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卡bug
“BOSS, 您醒了嗎?”琴酒坐在床邊,注意到川島未來好似從夢中掙扎著清醒過來的神情,當即輕聲問詢。
模糊的聲音逐漸清晰, 川島未來緩緩睜開眼, 昏暗的燈光率先照入眼底,暈開淺色的毛茸茸的光邊。他又適應了片刻后,才注意到四周封閉的環境。
沒有門, 沒有窗, 只有一座樓梯通往頭頂的暗道。四周的柜子里倒是裝滿了武器和醫療用品,甚至還有半墻的干糧。
很明顯,這是一個藏在室內的安全屋。
染血的外衣更換了, 手上和臉上的血漬也被清過。旁邊的琴酒神情緊繃地看著他,看起來就像是時刻準備綁架個醫生,治不好就死的那種。
“您昏迷兩日了, 感覺還好嗎?”
“已經沒事了。”川島未來從床上坐起, 渾身清爽舒暢。系統已經清除了懲罰的負面狀態, 現在的他相當于一鍵復原。
但是琴酒的擔憂依然使川島忍不住笑起,簡單地解釋兩句后,就把吐血這件事輕描淡寫地掩蓋過去, 反而發問:“咒術界那邊還順利嗎?”
川島可還記得他被系統薅走前都聽到了什么, 琴酒顯然是被他安排到咒術界潛伏去了。雖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安排了啥, 但是沒關系, 這點小事一問就懂。
琴酒沉著匯報, 眉眼森然, 透著股冷意。
“一切順利,屬下已經成功潛入了盤星教。接下來只需要阻撓星漿體和天元的同化,就可以一舉讓咒術界陷入混亂之中。”
“咒術師的能力古怪, 正面應對不易,只能委婉行事,果然還是太慢了嗎?如果您需要,屬下會加快進度。”
哦豁!
說心黑還得是酒廠黑,場內場外一結合,川島已經完全明白了。
黑貓白貓,抓到耗子便是好貓。
要是橫濱建設不成功,那就把其他世界拖下水,大家一起亂怎么不算是平等呢?
青年若有所思地頓了頓:“不用著急,咒術界就按照現在的節奏進展便好。我倒是對組織的發展有些想法。”
“所以,您要回歸了嗎?”琴酒手指不明顯地收攏,面上倒是一片沉靜。
川島還沒說什么,系統倒是先炸了。
它實在是被想一出是一出的玩家搞得心態崩了。反正契約已經被毀得七七八八,它現在什么要求都沒有,只想把拒絕回溯的玩家趕回橫濱,保住岌岌可危的世界屏障。
【請玩家遵守約定,立刻返回橫濱!】
【請玩家趕回橫濱,保護措施將在四天后失效。】
平板但急促的電子音就像火警那樣滴滴滴地炸響,川島未來眉頭一跳,敷衍地安撫它:【馬上馬上,不急不急,怎么都還有四天呢~】
然后注意力一轉,川島看向琴酒,態度明顯就認真多了。
“回歸組織暫時還不是時候,至少不是現在。”晦暗的金瞳仿佛吞噬了所有光輝,霎時變得幽暗起來。像是試探,也像是孤注一擲地,驟然冷淡下來的聲線回蕩在密室里。
“琴酒,你是忠于我,還是忠于組織?”
沉默頓時扼住了雙方的喉嚨,琴酒眼睫微顫,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半跪下來,神情肅穆到堪稱莊嚴。
“忠于您,毋庸置疑。”
假如琴酒是獨自廝殺著走向今日,那么一切的榮耀和忠誠都只會獻給組織。但按部就班的人生增加了意外,他們是生死相依的伙伴,是親密無間的兄弟,是彼此支撐著從谷底爬上頂峰的君臣。
“縱使會顛覆現在的組織,也一樣嗎?”
“一如既往。”細水長流的溫情鑿破了冷硬的外殼,琴酒肩膀忽似地放松下來,恭敬的神情隱沒,從裂隙里泄露出曾經作為朋友時,作為黑澤陣存在時的肆意。
“哈,已經是首領了,就不要像小鬼那樣撒嬌了。”
川島目光細致地描摹面前人的每一個細微表情,在得到回復后,骨子里的懷疑和不安被平息,微小的滿足如鳥兒躍上枝頭,快活地爬上川島的眼角眉梢,他心滿意足地瞇了瞇眼。
真好,屬于他的,沒有被烏丸蓮耶污染的,站在他這一方的同伴。
揮揮手讓琴酒湊過來,他低聲把自己的想法吐露。
“……這是你真正的意愿嗎?”黑澤眉頭下壓,神情隱隱寫著不贊同,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被人脅迫了。
但是川島未來點點頭,很認真地再次肯定:“是的,我想這么做,為了長久的穩定。”
兩道意見撞在一起,許久后,永遠都會率先妥協的黑澤陣無奈點頭:“我明白了,我會去做。”
轉型么?那將會是一場龐大的腥風血雨啊。沉重且復雜的各種操作開始像旋風一樣在琴酒的腦子里攪動,他頓時覺得有些頭大。
而任性提出要求的家伙卻在一旁沒心沒肺地吃東西,冷不丁地突然冒出一句話。
“其實還有一件事,一件特別特別簡單的事情……”
琴酒:“……是什么?”
川島像是許愿一樣雙手合十,期待地看著琴酒。
“我的貓!!”
——————
最開始的計劃被太宰打破之后,川島未來也就放棄了將幸運寄給織田作的想法,轉而把貓貓暫時寄養在了寵物店里。
那不只是他的貓,那是他的乖崽,他的治愈源泉!再吸不到貓他就要發瘋了!
寵物店里面一人一貓親親熱熱地抱在一起,相思成疾的傻爸爸在甜膩膩的喵嗚喵嗚下徹底失智,大手一揮買下了店里所有的貓條!
川島未來感動地捏捏幸運的爪爪,又把貓貓整個舉起來,蓬松的絨毛非常扎實地溢滿掌心,戴上了十八層濾鏡的鏟屎官枉顧事實地深沉下結論:“瘦了。”
“喵~”幸運晃了晃雞毛撣子似的貓尾,側著腦袋,一雙貓眼無辜又天真,就像是全世界最乖的崽。
“嗚!可愛~”川島登時發出了被擊中的哀鳴,滿臉幸福地用臉頰和貓貓貼貼。
看看貓貓欲拒還迎地推推拉拉,又看看已經失智吸貓的昏君BOSS,在旁邊又出錢又出力,拎著幾大袋貓糧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到的琴酒:……
硬生生從一只貓身上看到了禍國妖妃的潛質。
禍國妖貓幸運抖抖毛,撅屁屁伸了個懶腰,又懶洋洋地鉆到川島懷里蹭來蹭去,找到個舒適的姿勢又躺下來。
小貓咪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良久,終于恢復智的川島抱著貓,笑盈盈地轉身:“琴酒,走吧,去做個小實驗。”
然后琴酒就開了一下午的車。
不難,只是從米花町到橫濱,再從橫濱開回米花町,就這樣反反復復走了三圈而已;只是每一圈都要換一輛新車而已;只是開車結束連口熱飯都沒吃上就被趕回咒術界繼續工作而已!
琴酒完全、一點、也不介意!
系統也完全、一點、也不介意!
系統很冷靜,作為異能產物的它怎么可能破防呢?不存在的,代碼紊亂的感覺一定是機身過熱導致的幻覺。
所以為什么這個保護措施還可以卡bug啊!
第一圈:
進橫濱【保護性屏蔽措施已重啟,數據保護中】
出橫濱【屏蔽已暫停,請于七天內返回橫濱以重啟】
川島點頭:很好,倒計時可以重計。
第二圈:
按著米花町的官員的頭,給橫濱市長發了張邀請函。
進橫濱【……已重啟……】
出橫濱【獲得出行由,判定通過,請于七天內返回橫濱避免關閉保護措施。】
川島感嘆:不錯,只要由正當就可以出門。
第三圈:
川島未來黑進橫濱政府新搞的辦公系統,職員的任何調動安排都會在系統更新。因為真的非常非常新,這玩意兒其實還沒有和上邊對接,只在橫濱市內啟用了。
然后他動用權限給自己排滿了長達兩年的外出行程。別問,問就是考察學習先進城市,公費出長差。
進橫濱【歡迎回歸】
出橫濱【……滋啦滋啦……由核驗中……滋滋……祝您旅途愉快!】
川島滿意微笑: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系統:啊?這都行!
第102章 第102章 兩年后
兩年時光一晃而過, 只匆匆地抬眼,便從流風回雪又盼到了繁花溢滿枝頭。
中島敦任勞任怨地舉著小紅旗,身后跟著一連串戴著小黃帽, 穿著紅馬甲的小孩子, 扯開嗓音囑咐到:“馬上要過馬路啦,必須拉好前一個人的衣服,不要松手, 也不要脫離隊伍!”
小孩子們嘰嘰喳喳地鬧成一團,
“不要,我要和咲樂站在一起!”
“不可以,你的位置在后面。”
“嗚嗚嗚”
“快點啦, 不要哭了,不然龍之助會生氣的。他會把你一下子吊起來,甩來甩去!”
禪院惠頂著海膽似炸開的毛毛, 認真地恐嚇道, 臉上胖嘟嘟的肉肉都跟著嚴肅地抖了抖。
嫩黃色的幼崽哭得更大聲了。
“哇!我不要龍之助!”
下一刻, 米色的衣帶就把他整個吊了起來,抖了抖,仿佛惡魔低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哦?就是你在呼喚在下嗎?”陰森森的芥川盯著完全不聽話的小鬼頭, 發射出教導主任的瞪視光波, 成功地把小鴨子們嚇得一哆嗦。
“紅燈快要結束了, 還不快點排隊跟上?”
他殺雞儆猴地把吊起來的小崽子提溜到旁邊, “還有不聽話的就會像他一樣, 之后也不用排隊了, 直接跟我一起走。”
話音剛落,剛剛還鬧騰不行的小鬼頭頓時一個比一個乖巧。
禪院惠遞給小伙伴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扭頭就開開心心地牽住了咲樂的衣擺。徒留小伙伴含著眼淚憤怒地喊:“這不公平!不公平!”
然而注意力完全轉開的惠惠已經顧不上他了, 他驕傲地和小伙伴炫耀:“今天公園郊游,爸爸給我做了炸雞便當哦。”
“誒,好好,織田作又煮的咖喱,我吃過好多次了。”咲樂認真地思索,“我今天還帶了小蛋糕……”
“餅干你們要嗎?是櫻花味的!”
“哇,櫻花!”
…………
芥川走在隊伍最后面,確保沒有一只小鴨子會掉隊。他無比心累地看著政府家屬幼兒園的一群小鬼,萬分懊悔竟然因為一時失察抽到了紅簽。
可惡,他討厭小鬼!
中島敦揮舞紅旗帶隊。夢野久作就抱著棉花娃娃,含著棒棒糖跟在他旁邊。小孩剛要回頭對芥川做鬼臉,然后就被敦拍了拍額頭。
“不要刺激芥川啦。他要打你的話,我可攔不住。”敦虛弱地勸阻,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一只即將沖出去的小孩,隨手塞回隊伍里。“不行,綠燈也不可以直接沖出去。”
“哼哼,那我就對他用異能力。他才不敢打傷我呢!”夢野晃晃他的小腦袋,頗為自得。
“那也不可以!太宰先生會生氣的!”
