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周可然連唇瓣都在顫抖,盯著屏幕徹底失言了。
過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所以這顆頭，叫何姒的頭, 是人們對紅顏禍水的畏懼而幻化出來的……神？”
【皇帝：朕要重回到十年前的盛世！朕的貴妃呢？圓圓呢？ 】
【皇帝：你不是有求必應的神女嗎？快給朕實現愿望啊！ 】
屏幕里癲狂的中年男人在宮殿的廢墟中咆哮著,周可然嫌惡地移開視線。
“皇帝不愿承認自己的無能, 于是把所有罪過推到了擁有神力的圓圓身上, 大概以為妖妃一死，天下就太平了吧？”
“而圓圓的能力是實現周圍人的愿望……當皇帝起了讓圓圓去死的念頭后, 圓圓走入了必死的結局。”
得知了關于貴妃的全部真相后, 周可然恨不得給屏幕里的男人狠狠來一拳。
那樣可愛善良的小姑娘, 她的能力甚至不能滿足自己的愿望，僅僅是為身邊人的幸福而生的啊。
在答應這個老男人的求娶時，在遠離家鄉進入天下最復雜的權力中心的時候，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又如何能料到這樣的結局呢？
何姒給圓圓的能力就像是一面鏡子, 周圍是善的, 鏡子里映照出來的就是善；周圍是惡的, 鏡子里就會流淌出惡的欲望。
周可然忽然間很想再次回到那個世界, 再次見一見圓圓。
“但是,這個何姒也不是什么好神吧？說不定這樣的結局,她早就料到了。”
圓圓年少無知, 可何姒絕對了解自己施舍出去的能力。
而且，何姒為什么要引誘她們來到這里呢？
周可然忽然一凜，那股危機感重新爬上心頭。
放置頭顱的閣樓雖然搖搖欲墜，但還是勉強保持著原樣，在一片廢墟中十分顯目。
被金銀器具簇擁的頭顱美目一轉,掃了一眼遠處發癲的男人后，又無趣地收回視線。
“吾平等地憐愛世人, 無論貧富貴賤，皆能美夢成真。”
“哎呀，可惜剛剛一激動，不小心把那個皇帝的美夢給毀了。”
頭顱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
一雙似喜似嗔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盯著屏幕外的玩家。
“不過我保證哦，你們的愿望我都能實現，妾身最喜歡女孩子啦！”
“美麗的、孱弱的、平庸的、丑惡的、救苦救難、毀天滅地的……”
女人的語調愈發加快，聲音愈發嘶啞，柔媚的聲音到最后竟然粗啞到不像是人了，反而像是山林里野獸的咕噥。
“啊！”
忽然間，屏幕倏地拉近了與頭顱的距離，那雙灼灼的美目、充滿欲望的美目緊貼在周可然的屏幕上，目眥欲裂地注視著她。
“告訴我，你還有什么愿望？”
“奧斯卡最佳女演員？拍出名留青史的作品？還是擁有強大到統治世界的能力？”
“妾身，都能為你實現哦。”
周可然驚嚇地往后退，差點從椅子上栽倒，她不敢置信地瞪著屏幕。
她為什么現在才發現？這個游戲是沒有人物配音的，只有特定的音效，所有人物的對話都通過游戲里的對話框顯示。
……何姒的話語從來沒有出現在游戲對話框里，自始至終都是在她的耳邊響起。
她竟然現在才發現這個違和的地方！
所以她莫名其妙得到的金粽獎，真的是何姒的能力所為？
周可然的目光有短暫的迷離。
她突然狠狠甩甩頭，千萬不能應答何姒，哪怕她真的擁有實現她愿望的能力。
根據她的副本經驗，這些邪神一個比一個邪，玩家往往要以慘烈的代價返還邪神賜予的好處。
周可然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艷麗的美甲已經陷入了肉里，滲出血。
這個何姒明顯是擅長惑人心智的，自己千萬要保持理智——
“等等，不是，姐們你怎么又自己行動了！”
周可然崩潰地看著“我”忽然走向那顆美艷的頭顱。
【我的愿望……我想要姐姐回來！ 】
頭顱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的愿望早就實現了呀。”
“在那個世界，你的姐姐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啊。”
屏幕里“我”在那顆頭顱前停下腳步，蹲下身體仰望著何姒。
何姒的發絲在空中凝成一束，來回撫摸著女孩的頭頂。
“那個世界就是你的姐姐為你實現的愿望，她用最后的力量為你創造了那個世界。”
“沒有戰亂，沒有分離，姐妹倆平凡地開著小飯館，延續家傳手藝，所有人都平安幸福地活著。”
何姒雙眸中的柔情幾乎能讓人溺斃。
“來觸碰我吧，我帶你回到那個世界……”
屏幕里“我”伸出手，緩緩地靠近那張美艷的面容。
屏幕外的周可然在飛速地轉動大腦，要阻止“我”回到那個虛幻世界嗎？經營小食肆明顯是游戲的主線。
可是現在這種詭異的情況，這真的只是個電腦游戲嗎？會不會事態已經超出了控制？
在猶疑中，“我”的手撫上了女人柔媚的面容。
周可然眨了一下眼睛，屏幕里已經沒有了魔魅的頭顱，取而代之的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街道。
耳機里傳來嘈雜的、充滿煙火氣的聲音，可她卻已經無法沉浸其中了。
她忍不住喃喃著。
“到底怎么回事？葉依她……”
周可然能隱約猜到葉依的游戲和副本有關，或許是利用了主神賜予的力量。
之前她也有感受到游戲里的鬼怪對現實似乎有點影響，但是從來沒有像這樣——
已經嚴重干預到現實了。
周可然重新拿起手機，關于她拿獎的消息還在社交平臺不斷升溫。
這種力量絕對不止影響她一個玩家，畢竟葉依根本沒有對她出手的理由，唯一的可能性是所有正在游戲的玩家都在受到何姒的影響。
她不安的盯著屏幕，目前的事態在葉依的預料之中嗎？
*
羅凡平眼神嚴肅地盯著屏幕，仿佛屏幕里不是畫風清新可愛的經營類游戲，而是關鍵的案件資料。
不過這個游戲對于他來說，確實是重要的案件突破口。
他疲憊地閉上眼睛，按了按眉心。
他已經在這個游戲里當了三個小時的“二娘子”，炒菜招待顧客順帶破解世界觀真相。
是有那么一點點意思……可是這些不是他想要的。
徐婷失蹤后，能管局里沒有類似的能力者和道具能進入游戲世界一探究竟了，他們只能采用最樸素的辦法——直接上手玩葉依的這款新游戲。
