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像是要炸掉了。
一切都不順眼,一切都惡心,一切都糟糕透頂,暴力、毀滅、鮮血、殺戮!
腦子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不停低語著,坎特斯死死咬著牙,一拳砸上了玻璃窗。特意加厚的防彈玻璃凹進一塊,裂開了蛛網般的裂縫。
砰的一聲巨響仿佛砸在了戴維的心上,他握著光腦的手指一抖,趕緊扭頭望去,一回頭就看見裂開的玻璃窗。看著車后座捂著頭沉默的坎特斯,戴維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喉嚨里,催促著司機加快速度。
緊張的氣氛讓直播間的彈幕都受了幾分影響,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感覺渣攻有點可怕,雖然是雄蟲,但這攻擊力絲毫不弱啊,一拳能打碎玻璃……】
【兩個人都有問題,一個說話不過腦子,什么狠話氣話都往外說,一個悶嘴葫蘆,蘭瑟怎么就看不出來坎特斯是在為他找場子,正常的劇情難道不是說幾句軟話撒嬌一下然后找老師道個歉就萬事大吉了嗎?!】
【沒那么簡單,這次的吵架就是個引子。攻和受實在差距太大,隔著階級,人生觀、價值觀和處事理念完全不同,矛盾爆發是必然的,只是時候早晚罷了】
【渣攻的情緒實在不穩定,網絡上看看爽一爽還行,要是現實里碰到還是趕緊跑吧!】
【對對對,你們趕緊跑,讓有錢有顏的公子哥看上我,我能接受病嬌也能接受小黑屋我超喜歡墻紙愛!】
【我覺得還是誤會,畢竟受拿了強取豪奪劇本,攻渾身上下嘴嘴硬,到現在兩人之間還沒說開,我覺得攻寶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敞開心扉和蘭瑟說心里話】
說心里話?
坎特斯無聲扯了扯嘴,他和蘭瑟能說什么心里話,蘭瑟至始至終都看不上他,他也是有病,上趕著去犯賤。
坎特斯偏頭閉上了眼,眉宇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委屈。
【系統提醒,宿主觸發劇情,黑匣子之故夢重回】
“賣給誰不是賣?裝什么清高,既然能當眾寬衣解帶,想來也不是什么矜持貨色,不是想要錢嗎,爬過來,求我。”
骨節修長的大手掐住了纖細的脖頸,清冷的眼眸因為窒息發紅,他被扣著脖子狠狠摜到了地上,打翻了茶幾上的茶具。
劈里啪啦的碎裂聲中,坎特斯看清了倒地雌蟲的臉,那是蘭瑟,他瞪大眼,張口欲罵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
坎特斯想沖上去扶起倒地掙扎的蘭瑟,卻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了,他像是個局外者,只能遠遠地觀望著,無力改變任何事。
坎特斯的眼睛因為充血發紅,他敲打著那處無形的屏障,眼睜睜地看著施暴者再次朝蘭瑟伸出了手,他死死盯著,然后他看見了自己的臉。
這張臉因為欲色扭曲,暴戾又癲狂,此刻朝著蘭瑟揚起手,毫無顧忌、肆意施暴的蟲正是他自己。是上一輩子的他。
“你這是什么眼神,既然拿了錢就好好做事,還以為自己有多干凈?”
“脫!”
地板上散亂著撕碎的破布,依蘭香薰的濃香無孔不入地入侵著每一寸空間,有一塊碎布碰到了裝飾的蠟燭,燒著了,發出了一種刺耳的聲音,就像是人在咬緊牙關忍著不哭時發出的那種聲音。
“大公家的雄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可別把自己當盤菜,能撈錢的時候就乖乖張開腿,趁他還圖一口新鮮的時候好好干。”
“無趣死板,像條死魚,也不知道坎特斯看上了你哪里,真真是命好啊!”
“你以為你是誰啊,不過是有些天賦,比賽又不是只為你辦的,自己錯過了比賽演講能怪誰?”
“房子我賣出去了,你說你的東西?呵就那些破爛貨賣垃圾都不值幾個錢,誰稀罕要!東西丟了?呵你說丟了就丟了?誰知道你是不是訛我的?擅自動你的東西?哈,你搞清楚好不好,房子是我的,買家要盡早收房我自然要清理房間,我給你發了消息你自己沒趕回來怪誰!”
“蘭瑟,這個項目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你說材料丟了,申請書不見了?之前的比賽也是費了那么多的努力你竟然錯過了,問你為什么你也不說,這次也是,蘭瑟啊,你真是……哎,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你這個學習怎么總是缺課?你一直都是好學生的啊,已經三次了,只能掛科重修,今年的獎學金是無緣了,明年好好努力,不要在缺勤翹課了!”
“你以為自己是誰,你賣給我了,我讓你脫你就得脫,無論什么時候什么地點只要我想了,你就得洗干凈身子撅起屁股給我x!”
“脫了!”
“就是他,不知廉恥爬上了大公雄子的床,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貨色,跑到酒吧里‘勤工儉學’,還簽了包|養協議,真是諷刺,這種家伙竟然還是三好學生,還能拿獎學金,還代表學校參加比賽,誰知道這些東西他是怎么弄來的。”
“蘭瑟,學校傳的那些都是真的嗎?你和大公家的雄子……,你心術不正,我教不了你,以后在外別說我是你的老師!”