久作一口把糖咬碎,咔嚓咔嚓地就像是在咀嚼某人的骨頭,重重地扭頭,非常大聲地道:“哼!”
小少年的臉像苦瓜一樣皺成團,內心悲愴,曾經的什么孤獨寂寞全都不翼而飛,敦現在覺得自己一個人也挺好的。
還沒長大就已經扛起家庭重擔的敦,作為最有常識的人,混在三角形里真的好心累。
所以他們這個組合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解散啊!久作道歉結束了,結果川島先生卻出差了,然后他們的綁定關系沒人拍板解散,就硬生生地持續到了現在!
真的沒有人同情一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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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期間,得益于政府和Mafia的暫時休戰,以及黑手黨勢力的迅速收縮,橫濱迎來了珍貴的和平發展期。
各種民辦公辦的學校都陸陸續續地修建起來,既有專供普通兒童的通識教育,也開設了針對異能力兒童的異能班。
宣傳上也不再將異能力作為機密封鎖,而是嘗試通過科普和獎勵,引導民眾從畏懼異能力到正視異能力,最后習慣異能力。
后來不少家長還主動帶崽做個異能力檢查,也不是為了獎勵,就是好奇能不能開出個盲盒。
文學大賽舉辦了兩屆,出版社賺得盆滿缽滿。政府的雜志和舉報郵箱依然被投稿塞得滿滿當當。
整體流程已經非常清晰了,投訴塞給武偵,投稿塞給編輯部。
武偵大腦名偵探氣得揮舞拳頭:我們是回收站嗎?要鬧了!我真的要鬧了!
編輯部碩果僅存的員工,織田作之助和因為送葬組聞名的山下志野,面對雪花般飛來的信件也感到很絕望: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但是他們的訴求注定沒法兒解決。所有瑣事壓下來,忙得焦頭爛額的秘書安吾壓根沒法兒共情,日常對著種田長官發出深情呼喚:長官,菜菜,撈撈。快借點人來用一下~
而太宰也沒能閑著。按來說,作為無編制人員兼未成年,他應該是沒什么事做的。但是在川島離開之前他負責查稅去了呀!還是Mafia的稅!
這得多大能耐才能去收Mafia的錢啊!(震聲)
一事不勞二主,被織田作和安吾用友情綁架的太宰痛苦地管起了稅務,管著管著又兼顧了個財務。現在每天更想死了,還想把數學不行的下屬填進東京灣。
啊,對了,張口就要錢的也可以一起填進去!
至于在橫濱鬧事過的各種異能力者,罪無可恕的死刑,罪無可恕但是有價值的服勞役再死刑,可以寬大處的就純粹服勞役。
總之路過橫濱的哪怕是一只狗也得抓進來汪兩聲看個門再走。
負責執法和暴力機關的則是中原中也親友團。
一只離群后茫然若失,然后被忽悠著從牧羊犬跳槽為警犬的重力使。一只搞了事卻被遺忘在一邊,后來更是被太宰劇透了一臉的蘭波。一只還沒搞事就先被蘭波抓回來鎮壓的魏爾倫。
就這陣容,哪個犯人能跑得掉啊?!
他們倒是挺閑,而且隨著治安好轉,有著越來越閑的趨勢,就被看不過眼的太宰轉手丟了個警衛部的任務。
帶著新兵蛋子的三人組對柔弱的下屬如何狠心操練暫且不提,帶著一堆異能力小崽子的福澤諭吉覺得自己很有話說:孩子固然是可愛的,要是不用他來看護,就更可愛了。
武偵社長神情嚴肅,義正辭嚴:如果再沒有假期,亂步會鬧的,真的會鬧的!
而尾崎紅葉和戀人間貫一,以及與謝野晶子則致力于重建混戰后的醫療體系,每天同樣忙得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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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大家都很忙碌,所以特意擠時間出來,一起春游便顯得格外難能可貴。
把小孩拋給小孩管,終于閑下來的大人齊聚櫻花樹下,捧著杯子抿上一口清香的茶,終于感覺整個人活過來了。
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一陣清清爽爽的微風,一段愜意悠長的好時光。
涼風拂過,將花瓣送入河中,許久后又在下游被一只手撿起,隨意地搭在了貓咪的鼻尖,引得貓貓抽抽鼻子,然后猛地搖頭甩開。
川島將束起的長發從貓爪中抽拉解救出來,自斟自酌地飲下半口清酒,曾經周身的焦躁就像是被春風揉化吹散了,只余下悠長假期后慵懶的倦意。
壞心眼的市長先生如此點評他辛勤的下屬:真好啊,看著別人忙忙碌碌,就覺得假期變得更有意義了。
第103章 第103章 偵探貓貓x幸運貓貓
率先發現變化的, 是橫濱街頭流浪的狗。
曾經把他們揍得抱頭鼠竄的貓它回來了!!而且打得比以前還兇!
痛定思痛的狗子紛紛避開某戶罪惡的房子,就連那條街的垃圾桶都不去翻了。
然后發現不對勁的,就是日常投喂狗糧的愛狗人士。這個投喂點離各區的狗子都近, 非常容易蹲守到沒絕育的漏網之犬, 所以日常都會有成員在這里輪值。
然而一連好幾天,來吃飯的狗子數量竟然銳減。于是希望調查真相的委托就發到了武裝偵探社。
“啊啊,可惡, 我們的定位已經變成街邊的三流偵探事務所了!”亂步揉亂自己的頭發, 清透的眼睛百無聊賴地觀察汽水中的玻璃彈珠,今天的珠子是漂亮的金色。
“亂步先生,請不要消極怠工, 我們的任務還有很多。”國木田獨步奮筆疾書,艱難地從屎山般的投訴以及臆想中的陰謀里,找出有價值的舉報來。
他覺得偵探社十分有必要雇傭一個文員, 就算破不了案, 能給這堆信分個類也是好的, 全部翻一遍真的太浪費時間了。
“啊啊,不要!”亂步斷然拒絕,整個人向后一靠, 液體似的癱軟在椅子上, 眼睛望著天花板發呆。
國木田無奈搖頭, 社長不在的時候, 亂步先生的積極性約等于零。他將篩選后的信件分成幾堆, 又抬出新的一箱來信。
然后亂步似乎預見了什么, 騰地一下跳起來,大聲宣布:“我要出門!快給我個外勤工作啦!亂步大人要去領取獎勵了!”
“外勤?”國木田獨步腦筋一時沒跟上這個轉變。外勤任務是挺多的,但是大部分都需要一些準備, 找到合適的也沒那么快呀。
也就在這時,一封顯得有些趣味,但又沒什么難度的委托書,就那么清清爽爽地從雜亂的信堆里飄了出來。
很好,不血腥不復雜,沒有政治斗爭,不需要部門協調,也不像找貓找狗那種要逛遍小半個橫濱……總之,很適合散心的樣子。
國木田頓時眼前一亮,把委托書遞給谷崎潤一郎:“亂步先生就拜托你了。”
亂步立即小跑跟上,推著谷崎的后背就往外走,催促道:“快走快走快走,今天會有驚喜的~”
……
這也是為什么川島未來一大清早的,就聽見了亂步貓貓扒拉他家房門。
房門剛拉開一條縫,名偵探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手動推開,直氣壯地擠進房子,大聲地喵喵叫。
“我是第一個發現你的!太過分了,竟然躲貓貓躲到了國外,這分明就是犯規!”
“不過無所謂了,你沒說結束時間,所以最后還是亂步大人贏了哦!甜甜圈呢?甜甜圈在哪里?”
亂步繞著他轉來轉去,綠色的眼睛寫滿了求夸獎三個大字。仿佛不含任何苦澀余味的青檸蘇打水,時光都正好定格在最生動的那一刻。
川島頓時回想起離開前特供的hide and seek主題甜甜圈,以及他確實把這個當做游戲逗了一回名偵探。他苦惱攤手,萬分無辜地說:“可是甜點師都不在橫濱了,甜甜圈當然也沒有了呀!”
亂步當即就要譴責市長先生的言而無信,但是在他開口之前,所有的埋怨都被輕輕地堵了回來,變成咕嚕嚕冒泡泡的喜悅。
“好久不見,再見到亂步真是太好了。”
笑容溫和的青年坦率開口,神情真摯,話語動聽,三兩下就把炸起的毛毛給捋順了。
“你是第一個找到我的,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大人,無論是毅力還是聰慧都無人能敵。不知道渺小如我,是否有幸請你吃個飯呢?”
下一句話更是讓亂步顧慮全消。
“無論是什么都可以,至于社長先生那邊的,我會負責解釋的。”
名偵探贊賞地看一眼非常會做人的川島市長,矜持地點點頭:“那就給你這個機會吧~”
緊接著亂步話鋒一轉,狀似不在意地提起:“那么我可以叫別人一起嗎?未來知道的吧,很多人都在等你哦~”
川島未來安靜垂眸,指節彎起,按著唇陷入深思。
他此次回來自然做好了見到故交的心準備,只是大家一起吃飯……
真的不會繞著桌子打起來嗎?
而且人數是不是可以坐好幾桌了?他不太擅長同時和一堆人說話啊……
“所有人一起的話……”未來努力調用對聚餐活動的貧瘠想象力,猶豫著吐出一個建議,“那就露營燒烤?”
“可以!就這個了!”亂步直接拍板定下,目光在屋子里轉了兩圈,就目標明確地窩進了沙發,從茶幾里摸出了游戲機和小零食,美滋滋地拆開,啊嗚一口咬下。
未來是個會享受的人,就連零食都是最高級的。偵探貓貓吃得心滿意足,還不忘囑咐谷崎:“谷崎,你可以去交任務了!那些狗沒有被抓走,只是因為打不過貓,所以不敢過來而已啦!”
谷崎又好奇又迷惑:“啊?還有貓這么強嗎?”
回答他的是一團從二樓飛躍而下,靈巧地一腳蹬到他臉上的毛茸茸。蒲公英似的貓毛亂飛一氣,嗆得谷崎連打好幾個噴嚏。
“喵~”
證實了自己實力的貓貓慢條斯地舔舔爪爪,繞著川島未來走一圈,邊磨蹭他的小腿,邊甜甜地咪咪嗚嗚,直到被抱起來才算是消停了。
“幸運嗎?”川島未來摸摸自家的大貓貓,驕傲開口,“真的哦,因為流浪狗很危險嘛,所以她在保護我哦。”
“所以也麻煩谷崎轉告那個組織,絕育不代表隱患消失了。如果真的熱愛流浪狗,就應該領養,而不是投喂。成群結隊的野犬可是很危險的,他們在助長這種風險呢。”
谷崎愣了愣,隨后連忙答應下來,走之前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看。
川島未來目送他離開,笑容不變。手指溫柔地在絨毛間穿梭,然后被貓貓翻身一把抱住,親昵地用牙齒摩挲,力道比棉花還輕。
強大么?川島低頭看向懷里的傻貓,笨到舍棄一切跨越時空,就沒想過很可能根本找不著他嗎?