“是有些不尋常，但是目前為止，沒有發現什么特別奇異的地方。”
羅凡平玩過葉依的所有游戲，這款游戲也是一樣。
過于沉浸的代入感，身臨其境的悚然，這種與眾不同的游戲體驗區別于一般游戲，可是并不能證明葉依在游戲里做了什么危險的手腳。
然而盛清元和神聯會都聲稱葉依就是118號，連那位16號也是如此認為。
118號最喜歡用殘忍詭譎的手段折磨人類同伴，而且還在副本里害死了他的父親，只要葉依有118號的可能性，他必須盡快阻止她的行動。
上面對待能力者和能管局的態度并不一致，葉依還有兩股不小的勢力擔保，上次的行動也失敗了，如果再次冒然行動他就未必還能待在能管局了。
他用力睜開眼睛，重新聚焦在屏幕上。
“只要有秘密，就一定有痕跡。”
羅凡平相信著這一點。
“羅隊，有沒有可能，我只是說一種可能哈。”
旁邊同樣在觀察游戲的小隊員忽然小心翼翼地發言。
“葉依單純地只是想要做游戲呢，畢竟她前面的游戲也沒有鬧出什么事嘛。”
“現在能力者犯罪越來越多了，我看比葉依危險的大有人在……”
小隊員霍清瞥見隊長越來越冷的神色，悻悻地閉上嘴巴。
霍清不懂隊長為什么如此執著于葉依，明明還有那么多能力者案件等著處理，而葉依的危害僅僅存在于盛清元和神聯會的口中——
可是盛清元和神聯會一定可信嗎？
盛清元就是一個陰險又懦弱的犯罪者，哪怕當時有測謊的小張在場，霍清心里對這種人的話仍然存在懷疑的態度。
至于神聯會……神聯會之所以能快速建立起一定的地位，甚至和官方達成合作，全都仰賴于那位傳說中的16號。
可霍清既沒有見過16號，也不是被16號拯救的玩家，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對傳說中的16號沒有什么濾鏡。
她實在是過于好奇，忍不住頂著上司冷酷的神色繼續追問。
“羅隊，你見過那個16號嗎？我有一點點好奇……”
“為什么大家確認神聯會的那位就是16號呢？”
霍清注意到上司的神色有一瞬微妙的變化，似乎在回憶著什么，很快又恢復了平常的面無表情。
“我沒有見過神聯會的那位16號，但是我見過那位16號的能力。”
“在神聯會的16號出現前，有不少無限游戲玩家聲稱自己是救世的16號，可是神聯會的那位一出，那些人都銷聲匿跡了。”
霍清像是明白了什么，可是仍然有些迷茫。
“您的意思是神聯會的那位很強？”
“可是強大不一定就能證明是16號呀？”
羅凡平輕輕點頭，他現在的調查陷入了死胡同，解答下屬的疑問也能梳理一下思路。
“不僅是強，而且強大到……沒有人敢質疑a的說法。”
“這位16號目前配合我們的工作是好事，沒有必要給找a的麻煩，無論a是不是真正的16號。”
霍清這下明白了，神聯會16號的真假并不重要，只要這位擁有強大實力的16號目前是配合官方的就好。
冒然質疑這樣強大的玩家，反而容易帶來更多麻煩。
小隊員忽然又皺起眉頭，可是按照目前調查的情況而言，葉依也是一位強大危險的玩家。
“我們的行為會不會刺激到葉依啊？她目前沒有任何過激行為，萬一我們反而激怒了她……”
霍清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上司的神色，卻見到他忽然一笑。
羅凡平冷硬的臉龐罕見地露出了笑容。
“你覺得這些玩家對于我們這些普通人意味著什么？”
霍清一時間答不上來，對她來說就是擁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吧。
羅凡平卻自問自答道。
“意味著危險，是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這些玩家，和我們這些普通人已經是兩個物種了。”
霍清腦袋迷迷糊糊的，正想要再追問，卻發現羅凡平已經重新坐回電腦前。
“好了，工作吧。”
她的上司中止了這段對話。
霍清也只好重新面對電腦，繼續她的觀察工作。
只是她的腦袋里止不住回想著羅凡平剛剛的話語。
她的問題僅僅是討論他們的行動是否會激怒葉依，以至于造成更大傷害，可是羅隊的回答卻十分耐人尋味。
羅隊的回答用的主語是“玩家”，似乎在他看來，葉依和其他玩家沒有不同，或者換一個說法，他對玩家的態度是一視同仁的——
認為玩家都是有害于普通人的異類。
霍清打了一個寒顫，她已經意識到了，羅隊不僅僅想要對付葉依。
她以最優秀的成績畢業于就讀的警校，從小熱愛看偵探小說的她本來想成為一名刑警，沒想到畢業后時代變了，她被分配到一個十分奇幻的崗位。
霍清經驗不足，但是腦子還算是好使。
她隱約意識到了，羅隊主張對葉依出手，不僅是因為他個人對葉依莫名其妙的偏見。
羅隊見過神聯會16號的強大能力，認為玩家都是危害的羅隊，怎么可能不忌憚這位16號呢？
比起發動普通人對神聯會出手，或許挑起強大玩家之間的對抗……更加劃算。
霍清悄悄嘆了一口氣，她總覺得羅隊的想法有些偏激了。
第82章
霍清心里并不贊同上司的想法。
這所能管局是為了管束能力者罪犯, 維護社會穩定而成立的，并不是為了對付能力者而存在的。
霍清因為工作已經接觸到不少能力者罪犯，他們的危險性確實遠超一般罪犯,但是還有不少能力者是愿意協助合作,不少案子的破獲也離不開態度友善的能力者。
如果能管局作為官方透露出打壓能力者的信號……
霍清渾身一凜, 這簡直是在加劇普通人和能力者的對立啊。
年輕女人有些心不在焉地盯著屏幕,等這件事結束后有必要找羅隊談談了，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對葉依和能力者的態度這么偏激呢？
霍清忽地聽到一陣鈴聲響起, 連忙直起身體接通了辦公室內的公共電話。
“你好……是許先生啊, 羅隊——”
霍清話音未落, 羅凡平立刻伸手接過電話。
羅凡平拿著電話眉頭緊鎖，眼睛倏地睜大。
“什么？你說，葉依游戲里的鬼怪找你們合作？”
悄悄旁聽的霍清也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葉依游戲里的人物要找神聯會的人合作？合作什么？扳倒葉依嗎？
羅凡平面容緊繃，左耳緊緊貼著電話,沒有再說一句話。
一旁好奇探頭的霍清除了那一句以外, 再沒有聽到任何信息。
