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羞赧
場面太過混亂,行兇之人利用亂竄的人群早已混跡了進去,消失不見。
裴聿澤手臂受了傷又怕是調(diào)虎離山,一步也不敢離開郁禾。
對于程以璋的問題,他沉默異常,若是沖著他來還好,若是沖著郁禾……
他垂眸看向懷里的郁禾,她還一個勁地往他身后探,他只能扣住她的腰,不讓她亂動。
“讓我看看你的傷!”郁禾固執(zhí)道。
“沒事。”
“這是命令!”郁禾嬌嗔瞪他。
裴聿澤凝神看她,眼底浮上一絲笑意,低聲道:“你生氣時很可愛。”
郁禾驀地噎了一下,頓時臉頰如紅燈映,腦中一團漿糊似的。
裴聿澤趁機對程以璋道:“你先護送公主回府。”
誰知郁禾半點不中他的計:“先處理你的傷口!”
程以璋看在眼里,悵然一笑:“公主之名,不得不從,先處理你的傷口。”
裴聿澤看了眼程以璋,只好妥協(xié):“也罷,回公主府宣太醫(yī)吧。”
郁禾終于點頭:“對,外面的大夫,我也不太放心。”
抬頭,見他們都看著自己,裴聿澤看著她的目光更是幽深,她輕咳一聲別過眼去:“再怎么說,你也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
胡太醫(yī)剛進辭驚苑就嚷嚷起來:“少卿受傷了?可是吐血了?我來瞧瞧,我來瞧瞧,只要沒厥過去都不是大事!”
青鳥趕緊扶住師父的手接話:“是燙傷,燙傷,不是吐血。”
“燙傷?”胡太醫(yī)眉毛一皺,一進屋就看到了郁禾,忙是請安,“公主。”
“您老免禮,請進去吧。”郁禾坐在外間。
胡太醫(yī)安撫道:“哦哦,放心,又我在,沒事的,小公主別急啊。”
“我不急。”
“還說不急,大夫最拿手的是什么,望聞問切,先是這‘望’字,瞧瞧小公主這一臉急的。”
郁禾:“”
她絞著手絹,就聽到內(nèi)室一聲悶笑,低沉醇厚,從喉間溢出的一聲悶笑,她窘迫地瞪了眼屏風(fēng),手絹繞得更快了。
青鳥趕緊扶著師父進去了。
金小七繞著一縷青絲,嘻嘻一笑:“這老頭真有趣,對我胃口。”
郁禾臉上還發(fā)燙,臭她:“你們是臭味相投。”
彩鸞補充道:“是一樣口無遮攔。”
金小七不以為恥,反以為傲,攤手道:“那心里藏著事什么都不說豈不是憋死了,說出來,才神清氣爽啊,世上好多事啊,都是你不說我也不說,鬧出來的誤會啊。”
郁禾繞著手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胡太醫(yī)繞過屏風(fēng)走進內(nèi)室,一見裴聿澤就愣了一下:“不是說少卿燙傷了?這滿面的春風(fēng),哪里是受傷的樣子,”說著,他立即自以為看穿了裴聿澤的小伎倆,放低了聲音,“是不是使苦肉計惹小公主心疼啊?”
青鳥的笑容僵了僵:“師父,您這小聲說話,大家都聽到了。”
“哦?是嗎?那我就不用小聲了。”胡太醫(yī)走過去,“我瞧瞧啊,指定給你斷一個讓小公主心疼的程度呀呀呀!”
他抬起裴聿澤的手,驀地瞪大了眼睛,接連驚嚷,被裴聿澤捂住了嘴,裴聿澤凝他一眼,沉默搖頭。
胡太醫(yī)會意快速眨眨眼,硬生生吞了接下來的話。
此時郁禾的嬌聲在屏風(fēng)外響起:“胡老,您可別幫著他騙我,故意夸大其詞!”
“呃,這個,”胡太醫(yī)裝模作樣咳了兩聲,“傷勢不太嚴(yán)重,就是有點麻煩,我先清理一下,清理一下。”
裴聿澤的整條右臂都有燙傷,最嚴(yán)重的部分主要集中在肩膀到上臂這段,饒是經(jīng)驗豐富的胡太醫(yī)都忍不住咋舌:“多好的皮囊啊可惜了,可惜了。”
一直站在裴聿澤身旁的程以璋睜了睜眼,瞧瞧拉著青鳥往后退了退,掩住唇低語:“你師父是正經(jīng)太醫(yī)嗎?”
“”青鳥沒忍住不分尊卑地斜了程以璋一眼,“當(dāng)然!太醫(yī)院院首,醫(yī)術(shù)首屈一指!”末了,她看見眼師父順手捏了下少卿的肌肉,語氣虛了一虛,“我?guī)煾妇褪菫槿擞哪哪!?br />
胡太醫(yī)煞有介事:“哦,很緊實,少卿身子不錯,不錯,小公主很有福氣啊!”他不正經(jīng)地一笑,裴聿澤平靜的臉色變了變,他又正經(jīng)道,“放心,這傷看著可怕,死不了,只要日常護理得當(dāng),再擦一些祛疤膏,將來傷痕會輕淡一些。”
在胡太醫(yī)眼里,只要不是奄奄一息,都是小問題。
雖是小問題,胡太醫(yī)處理起來,還是用了大半個時辰,等出來時,見郁禾還等在外頭,又是不正經(jīng)地一笑:“都是做過夫妻的人,還害羞呢!進去吧。”
郁禾被胡太醫(yī)的打趣染紅了臉頰,還是故作鎮(zhèn)定壓住嗓音問道:“他沒事吧?”
