后水聲嘩啦,淅淅瀝瀝的水聲掩蓋了很多聲音,除了藏在水聲中的細微聲響,還有草坪外汽車的嗡鳴。
今天過節,坎特斯難得有了空閑時間,這段時間他忙于處家族事務,整整一個月每天幾乎只是和蘭瑟打個照面,今天他特意空出了時間,他拎起副駕駛位上的禮物盒,關火下了車。
看見香園亮著燈,坎特斯腳步一頓,他看了眼光腦,時間還挺早,往常這個時候蘭瑟還在實驗室泡著,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說,蘭瑟和他心有靈犀一點通,刻意空出了時間和他一起過節?
不過是那種情況,坎特斯都很高興,他加快了腳步,推開門,他叫了一聲蘭瑟,四周空蕩蕩的,沒有回應,坎特斯看見了蘭瑟放在沙發上的公文包,他意識到蘭瑟確實回來了。
既然回來了,不在這里,那是在哪里?
坎特斯眉頭一挑,他朝著臥室走去,推開門,他聽見了臥室的水聲,他推門的微頓,腳步不著痕跡地加快,他朝著浴室走去,他看見了蘭瑟掛在架子上的風衣,穿了一天的臟衣服被蘭瑟整整齊齊放在了沙發上,領帶、襯衫、褲子還有襪子。
坎特斯忽然覺得喉嚨有點干,他扯下了脖子上的領帶,解開了最上頭的口子,他給自己倒了杯水。溫水涌入喉嚨,濕潤了肺腑,卻并不解渴,坎特斯又倒了一杯。
“……”
杯中的水灑了出來,坎特斯扭頭望向了浴室的方向,高級雄蟲的聽力向來很好,淅淅瀝瀝的水聲停了,其他聲音卻響了起來。
蘭瑟到底在干什么?
坎特斯將手中的水一飲而盡,他喝得太急,沒來得及咽下的水順著唇角留下,打濕了襯衫領口,白色襯衫變得透明顯出些許肉色,坎特斯朝浴室走去。
“草莓奶油塔”是XX店推出的一項圣誕套裝,火爆異常,蘭瑟在客服的建議下特地選了小一碼的衣服,客服說只有勒緊了才能更凸顯奶油的飽滿與綿密,呼之欲出,入手軟彈,更能增加對方的體驗感。
蘭瑟口中憋著一口氣,好不容易將滑溜溜的帶子系好,目光投向此套裝的最后一個裝飾,那是三個鮮紅的仿真草莓,像是糖葫蘆一樣串在一起,由小到大,安全硅膠,質感很好。
蘭瑟盡量塌腰,指尖冒出了汗,嘗試了好幾次總算放進第一顆草莓,他沒忍住從鼻腔中發出一聲,指尖繼續用勁,他的手指因為用力泛起了粉,其他地方也因為受力變得更加艷麗。
草莓變得滑溜溜了,好幾次都沒成功,蘭瑟有些后悔之前擠了太多乳液。
不知是他洗澡花了太久時間,被熱騰騰的水汽熏到了,還是因為胸膛和腰部被勒得太緊,此刻他的大腦有些發昏,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最后一顆草莓。
滑溜溜草莓從指尖溜走,因為反作用力甚至帶著已經成功的草莓都掉了出來,蘭瑟的嘴唇被咬出了艷色,越發眩暈的大腦讓他脫力,恍惚間他甚至聞到了坎特斯的信息素。
他竟然聞到了坎特斯的味道,看來他真是暈了,這個時候坎特斯這么可能在香園。
蘭瑟輕笑一聲,他跪在浴缸旁,膝蓋被瓷磚磕得發紅,他微微喘著氣,打算重振旗鼓再一次嘗試,他重新握住了草莓,深呼吸。
忽然,陰影從頭頂灑落,蘭瑟感受到了落在腰間之上滾燙的溫度,還有洶涌澎湃的信息素香,他被猛地纏住了,手腳瞬間虛軟,最后的嘗試不僅沒成功,反而帶著僅剩的一顆草莓一同墜下,他渾身止不住地打抖,嘴唇翕動喚著雄蟲的名字。
“坎特斯……”
“噗呃!”