她看見羅凡平掛斷辦公室電話, 回到辦公桌翻出抽屜里的……一把木倉？
他把木倉放進了公文包,帶著包步履急切地朝著門外走去。
霍清忍不住出聲。
“羅隊, 你不用帶上我嗎？”
霍清是新招進來的助手, 聽說羅隊前一個助手小張是個有測謊能力的玩家, 后來不知為何沒有在羅隊身邊看到他了。
“不用。”
羅凡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霍清有些喪氣地收回腦袋，有些事情不是她這種小職員可以接觸的，但她真的很好奇啊。
她收回追隨羅隊身影的視線，注意力再次集中在電腦上。
霍清的電腦也正在運行著《大雍小食肆》這個游戲。
游戲進度已經到了boss出場，揭秘世界觀真相的時刻了, 如果這不是她的工作的話，她應該會玩得十分沉迷吧？
原來小食肆所在的世界, 是被boss賦予神力的姐姐，為了妹妹的愿望而打造的虛幻世界啊。
這個boss——何姒，也挺有趣的。
剛剛霍清沉浸在游戲劇情里，這顆名叫何姒的頭顱竟然是人們對紅顏禍水的恐懼而幻化的邪神，她隨意施舍的能力都能影響一個國家的興亡。
和羅隊的一番交談，打斷了她對游戲的沉浸，現在再看這一段劇情，霍清反而能從游戲里跳出來，發現了一些剛剛沒有注意到的點。
“姐姐的能力是讓周圍人的愿望成真，那么何姒的能力呢？”
霍清平時游戲玩的不少，從小除了出去打籃球、踢足球、打架這些普通運動以外，在家里就喜歡打游戲。
一身小麥色的女孩百無聊賴地敲著鍵盤，如果剔除了復雜的游戲外因素，單純作為游戲來看目前為止的劇情……
“何姒這樣的角色，作用不可能是解釋真相再把我放回小食肆世界那么簡單。”
“我賭上這個月的工資！她絕對是最后的boss，雖然這個游戲外表只是一個美食經營游戲……”
霍清自言自語的聲音忽然消失，她想起了羅凡平剛剛激動的發言。
葉依游戲里的鬼怪要找神聯會合作！
霍清瞳孔顫動起來，她盯著屏幕，不會他們說的鬼怪就是何姒吧？
神聯會和能管局建立了合作，他們會對制止能力者犯罪提供幫助，以此換得官方肯定的地位。
而且神聯會也不知道為什么對葉依特別注意，上次對葉依的出手失敗了，估計這次他們也守著新游戲尋找機會吧。
霍清知道這群玩家的能力五花八門，很多都非常匪夷所思，但是葉依的能力——
難道是讓虛擬人物活起來……還是她的游戲里的NPC本身就是有自我意識的呢？
霍清搖搖頭，不，這件事最關鍵的地方不是葉依的能力，而是要和現實里的玩家合作的何姒！
“如果何姒真的能出現在現實世界里，那、那有點恐怖了吧！”
按照游戲里的說法，何姒的能力足以物理上傾倒一國！雖然他們現代國家肯定比古代國家強大多了，但是何姒的具體能力尚未明晰，防不勝防……
霍清拿起一旁的保溫杯，慌慌張張地給自己灌了一瓶水，好一會兒才平復好震撼的心情。
如果何姒在現實世界也擁有著強大到妖邪的能力，那么合作這件事一定不能成功！
霍清猛地站起來，環顧了一圈空空蕩蕩的辦公室，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以羅隊對葉依和能力者的偏激，要是答應游戲里邪神的合作，說不定會帶來巨大的危機！
“不行，一定要阻止他！”
年輕女孩徒勞地在辦公室踱來踱去，她這種毫無人脈的小菜鳥該怎么辦啊？該給哪個上頭打電話啊？
*
周可然還在繼續游戲。
“我”觸碰何姒之后被送回了虛幻世界，一眨眼重新回到了小食肆所在的街道上，熟悉的煙火氣息讓人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
【圓圓……姐姐？ 】
屏幕里許久未見的圓臉小姑娘鼓著腮幫子，叉著腰，一臉氣呼呼的表情。
【圓圓：二娘子是腦殼壞啦？我才十三歲呢！是比你還小的小姑娘呢。 】
【……是，圓圓是十三歲的可愛小姑娘。 】
圓圓又恢復平常笑嘻嘻的面容。
看得出來得知真相的“我”心情十分復雜，屏幕外的周可然也是這樣。
看來圓圓是十三歲時的姐姐。
之所以在這個虛幻的世界里只有十三歲，而不是更大的年紀，周可然猜想大概姐姐十三歲后就……就跟著皇帝走了，十三歲是姐妹倆最后相處的時光。
【圓圓：好啦，二娘子別偷懶了，今天又來了好多客人呢！ 】
【圓圓：不知道為什么，城里好像越來越熱鬧了，人越來越多了呢。 】
周可然看到左上角的游戲清單跳出來今日任務，獲得三十個食客的好評，采買足量的食材。
她支著下巴，有些提不起勁。
知道真相后，這個世界只是姐姐為了讓妹妹幸福生活而虛構的，那么經營這個食肆其實意義不大。
全都是虛假的，外面荒蕪破敗的都城才是真正的模樣。
【……（不是很想去做呢，我只想能看見姐姐就好，不過她開心的話，那就當是現實世界來經營吧。）】
【（畢竟這個世界是姐姐，也是我的愿望啊。）】
周可然看到“我”的自白，重新打起精神，操控著“我”帶著圓圓出門采買食材。
她看了一眼地圖，這次采買的地點是……王大嬸的家？
周可然操作鍵盤的手一下子頓住，隨后她加快“我”的速度，很快到達了王大嬸的家。
和林寡婦家相連的屋子外，站著一個粗黑壯實的中年女人，旁邊有一籮筐雞蛋。
【王大嬸：哎呦，小娘子們來啦，這筐子雞蛋你們能搬得動么？ 】
【王大嬸：要不要先進來歇歇，喝點水？ 】
王大嬸臉上掛著樸實而友善的笑容，看起來健康有力，不再是那副肚子突出四肢柴瘦的詭異模樣。
【……】
【（突然想起了在現實進入王大嬸院子里，發現了三個孩子的頭骨。）】
【不用了，謝謝。 】
屏幕里“我”禮貌地拒絕了王大嬸的好意。
屏幕外的周可然表情沉重。
“不對，這個并不是簡單的虛幻世界。”
“之前就推出來了，這個世界是死人才能進入的世界，所有死人都將在這個世界得到圓滿幸福的生活。”
周可然扶住額頭，倦怠一掃而空。
即使她從何姒那里知道了姐姐的真正經歷，事實上這個游戲還有不少未解的謎題。
何姒口口聲聲說，這個世界是姐姐為了實現“我”的愿望，發動了最后的神力創造出來的，是沒有戰火、陰謀，和諧而圓滿的世界。
可是，這個世界真的沒有陰謀嗎？
何姒的目的又是什么？何姒不僅實現了“我”和姐姐在一起的愿望，還實現了屏幕外她周可然的愿望－－
她一個根本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的流量小花，竟然還得了金粽獎。