明明應該是不通人情的咒靈……
明明,連名字都沒有取過。
“叫幸運也挺好的,對吧?”未來忽然喃喃自語道,回應他的是貓貓直接摁到臉上的一腳。
第104章 第104章 溫柔以待
還好選擇了露營燒烤, 所有人都能找到事情做,不至于圍在一起尬聊。
川島未來扶著帳篷的一角,看著織田作之助抬手把整個帳篷支起來, 他只用負責蹲在原地起一個裝飾性作用。
“您回來真是太好了, 之后還會出遠門嗎?”織田作語氣平淡地開口,就像過去的兩年時光,只是檐下掠過風鈴的微風, 自然而然地流逝, 離開之人也終有一刻會折返。
“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走了。”川島放松地打了個哈欠,單手托著下巴,眉目困倦, “私事已經處好了,之后會專注在橫濱的事務上。”
“這樣啊,那您什么時候把工作接手一下?”幽怨的聲音從他身后陰森森地往上飄, 一瓶冰凍礦泉水越過肩膀舉到面前, “我可是全年無休地工作了兩年呢, 川島先生。”
未來頭往后仰,仰視秘書先生陰沉沉的表情,輕快地叫他:“安吾也來了, 我還記得兩年前最后一次聚餐, 好像也是燒烤來著, 在海灘上。”
安吾面無表情地用冰水凍他的臉, 硬邦邦地說:“您也知道過去兩年了?”
織田作倒是有些困惑:“兩年前有過嗎?”
“這是秘密。”川島笑瞇瞇地搖一搖手指, 把冰水接過, 拉著安吾一起坐下了。“現在不就是休息嘛~你可以負責監督織田君干活,順便偷懶。”
“說得太直白了。”安吾吐槽道,但是身體格外自覺地不動如山。
織田作聳肩, 并沒有什么異議。川島未來望著他行云流水般不急不慌的動作,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
以前的世界,終末的世界,對此刻的世界來說,都只是虛無的可能性罷了。知道這個秘密的例外,有兩個人已經是超乎預料了。
安吾,以及太宰治……
想到后者,復雜的嘆息總是會率先涌上心頭,隨著肺部的舒張而吸入,再緩慢地吐出。
敵人嗎?已經不再是了……
那朋友呢?似乎又比那更加陰郁,有如潮濕土壤里彼此糾纏著的藤蔓,相似又不同。
“話說太宰不來嗎?”川島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他花了一周時間,把該見的人都見了一遍,然后才提出聚餐。大部分人都很順利地見到了,只有太宰始終躲著他,完全逮不著身影。
“說是會晚點到。”織田作回答。
川島若有所思點點頭,那他就只能晚點走了。
…………
太宰確實晚了許久才露面。
直到月上柳梢頭、眾人早已吃飽喝足,收拾殘局時,才悄然出現。
彼時蘭波已經用異能力裝著興奮醉酒的中也,像提著貓箱似的,拉著魏爾倫先行退場。
緊隨其后的是武偵眾人,亂步滿意地指揮福澤把小蛋糕全部打包帶走,還順手把敦和芥川當做勞動力給拉走了。
最后離開的則是最早環繞在川島身邊的人群。
按順序是尾崎紅葉率先告辭。
緊接著禪院甚爾喊著回家看兒子,施施然起身離開,走到一半不忘回頭確認他的上班時間。
因為保護對象不在,甚爾感覺自己就像是放了兩年的帶薪育兒假,已經完全不記得還要上班的感覺了。
最后織田作之助與坂口安吾不放心地離開,只余下川島未來坐在帳篷前,仰望夜空,鬢邊的發絲被夜風揚起,肌膚在月光下如同鍍上一層銀輝。
等到所有人員走空,川島未來才提高了一點音量,含笑道:“可以出來了吧,太宰君?”
林間的陰影婆娑,半晌后,黑色的皮鞋從陰影處踏出,逐漸顯露出一截高挑的人影。風衣挺括,袖口衣領處依然裸露繃帶,但神情舒朗,目光溫和,如同曾經的黑暗已經完全塞入了光明的畫皮之下。
“好久不見,未來。”太宰緩步走到他身后半米的位置,輕聲問,“你賭贏了嗎?”
“嗯,贏了哦~”川島未來聲音含笑,他沒有回頭,依然注視著明月,神色柔和得幾乎要融化在月色里。
“太宰君呢?”
“誒?我可沒有賭博的愛好,倒是快要實現的心愿又被未來給破壞了。”太宰抱怨,雙手揣在口袋里,身體已經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如同青竹般挺拔。
“這樣呀……”川島嘆息,指尖在細葉中流連,“我很抱歉,我沒想過你會來到這邊。”
他終于轉過頭望向太宰治,目光盈盈,流金般的眼眸比月色更柔和,更純澈。
聲音順著夜風飄進他的耳中,就像是裹著糖衣的毒藥,出乎意料的話語讓太宰心跳驀然漏了半拍。
“在這個世界里,會覺得寂寞嗎?”
寂寞么?太宰無謂地笑了笑,扒在臉上的笑容就像是一張溫和的假面。與世界無關,確切地說,無論是哪一邊,他都會恍然間覺得無趣。
“還好?”
“是嗎?”川島將碎發別到耳后,然后向他伸出手,手心朝上,指尖自然收攏,這是一個邀請的姿態。
“來坐一會兒?”
太宰低頭盯了他半晌,終究是往前幾步。剛坐下,一杯清酒就遞到了面前。
“別嫌棄,你來得太晚,只剩下這個了。”
很奇怪,感覺真的很奇怪。這些動作無論是安吾還是織田作來,都很正常,但是讓川島未來做的話,就只覺得哪里都散發著讓他不適的氣息。
太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避開了酒杯,反問道:“你消失是去進修說話的藝術了嗎?”
“這倒沒有。”川島未來看他不喝,想了想,干脆自己喝。他用雙手捧著玻璃杯,就像喝茶水般慢吞吞啜飲。
他今天已經喝了許多酒,本就在醉酒的邊緣,如今更覺得熱氣在胸腹間暖融融地傳遍全身,有種踩著棉花的暈眩感。
川島搖搖頭,非常隨意地將過往拋出:“準確來說,是去看病了。”
“病?”
“嗯,心醫生。我之前的狀態不太適合回歸,容易沖動,需要調整一下。”
太宰無言。像是貝殼那般自我剖白,袒露內心,對他們這類人而言,所需要的勇氣甚至超越常人去自.殺。
“你的記憶融合了嗎?變化很大。”未來探究地打量他,既不像是一無所知的青時宰,也不像是沉重絕望的首領宰。
“誒?會很明顯嗎?”太宰拖長了尾音,像是被發現換了口紅的jk,神情剛要露出偽裝的欣悅。
下一刻他就再次被話語擊中,虛弱地用手掌捂住了眼睛,發出了快死掉的悲鳴。
“很明顯哦~被生活溫柔以待了呢,太宰君。”
“不要說這種恐怖的話!”
未來才不管他是不是破防了,自顧自地欣慰道:“所以光明這一邊也沒什么不好的對吧?”
語畢,他就像是個小孩子似的,點點頭肯定自己,碎碎念:“沒錯,我果然做得比森鷗外好,也比之前每一次都好……”
太宰終于知道是哪里不對了。他一臉好奇地湊到川島面前,端詳看似非常冷靜的市長先生。
果然,視線已經渙散了。
他有些新奇又有些無奈:“你喝醉了,未來。真是的,不要隨隨便便就超過飲酒的界限啊,你就是故意的吧?”
未來懵懂歪頭,忽然伸手在太宰頭頂比劃了一下,然后僵硬呆滯了幾秒。
“嗯?怎么了?”太宰剛要順著他的視線去看看發生了什么,就瞥見未來抿唇不服氣地盯著他的發頂,雖然極力保持冷靜,但顯然一直非常幼稚地耿耿于懷。
“你又比我高了,這不公平。”
太宰頓時笑了起來,捂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原來你一直都很在意的嗎?完全看不出來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呢,我之后還會更高哦,但是未來你已經長到頭了,好可憐哈哈哈哈……”
不滿意被嘲笑的川島未來用死亡眼神盯住他,生氣地想,這個小伙伴不能要了。
他撲上去,捂住太宰的嘴,物阻斷笑聲,但沒散去的笑意依然堆積在鳶色的眼底。于是他又加了一只手擋住太宰的眼睛。
討厭的笑徹底消失,川島滿意了。
于是心智退化版未來慢吞吞的起身,扭頭,步伐穩重地鉆回帳篷,然后果斷地把拉鏈拉上,大聲地宣布。
“今晚結束了,再見!”
被一個人關在帳篷外的太宰:……
救命,更好笑了!
他頓時懊惱今晚出門沒帶手機,可惡,竟然沒能拍下來!
太宰在外面又等了等,帳篷里面什么聲音也沒有傳出。他猶豫片刻,輕易地拉開了帳篷的拉鏈,帳中人已經睡著了。
側躺著,蜷縮著,臉頰壓在右手的手心里,縱使酒醉,呼吸也輕到沒什么聲響。
他們所選的營地位于郊區曠野。四下黑影幢幢,人鳥聲俱絕,唯有蟲鳴聲聲,月色潔白,灑落一地。
太宰把川島的口袋都翻找了一遍,沒有手機,只有車鑰匙。真糟糕啊,他心想,那就連召喚安吾都做不到了。
川島無知無覺地深睡,沉沉地,恬靜地,好似拋卻了所有憂慮般酣眠。
太宰蹲在他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抬手輕輕地在他臉頰上按壓出一個小窩,屏息以待。
依然靜謐無聲。
于是太宰也像是被按了暫停鍵般安靜下來。他在旁邊找了個角落躺下,雙手搭在腹部,望著帳篷的塑料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月明而星稀。
漸漸地,睡意籠罩,他閉上眼陷入了淺層的假寐。
許久后,川島未來睜開眼,沒有驚擾太宰,他安靜地翻身看向了窗外的月。
月落西方,旭日快要出來了。
第105章 第105章 擴招x夏日祭籌備
久違的辦公室, 仿佛時光凝滯的貓咖風裝修依然保持著曾經的模樣。
幸運已經迫不及待去巡視她闊別已久的領土,小碎步噠噠噠地不知道鉆到哪個辦公室去了。
川島未來震撼地看著桌面上一人高的文件,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個工作量,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合?”
秘書先生推高鼻梁上的眼鏡, 透明鏡片折射出詭異的光,他幽幽道:“是呢,擠壓兩年的工作, 怎么可能只有這些?”
安吾露出惡魔般的微笑, 壓著川島的肩膀把人摁回座位,語氣溫柔到像是要把他勒死:“還有一個辦公室的資料等待處呢,川島先生, 就讓我們一起好好干活吧~”
糟糕,撂挑子太久,觸發隱藏線社畜の黑化了!
川島直冒冷汗, 看著那堆文書干笑兩聲:“咳咳, 我當然會處這些。不過事情也要分個輕重緩急, 勞逸結合,要不我們就先處重要的事情?”
他暗戳戳地把文書山挪遠了點,萬一剛回來就過勞死, 那就太地獄笑話了。
“呵。”安吾完全不為所動, 冷笑一聲, “這些就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重要任務。您不會以為, 重新熟悉橫濱上下事務, 只需要讀一張紙吧?”
“總之, 請認真工作吧,市長大人。我會在旁邊好好(重音)監督(重音)您的。”
川島頓時軟綿綿地癱倒在桌面上,指責道:“你變了!可惡, 快把我聽話勤奮的完美下屬還回來!”
然后一支筆就被完美下屬強行塞進手里,惡魔員工頓時化身監督小孩寫作業的惡魔家長,冷酷無情地吐出三個字:“快點看!”
川島:……
川島悲憤讀書。
果然老了就沒有小年輕好糊弄了!
從財政到法律,從基建到教育,無數文件將川島未來砸得頭暈眼花。大部分的事務是沿著之前制定的規劃前行,部分領域的發展甚至超出預想。
沒錯,就是文學!