一只大手拖住了掉落的草莓,裹了一層亮晶晶的水光,漂亮剔透,可現在并非欣賞的好時刻,這草莓仍有尚未完成的使命。
蘭瑟猛地抖了抖,他被迫揚起了頭,雙腿猛地繃直后虛脫般軟下,鮮紅的草莓總算成功藏了起來,只剩下一小截嫩綠的柄。
戳一下,抖一下,戳兩下,抖三下。
坎特斯伸手抱起了蘭瑟,像是抱寶寶一樣讓他背靠著自己,手掌惡趣味地按著對方鼓起來的肚皮,聽著蘭瑟在他耳邊發出難|耐得哭腔。
坎特斯瞇起了眼,視線極具侵略性,一寸寸地掃過蘭瑟,從上到下,從里到外仔仔細細地看,他的信息素溢出地越發迅猛,這可苦了他懷中的蘭瑟。
坎特斯在蘭瑟的脖頸落在一個斑駁的牙印,他想,果然啊,近看比遠看好得多,今年的圣誕節禮物實在合他心意。
按壓肚皮的手掌被顫抖發涼的手指握住,坎特斯含著蘭瑟的耳垂,像是要將它吞吃入腹,暗啞的嗓音帶著笑意:“怎么了,不給碰?”
“蘭瑟,你別哭,你睜開眼看看,這里鼓鼓的,像不像揣了一顆蛋?”
蘭瑟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他喘不上氣,濃郁的信息素仿佛織成了一張密不可分的網,將他纏繞其中,他胡亂地搖著頭,不停地打抖。
草莓不知何時被丟在了地上,精致柔軟的草莓奶油塔被送進了坎特斯的口中,他仔仔細細品嘗了很久很久。
……
第二天中午,坎特斯摟著滿身斑駁的蘭瑟,草莓奶油塔被他吃了一晚上,他沒舍得咬,意猶未盡地舔了許久,心滿意足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這次的禮物怎么這么有情趣?”
“……”
坎特斯瞇了瞇眼,他磨了磨牙齒,懷中的蘭瑟抖了抖,猛地抱住了他的頭,破碎沙啞地嗓音別別扭扭擠出一句話:“草莓奶油塔。”
坎特斯一怔,目光顯然帶著疑惑:“怎么忽然說草莓奶油塔?你想吃?”
坎特斯想起來了,前段時間聽到辦公室閑談,說什么市中心有一家網紅打卡點,賣的是草莓奶油塔,有很多情侶一起去,他當天回家順嘴和蘭瑟提了一嘴,沒想到竟然鬧出了這樣的“烏龍”。
坎特斯回憶著昨晚蘭瑟的裝扮,確實是一份香軟飽滿的草莓奶油塔,飽滿得都要爆出來了。
蘭瑟渾身一僵,忽然捂住了臉埋進了被子里,看著縮進被子里頭當鴕鳥的蘭瑟,坎特斯笑出了聲,他一把將蘭瑟摟進了懷里,嗓音曖昧低沉:“昨晚的草莓奶油塔深得我心,很香很甜很軟汁水飽滿,我很喜歡……”
聞言,蘭瑟的頭埋得更低了。
當天晚上,垃圾桶里找到了被蘭瑟丟掉的包裝盒,包裝盒上印著大大“草莓奶油塔”五個字,坎特斯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個笑,他用光腦記下了包裝盒上的店鋪地址。
第40章 雄子他被糾糾纏纏 吃干抹凈……
坎特斯一直在想, 蘭瑟恢復記憶后他們之間會如何,蘭瑟會跟他說什么,蘭瑟對他的態度會有什么改變, 這些念頭裹挾著隱隱不安將他纏繞,他沒想過蘭瑟會這么快恢復記憶,他更沒想到……
細白的手指輕輕劃過臉頰落在耳后, 不動聲響地撩起細密的震顫, 坎特斯看著貼在自己耳畔吐氣如蘭的蘭瑟,艷色的嘴唇敞開一條細縫, 柔軟的舌在坎特斯的脖頸上留下濕漉的晶瑩。
耳朵很燙。
不對勁,很不對勁,現在這是怎么回事?
坎特斯被推著跌坐在沙發上, 他看著蘭瑟嘴角噙著笑朝他靠近。
他像是一顆熟透的果實,外表仍舊光鮮亮麗, 內里的果肉卻早已經軟爛,輕輕一壓就會流出熟透的香。
心臟處忽然傳來密密麻麻的顫, 坎特斯忽然伸出手擋住了嘴唇, 濕漉輕柔的吻落在他的掌心, 被拒絕的蘭瑟微微歪頭:“不喜歡嗎?”