周可然突然抬起頭，她發現這個何姒似乎對實現別人愿望這一點異常上心。
最初，何姒實現了姐姐的愿望，不僅讓家里有錢治妹妹的病，還賜予姐姐神力，能夠實現周圍人的愿望。
屏幕外玩家進行游戲的過程中，她也在誘惑玩家向她許下愿望。
而這個世界讓所有死人得到圓滿生活的虛幻世界，也是在實現愿望啊，實現這些死去之人的愿望！
【王大嬸：賣了這籮雞蛋，剛好可以給娃兒買身新衣裳，還能湊一下給隔壁林家大娃上私塾的錢呢，林娘子也是不容易……】
在這個世界，不受饑餓折磨的王大嬸也能當一個善良熱心的鄰居。
“愿望、愿望，何姒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那顆美艷的頭顱像是揮之不去的陰影，周可然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這個游戲至少有幾萬玩家，何姒絕對不僅僅誘惑了她一個人！
……有多少玩家向何姒許下了愿望呢？
想到這里，周可然連忙拿起手機，慌忙之中手機差點摔在地上。
之前因為莫名其妙的獲獎，她都不敢打開手機仔細看消息。
可是現在，不僅僅是她，或許她所在的現實世界都正在發生著不可思議的變化！
第83章
周可然點開手機屏幕, 眼神快速掃過關于自己的消息。
“周可然金粽獎、周影后、實至名歸？”
年輕女人的一雙眼睛越睜越大，輿論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她又打開了直播間的彈幕，鋪天蓋地的彈幕涌現出來, 讓人看得迷迷糊糊。
【啊啊然寶值得！ 】
【路人, 但是周可然的實力有目共睹】
【周可然這下直接是超一線了吧？又有流量又有獎項！ 】
……
輿論走向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要不是周可然翻來覆去都沒有看見什么惡評,她甚至會以為什么“實力”“超一線”都是反諷她的。
簡直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操控了大眾的心智和言論。
這也是何姒為她實現的愿望范疇嗎？
周可然看著齊刷刷贊美自己的彈幕，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仿佛在看她直播的不是活的粉絲,而是被雇傭的機器。
她對著直播鏡頭勉強擠出了微笑。
“今晚有些累了, 今天的直播先到這里吧。”
【啊啊然寶這就走了嗎？ 】
【然寶晚安！ 】
【然寶再見！ 】
【然寶拜拜！ 】
……
周可然覺得自己對“然寶”這個詞匯突然PSD了。
關掉攝像頭后，周可然劃掉自己的消息，點開多個社交平臺話題榜單，試圖找到和【周可然金粽獎】一樣不合常理的消息。
“男大學生中獎一個億？也不算不可能。”
“女子同時和七名帥哥舉行婚禮, 嗯, 說不定是何姒的手筆。”
“xx國發現新金礦, 何姒不會能做到這份上吧？”
周可然嘟囔道：“現在許愿也給我一個金礦來得及嗎？”
現實生活中也常常出現匪夷所思的事情,周可然看了一圈消息,并沒有發現什么特別有影響力的。
周可然正要放下手機, 卻發現微博熱搜第一名突然換了。
“國家宣布……能力者的存在！”
她連手機都要捧不住了, 雖然她覺得能力者遲早會暴露在公共視野里，但是這實在是太突然了！
周可然顫抖著手，點進了這條話題。
消息都是官方號發布的，所有相關博文下都關閉了評論區。
哪怕周可然看不到網友們的評論，她也能想象到這個足以顛覆普通人認知的消息,將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不可能吧……我是在做夢嗎？”
周可然神情迷茫，一時間竟然呆在了原地,不知道做什么。
忽然，她想起來自己有個關系不錯的小表妹，好像就在什么警局工作，具體單位沒有告訴她。
官方人員應該都提早收到通知了吧？或許能問出點什么。
周可然從通訊錄里翻出一個號碼，撥打了過去。
“喂，然姐？你怎么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啊，我上班時間呢，雖然上司不在……”
對方的語氣莫名聽起來有些煩躁。
周可然看了一眼時間，這么晚了還沒下班？看來表妹工作的挺不一般。
“霍清啊，那個官方發布的消息怎么回事？什么能力者存在？”
對方一時間沒有回答。
“都是公開消息了，有什么不方便告訴你姐姐的？”
好一會兒，表妹的聲音才響起來。
“我不知道，這個消息怎么可能……我完全沒有聽到風聲啊！”
霍清聽起來比她還驚訝，周可然卻敏銳捕捉到一點——
霍清驚訝的不是能力者的存在，而是這個消息突然被爆出。
“哎呀，你不知道就算了，官方后續還會具體說明吧？”
“真是難以置信，這個世界還真有超能力啊。”
周可然語氣夸張地感嘆著，一副無知群眾的模樣，然后匆匆掛斷電話。
艷麗的眉眼忽地沉下來，看來霍清待的單位和能力者有關，周可然分析著。
她目前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作為小蝦米只要茍著就好，伺機而動。
“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周可然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總覺得哪里不對，可是以她平平無奇的智商又想不出來。
*
霍清接到自家表姐的電話后，才知道了這個爆炸性的消息。
“搞什么鬼啊？明明一切都沒有準備好啊。”
她眼神放空地坐在座位上，能力者的存在是很難向公眾徹底掩蓋住的，這幾個月來已經有不少民間論壇在悄悄討論這件事，只是一直沒有擺在臺面上而已。
霍清知道上頭對于能力者的態度也在不斷拉扯，但是在一切相關制度尚未完善之前，官方都奉行隱瞞能力者存在的準則。
畢竟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帶來的巨大輿論和后果，可不是輕易能處理的啊！
“頭好癢啊，要長腦子了！”
霍清有些抓狂，前腳自己的上司疑似去做不能見人的交易，后腳官方又放出爆炸性消息。