能在文化荒漠里實現正收益,嘔心瀝血的簡直功不可沒!川島最開始都準備好長期補貼這部門了,他欣慰地決定把績效獎金提高一點。
在補了一周課之后,川島未來總算把公務給補完了。
青年深沉地坐在辦公椅上,雙手十指并攏抵住下頜,深沉地提出一個問題:“我們是不是加班得有些太嚴重了?”
一旁的安吾抬起熊貓眼看他,震驚于市長先生竟然對加班時長有概念了!未來以前要么是不眠不休卷死同事,要么就是直接甩鍋累死下屬,不被罵完全是因為加班費給夠!
他謹慎地措辭:“您的意思是?”
川島一錘定音:“該擴招了。”
他們有錢有地盤,連新辦公樓都有五棟,幾乎和Mafia大樓形成雙子貼臉開大了,此時不擴招更待何時?!
————
政府即將大規模招聘的消息頓時像狂風席卷了整個城市,勾得所有人眼都紅了!
不限身份,不限過往,不限學歷!
幾百天沒見過新面孔,全靠信念和金錢在支撐的眾員工簡直激動得要淚灑當場。
新人!是新人!
是分擔工作的嶄新勞動力!!
雖然之前也有在補充人員,但都是精益求精,哪里會像現在這樣,大刀闊斧地廣收新人啊!如果招聘順利,整個政府的職員人數預計會翻一番!
換句話說,所有人的工作量都可以減一半!雖然加班費沒了,但是終于可以到點下班了呀!
這邊在職員工如何熱淚盈眶暫且不提,應聘人員同樣蠢蠢欲動。
異能力戰爭后,整個日本作為戰敗國經濟蕭條,戰后雖然各個城市經濟恢復速度不一,既有后來者居上的橫濱,也有尖子生東京,但大部分城市還籠罩在陰霾下。
能入編制的誘惑不僅吸引了橫濱本地人,還勾引了外地人。
什么,橫濱很危險?還能比吃不上飯危險?!
何況混亂也都是老黃歷了,這幾年橫濱的發展有目共睹,治安水平蹭蹭往上竄,就連Mafia都是全日本最守法的Mafia!而且還有異能力,這得多酷啊!
所以一時間,高校畢業生,失業待業人員,轉行人員等等,都不約而同地拿起了課本,圖書館人數暴漲。
事實上,就連港口黑.手黨內部,都有中低層的人員在偷偷復習。
“叛逃什么懲罰你忘了?”底層A抓著底層B的書,壓低聲音呵斥他,“這是你能去的嗎?不要命了?”
底層B拍開他的手,神情堅定:“這日子老子受夠了,腦袋別在褲腰上,一天天擔驚受怕,活著有什么意思!再說了,你都沒聽說嗎?首領那邊已經同意了。”
底層A:“啊?首領同意了?什么時候?”
答案:在三花貓到此一游之后。
森鷗外坐在辦公室前苦笑,抱著愛麗絲瘋狂蹭蹭:“啊呀,這可真是,三刻構想就連夏目老師都開始動搖了啊……”
放開人員流轉,這和敞開了金庫對鄰居說“隨便拿”有什么區別?
白天,已經明亮到侵吞黑暗了。
森鷗外坐在原地,夕陽的余暉透過落地窗,將整個辦公室涂抹上昏黃的色澤。濃郁的黑暗和冰冷的性在眼底交織,十指指尖相碰,好似雕塑般佇立在明暗的交界。
良久,他肩膀放松垮下,仰頭溢出長長的嘆息,任由夕陽驅散身上的晦暗。為了橫濱,將三刻揉為一體,未嘗不是最優解么?
…………
中小學停課兩天,公務員考試也考了兩天。之后分數由各部門陸續公布,政府大樓很長時間里被面試者擠得水泄不通。
從考試,到公示,再到補錄整個流程走完,已經是數月之后。政府人員成功擴充,港.黑人手略略縮水。
幾家歡喜幾家愁暫且不提,春日在忙碌中悄然而逝,夏日便已馬不停蹄地接踵而來,烈日將空氣加熱,綠蔭里傳出陣陣蟬鳴。
兵荒馬亂的招聘之后,工作量逐步降到合范疇的眾人,也總算有精力可以分攤給娛樂活動,夏日祭便順成章地進入了日程。
“由政府舉辦夏日祭?”未來疑惑地歪頭,有些不解,“不一直都是我們在承辦嗎?”
“并非如此。”織田作之助解釋,“之前因為人手不夠,夏日祭活動都是由商家發起的,我們只負責審批他們的活動方案。”
“如果政府牽頭的話,祭典規模可以更大,同時也可以吸引其他地區的游客,提高經濟收益和改善城市形象。”安吾補充說明,手里拿著節日經濟案例分析說明。
“何況在擂缽街爆炸以來,也已經好幾年沒有正式慶祝過了。在重建的擂缽街舉辦祭典,祈愿平安順遂,也可以視為辭舊迎新的儀式。”
川島未來陷入深思,指尖在扶手上緩慢敲擊,緊接著恍然大悟,眼睛也隨之亮起。
“也就是說,需要策劃一次凝聚民心的大事件對吧?仔細想想,我們確實少了些標志性事件。沒錯,這想法很好,可以去做。”
隱約覺得哪里不對的安吾:等等,大事件?為什么會是大事件,要舉辦成什么樣才能稱為大事件?他們說的難道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夏日祭嗎?
“我很高興。”川島抬手支撐下頜,笑意盈盈,“沒想到還能看到大家主動增加工作量的一天~這正是我們之間情誼的體現呀!”
織田作只覺脊背一寒,似乎有什么地獄在向他迎面走來!
而安吾的笑容已經全部僵硬了,心下打鼓,為什么只是舉辦個活動,卻讓他感到如此不安?
“這個大活動,離不開所有人的努力,所以就全體人員都參與進來好了。”溫柔淺笑,輕聲細語的市長先生,冷酷無情毫不猶豫地把工作哐哐哐往下扔。
“消防和安保讓中也負責,財務支出找太宰,活動設計就交給織田君安排,宣傳也要勞煩大家了。”
“那么織田君,你和太宰君商量一下,活動設計和初步預算怎么安排,先一起敲定個方案呈上來。畢竟時間緊,任務重,方案下周可以搞定嗎?”
“我希望可以把異能力也融合進祭典當中,不要太普通,能夠別開生面最好,既要傳統也要現代,既要精彩也要安全……”
織田作之助表情逐漸空白:救救,他覺得自己不行。
“中也君那邊通知一下,先列個輪值名單出來。祭典當天都放假的話,現場秩序就沒人維持了。”
“廠家商家是由誰去對接,拉投資拉廣告呢?”
“宣傳,場地,招工,搭建現場,畢竟是把異能力也融合進來,還要和異能特務科打個招呼,同時讓森先生約束下屬別鬧事……”
川島未來一條條數著要做的事情,好似有漆黑的羽翼在身后鋪天蓋地張開。
他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看起來簡直像是悲天憫人的大天使,一開口就把安吾和織田作的血條清空了。
“既然決定做,那就要盡全力做好。為了橫濱人民的幸福,為了呈現出一場完美而震撼的夏日祭,諸位九九六也是可以的吧?”
安吾痛苦地啪一下捂住額頭,虛弱的原地蹲了下去,提出建議的自己可真該死啊!
第106章 第106章 采訪x信任
和政府內部的凄風冷雨比起來, 橫濱市簡直喜氣洋洋,鑼鼓喧天。
中田是橫濱日報的記者。
檢查完所有的鏡頭后,他點點頭, 對下屬比劃個手勢, 終于可以正式開拍了。這可是向外界展示橫濱新面貌的重要時刻,他絕不容許自己出半點疏漏。
中田緊了緊自己的領帶,挺直脊背, 對攝像機點點頭, “action!”
“屏幕前的觀眾朋友們,大家好!這里獨播欄目《今日橫濱》,我是主持人中田一。”
“如大家所見, 我身后呢,就是橫濱著名的地標打卡點,政府大樓了。這五棟大樓是兩年前擂缽街重建計劃的重點工程之一, 位于擂缽街的中心, 高度幾乎與我們另外五座地標齊平。”
五棟潔白的高樓在鏡頭里閃閃發光, 純潔得像是鴿子的羽翼,恰到好處的朝陽為它籠上了一層希望的輝光,明亮得就像是加了十級的濾鏡。
“讓我們的鏡頭向后轉, 沒錯, 就是那邊黑色的五棟高樓, 也是非常熱鬧的地方呢, 和政府大樓可以并稱雙子星。不過那邊也是非常危險的mafia大本營, 觀眾朋友們注意不要貿然前往。”
中田一語調平淡且快速地掠過這部分, 快速地轉移觀眾注意力。
“在夏日祭正式來臨之前,預熱活動就已經開展了,市民們都對此有什么樣的心情呢?今天請跟隨我一探究竟吧。”
中田一背對鏡頭再度緊了緊領帶, 如鷹隼般的目光在目標間逡巡,忽的眼前一亮,迅速地找到了訪問對象。
“前方是異能學院的義賣活動,想必大家對夢野久作這個名字還有印象。從名震橫濱的惡童到普法欄目的特邀嘉賓,這巨大的轉變令人驚嘆不已。”
“請問夢野君您對此有什么想說的嗎?”
被話筒對準的久作眨了眨眼睛,笑容逐漸消失,目光陰沉沉地對著記者。寒氣森森的幾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黑歷史。”
又是直播道歉,又是直播學法,所有丟臉的樣子都被圍觀了,還永遠留在了網絡上!內心的野獸并沒有關進牢籠,只是加上了枷鎖,被逼無奈地學習著秩序。
中田一笑容僵了僵,意識到事態有些失控。
“是久作的一生之恥哦~大哥哥。”久作瞇著眼甜甜地笑,稚嫩的手掌伸入口袋,握住鋒利的刀片,蓄勢待發。
幼童瞥一眼鏡頭,笑容愈發燦爛,下一秒就要將刀片拍在對方身上,激動道:“只要大哥哥也把丑態暴露出來,不就能解久作的心情了嗎?”
中田一大驚失色:“等等!我無意冒犯!”
“唰!啪!”羅生門瞬間纏繞上夢野的手腕把手臂抬高,再強行分開他的手指。染血的刀片啪嗒一下掉到桌面,芥川沉冷地盯著夢野說:“不要鬧事!”
“啊啊!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你還要天天跟著我多久啊!”看著枷鎖再度鎖上,小孩氣呼呼地扭頭吹傷口去了。
“直到達成任務,或是在下殞命之時。”白色發尾的少年人如此說道,平淡而又篤定,仿佛在訴說本就是真的事物。
做任務芥川向來有自己的節奏,并自覺毫無問題。指既阻止夢野久作攻擊,又把中田一吊起來威脅他刪掉錄像。
危機剛解除就被倒吊起來頭朝地的記者先生,內心簡直起起伏伏。
“中田先生,剛才的視頻還請刪除,否則您將收到法務部的信函,控告您侵犯未成年人肖像權和名譽權。”
中田一無力道:“不是,既然你已經自己動手拆錄像帶了,還有什么必要問我呢?”
芥川正色:“原來如此,感謝您的解和配合。”
中田一:他懂了,就主打一個自洽是吧?
只是走開了幾分鐘的敦剛推門就看到了令他窒息的一幕!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
芥川竟然、眾目睽睽之下,把記者綁了!
劃重音——眾目睽睽!