蘭瑟的語調繾綣溫柔,眼尾露出些許委屈的神情,像是在無聲控訴坎特斯的無情。
腰部被緊緊環繞,坎特斯清晰地感受到腹部沉沉的壓力, 他看著坐在他身上的蘭瑟,總覺得一切都很不對勁,他擋在嘴唇上的手握成了拳頭,故意冷聲道:“你不是說我們之間只有錢的關系,你現在這是在做什么?”
“……”
蘭瑟停下了故意引誘的手, 淺色的眼眸幾乎饑渴般注視著坎特斯,雄蟲低垂著眼,眉宇之間顯然已經染上了動情的痕跡。上輩子他是有多眼瞎心盲,才會不知道坎特斯喜歡他。
沒聽見蘭瑟的回答,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坎特斯心道一聲果然是他自作多情,他抿唇,伸手欲將身上的蘭瑟推開,沒想到蘭瑟先發制人,雙臂纏上了他的脖頸。
“松手。”
“我錯了。”
坎特斯倏忽抬眼,他緊緊盯著面前的蘭瑟,就見蘭瑟眼尾紅紅,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樣,纏在他脖頸上的手臂撒嬌地晃了晃:“坎特斯,我錯了。”
坎特斯腦海中再一次浮現蘭瑟恢復記憶時的畫面,當時的他渾身發抖慘白著臉躺在他的懷里,用著幾乎心碎的表情和他說對不起。慘白虛弱仿佛瀕死的亞雌此刻生龍活虎地坐在他身上,摟著他的脖子撒嬌,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坎特斯,我錯了,我們絕對不是只有錢的關系,是我說錯了話,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坎特斯別開眼,他向來口是心非,說出口的話陰陽怪氣:“你說什么對不起,你哪里錯了,你不是說要分手嗎,跑來澤西做什么,七千萬不夠用?”
雄蟲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好,但是只要認真看一看他的臉,就知道他不過是在嘴硬,蘭瑟已經恢復了所有記憶,他明白坎特斯現在只是在耍小脾氣,因為他這輩子做的蠢事。
他做了這么多蠢事,坎特斯卻仍舊真心對他,由此可見雄蟲到底有多心軟,蘭瑟望著坎特斯的眼神越發熱切,就仿佛望著他癡情的戀人。
“因為你在澤西,我來道歉,我來求得你的原諒,我來挽回你,我太想你了……”蘭瑟一邊說著,一邊用腳尖蹭坎特斯的小腿,他看著雄蟲的臉在燈光下一點點變紅,他繼續吐氣如蘭:“我還沒告訴你我喜歡你,我太膽小了,你太好,對我那么好,我以為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會說那種蠢話。”
坎特斯被蘭瑟撩的渾身都是火氣,蘭瑟以前從不會說這種話,他從沒聽說過失憶的蟲恢復記憶后會性格大變,他更不想承認自己被蘭瑟幾句話就哄得服服帖帖了。
坎特斯捏住了蘭瑟的下巴,湊近,視線一寸寸掃視對方的臉:“想挽回我,就憑一句道歉?說什么配不上我,怎么著,現在覺得自己配得上了?”
蘭瑟絲毫不怕,捏在他下巴上的手可沒用多大力氣,雄蟲擺明了嘴硬心軟,他仰起頭,一個吻猝不及防印在坎特斯的唇邊,原本還在說話的雄蟲瞬間靜音了。
“一句道歉當然無法挽回,我會努力,你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蘭瑟的嘴唇貼著坎特斯的嘴唇,每說一個字他們的嘴唇都會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蘭瑟沒有閉上眼睛,目光直勾勾盯著坎特斯暗金色的眼眸,他握著坎特斯的手將它放在了自己的腰間,隨后輕輕晃了晃。
“我很想你,你難道不想我嗎?”
蘭瑟朝坎特斯獻上了頸環。
“你親手幫我戴上好不好?”
蘭瑟感受到了坎特斯的變化,他像是成功偷腥的狐貍笑彎了眼,他拉著坎特斯的手握上了自己的脖頸,就這樣迎著坎特斯的視線扣上了金屬扣。
他腰扭得很好。
七年的相處,他比坎特斯更熟悉他的身體。
他知道坎特斯喜歡看什么,他知道坎特斯喜歡的姿|勢和體|位,他知道什么時候該用力,什么時候該絞緊,什么時候該仰著頭往下壓。
他知道的東西有很多。
他想,身體遠比心靈更誠實,上輩子的他們靠做來愛,這輩子他們依舊可以。
后腦勺猛地被大手按住,激烈的吻在唇齒間炸開,泛起一股甜腥的血味,蘭瑟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加深了這個吻,雙舌糾纏,仿佛要將對方吞吃,他不安分的腳高高翹起,極其靈活地繞上了坎特斯的腰間。
蘭瑟被猛地丟到了床上,他好不害怕地伸出雙臂,迎著朝他壓下的坎特斯,細白的手指在雄蟲精瘦的肌肉上游走,露出心醉沉迷的笑容,他在坎特斯耳畔喘著氣,扔下了最后的驚雷:“我愛你,坎特斯,我愛你!”