她聯系能管局更上級的領導，接電話的都是對方的秘書助理，十分敷衍地告訴她會轉達消息，她只能等待了。
“這一前一后的……”
年輕女孩突然從工位上站起來。
“不會又什么關聯吧？”
神聯會告訴羅凡平，何姒要和他們做交易。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去神聯會談了什么交易，但是突然放出的不合理的消息，難道和交易有關嗎？
“何姒的交易、宣布能力者的存在，到底有什么關系呢？”
霍清從來沒覺得腦子這么亂過，她能獲得的信息量太少了，靠著這些零碎的消息實在難以拼湊出答案。
她緩緩地坐回位置上，目光再次放到游戲屏幕上。
上級領導、神聯會她都暫時無法接觸，現在她唯一能直接接觸到的是……何姒！
霍清握緊拳頭，何姒就在這個游戲里，或許此刻也正在注視她。
可惜，她已經過完了對峙何姒的劇情，重新回到了小食肆里。
霍清盯著屏幕的瞳孔不斷緊縮，下一刻眼睛卻忽然一亮，她重新拿起手機，回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好一會才接通，霍清耐心等待著。
“小清，怎么又打給我啊？”
對方的聲線聽起來有些顫抖。
霍清：“表姐，你也是玩家吧？”
電話一時陷入沉默。
對面周可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我哈哈哈，你說什么玩家啊？”
霍清坐在空空蕩蕩的辦公室里，嘴角勾起單純的笑容，在麥色的小臉上顯得格外真誠淳樸。
“當然是《大雍小食肆》啊，我記得然姐你是葉依的粉絲吧？”
“噢噢，我是有在玩啦！你也有玩嗎？”
霍清正色道：“實不相瞞，這個游戲牽扯到我的工作，然姐你能幫幫忙嗎？”
對面的周可然笑了起來，“當然啊，小清你說吧。”
“然姐，我們一起連麥玩吧？這個游戲有不少有意思的選項，可惜不能存檔。”
霍清：“我們同時玩，就能解鎖這個游戲更多的可能性。”
對面一時沉默了，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好，我也好奇這個游戲的各種選項呢。”
周可然回答的聲音有些沉。
聽到表姐肯定的回答后，霍清再次露出了笑容，“那好，那我們保持開麥。”
霍清把手機放在一旁，她想著如果是“玩家”的話，說不定更容易引起何姒的注意呢。
*
一個小時前。
羅凡平正在打量這棟屬于神聯會的神秘別墅，冷不丁看見了推門而入的許默然。
許默然依然是那副有些玩世不恭的模樣，和他悠閑地打著招呼。
“好久不見啊，羅隊。”
羅凡平皺起凌厲的眉頭，“你說的何姒在哪里？”
“她到底和你們說了什么？”
許默然擺擺手，領著他拐進一間寬敞的房間。
“我們可沒有私自答應什么，畢竟對方指明了要你在場。”
許默然駐足在巨大的墻壁前。
羅凡平看向投射在雪白墻壁上的巨大投影，美艷至極的女人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
“我感受到了……驚人的欲望和野心，告訴我吧孩子們。”
“你們在渴望什么？”
女人長如飛瀑的黑發突然撩起來一束，覆在紅唇之上，像是一只手捂住了嬌笑的嘴。
“妾身能夠實現所有愿望哦！”
羅凡平沒有應答何姒的話，反而轉身看向許默然。
“你們的首領呢，那個16號。”
許默然挑挑眉，似乎沒想到羅凡平忽然這樣問。
“首領啊，說是看你的意思。”
“合不合作無所謂，首領很好奇你的選擇呢。”
羅凡平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幾乎要留下深刻的紋路。
這個神聯會的16號……他一直看不懂。
行蹤神秘，態度模糊，無論是對待官方、玩家，還有葉依那個女人，比起像是在謀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更像是這個人就是如此隨心所欲。
羅凡平的目光重新聚在那顆美艷的頭顱上，在美到驚悚的“神明”面前，他依然保持著冷肅的表情。
“你說的合作，就是實現我的愿望？”
“關于你的主人，葉依，你沒什么要說的嗎？”
何姒挑起濃麗的眉，“這難道不是合作嗎？你實現了心愿，妾身也會真切地感受到幸福啊……”
“至于葉依，她可不是我的什么主人。”
紅唇吐出嗤笑。
“誰能做妾身的主呢？妄圖操控我的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何姒一雙含情眉目驀地凌厲起來，羅凡平身體一沉，幾乎要跪在地上。
羅凡平勉力保持住從容，冷冷地注視著那顆詭異的頭顱。
“既然你如此自信強大，看來什么愿望都能實現？”
頭顱揚起了下巴，美艷而倨傲。
“當然咯。”
羅凡平垂下了眼睫，睫羽隱隱顫動著。
“那就復活死在副本里的父親，還有……剝奪所有玩家的能力。”
“何姒，你能做到嗎？”
似喜似嗔的雙眸像貓一樣縮緊瞳孔，柔媚的聲音好一會才幽幽響起。
“你還真是……貪心啊。”
“不過哈哈哈哈哈哈！妾身好久沒有遇到這樣有意思的事情了！”
美艷的頭顱笑到幾乎要仰過去。
第84章
“小清, 你的游戲進度到哪里了？”
“我看看……是到王大嬸家里買完雞蛋回去了。”
周可然滿意地點點頭，“太好了，我們進度差不多。”
周可然放在電腦旁的手機保持著和霍清的通話,繼續操控著屏幕里的粉裙小姑娘。
穿過熱鬧的主街,一路上的行人攤販們都在聊著各種話題,周可然特意留心這些對話。
【路人甲：城內越來越擠了, 臭外地的都跑這來要飯了！ 】
【路人乙：賢弟勿要煩躁，咱們大雍都城大著呢,聽說還要擴建,城外都在墾荒呢。 】
周可然若有所思地看著觸發的對話,城內人越來越多了？似乎回來后游戲一直在給她透露這個信息。
“小清，我打算去城外瞧瞧看。”
“城外？我之前去過，很荒蕪，和城內完全不一樣。”
周可然回憶起來了,城外確實一片荒涼,但是她現在有預感,或許游戲內有什么在變化。
周可然控制著“我”調頭向著城門口跑去,城門口出乎意料的熱鬧,不少人排隊進城,擠擠攘攘的。
“我”跑到了這群人的身邊,發現這些等著進城的人普遍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其中有幾道身影格外讓人注意——