他一個箭步沖上去唰唰兩下將記者先生解救下來,然后一巴掌拍向芥川腦門,痛心疾首地問:“你就非得在這里嗎?這是大門!大門!有什么事情不能躲著點?難道欺負普通人很光彩嗎?”
“不,在下唔唔……”
熟練又一巴掌堵回鐵頭娃的頭鐵發言,敦轉頭再對著記者先生噓寒問暖:“您沒事吧?有受傷嗎?都是芥川太沖動了,我替他向您道歉。像您這樣大度寬容的紳士一定會原諒他的對嗎?”
虎爪在暗處瞬時閃現,鋒利的爪尖閃著危險的光。
“嗯,我沒事。”頭暈目眩,痛失素材,好不容易站穩腳跟的中田一堅強微笑。雖然很大聲地在譴責同伴,但是也很干脆地把錄像帶給撕碎了呢~
下一個怕是也會把他撕碎吧?
記者先生只能放棄,改為拍攝義賣演出作為素材。別說,異能力滋出來的那小水花還怪好看的。
拍完后找了個角落花半小時emo,終于重振旗鼓的中田扭頭,盯向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的攝影師,語氣危險:“您就這樣看著啊?”
織田護短臨時工變裝休假陰差陽錯接了兼職作之助,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
痛定思痛的記者先生決定避開知名人士,拍普通人何嘗不是一種接地氣呢?
他看對面帶女兒的慈祥父親就非常不錯!
記者先生英勇無畏,滿懷期待地沖了上去。
看著慈祥の父親森鷗外,扛著攝像機的織田作艱澀地張了張口,又默默地閉上了。
該說不愧是記者嗎?眼光毒辣!
“您好,方便接受采訪嗎?請問您是如何看待本次的夏日祭活動的呢?”
誤入記者鏡頭的森鷗外露出些許詫異和玩味:“哦?這是街頭采訪欄目嗎?”
“是的,不過不用緊張,只管暢所欲言就好!”中田一目光灼灼,思緒大片大片地穿過腦海,快用彩虹似的夸贊把節目填滿吧!
森鷗外陷入沉思,然后苦惱搖頭,沉痛感慨:“真希望夏日祭早點結束啊!”
被意料之外的答案擊穿的中田一呆若木雞,全是靠著工作多年的堅實素養干巴巴念臺詞。
“為什么呢?方便分享一下原因嗎?”
“再不結束,我下屬們的平均體重就該控制不住了,這可是會影響戰斗力的巨大威脅,真是嚴峻的挑戰啊!”
每天都有大量游客跑到mafia大樓和政府大樓下面拍照打卡發Ins,熱門程度直逼東京晴空塔,導致見縫插針的小吃攤擺遍了mafia樓下。
嗯?這其實是贊美吧?敏銳嗅出節目效果的中田一尸體又暖了!他快速地掃一眼精通先抑后揚策略的受訪者,熱情地開口。
“原來如此,看來橫濱的美食的確令人難以把持。我看先生您懷里還拿著橫濱最新一期的雜志,請問是什么吸引了您呢?是蒸蒸日上的文學嗎?”
森鷗外聞言低頭,和封面上穿著哥特風洋裙的少女面對面,粉紅泡泡頓時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當然是被少女無可匹敵的美麗所震撼,就和我家的愛麗絲一樣,都是世界第一的可愛!我可是收藏了從出版至今的每一本雜志。”
愛麗絲聞言狠狠地對森鷗外翻了個白眼:“笨蛋森太郎,這次我絕對不會穿同款的小裙子啦!”
“誒~愛麗絲就算生氣也是最棒的~”中年男人滿臉愉悅地抱起女孩蹭蹭。
中田一暖洋洋的尸體又冷了。
糟糕,是變態,他該報警還是尊重他人命運?
啊這,這段之后還是掐了吧,對未成年人影響不好。
又談了幾個無關痛癢的話題,看著父女兩吵吵鬧鬧地走遠,中田抹一把額頭,自我安慰,無論怎么說,采訪成功就是良好的開端!
“很好,下午我們再接再厲!走吧,我請你吃飯加雞腿,等等——這又是為什么啊!”
滿意回頭的記者先生崩潰地發出尖銳爆鳴,他珍貴的錄像帶在鋼絲線下唰唰地撕成了碎片!
而他家強壯的攝影師就這樣看著!干看著!
“不好意思,這段視頻不能外傳。”辣手摧視頻的鋼琴師冷漠回答,冷漠地甩出一沓冷冰冰的錢,踐踏著記者先生涼颼颼的心,冷酷地邁步離開。
記者先生痛苦地盯向全程配合的織田作:“給我個你助紂為虐的由!”
織田這回終于不心虛了,他坦誠地回視記者,目光清澈,語氣誠懇地說:“他們是黑.手黨,會被打。”
中田一:……?!
最后自暴自棄的中田一自顧自地抱起了攝像機,把織田作推到臺前:“我累了,你來采訪吧,隨便挑幾個人就行。”
之后速速肯定三連打斷施法:“別猶豫,你可以的,你一定行!”
接著他就呆滯地看著攝影師采訪了一個繃帶男,一位名偵探,一名遛貓的口罩男,甚至還有一只三花貓!
不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與貓對話的啊!
捧著今日成果渾渾噩噩回到辦公室的中田一端坐在座位上,茫然回想今日的目的。哦對,是宣傳夏日祭來著。
然后他只收獲到了一堆的小道八卦。
他真的對誰誰誰狂攬所有蘿莉周邊,連舊雜志也不放過;誰誰誰是法院貓貓狂熱粉,目前考慮買個別墅放周邊;誰誰誰因為壓根買不到限量版政府貓貓,為搶周邊大打出手……這些事情完全不感興趣!
他是要宣傳橫濱,不是宣傳蘿莉和貓!
但是,中田一珍愛地撫摸攝像機,如同撫摸自己的愛人,眼含熱淚,但是這些素材真的來得太不容易,不剪出來他不甘心!
下一刻,電話鈴響起,他不假思索地接過電話:“莫西莫西,這里是中田一。”
“中田君,把錄像帶燒了吧,你采訪到不該拍的人了。”
【中田一卒,享年31歲。】
——————
就在夏日祭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異能特務科傳來了一個巨大的壞消息。
電話里,種田長官聲音冷靜而沉著:“澀澤龍彥失蹤了。”
掛斷電話后,安吾按揉眉心苦笑:“這下子夏日祭可真要變成大事件了。”
“順其自然。”川島未來情緒穩定地給自己削蘋果,“也不是第一次了。”
“何況這次還多了兩張好牌。”太宰不疾不徐地說,指尖玩味地捏著飛鏢拋起又接住,突然手肘回拉蓄力,而后猛然擲出。下一刻飛鏢如離弦之箭剎那間撲向紅心,鏢頭深深嵌入,只余潔白的尾翼嗡嗡震顫。
安吾無奈微笑,他自然不在意澀澤龍彥,只是很在意對方出現的時機。
“重點在于該不該把普通人牽扯進來,如果龍彥之間在夏日祭當天釋放,事情就麻煩了。”
銀光在果皮與果肉間有條不紊地穿梭,割裂出縫隙,分離出圓潤而豐厚的果實,光可鑒人的刀身倒映出川島未來冷淡的眸光。
“我倒是認為,他們不會介意欣賞一場盛大的演出。橫濱沒有那么脆弱,她的子民也沒有。”
太宰若有所思地回頭:“那么奉上演出的勇士又會得到什么獎勵呢?”
“身無長物,兩袖清風。”
川島未來抬高手腕,展示置于掌心的蘋果,螺旋把柄的銀刃深嵌在果核之中。
“你想要蘋果,還是刀?”
是要財富,還是權利?無聲的抉擇在沉默中拉扯。
太宰凝視他好一會兒,才抬手抽出銀刃,扯出紙巾抹去上面殘留的果汁,低垂眼睫:“不需要,蘋果和刀都毫無意義。”
微妙的粘稠感隨著太宰的動作攀爬上川島未來的脊背,好似有蛛絲般的藤蔓貼向皮膚,不緊不慢地包圍收縮。
并非惡意,也不太難受,只是不習慣。
“絕對的信任,未來可以嗎?”太宰咬字極輕,像是空中無所依附的柳絮,下一刻,銀刃比話語更快,也更輕巧地落在了川島的眼前。
刀鋒細膩而緩慢地貼著青年眼睛下方的肌膚游走,太宰手腕穩定,沒有劃出哪怕一道血口,目光幽深:“你敢嗎?”
安吾被嚇了一跳,急急喊他的名字:“太宰!”
川島未來緩慢抬頭,揮揮手制止反應激烈的安吾。他好想嘆氣,他以為自己和太宰已經破冰成功了。但他屬實沒想到這冰川是不定時發作的。
“我信,哪怕太宰君什么都不做,我也會相信你。”
川島未來沒有說謊。
“你是我的盟友,至少這一次,我們可以更坦率些。”
太宰頓時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收回手,猛地揉搓胳膊,很受不了似的抱怨:“今天是愚人節嗎?哇,好肉麻的宣言!”
川島無語地把蘋果塞進嘴里,咔嚓咔嚓。
他覺得能說出“絕對的信任”這種話的太宰君更肉麻一些。
安吾:他覺得現場氣氛哪里不對,但好像又沒什么地方不對……
他忍不住左右看看,糾結地皺眉,所以究竟是哪里不對呢?
第107章 第107章 合作
鋪天蓋地的濃霧如預期一樣, 在夏日祭的夜晚悄無聲息地淹沒整座城市。普通人在濃霧中消失,異能力掙脫出軀殼的束縛,對曾經的擁有者揮舞爪牙。
川島未來在等待自己的消失, 如同沉入一場無夢的睡眠, 他總是在這場霧中睡得很好。
對普通人來說,霧氣不僅不危險,反而將危險從他們身邊完全剝離開。畢竟誰能傷害到消失不見的幽靈呢?
但是這次的情況似乎發生了奇異的偏離。
安全屋里, 就連禪院甚爾都在蘋果啃到一半時, 噗呲一下不見了,徒留個蘋果驟然摔落,咕嚕嚕地在地上滾了半圈。
但是他竟然還在?!神智清醒, 也沒有突然覺醒的異能力來找他索命。
參考前三周目的經驗,川島未來都是會在濃霧中消失,所以做出的應對策略就是在起霧時暫避到安全屋里。
論上, 他應該眼睛一閉一睜就可以跳過今晚, 而不是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基地里, 就連網絡信號都沒有!
那么問題來了,他要就這樣躲到事件結束嗎?
是什么干擾了這次的結果?川島未來左思右想,只能想到兩年前的冗余世界一游。
【系統, 是你的原因嗎?】
久違地, 他呼喚系統。
兩年來, 系統始終就在那里, 不聲不響, 不問不答, 像是沉默的擺件,卻始終沒有再度沉睡。
【經檢測,此次異常是由于您曾經抵達分支時空, 異能干擾的波動尚未散盡。】電子音果然立馬響起,語畢又沉寂了。
所以果然是系統的鍋!
川島未來擺弄已經變成板磚一塊的手機,有些苦惱地擰眉。
輕飄飄的霧從縫隙里飄入屋內,手一揮就絲絲縷縷地散開。深思片刻,他編輯好一條定時發送的短信,將手機揣進口袋,打開門離開了安全屋。
今夜無人打擾,想必森先生也未寢,正是私會的良機。黑白雙方各自做大做強之后,王不見王才是他們相處的常態,誰也不會貿然把手伸進對方的領域里。
森鷗外肯定也想見他想很久了!