胡太醫(yī)道:“沒事,這幾日體內(nèi)會有一股熱毒,我開個方子,讓青鳥熬了,每日給少卿早晚喝一碗,喝個三天,熱毒散了,傷勢好的快。”
郁禾頷首,正見程以璋也走了出來,一雙好看的眼睛看著她,藏著復(fù)雜的柔情,郁禾不是看不懂,只是不愿意懂。
程以璋也明白,郁禾或許是氣極了裴聿澤,或許也想過一輩子和裴聿澤老死不相往來,但她也確然沒有考慮過她和他之間,他,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nèi),更或許,誰也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nèi),除了
他又往內(nèi)室看了一眼,勾了下唇角,似是苦的,又是不甘心,再轉(zhuǎn)過臉
看向郁禾,又是一笑,這回是豁達(dá)的:“進去看看他吧。”
郁禾是要進去的,然一進去,她就脫口道:“既然胡太醫(yī)說你沒事了,那我讓徐典軍送你回府吧”她愣住了,裴聿澤已經(jīng)合衣躺了下來,那只沒有受傷的手遮住了眉眼。
“郁禾,我頭疼,先在此歇歇。”裴聿澤低低沉沉的聲音從喉間發(fā)出,似是的確有些難受的樣子。
郁禾一急,連忙走過去:“怎么會頭疼?是不是熱度發(fā)作了?”
她才在床邊坐下,驀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肘,輕輕一扯,她便如一陣風(fēng)似的撲向了裴聿澤、
裴聿澤睜開眼,正對上她如小鹿般驚惶的眼眸。
“你”
“還說不關(guān)心我?”裴聿澤擰眉反問。
“啊!我什么都沒有看見!”突然進來的金小七慌忙漏著指縫,捂住眼,“你們繼續(xù),我不打擾了,先回啦!”
郁禾一愣,無端生出一股氣,錘了他的胸口,“哼”的一聲坐起身來,正要發(fā)作,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公子,我家公子在這吧?”
是涂庚。
裴聿澤眼中的笑意頓消,坐起身下床來,沉聲道:“進來。”
郁禾見他方才還一副安閑自若的模樣,此時變得冷肅起來,看著他這樣,郁禾莫名心跳了一下,連忙別過臉去,見涂庚給她行禮,她淡淡說了句“免禮”,就坐到一旁窗下的貴妃榻上,沒有要走的意思。
裴聿澤心知,她是也要聽了,便看了眼涂庚,涂庚自然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便道:“花燈會提早散場了,人太多,行兇之人一溜煙竄進了人潮里,實在沒找到。”
這是裴聿澤預(yù)料之中的事,所以他沒有刻意支開郁禾。
“那現(xiàn)在怎么辦?”這句話是郁禾問的。
裴聿澤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道:“只能先讓他們查著。”
郁禾低一回頭,擰眉道:“敢對我們出手的,會對我們出手的,絕對不是泛泛之輩,會不會是段家之人?”
裴聿澤平靜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一直以為郁禾天真單純,不諳世事,原來她也想到了,可裴聿澤沒有告訴她,憑今時今日,即便段家之人有心也無力,除非有人在背后扶持。
或許順藤摸瓜能查到今日在圍場上暗中對他下手的人。
這個想法,程以璋也隱約想到了,他沒有走,跟著涂庚進來了,原本也是想聽聽結(jié)果,聽到郁禾這樣問,又見裴聿澤朝他看來,他心下了然,看來兩人想到一塊了。
“我跟你說話呢,是不是段家之人?”郁禾不悅地輕輕拍了下裴聿澤沒有受傷的手臂,語帶嬌嗔。
裴聿澤不想她牽扯進來,含笑道:“嗯,或許,我會派人去查段家。”
郁禾被他這么一笑,晃了神,突然站了起來:“嗯,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裴聿澤和程以璋目送郁禾出門,聽到彩鸞叫嚷的聲音:“公主,咱們院子在這邊,你走錯道了!”
裴聿澤垂眸唇角輕勾,程以璋望天呼出一口氣,咬牙切齒:“裴少卿,小心樂極生悲。”
“多謝關(guān)心。”裴聿澤淡淡回他,走到床邊,看向涂庚道,“今日的事別跟主君夫人說。”
涂庚了解:“正好,公子就有理由住在公主府了!”
————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傅相惱怒地掃落一桌的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在安靜的夜里動蕩驚懼,抬眼見傅廷攸魂不守舍,鼻子一哼,“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你的小公主!”
傅廷攸百無聊賴地垂眸:“爹,放心,僅憑一枚小小的銅幣,他查不到什么,更是無從查起。”
傅相白他一眼,心知的確如此,還是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你給我離那個段家遠(yuǎn)點!他們一家都是瘋子!別惹來一身騷!”
“我有分寸。”傅廷攸沉聲道。
“你有分寸!我看你是頭腦發(fā)昏,對小公主還沒死心!我早跟你說過,女人是禍水!羲和公主更是禍水中的禍水!”說著,他站起身,走到傅廷攸跟前,鄭重嚴(yán)厲地瞪著他,“最近你最好低調(diào)點,別去招惹裴聿澤和公主。”
傅廷攸見老爹氣得很了,不得不起身安撫他:“爹,你放心,即便他裴聿澤查到什么,我也能讓他查不下去,以絕后患。”
傅相凝視著他,見他胸有成竹,也明白了一些,沉聲道:“若是如此,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