他們穿著灰色的袍子，白色的針線在衣袍上繡了一個大大的“米”字。
強烈的熟悉感讓女人猛地湊近屏幕，周可然忽然想到了那桶灰水配米的神水, 以及方小郎背后神秘的天米教。
“小清，你是不是也有遇到方小郎, 他給你一個錦囊，讓你去城外找他的教徒？”
“是啊，但是我沒有聽他的話去城外。”
原來她們兩個都選了同樣的路線，并沒有理會方小郎的好心警告。
周可然和霍清關系不錯，不僅因為是表姐妹，更大的原因是兩個人都喜歡打游戲，共同話題很多。
聽從方小郎的話離開這座詭異虛幻的城池，一看就是游戲里的normal 結局，安全但是無法到達真正的真相線結局，因此兩姐妹都默契地沒有選擇。
周可然盯著門口穿著灰袍的、疑似天米教教徒的人，鼠標好奇地點擊了他們。
【外地人甲：終于、終于到了，這里才是我們的終點，有米吃了！有真正的米吃了！ 】
【外地人乙：再也不用挑出符水里的幾粒米吃了，你看！這里面的人都是白白胖胖的啊！ 】
【外地人丙：好肥美的人啊……（吸口水的聲音）】
周可然默不作聲把“我”移開，遠離這群看起來奇奇怪怪的人。
那個方小郎還叫自己去投靠他的信徒，周可然忍不住抽抽嘴角，她懷疑怕是一過去就要被這群人投進鍋里了……
屏幕里“我”終于擠出城門口，來到了城外。
“這里，和上次看到的完全不一樣了？”
手機里傳來霍清的感嘆聲。
周可然操控著“我”在城外的綠野稻田之上走了一圈，這里和上次來的時候簡直判若兩地！
現在的城外放眼一片綠色的生機，蝴蝶鳥雀紛飛其中。
可是上次來到這里的景象荒涼破敗極了，連草根都不剩，只有半死不活的枯樹上停著不祥的烏鴉。
這種反差就像是、就像是……
“然姐，這個城外變化也太大了。”
“就像是那個破敗的現世，突然變成了這座虛幻的都城。”
兩姐妹再次默契地想到了一塊。
周可然提出一種可能性，“我覺得，是不是這個虛幻世界在擴大？”
“原本只是一座城池內部，現在甚至拓寬到了城外，說不定以后還會越來越大。”
對面的霍清沉吟了一會兒。
“這樣看來，這個桃源鄉有很大問題啊。”
“何姒告訴我們，這個虛幻世界是為了滿足我和姐姐幸福生活的愿望，沒有理由還會繼續擴張啊？”
周可然煩躁地抓抓腦袋，一時想不出城外突然變化的緣由，不過至少她們得到了一個關鍵信息——這個虛幻世界似乎越來越大了。
在城外走了一圈，沒有發現更多的信息了，周可然打算先回食肆。
周可然正看著“我”鉆進城門口，與一個個衣衫襤褸排隊進城的人擦肩而過，耳畔突然傳來表妹的大喊。
“等等！然姐，你還記得方小郎給我們的錦囊嗎？”
“他說拿著錦囊去找城外的教徒！”
周可然的眼神閃過一瞬迷茫，很快她就意識到了表妹的想法。
她的目光盯著袍子上繡米字的人，錦囊、城外的教徒，兩個條件現在都滿足了。
只是方小郎讓“我”在現世里去找他的教徒，那么在這個虛幻世界還管用嗎？
“然姐，你趕緊那錦囊去觸發那群排隊的教徒，有兩個選項！”
有選項觸發？竟然在這個世界也能行得通。
周可然拖動道具欄里的錦囊，再點擊一個穿米字袍的瘦弱教徒。
【要給他嗎？這個錦囊……我有些不確定。 】
1.把錦囊交給教徒
2.留著
“我”竟然在猶疑，周可然瞇起眼睛。
“然姐，我們交吧。”
“小清，你選擇交出去，我先留著。”
雖然這個錦囊肯定要交出去才能發揮作用，但是周可然不敢確定，交出去的錦囊會有什么樣的影響呢？游戲特意設置了保留的選項，肯定有它的用處。
手機里活潑清脆的女聲“唔”了一聲。
“然姐，總覺得你越來越謹慎了，以前你帶我打游戲都是一路莽過去的哈哈哈。”
周可然尷尬地笑了兩聲，“那是我長大了嘛。”
其實她是被歹毒的副本游戲毒打了……
“而且你找我連麥玩，不就是想要盡可能多收集游戲信息嗎？”
周可然說完，對面居然半天都沒有聲音，女人疑惑地皺起眉頭。
她剛想出聲詢問，對面的霍清終于說話了。
“我* ！怎么會這樣啊！”
霍清激動的喊聲在手機里響起來，勾的周可然更加好奇了。
“怎么了？你給錦囊后發生了什么？”
對面似乎忍住了一連串國罵的沖動，語氣帶著怒氣和詭異的興奮。
“然姐，我被那群教徒殺死了！”
“……啊？”
*
霍清眼光灼灼地盯著屏幕，這次套出了驚人的信息！
屏幕里“我”的腹部被血浸染，一把刀直直插在身體里，錦囊掉在了布滿腳印的泥地上。
【教徒甲：啊啊我殺人了？殺人了？ 】
【教徒乙：閉嘴吧蠢貨，我們一路上分明殺了不少人啊，大驚小怪什么？ 】
【教徒乙：不過你為什么殺她啊？啊！錦囊錦囊……】
【教徒甲：我想起來了，是教主！他說拿著這個錦囊來找我們的人，要殺掉！ 】
“我就覺得那個方小郎不太順眼，原來真的不是好東西！”
霍清平復著激動的心情，對著手機另一頭解釋。
“他給我們錦囊，是為了讓我們去自投羅網，他的目的是殺掉我！”
周可然不解道：“他要殺我？為什么啊？”
霍清的情緒莫名興奮起來，“好問題。”
“或許解答了這個問題，游戲會再一次顯露它的真面目。”
霍清考入警校的目的其實不太純粹，她不是為了正義和信念，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興趣。
從小她就喜歡探險、讀偵探故事，玩恐怖解密游戲，這種抽絲剝繭、柳暗花明的感覺實在讓人著迷，霍清到現在都沒有膩煩這種快感。
此刻，霍清里的眼里滿是鋒銳的光芒，恨不得一眼看透真相。
“然姐，方小郎，或者說是天米教教主，他的目的變得非常重要了。”
“在目前出場的人物里，我、圓圓和何姒都明晰了，只有他格外神秘。”
年輕女孩忽然又嘆了一口氣，語氣遺憾道。
“然姐，現在靠你了。”
“啊？我？”
霍清都能腦補對面周可然漂亮但是不太聰明的表情。
她瞄了一眼屏幕，現在她已經失去了對“我”的控制，可愛的粉裙小姑娘無力地躺在醫館的床上，看得讓人心生憐愛。
“我好像沒死，但游戲告訴我要修養至少半個月，現在哪里都不能去了。”
霍清解釋道。
手機里的表姐一時間沒有說話，霍清似乎聽到了對面鼠標點擊的聲音。
過了一會，對面表姐無奈又氣憤的聲音傳來。
“我剛剛選擇了第二個選項，留著錦囊。”
“無事發生后，我回到了食肆。”
“那個方小郎竟然還在我們店里當掌柜！”
霍清仿還聽到了哐當一聲，她的表姐似乎氣憤地砸了一下桌子。
霍清也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清脆的聲音在空蕩的辦公室響起，方小郎這次又是來送信息的了！