“蘭瑟同學,現在學校里傳的那些你應該也都知道了,這些照片上是你嗎?……我知道你成績優異,天賦很高,但是正因為如此才更要愛惜羽毛,現在這副場面……哎,你要知道三好學生必須得是品學兼優,現在你的事情給學校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要不你還是先休學一段時間吧。”
“……”
“病蟲家屬,你終于接電話了,病蟲一個小時前突然腦溢血,現在正在搶救中,請你立刻趕來醫院簽署手術同意書!”
“請您節哀,你雌父的手術不理想,雖然保住了命,但是因為耽誤了黃金搶救時間,腫瘤壓迫了神經,導致病蟲陷入深度昏迷,他蘇醒的可能性很小,以后大概都要靠呼吸機活著了。”
像是謝幕后熄燈的舞臺,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極致的安靜,只能聽見血液在腦中流動的汩汩聲,無邊的黑暗瞬間朝中間的雌蟲涌去,宛如冰冷洶涌的海水,將他打翻淹沒了。
仿佛被世界拋棄的無力感和恐慌,所有的努力和艱辛換來的一切盡數在自己眼前崩塌,一次次的掙扎,卻無法阻攔涌來的海水,最終被徹底擊垮裹挾。
坎特斯跪在屏障外,他盯著被海水淹沒的身影,手里全是血,有什么滾燙的液體從眼中不停滾出,撕心裂肺的吼叫盡數無聲。他身在局外無力也無法改變這一切,只能看著命運的潮水一次次沖向蘭瑟,將他挺直的脊背擊垮,將他眼中的光亮磨滅。
他錯了,是他做錯了。
這一刻,坎特斯體會到了比頭痛欲裂、穿腸爛肚還要恐懼的疼痛——心痛。
他的心被放在了火上烤,心痛到難以言喻,痛哭流涕到呼吸困難。
他哭的實在太慘。
“坎特斯怎么樣了?”
戴維和管家看見布萊恩都松了一口氣,布萊恩是坎特斯的竹馬好友,從小一起長大,關系親近,他也是除了大公和他們以外唯一知道坎特斯頭疼癥的蟲,如今大公不在府邸,有位親近的貴族雄子在場坐鎮會好些。
“布萊恩少爺,謝謝您能來,雄子此次頭痛來的猛烈,在路上竟然昏睡過去……”
“什么!”
布萊恩看著床上昏迷著的坎特斯,臉色難看至極:“竟然如此嚴重!”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坎特斯怎么會突然發病,還如此嚴重。”
聞言,戴維臉色微變,布萊恩眼神凌厲,當即朝他發問:“戴維秘書,你來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見狀瞞不過戴維只好一五一十全都說了,至于惹得坎特斯發病的罪魁禍首蘭瑟,自然也無法隱瞞。
“這個月,竟然已經是第三次發病了,以前從未如此頻繁,那個叫蘭瑟的亞雌竟然如此不識好歹!”布萊恩咬緊牙,那張娃娃臉上狠厲的神情一閃而過:“這些都先晚些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坎特斯。”
“雄子哭了!”
布萊恩大驚,趕緊朝坎特斯跑去。金尊玉貴、肆意張揚的雄蟲此刻虛弱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滿臉痛苦,眼角溢出一串串的淚,他口中不停囈語說著什么。布萊恩腳步僵硬,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朝前走去。
“雄子!雄子!”醫生額頭上全是虛汗,他急急回頭:“雄子叫不醒,應該是被夢魘住了。”
布萊恩湊近了,他來到了坎特斯的床頭,附耳,他聽清了囈語的內容。
“我錯了,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蘭…瑟……”
布萊恩僵住了,他從沒有聽見坎特斯道歉,他記憶中的坎特斯驕傲到不可一世,膽大到肆意妄為,從未向誰低過頭,更別提道歉認錯。
“打一針鎮定劑吧,”布萊恩用指尖輕輕擦去坎特斯臉頰的淚水:“別叫醒他,頭疼的時候睡過去也是件好事。”
醫生微愣,扭頭看了眼戴維和管家,見后者沒說話反對就明白了自己該做什么。
一陣鎮定劑下去,床上的雄蟲痛苦的神情漸緩,布萊恩守在床邊上,將坎特斯露在外頭的胳膊放回杯子里。
醫生總算能擦把汗,他扭頭朝管家低聲囑咐后續要注意些什么,管家揚了揚手,帶著醫生移步到臥室外頭。見狀,戴維上前一步,他朝著坐在坎特斯床邊的布萊恩輕聲開了口:“布萊恩少爺……”
“噓——”
布萊恩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輕輕為坎特斯捻好了被角,他伸手探了探坎特斯額頭的溫度。
戴維閉上嘴,盡數把布萊恩的動作收入眼中,心中感慨對方實在是心細如發。
“布萊恩少爺,今天真是辛苦您了,天色已經很晚了,您要不先休息吧,雄子這邊留給我們這些仆從照料就好。”
戴維是真心感謝布萊恩能來,要知道坎特斯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問題,他們誰都擔待不起。
“不用,我不累,這里我來守著。”就算是在和戴維說話,布萊恩的視線也望著那邊的坎特斯,他刻意壓低的聲音放輕又放輕,顯然是害怕打攪睡夢中的雄蟲。
“這怎么行,這樣您也太辛苦了!”
“噓——”
布萊恩的聲音輕柔但卻不可抗拒,他望著床上安睡的坎特斯,嗓音輕柔:“今夜我來守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