于是剛剛和愛麗絲打完一架,氣還沒喘順的森先生就收到了叮鈴鈴響個不停的內部電話。這種純粹靠電話線傳播信號的老古董倒是不受白霧影響。
“首領,不好了,市長先生在拍我們的大門。我要開門嗎?”負責蹲守監控室的小職員緊張兮兮地說,他異能力很弱小,平時也不起眼,但在目前這種特殊情況卻很適合當聯絡員。
既有異能力,又菜到殺不死自己,萬一死了還影響不到大局。
森鷗外第一反應就是敵人的騙局。
川島未來怎么可能出現在霧里,還大搖大擺地來敲他大門。保鏢呢?偌大的政府就這樣把人放出來招搖嗎?難不成是想訛他一筆大的?
但是他轉念一想,如果是騙局就太簡陋了。因為不可思議,反而像是真的。按照對方那不按常出牌的做事風格,還真有可能出現在這里。
最后決定水來土掩的森鷗外沉穩道:“可以,請他進來。”
川島未來滿意地看著往兩邊滑開的大門,像是逛自己家一樣,施施然走進去,熟門熟路地找到直達頂層的電梯。
這部電梯不需要刷卡,也沒有人敢逾越規矩去使用首領專屬的特權。
但是川島未來用了,直氣壯,心安得,沒有半點負擔。斗過三個周目,他對森鷗外是完全絲毫敬畏。畢竟誰會對敵人恭恭敬敬啊?
倒是森鷗外養氣功夫極好,短短幾分鐘竟然已經煮上了茶,等到川島到達時候,正巧就可以喝上一杯。
當然,茶葉是速沖的那種。
從電梯到首領室一路空無一人,異能力者終究是稀缺的,何況以眼下的情況,安置保鏢還說不準是誰保護誰。
所以森鷗外干脆誰也沒有安排,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底氣。
“夜安,市長先生,請坐。”舉手投足間滿是優雅韻味的男子緩緩地倒出一杯紅茶,推向對面,出聲邀請。
“夜安,森先生。深夜貿然拜訪,希望沒有擾了您的清凈。”川島拉開椅子坐下,打量室內低調奢華的布局,還是覺得自己的辦公室明亮舒服。
“怎么會?您能踏足寒舍,已經令此地蓬蓽生輝了。”
“這話才讓我慚愧不已。”
兩人幾乎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優雅微笑,同時撞上又同時消失,最后兩張冷冰冰的面孔面無表情地對視。
“說吧,今晚來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澀澤龍彥的話,你手上的牌已經夠用了吧?”
既擁有了人間失格,也得到了重力,甚至還疊加兩張超越者的牌。
這陣容,無論對付誰都綽綽有余了。
也因此,森鷗外不覺得這次事件有什么需要Mafia出面的,還值得市長先生獨自一人跑過來商量。
要是透露出去,第二天他這里就能被應激的政府職員堵上門。
川島未來也不藏著,十指相扣放在桌面,手邊氤氳著水霧的紅茶一口沒碰:“來商量商量,什么代價,Mafia才可以歸順政府。”
森鷗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他今晚懷疑自己的次數格外地多。
“歸順?”男人的語氣中含著嘲弄,和因為荒謬到極致而產生的好笑。“您是在和我說笑嗎?”
常暗島戰役結束后,從軍官階級滑落到地下黑醫,再到躍升為Mafia首領,森鷗外這一生跌宕起伏,與死神貼面共舞。
苦心經營許久才從老首領那里奪來這衰敗的組織,終于從內憂外患的困境中熬出頭,卻換來一句歸順?
“這不是玩笑。”川島未來靜靜地看著對方,然后重申,“你應該明白的,分權和制衡,不適用于亂世。”
三刻構想意圖實現勢力間的平衡,實際上卻導致了更多的內部紛爭,只能在外敵來臨時演繹一番各自為戰的表面團結。
這樣不僅反應太慢,還給了敵人逐個擊破的空間。
“何況,難道森先生就沒有想過,若是Mafia能將橫濱徹底收入囊中的盛景嗎?”
森鷗外無言以對,只用暗沉的目光沉默回視。
“您要開戰嗎?”良久,他率先開口。
“您怎么會這樣想?開戰?我們為什么要打這種兩敗俱傷的架?為了讓老鼠更方便地來咬一口肥肉嗎?”川島言辭懇切,“正是為了避戰,我才深夜拜訪的呀。價格我們可以慢慢談。”
他觀察著森鷗外的表情,一樣接一樣地往外拋售自己的籌碼,即使觀眾冷淡的反應使得他像是在演一出蹩腳的獨角戲。
“您想要什么?錢和權嗎?一千億日元,三千億?噢,您的表情有點難看……
那權呢?我可以幫您官復原職,甚至把之前坑害過您的官員拉下來。
呀,依然不夠么?那么你想來政府嗎?我升上去之后,市長這個位置也可以給你……””夠了!不必再說了!”森鷗外的態度徹底冷硬得像塊鋼鐵,他此刻瞧著不像是圓滑的政客,反而像是被羞辱了的武士,顯出某些正直不阿的特質來。
他冷漠逐客:“此事可戰不可降,沒有討論的余地,您請回吧。”
如果森鷗外僅僅站在個人的立場,無論哪一方倒向另一方都無所謂,務實的智派同樣擅長投機鉆營。
但他既是組織的首領,也是組織的奴隸;既是被捍衛的榮譽,也是守衛尊嚴的那把利刃。
而刀,能折,卻不能彎。
并沒有惱羞成怒的拍桌而起,清脆的掌聲突兀地在滿室空寂中回響,不多不少不急不緩的正好三聲。
笑意像是繁花開滿了金色的晴空。
“我還以為森先生只有個人利益上的最優解,看來是我淺薄了,那么我們就來談談怎么合作吧。”
情緒卡在半空,又被強行墜落的森鷗外愣了愣,抿唇硬生生按捺住被戲弄般的氣惱,迅速地跟上了情況的變化。
“這是您談判的一環嗎?下次還是別開這種過火的笑話了。”森鷗外皮笑肉不笑,換成老首領,鐮刀怕是已經架上那截脆弱的脖子。
“抱歉,我的錯。”川島未來坦率承認,“我只是想知道您的底線,若是剛才您有半分心動,我就只能開戰了。”
如果森鷗外是個沒有道義和原則的野心家,那么就是拼著兩敗俱傷,也不能放任Mafia壯大下去。可若他不是,就有了繼續協商的空間。
森鷗外審視他,摩挲著茶杯已經逐漸冷卻的溫度,忽地道:“為什么?為什么您要如此急迫調和橫濱,現在一切都還只是起步不是嗎?有東西在追趕著你嗎?”
川島未來呼吸錯了半拍,他垂眼沉思,纖長睫毛下的情緒看不分明。
“您怎么看待如今的政府呢?”
“一只快速成長的野獸。沒有任何的歷史負擔,不斷補充新鮮血液,咀嚼著各種養料迅速崛起,未來可期。”森鷗外只思索片刻就得出結論。
而且新鮮血液全是從三刻那里硬生生截流過去的,一想到痛失的兩顆鉆石,森鷗外就好心痛。
“對啊,未來可期。但若是我不在呢?”
之前兩年的政府是太宰治和安吾牽頭,江戶川亂步輔助,強行維系起來的。抱著川島未來必然回歸的念頭,這群人靠情義聚在一起。
森鷗外聞言陷入沉思,川島未來徑自給出自己的答案。
“安吾會回歸異能特務科;武裝偵探社則后退回旁觀者的立場,不再插手幼年異能力者的培養;太宰君估計也會離開,他本就不耐煩財務管;中也重情義,也許會支撐幾年……”
“再然后呢?它就會重新滑向平庸。這也是為什么我需要和您合作。”
“平庸的政府成為不了開拓和對敵的刀,因為它的刀鋒是鈍的。但它會是一扇最好的盾牌。”
柔和的光搖曳在他的眼底,“因為政府最開始是由需要保護的人聚在一起,決心互相守衛才建立起來的。”
故事開始于那一疊被銘記在書頁的犧牲者,被觸動的迷茫旅者踏上了無關利益的幽微小道。
沿途中陸陸續續地加入了戰爭中受害的平民,擂缽街里無法自我拯救的孤兒,被主流既推崇又排斥的異能力者,以及渴望尋找意義的各路野犬……
而后這條道路被拓寬,兩邊種上了滿地繁花,明媚的光灑在前路上。
縱使創始者散去,留下來的人也會捍衛自己的家。
而他,需要為留下來的人,聘請一條能夠撕咬敵人的惡犬。
第108章 第108章 瘟疫流行時的宴會
十年之內, 互不干涉,和平共處,互通有無, 以及必要時刻守望相助。
既然暫時沒條件合二為一, 那就化干戈為玉帛,至少別內斗。
至于十年之后……那就看后人的智慧了。川島未來不負責任地想,他都沒一次能挺到第十年呢。
一份重大的協議被輕率定下, 蓋上了雙方的指紋, 一式兩份藏在保險箱里。嗯,全都先放在Mafia這里。
政府那份他回頭找人來拿,現在不方便, 萬一他剛出大門就被擄走拐走騙走抗走,那不就白簽了嗎?
川島未來很有危機意識地嚴肅聲明。
嗯,如果這份自知之明在跑來之前安上就更好了呢~森鷗外露出一抹疲憊且堅強的微笑。
將保險箱柜門重新鎖好, 森鷗外也仿佛放下了心底的巨石, 格外親切地談起了最近不夠景氣的海外生意, 隨經濟起飛而一路暴漲的橫濱地租……
川島未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賣慘,知道森先生這是在索求利益互換了。但他也不挑明,附和著說些不痛不癢的安慰。
眼看著氣氛越來越熱絡, 放在旁邊的茶杯都能端在手上把玩了, 森先生打量著川島未來的神情, 慢吞吞地提出:“那異能經營許可證……”
“自然還是得按照程序來, 風險評估畢竟是特務科的活兒, 政府也不能越俎代庖呀。”川島不緊不慢地打官腔, “我先了解一下情況,仔細問問,回頭再給您個答復。”
“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兩只狐貍相視一笑, 禮貌握手,體面告別。目送川島未來踏出房門,森先生當即迅速撥通內線,“找兩個人跟上去,保護好目標。”
協議一簽,這哪里還是他的對家,這分明就是行走的異能經營許可證!能不能合法經營,合法避稅(重音),合法暴富全看這一張紙了!
“可是,可是……”小職員唯唯諾諾,戰戰兢兢地抖著嗓子開口,“BOSS,市長先生剛出門就不見了呀。”
死一般的寂靜彌漫開來。
“你再重復一遍?”
“我,我沒看錯,市長先生剛出門就不見了……對方速度太快了,監控看不清,只能辨別出一件白斗篷……等等,你是誰?!別過……”
啪嗒,似乎有重物狠狠砸落,先落到桌面又滾到地上,然后是隱隱約約的水流擠出縫隙的呲呲細語,交雜著滋啦滋啦的信號異響。
森鷗外的心沉了下去。
嬉笑聲在室內回蕩,幾近形成混響,進犯者愉悅道:“莫西莫西,猜猜我是誰?是自由的白鴿,還是牢籠里的鸚鵡?”