“姐啊，你趕緊觸發一下他，我倒要聽聽他的說法。”
周可然選擇另一個選項留著錦囊，沒有觸發教徒行兇事件，意味著周可然那里的方小郎不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暴露，那么他再次來到“我”的身邊……
霍清：“然姐，你小心，他可能是來親自殺你的。”
哪怕知道了方小郎的不懷好意，霍清也并不怎么擔憂，這意味著她離游戲真相更近了。
比起游戲，果然還是現實更加讓人頭疼啊……
霍清揉了揉疲憊的眼睛，突然響起的刺耳警報聲讓她渾身一震。
她倏地站起來，甚至來不及對著手機里的表姐解釋一聲，匆匆地朝著外面跑去。
“發生什么事了？”
麥色皮膚的女孩身形也格外高挑結實，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被霍清攔下的小職員慌忙解釋道。
“監獄里有能力者突然死了！監控中心檢測到了不合常理的能量場波動……”
霍清聽了一半就抓住這個小職員的手，焦急地朝監獄跑去。
“報給我，哪個編號？”
“還有是什么能力的異能者。”
負責研究的小職員缺乏鍛煉，上氣不接下氣地跟著霍清跑，氣喘吁吁地報告。
“編號a170，能力是自我愈合……啊啊跑不動了！”
霍清聽到這個能力后，跑動的腳步慢了下來。
“自愈？”
這個能力者她也有接觸過，能力與其說是自愈，不如說是不死，難纏極了。
不僅是刀槍不入的程度，甚至連子彈打進身體都能自由活動！那個人當時劫持了人質，藏在暗處的狙擊手一發射中了那人的頭部，結果對方竟然和一個沒事人一樣。
而且他的自愈能力還能免疫監獄內的能力屏蔽設施。
監獄里誰死了都不奇怪，唯獨這個人！
除非他的能力消失了，不然他估計這輩子都死不了吧？
這件事不對，非常不對……
霍清面色越來越沉，腳步越來越快，被她抓住的小職員幾乎是拖著走了。
第85章
霍清匆忙趕到編號a170所在的監獄房間,透明玻璃門后橫著一具頭部淌血的尸體，穿著特制囚服的男人瞪著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玻璃門旁的監控儀器顯示a170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
霍清拿出口袋里的身份卡, 在門口一刷, 玻璃門緩緩升上去了。
她搶先所有人先一步蹲在了尸體旁,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直直盯著a170的頭部。
“這個傷口……是上次的抓捕行動！”
霍清朝著尸體伸手，還想進一步確認。
“霍小姐, 那個醫療隊來了, 你讓讓、讓讓哈。”
小職員費力地把她扒拉到一旁給醫療隊讓路,霍清任由對方拉著她，眼睛仍然黏在a170大量出血的頭部上。
“……我明白了，只有這一種可能。”
霍清忽然拍開小職員拽著她的手，在對方無措的目光中朝著另一個方向跑遠了。
匆忙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里回響, 年輕女人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 重新坐在電腦屏幕前。
她拿起電話放在耳邊, 語氣罕見地嚴肅起來了。
“然姐, 你還在嗎？”
“在的在的, 小清你是有事在忙嗎？”
周可然還在電話里守著她,看來目前周可然沒有什么危險。
霍清眸色一暗, 繼續問道。
“然姐，你的能力還在嗎？”
“……”
“咳咳！”
對方似乎喝水嗆到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霍清卻沒有給對方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一改平時在表姐面前活潑的語氣，隔著屏幕也能感受到她凌厲的壓迫感。
“然姐, 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的玩家身份。”
“你只需回答我, 你的能力還在嗎？”
霍清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偶爾因為過于沉浸自己的世界中看起來還有些迷糊，但是她的觀察能力一直是她的強項，這也是她被破格提拔到羅隊身邊的原因。
起初只是覺得然姐在某天之后突然變了，霍清也能理解，畢竟然姐在片場差點猝死，人經歷生死關頭后有所變化也正常。
可是當她被調到能管局，知曉了副本與玩家的存在后，她覺得然姐的變化不是意外了。
主神讓瀕死的人類進入副本游戲，死在副本里的玩家，現實里的身體也會死亡，只要成功活到有人通關，玩家就能回到現實并且獲得健康的身體，脫離瀕死狀態。
她的表姐完美符合這些條件，而且還對另一個玩家葉依展現非同尋常的關注。
霍清將手機緊貼著耳朵，對面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艱澀。
“哎你這丫頭太討厭了，真是沒有一點秘密了。”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我的能力……比較被動。”
霍清皺眉，表姐獲得的是被動技能？
手機里的周可然終于放棄了掙扎，直接告訴了自家表妹。
“我的能力是危機預警，有點像蜘蛛俠那個蜘蛛感應，你能懂吧？”
霍清抓到一個重點。
“然姐，你剛剛沒有任何感應嗎？”
“剛剛？沒有什么危險吧——”
對方突然卡殼，似乎是想到什么，又補充道。
“如果危機來自于遠遠比我強大的力量，我可能感應不到……”
霍清忍不住揉揉額角，不好意思當著姐姐的面說，但是這個技能實在有些雞肋吧？
她無法驗證監獄里的能力者，監獄房間都是特制的，能夠壓制玩家們的能力，讓他們回歸到普通人狀態，而唯一能夠免疫的能力者剛剛已經死亡。
這項技術還是神聯會那個16號拿出來的，聽說研究所正在偷偷研究這項技術。
神聯會16號那么強，都無法讓a170號的被動能力失效，而就在剛剛，原本被a170無效化的傷害將他瞬間殺死了。
“羅隊、16號、a170 、能力無效……”