雪白的腹部打顫,連著腳趾都痙攣地抽搐。
坎特斯汗濕的背脊猛地一顫,雙臂死死摟住了懷中的蘭瑟,像是要將他勒死在自己懷中,蘭瑟仰起頭,他吐著艷色的舌,故意在坎特斯耳畔留下一聲又一聲的吟唱。
……
蘭瑟閉著眼睛懶懶躺在坎特斯懷中,任由對方摸著自己的背脊,他渾身都浸透了對方的味道,熟悉溫暖的香讓他忍不住昏昏欲睡,無比安心,他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背脊上撫摸的手忽然一頓,蘭瑟下意識朝坎特斯懷中拱了拱,下一秒耳畔忽然響起坎特斯低沉的嗓音。
“你雌父他怎么樣了,醫院那邊沒問題嗎?”
蘭瑟睜開眼,他的眼底一片清明,睡意在他睜眼的那一刻盡數消失,他看著認真詢問的坎特斯,忽然將頭埋進了對方的肩窩,低低一聲呢喃。
怎么能怎么好呢?
他重生的太晚了,他不知道為什么這輩子他和坎特斯之間會有不同的展開,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搞砸了所有。可坎特斯竟然這樣的心軟,一次次被他踐踏了真心后仍舊擔心他的遭遇,給他打了七千萬,現在還在替他擔心他雌父的病。這哪里像心狠手辣的貴族雄蟲,明明就心軟的一塌糊涂。
所以說啊,他怎么能放棄坎特斯呢,他這么好,心軟糊涂的貴族雄子,要是碰到了壞蟲,可是會被吃干抹凈的。
“很癢,在說正經事呢,你……!”
懷中的蘭瑟像是小狗附身,不停地舔他的脖子,最后更是放肆地咬住了坎特斯的喉結,坎特斯悶哼了一聲,扣在蘭瑟腰上的手猛地收緊了。
蘭瑟不甚在意地哼了哼,犬牙輕輕磨著坎特斯的喉結,時不時還舔一口,像是在吃美味可口的冰淇淋。
坎特斯仰起頭,腦海中控制不住地想,難道蘭瑟的假孕癥又犯了?他記得明明蘭瑟以前不喜歡床|上運|動來著。
蘭瑟舔著坎特斯的喉結,腦中閃過許多細碎的畫面。
坎特斯死得冤枉,那瓶毒牛奶是用來殺他的,可是陰差陽錯卻被坎特斯喝了,下毒的蟲是坎特斯的至交好友布萊恩。
布萊恩愛坎特斯,瘋狂地想要奪走他的坎特斯,他惡心地潛伏在坎特斯的身邊,當了十多年的好友,利用坎特斯的信任毀了他和坎特斯,害他殺了坎特斯,這一世他要置布萊恩于死地,就必須一擊致命,在坎特斯面前拿出鐵證,讓布萊恩永世不得翻身。
他找到了上輩子坎特斯用來監視他的蟲,他知道對方有一個重病的弟弟,他的弟弟需要大筆錢購買特效藥,他和對方做了交易,他會給對方提供特效藥,作為交易,他要查出布萊恩所有的秘密。
多虧了坎特斯給他的錢,他才能安排好他生病的雌父,他才能如此順利地展開自己的復仇計劃。他會用一生來向坎特斯贖罪,他永遠都不會再離開坎特斯的身邊,他會鏟除所有阻礙他和坎特斯的家伙。
不過這些東西,坎特斯無需知道,他這么好,一定會原諒他。
被壓著親喉嚨撩撥的坎特斯終于忍不住翻身而起,他將坐在自己身上惹|火的蘭瑟壓在身下,發瞇起眼神情危險,蘭瑟毫不懼怕,他笑彎了眼,雙腿自然而然地繞上了坎特斯的腰,艷色的唇畔吐出誘|惑的話語。
他說,X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