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所門口,蘭瑟換上一身昂貴新衣,他將簽好名的協議遞給會所的工作蟲,等待對方聯系坎特斯。
“布萊恩,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坎特斯到底要不要這個亞雌啊?”
得不到的總是香些,無論是沖著金錢地位還是雄蟲的信息素,紈绔子弟們見慣了送上來的貨色,難得看到這種愛搭不理的清白良家子,惡趣味十足,畢竟逼良為娼總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次聚會的蟲大多是流連情場的浪蕩子,除了坎特斯還有幾個雄蟲也看上了蘭瑟,但是礙于坎特斯的情面,他們不好開口。
剛剛坎特斯頭也不回走了,他們還以為蘭瑟不識好歹被厭棄了,正心癢難耐地打算接手,就看見會所經理拿著一套衣服屁顛屁顛地跑進來,對著蘭瑟噓寒問暖,末了還說什么坎特斯發了話,要讓蘭瑟“完完整整”地從會所里出去。
坎特斯眼光高,很少看上誰,但也算得上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他們哪里見過坎特斯對誰這樣上心過?
坎特斯是他們之中最惹不起的,平日里雖然在一起玩,但是能在坎特斯身邊說上話的只有布萊恩。
布萊恩撥弄著手中的光腦,意味不明道:“坎特斯的心思向來難猜,這些年來你見過他看上誰?”
問話的蟲聽出了言外之意,當即笑開了:“沒錯,坎特斯可不是鐘情的種,玩玩就膩了,果然還是你最了解坎特斯,不然怎么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呢!”
布萊恩瞥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沒說話,光腦上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他這方,坎特斯忽然中斷了聊天。布萊恩視線望著不遠處的蘭瑟,刪掉了光腦上已經打好的話。
蘭瑟確認坎特斯收到了消息后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他沒事時間可以浪費,他必須盡早趕去醫院。
這家會所位于市中心最豪華的地方,寸土寸金,附近根本就沒有公共交通,蘭瑟一狠心叫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內的暖氣很足,他身上的衣服是新的,長款的大衣,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摸上去很舒服很厚實。他來的時候只穿了一件襯衫和外套,衣服穿得太久了洗了很多次已經不太保暖,冷得連手指都僵住了,現在卻很暖和。
他剛剛向醫院確認過了,雌父的賬戶里確實收到了二十萬,這筆錢足夠支付雌父的手術和各項費用。有了錢剩下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不用每天打好幾份工,不用擔心醫院的催繳單,不用想方設法地去賺錢……仿佛一瞬間卸下了沉重的包袱,沒有絲毫真實感。
他拿到了錢,這筆錢遠超他的期待,如此輕松甚至沒有付出任何代價……
車窗上因為溫差起了一層白霧,蘭瑟望著那層白霧發起了呆,直到司機提醒他下車才如夢初醒地推開車門。
車外的冷風讓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不少,蘭瑟按照著重復過無數遍的路線來到了18樓,他到門口時正好遇見護士查房。醫院里的護士幾乎都對蘭瑟臉熟,長得好看的蟲到哪里都容易被記住。住院這么些天了,護士們大約知道些蘭瑟家里的情況,知道他打零工為雌父治病,每次都是急匆匆來急匆匆走,所以對他雌父也多有照顧。
“蘭瑟你、你你來了啊!”
要不是這張熟悉的漂亮臉蛋,護士都不敢相信面前的是蘭瑟,這一身名牌大貨幾乎閃瞎他的眼。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請問我雌父今天狀態如何?”
蘭瑟微微喘著氣,他一路小跑過來,醫院探視時間截至十點,現在已經九點四十多了。護士壓住心中的驚訝,強迫自己把眼睛從蘭瑟那身名牌衣服上移開。
“啊…狀態啊,還可以,晚上吃了點流食,現在已經睡了。下午醫生來查過房了,不過我們還是建議能盡快手術就盡快手術,我知道你們經濟上有困難,但是這病不能拖,你知道的…手術的費用不便宜,還有后續的治療和藥物…你們不是本地蟲,你雌父也沒有醫保,這費用會很……””
“我們立刻手術。”
“……什么?”
護士后知后覺意識到蘭瑟說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盯著蘭瑟,他知道對方一直捉襟見肘,他有些結巴:“立刻手術?”