“不請自來,這做客之道不合適吧?”森鷗外冷硬道。
“當然,當然,拜訪信正在遞送中~只需要稍微等待一會兒。”
砰砰砰,連續幾道槍擊驟然炸響,電話滾落,咕嚕嚕的摩擦聲離得很近,人聲則拉遠。
子彈擦著發絲掠過耳畔,果戈里捏緊手中的撲克牌,遮住唇邊,看著從陰影里逐步走出的老爺子等人,眼神冰涼。
未掛斷的電話被他隨手拋擲在一旁,依舊頑強地工作著。
“啊呀,好危險的打招呼,這又是什么歡迎儀式嗎?面對這樣熱烈的款待,在下也是會害羞的呢!”
他扭捏地轉了一圈,再開口,語氣霎時沾滿了血氣。
“好吧,容在下先解決幾只小螞蟻。尊敬的首領先生,我們稍后見!”
………………
后腦勺像是被狠狠敲擊過一樣持續悶痛,有些惡心和眩暈,像是輕微的腦震蕩。
川島未來緩緩睜開眼睛,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看起來是一個簡陋的地下室,身下的床也只是集裝箱的簡單拼接,就連軟墊都沒有放上。
柔和的燈光中,捧著書卷的青年顯得溫和可親,充滿了欺騙性。
“費奧多爾。”他出聲,嗓音因為缺水而干啞。
費奧多爾慢條斯地合起書,抬眼看他,柔光像是水一般浸潤著那雙沁血的眼瞳,輕薄的溫和假面下仿佛有無盡的算計。
“您醒來了呀,和預計時間一樣呢,需要喝點水嗎?”
川島未來撐著床沿,有些艱難地坐起。他沒有為難自己的打算,如果要殺他,在他昏迷時就可以動手幾千次了。
“麻煩了。”
于是體面人費奧多爾給了他一瓶礦泉水,并貼心地擰開瓶蓋,穩穩地放在箱子上。
“條件簡陋,請見諒。”
“是挺簡陋的,就連熱水都沒有。”川島未來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邊喝水邊挑著間隙隨意開口,“我還以為你會直接殺了我。這樣橫濱就如你所愿地亂起來了。”
費奧多爾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后,又收斂地移開。
“真遺憾,我的見解與您不同。”
共同的外敵將催化出合作,直接殺死川島未來是一件負收益的事情,反而會惹上巨大的麻煩。
川島聳聳肩,冰涼的水讓他感覺清醒了些。
費奧多爾安安靜靜地坐在他面前,看起來憂郁而脆弱,沒有絲毫狂信徒的癲狂。他更像是西伯利亞高原上的一捧雪,觀望世間凜冽不息的寒風。
難得的和平時刻。
“為什么執著于創造普通人的世界呢?”平靜的,困惑的疑問飄蕩在狹小的室內。什么樣的執念可以跨過千年的時光,在死與生的鏈條里不斷循環,于罪惡中永遠復生?
費奧多爾撫摸著書,如同觸摸遙遠的想,“如果有一枚按鈕,按下后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殺死任何人,您會如何對待它呢?”
“封鎖,保護,控制,并謹慎地使用。人之常情的舉措,這按鈕如此的珍貴且難得,幾乎沒有人能狠得下心腸去破壞。”
“銷毀它也就成了罪大惡極且無法容忍的過錯。”
川島未來思索并質疑:“在銷毀按鈕的同時,阻攔者和旁觀者甚至連你的協助者也會一并死去,這樣也無所謂嗎?”
“為了持久的和平,戰爭和犧牲都是必要的。”魔人平靜地回答。
“包括你自己的犧牲嗎?”
回答他的,是一張無懈可擊的笑臉,以及一句斬釘截鐵的話語:“當然。”
好極了,完全不是一類人。川島艱難地深呼吸,他就是那個試圖控制并使用按鈕,充滿了人之常情的凡人,和崇高的想狂徒格格不入。
所以還是得想辦法把人給干掉。
考慮到罪與罰是個轉生技能,他只剩下了兩個選項。要么把魔人關到死,要么就用人間失格去對沖,賭一把不會出現特異點。
能為了夢想奮斗千年很值得欽佩,可惜這糟心的世界是競爭制的,他們只有踩著敵人才能向上走。
而不巧,川島自認并沒有以身飼鷹的奉獻精神。相反,他還要從鷹嘴里搶肉吃,甚至是把鷹給吃了!
突然,夜間清涼的空氣帶著血腥味一擁而上,川島未來忽地嗅到了潮濕的霧氣。
一個身影踉踉蹌蹌落在椅子上,捂著左臂,深可見骨的傷痕與大片蔓延的血跡幾乎浸透了白色的衣服。
染血的白鴿回來了。
“真是險勝一籌,最后關頭重力使突然殺出來,哇噢,意料之外,意料之外~”白鴿夸張地驚叫著,突然附身湊到川島未來面前,距離拉近到幾乎碰到他的臉。
“你身上,是帶著什么小零件嗎?”
川島未來一怔,小零件?
某個嫌疑人的名字瞬間劃過心底,市長先生頓時沉默。不愧是你啊,定位器發燒友太宰君。
日常懷疑對方靠一己之力支撐起了橫濱定位器的龐大市場。
這表現更是證實了果戈里的猜測,小丑頓時扭頭轉向費奧多爾:“怎么辦,費佳,我們的禮物似乎沾著討厭的果醬,可以把果醬刮掉嗎?小蟲子要是跟過來,就不妙了。”
費奧多爾只思考了片刻,緩慢搖頭。
“不必了,能夠現在就看到市長先生已經是意外之喜。”他抿出一個欣喜的微笑,似乎是在感嘆自己的好運,“那就讓劇情提前一些上映吧。”
尖銳的疼痛在話音落下的瞬間扎入腹部,川島未來下意識捂住傷口。
他低頭看去,色澤艷麗的鬼牌映入眼簾。
而后高熱和虛弱如同海浪席卷而來,眼前世界呈現出萬花筒似的破碎和混亂。他看到魔人抱著書起身,走到果戈里的身邊,透著寒氣的聲音輕盈地落下。
“瘟疫流行時的宴會。四十八小時以內,您和Mafia的森首領,只能存活一人。”
小丑嬉笑著給予戲謔的祝福:“祝您好運,先生。”
真麻煩呀。川島未來在眩暈中倒下,身下的集裝箱粗糙而干燥。意料之外的,這一次,他并沒有太多的憂慮和焦躁。
心底的聲音只是平靜而漠然地升起。
真巧啊,新鮮出爐的和平協議當即就面臨嚴峻挑戰了。你能做到嗎?相信自己之外的所有人,相信即使不干涉,他們也能走向最好的結局,你……真的可以嗎?
【從狹窄的自我世界里走出來,直面問題。】阿德勒醫生的話語好似依然在耳畔縈繞。
……
放空鼓噪的頭腦,川島墜入了無夢的云端。
第109章 第109章 心動
中也在害怕, 即使川島現在飄在他身后,無法觸碰到對方,也依然能從重力使咬緊的牙關和周身震蕩的塵埃中看出來。
異能力在反映出使用者的心情, 中也在憤怒, 也在后怕,他在擔心如果撲克牌多偏離一寸,或許市長先生就會在他面前死去。
川島知道中也會因為太宰的挑釁而憤怒, 會因為朋友的玩笑而開懷, 也會因為親友受傷而悲傷,他比所有人都像一個人,正直, 明亮,坦率,無所遮掩, 像是最為璀璨透亮的藍寶石。
但是重力使很少會害怕, 強大的武力是他無畏無懼的底氣, 無論什么威脅都將在重力下徹底碾碎。
川島有那么一瞬間感到了愧疚,他或許應該更謹慎些,至少受傷前也搞個預警, 不要折騰員工的心態。
他確實沒想過中也會同樣珍視著自己, 一個欺騙過他, 解散了他的羊群, 還剝削他勞動力的壞家伙。
中也沒有擅自移動, 撲克牌上面也許附著有其他的毒, 他用對講機連通了太宰治,憤怒如火焰熊熊燃燒:“太宰,我到了, 未來受傷昏迷……兇器?是撲克牌,對,大概率有毒……告訴我那些老鼠的窩在哪里,我要掀翻他們。”
和中也截然相反,太宰的聲音冷靜得就像是北極的冰川,在表面的平靜下是暗潮涌動的激流。
“你先冷靜,織田作已經在趕過去了。現在最緊急的不是未來的傷,是澀澤龍彥。”
“你在說什么鬼話呢太宰!現在市長昏迷不醒,誰還有心情在意澀澤龍彥,蘭波和魏爾倫不是在你那邊嗎?”中也急得卷舌音都要出來了,他抱著手臂不耐煩地說,腳跟貓尾似的啪啪拍打地面。
太宰提高了音量,話語不容置疑地堅定:“但是他們不能在明面上出現!法國的超越者絕對不能出現在橫濱,你明白嗎?和澀澤龍彥對抗的,只有你。”
中也沉默了片刻,“……至少在我確認未來的安危之后。”
“不行,必須是現在。”
“哈?你個青花魚混蛋究竟為什么這么急啊!!”
“這都想不到?蛞蝓腦子里面裝的是漿糊嗎?你看看時間!”
“十一點啊,怎么了?”
“所以再不快點夏日祭就結束了!”太宰的話語停止了片刻,只余下很淺的呼吸,之后他就像是說服自己一樣,近乎自言自語地開口。
“未來不會同意因為他的緣故導致夏日祭付諸東流的。即使澀澤龍彥出現,也要給橫濱一場盛大的演出。所以中也,你必須來。”
語畢,太宰直接就切斷了聯絡。
中也瞪著對講機,暴躁地連罵了太宰好幾句,才憤憤地摔門而出,迎面就碰到風塵仆仆趕過來的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總有辦法平息激憤的火焰,他搶在中也之前率先開口:“我會照顧好川島先生的,橫濱的安危,以及大家的心血,就拜托您了,中也先生。”
中也腳步一頓,復雜地看了他一眼,太宰還有這樣會說人話的朋友?他點點頭,拍拍織田作的肩膀,話語間殺氣四溢:“交給你了吧!老子現在就去屠個龍!”
屠龍?
川島沒忍住跟上去,他想看!他都沒看到過!!
從昏迷起,他不僅沒真的睡過去,反而變成了一團黑霧飄出身體,簡單地說,像個幽靈。肯定又是系統的鍋。
中也開車的速度快得像一道颶風,在各個大樓頂部飛馳而過。小小的身軀,大大的能量,馬路已經容不下他了。
目的地處,太宰顯然靜候多時,他搖晃著指間璀璨的金色懷表,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刨出來的古董,臉色懨懨地說:“慢死了,你花了五分鐘!”
機車繞著太宰漂移,因為急停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最后帥氣地擦著太宰衣角停下,成功使太宰臉色又黑了一點。中也單手撐著車頭,不爽地嘖了一聲:“知道了,上面那家伙我去搞定。”
語畢,中也將西裝袖口挽起,露出線條流暢有力的手腕,漆黑的紋路如藤蔓攀上臉龐,“污濁了的憂傷之中……”
下一刻,狂暴的荒霸吐直接沖向云端。
啊……川島仰望著對方,這就不容易跟上去了呢。于是他把視線落到了太宰身上。
獨處時,人們更容易顯露本性,正如沒有觀眾也就不需要表演。太宰收起了所有的表情,露出寫完試卷后卻必須滯留考場的無趣和寂寥,他勾著懷表的鏈子,漫不經心地搖晃,晃出一道道淺淺的金光。
他并沒有看向懷表,而是低頭看著對講機,好似有什么事情想問而不敢問。
一只打碎花瓶后蹲在庭院門口,想進又不敢進來的流浪貓。川島伸手摸摸對方蓬松而柔軟的發絲,毫無意外地,手指再次穿了過去。
突然,對講機紅光閃爍,太宰迅速接通:“織田作,情況怎么樣?”