蘭瑟點頭:“是的,一切按照你們的安排來。”
這話的意思就是已經解決了錢的問題,護士有些驚訝,他的視線再次落在蘭瑟那一身名牌衣服上,內心隱隱有了猜測。
蘭瑟注意到護士的表情變化,他抿緊嘴,側身朝病房門口走了一步。
“不好意思,我想看看我雌父。”
聞言,護士啊了一聲,意識到自己擋在病房門口,他趕緊側身給蘭瑟讓出一條路來。
蘭瑟輕手輕腳地進了門,病床上的雌蟲已經睡著了,他眉心有深深褶皺,即使在睡夢中也不能逃離病痛的折磨,因為飽經風霜,他的面容比實際年齡看上去大很多。
“雌父……”
蘭瑟坐在床邊無聲啟唇,他的雌父身上插著很多管子,這一個月來這些管子就是他雌父維持生命體征的通道。
蘭瑟伸出手隔空碰了碰病床上骨瘦如柴的手,他怕吵醒他的雌父,因為病痛的折磨睡眠已經成為一種奢侈。
“雌父……”
蘭瑟漸漸紅了眼眶。
病床上的雌蟲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動了動,蘭瑟的手宛如觸電一般驟然收了回去,他盯著病床上的雌蟲像是等待審判的罪犯,驚恐又不安。
病房里靜的只能聽見睡夢中痛苦的低|吟,一聲之后再度回歸平靜。
蘭瑟緊繃的肩膀驟然一松。他無比感謝雌父已經睡著了,否則,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向雌父解釋他身上的新衣服和賬戶里巨額存款。
他早就沒有多余的錢買新的衣服,這件大衣更不是在他能負擔的范圍之內。
十分鐘很快過去,蘭瑟深深看了眼病床上的身影后退了出來,走廊里靜悄悄的,值班臺空無一蟲,蘭瑟快步出了醫院,這個時間還能趕上地鐵的末班車。
穿過閉塞昏暗的小巷,踩過下水道旁渾濁的積水,老舊的樓房昏暗又骯臟,生銹的樓梯在腳下嘎吱作響,忽明忽暗的樓道燈下,瘦削的身影終于停下腳步,擰開了窄舊的鐵門。
頂樓的出租屋不到十平米,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角落里圍了一道簾子后的馬桶就是所有的家具。天花頂是薄薄的一層水泥,水泥外是老舊的鐵皮,夏天很曬冬天很冷,雨水太大的時候還會漏水。他買不起隔水材料,用塑料布勉強補上了天花板的裂縫。
蘭瑟脫下外套掛起來,所謂的衣柜就是墻上兩個釘子之間掛著的一條繩子,深黑色的外套筆挺,和旁邊劣質的員工制服形成鮮明對比。
出租屋內很冷,裸露在外的手臂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他端著臉盆出了門,出租屋內沒有水龍頭,用水必須去外頭的天臺。
黑色的腳印在肥皂水中被搓揉干凈,擰干了的襯衫掛在衣架上,被冷風一吹立刻就變得硬邦邦的。
大衣雖然暖和卻讓他渾身不適,臟衣服雖然單薄卻讓他感到心安。不用付出代價得到的東西才昂貴。
他不懂那位大公家的雄子到底想什么,為什么買了他卻不用?
蘭瑟搓揉著有些僵硬紅腫的手指,點開了破舊的二手光腦,他點開星網輸入了衣服的標識。
跳出來的價格跟著一連串的0。
老式光腦散發出來的藍光將蘭瑟的面容映照得顯出幾分發青,天臺的冷風吹得他眼睛發澀。
來錢最快的方法是什么?當然是賣啊!賣給誰不是賣?賣一個總比賣一堆強!
想到雄蟲的話,蘭瑟攥緊了手心,他終究還是做了從前最厭惡的事情,但他找了個好買主。
熄滅的光腦屏幕上映出蘭瑟冰冷的眼,嘴角的弧度不知是笑還是哭。
原來他竟然值得這么多的錢。
蘭瑟再一次打開光腦,從地鐵站到現在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點開聯系界面。
沒有陌生信息也沒有陌生號碼,光腦里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