“已經送到醫院了,情況穩定,傷口處完成,除了病毒之外只是輕傷。”
“那就好,那邊就麻煩你了。”
太宰掛斷,扭頭,邁步走入電梯。
得快點了,萬一小矮子打壞了電梯,他還得辛辛苦苦爬樓上去。
震撼,以人力撼動自然的偉岸總令人驚心動魄。斬龍足,吃龍肉,使之既不能伏,亦不能后,只能在空中扭曲痛苦地翻騰,最后轟然倒塌,緩慢消散。
失去敵人后的重力使靜靜佇立在虛空,傷痕累累的模樣,力量依然從漏氣的氣球中涌出,幾乎要撐破他。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最高的建筑物上,某個纏滿繃帶的活物,于是兇惡的攻擊毫不猶豫地撲向目標。太宰利落地躲開攻擊,他太熟悉對方的下意識反應了,抓住時機他迅速伸手,瘦削手掌在中也脖頸處擦指而過,漆黑的紋路頓時潮水般消退。
中也軟綿綿地昏迷倒下,有如耗盡電量的手機,一秒息屏。太宰本著最后的一點良心接住自己的搭檔,然后扶著對方躺平在地面,又去撿來黑漆漆的禮帽,搭在中也胸前。
濃霧快速地消散,消失的人群重歸現實,很快城市重新點亮,網絡修復,發送持續失敗的短信叮咚一聲,終于到達了它的目的地。
太宰頓了頓,剛打開的下一秒幾乎就要把手機捏碎。
【出門簽一份和平協議,速歸,勿念。】
川島心虛,只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事情發展成這樣,他也不想的。
好在太宰足夠智,他接過陡然空置的指揮權,把夏日祭重新拉回正軌。
醫療隊伍和安保隊伍頓時行動起來,幫著市民重新組織起慶典,好在濃霧不會傷害普通人,僅僅造成了一些可以挽救的財產損失。
安撫人心的電臺節目在車載廣播,電視頻道,街頭廣告上緩緩流淌,主持人溫柔的嗓音一點點撫平聽眾內心的不安。
“……現在事件已經結束,但我們的生活還在繼續。危險和災難永遠奪不去我們內心的輝光,也不會消減我們對美好與和平的向往。
煙火大會將在十五分鐘后于江邊盛大舉行,夏日祭的落幕時間也順延至日出,最佳觀景區推薦在江邊公園,歡迎大家前往觀看哦。
讓我們相約走出家門,仰望天際,在齊聲的倒數中銘記永不謝幕的夏日吧。”
換上和服和浴袍的人們相約走出家門,江邊燈光點點,人流如織,各式食物烘托出暖融融的煙火氣,在人群的歡笑聲中,好似無論什么磨難都變得輕如煙塵。
絢爛的煙火在天空中炸響,落下滿天星子,照亮了江水,也照亮了這座城市。忽明忽暗的光映照著身邊人的臉龐,顯得迷離而幽遠,太宰的眼中,有著與世隔絕般的寂寞。
霧氣快要散盡了,他也要回到身體之中去了。看著身邊落寞的黑貓,不被看到的幽靈先生終究是伸出了罪惡的手,戳上了對方的臉頰。
“煙花易冷,如果不快樂,就太浪費這一刻了,太宰君。”
指尖觸感溫軟冰涼,啊呀,好像沒有穿過去。川島后知后覺地慢半拍抬眸,正好撞進太宰眼中鳶色的漩渦。
可能是氛圍太好,以至于智也變得懈怠。太宰一時間有很多問題,也有很多心緒,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最為笨拙的字眼。
他偏過頭,好似渾不在意地發問,緊繃的姿態卻莫名青澀又可愛,幾乎一口氣覆蓋了所有的冷郁深沉。
“那么,要一起嗎?”
輕微加速的心跳代替了川島未來的回答。
在度過了幾十載夏日后,于禮炮齊鳴之中,意料之外的悸動隨涼風而至。
第110章 第110章 落幕
令人怦然心動的夜晚剛剛結束, 剛醒過來的川島就被輪番批斗。
安吾的碎碎念,織田作不贊同的目光,中也對敵人的怒罵, 還有小朋友們折好的一整罐愛心千紙鶴, 全都在無聲譴責他的不負責任。
川島把臉埋進幸運的絨毛肚肚里,主打一個不想面對現實。
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說再多也無濟于事, 不如利用起來。
“和港.黑打一架吧, 轟轟烈烈地打一場。”川島興致勃勃地提議,“我早就想知道這一次能不能顛覆Mafia啦!”
然后他就被智派按了回去:“想想您的和平協議,剛簽完呢!”
“那就假裝打起來吧, 局勢越亂越好,就此肅清各方安插橫濱的探子也不錯。群龍無首的組織發起瘋來,下手重一些也是人之常情。重傷不用擔心, 我們不是還有偵探社么~”
太宰不懷好意地提議, 壞心眼地把武裝偵探社也拉下水。對付魔人這么麻煩的活, 誰都別想跑。
亂步對此只想惡狠狠地踩他們兩腳,不要用武偵用得這么順手啊!
計劃三言兩語就能敲定,執行起來也速度飛快。夏日祭剛結束, 槍聲就取代禮花, 占據了橫濱街頭。
兩邊當天開始就打得上天入地, 科技與異能齊飛, 互相喊話讓對方把首領交出來, 而所過之處的老鼠窩通通遭殃, 被人掀了個底兒掉。
別問,問就是敵人的偽裝,陰險的鼠輩。至于港.黑趁機清了多少內部的釘子, 這就只有森鷗外知道了。
費奧多爾一度懷疑這是兩批人合伙起來演戲釣魚,但兩撥人彼此之間又確實下的死手,顯然就是沖著搞死敵人去的,戰斗烈度隨時間推移持續上升,Mafia的異能力者幾乎全軍出擊。
這一表現又讓費奧多爾游移不定,繼續等待下去,他會變成捕蟬的螳螂,還是最后的黃雀?過量的戰況匯集到他的桌案,太多的迷霧彈被放出來混淆視聽,就連傳聞中的書頁都似乎在斗爭中顯露陰影。
費奧多爾準備離開橫濱的腳步忽然就停住了,要不就再看看?
曾經的法國諜報員微微一笑,他確實很擅長尋找情報,但迷惑敵人也同樣是必修課。大量的難以辨別的假消息混著真相流入里世界,就連書的情報也同樣夾雜其中。
如果無法解決共噬病毒,借助書的力量來扭轉乾坤確實在計劃內,這可是貨真價實的一手消息。
畢竟,不舍得下料的魚餌可是吸引不了大魚的。
能夠傳遞信息的渠道逐一盤查,網絡委托田山花袋,報刊是政府的后花園,街頭的小廣告讓做義工的小孩子們密切關注,就連電臺點歌欄目都沒有放過。
監控而不干預,觀察哪一處彈奏出不和諧的樂章,哪一處與時局的變化嚴絲合縫,然后順藤摸瓜鎖定對方的位置。
不動則矣,一擊則必中要害。沉淀多年經驗的太宰治對謀劃得心應手,幾乎化為本能。
只是一朝一夕,普希金暴露,哭喪著臉,在芥川和中島敦的殺人眼光中解除異能,內心瘋狂抱怨:這都是什么破事啊!
果戈里則是被中原中也千里追殺,魏爾倫在旁邊輔助,看中也的眼神慈愛得像在看咬骨頭的小奶狗,溫柔得幾乎擰出水來。
但是對待果戈里,魏爾倫就只剩下秋風掃落葉一樣的冷酷,他做的事情不多,卻總能剛剛好掐死果戈里的生路。
等到中也發泄完怒氣后,才神清氣爽地丟出一本書,把渾身掛彩的果戈里關進了異能“莫格街的黑貓”中。進入書中的人都會被壓制異能力,只有殺死兇手或者偵破案件才能離開。
而這一本是愛倫坡為亂步定制的,殺人狂匯聚的集大成作品,不殺穿半本書別想逃出來。
布置都進行到這份上了,太宰和川島自然也不會讓陀思有機會逃脫。
咖啡館內,費奧多爾難得感到敵明我暗,他的每一步計劃都被看得太清,算得太透,就像是完全看穿了他的底牌。
他的情報不應該有這么多的疏漏。
費奧多爾撕碎砂糖包,將糖分盡數混入紅茶之中,略有些出神地攪拌。不僅損失了之前的布置,還折損兩名棋子,一次嚴重的滑鐵盧。
還是先離開好了,下次交鋒時,他會做得更好。
俄羅斯人起立,將紙幣壓在杯下,轉身離開。尚未走出兩步,一條腿擋在了他的面前,循著西裝褲往上看,太宰治正抱著椅背笑瞇瞇地揮手同他打招呼。
“喲西~親愛的費佳,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們真的很有緣分,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了。”
“太宰治。”費奧多爾慢吞吞地念出他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通過簡單的推。”
“是這樣啊,那么您是要來抓捕我嗎?”暗沉的眸光微轉,掃過包圍門口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深知識時務者為俊杰的費奧多爾配合地伸出雙手,拷上枷鎖。
“棋差一招,事已至此,我會配合的。”費奧多爾抬步走向軍隊,之后應該先是監禁,更細致的刑罰還需要法律的裁定,暫時不算走入死局。
腦內轉動著無數破局方法的虛弱青年咳嗽兩聲,看起來就如同溫順的羊羔,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暫時蟄伏的毒蛇。
“不對不對,方向錯了。”太宰牢牢鉗住他的手腕,搖晃著腦袋攔住他的去向,“那樣簡陋的監獄怎么能關得住您呢?”
不妙的預感涌上費奧多爾的心頭。
太宰似笑非笑地開口:“擁有漫長壽命,是什么感覺呢?”
罪與罰的異能效果:在殺死自己的人身上復生。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做到永生。這是魔人藏得最深的隱秘,本不該被任何人所知曉。
魔人駭然失色,過往時光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下一刻,一扇門陡然出現在他眼前。
門身就像是枯萎的干尸制作而成,而大門中部則是一只巨大的眼珠,眼珠咕嚕嚕轉向陀思,旋即大門迅速開裂擴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成枷鎖牢牢扣住了目標。
“獄門疆!”費奧多爾驚呼,然后惡狠狠咬牙。該死,如果是被這玩意兒困住,他就真的完全不用出來了。已知的開啟方式全都下落不明,就算有下屬,被撈出來也不知道會是哪個猴年馬月。
他極力冷靜地與太宰治協商:“換一種方式,我們可以交換條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知,現在這樣你無法從我這里得到任何東西!”
“真是難得的狼狽啊。”太宰對著他掏出手機就是一陣咔咔拍照,惡意滿滿地開口,“你的條件很動人,但是非常遺憾,沒有你對我更加重要!”
枷鎖折疊收縮,不為任何人意志所撼動,費奧多爾被頃刻間吞沒,只留下一聲不甘的怒吼。
“該死——”
遍布細小眼睛的正方體咕嚕嚕從半空中摔落,轉動的眼珠有些惡心駭人。太宰治撿起來丟進垃圾袋里,然后一邊懶洋洋地向上伸手,十指交握,腰身拉成弓狀,一邊口里傳出心滿意足的嘆息。
“收工收工!完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