霍清徹底沉浸在謎團之中，直到聽到手機里傳來猶疑的聲音，才恍然清醒過來。
“小清啊，你說什么16號？”
霍清的眼神閃過一絲亮光，“姐啊，你認識16號嗎？”
“人類玩家哪有不知道16號的！我聽你剛剛在說16號，有些好奇。”
周可然解釋道。
霍清嘆了一口氣，“神聯會那個16號和我們隊長……唉。”
她和表姐說這些也沒有用，即使她很好奇16號的情報，但是用腳指頭想都知道，然姐一看就是幸運通關的菜鳥玩家，和16號這種大佬玩家肯定沒什么交集。
可霍清卻聽見手機里傳來支支吾吾的聲音。
“小清啊，你們怎么確定神聯會那個16號，就是、就是真正的16號呢？”
霍清像鹿一樣的圓眼倏地睜大，這個語氣——
她的表姐指定知道點什么！
而且，她對神聯會的16號也懷疑很久了。
*
周可然聽到手機里表妹激動的追問，忍不住皺著臉蛋拿遠了手機。
“別問我啦，我怎么可能認識真正的16號呢？我只是在副本里就對16號很感興趣，總覺得神聯會那個是假貨。”
周可然面對激動的表妹有些心虛，她當然知道真正的16號，但是哪怕她的心再大，也不敢透露16號真正的身份，就算對方是她非常親近的妹妹。
葉依本人一直沒有公開自己的身份，面對神聯會的假貨貼臉開大似乎也沒有動靜，依然在兢兢業業地做低調的游戲人，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周可然不想給葉依帶來麻煩，即使眼下的情況十分詭異復雜。
她聽到了霍清遺憾的嘆息聲，“好吧，表姐你不說就算了。”
“我也喜歡自己找出答案。”
周可然松了一口氣，連忙轉移話題。
“對了，我們繼續游戲吧。”
周可然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電腦屏幕上，帶著眼鏡的方小郎正在笑盈盈地和“我”打著招呼。
小清被教徒刺殺后失去了行動力，現在只有她這里還能繼續展開劇情了。
【方小郎：二娘子真是……不聽話啊。 】
周可然看著狐貍一樣瞇眼笑的方小郎，氣血一下子都不暢通了。
【方小……不，天米教教主，那你為什么要待在這個地方呢？ 】
“我”是為了實現和姐姐幸福生活的愿望才主動回來的，但是方小郎為什么還在這個地方呢？顯然游戲里的“我”也十分疑惑這一點。
【方小郎：我是來救你，也是為了救所有人。 】
周可然睜大眼睛，這小子還在裝嗎？他可是打算殺了“我”。
只見方小郎失去了臉上的笑容，面容平靜到透出幾分冷銳，他突然走到一張桌子旁邊，抬手打翻了整張桌子！
正在品嘗美食的食客也憤怒地站起來，頭頂冒出大大的感嘆號。
周可然見到熟悉又陌生的感嘆號，突然想起來游戲里“我”要負責處理有感嘆號的食客，讓他們盡量對食肆滿意。
她簡直都要忘記了，這個游戲最初的玩法是經營好一家食肆啊。
方小郎打翻桌子后沒有其他動作，周可然狐疑地盯著她，然后操控著“我”安撫客人。
“我”又是去廚房親手做了拿手小菜，又是小心賠罪，食客終于重新坐下來，恢復了滿意的笑容。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給我的生意搗亂嗎？ 】
方小郎靜靜地看著“我”，鏡片下的眼睛帶著淡淡的哀愁。
【方小郎：你知道了這個世界是虛假的，但這只是真相的一部分。 】
【方小郎：你覺得這些食客真的幸福嗎？像是人偶一樣被演著合家歡戲碼。 】
周可然不解地皺眉，這些人都是死人，死后進入了這樣幸福的世界，哪怕是虛假的，也比孤魂野鬼好吧？
【這里是姐姐和我共筑的桃源鄉！林寡婦、無辜的孩子、戰死的士兵、流浪的饑民……所有慘死的人都會在這里得到幸福！ 】
【你想要破壞這一切？可是到底有什么不好！難道你的天米教就能讓人幸福嗎？ 】
屏幕外的周可然也跟著點頭。
方小郎卻微微一笑，扶住了眼鏡。
【方小郎：你說這里的居民都是死人？ 】
【方小郎：可……你不是好端端活著嗎？ 】
【方小郎：況且，我也是活人啊。 】
周可然在屏幕外驚訝地瞪大眼睛。
等等！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陷入了思維誤區。
發現林寡婦、孩子還有其他食客都已經死去的事實后，她擅自以為這就是這座城的真相，是由死人組成的桃源鄉。
后來和何姒的交談中，那個詭異的女人似是而非的話語，更是加深了她的想法。
可就如同方小郎所說，這里可是站著兩個能回到現實的活人！
……那么這座城里，多少死人？多少活人？
【方小郎：看來你已經想明白了吧？ 】
【方小郎：我注意到這座城很久了，最初我發現這里只有死人才能進入，后來越來越多的活人也誤入了這個地方……】
方小郎的眼神忽然凌厲起來。
【方小郎：與其說這座城可以容納活人死人，不如說……】
【方小郎：這座貪婪的城在吞噬一切！ 】
周可然像是被一記重錘擊中，整張臉都陷入了恍然。
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對著手機說：“小清，我知道了！是這座城有問題，何姒有問題！”
周可然話音落下，卻久久沒聽到對方的回復。
她莫名有些心慌，剛剛她打游戲的時候似乎霍清一直沒有發言，明明她對方小郎的目的很好奇才對啊。
“小清、小清、霍清！”
周可然似乎聽到手機里傳來抽氣的聲音，霍清終于回復了她，聲音有些喑啞。
“然姐，我還要問你一個問題。”
“你向何姒許愿了嗎？”
周可然愣住了。
霍清正劃動著手機屏幕，她剛剛通過其他同事確認了玩家的能力真的失效了，而且不僅是監獄里的，是全體玩家！
前腳官方宣布能力者的新聞剛出來，能力者又滑稽地失去了能力，變成了普通人，在這兩條炸裂的消息中，還夾雜這一個不上不下的消息——她的表姐獲得了一個十分有含量的獎項。
整個世界像是一下子亂套了，霍清毫不懷疑還會有更加離譜的消息傳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亂的呢？似乎就是從這個游戲上架的那一刻起。
“大雍小食肆！”
“妾身不喜歡這個名字，葉依那人的品味真差勁啊。”
霍清眼神冷淡地看著屏幕里再次出現的美艷頭顱，只是這一次何姒對話的不是“我”，而是她。
霍清沒有理會何姒柔媚的聲音，繼續朝著手機重復她的問題。
“周可然，告訴我，何姒是不是找過你，要幫你實現愿望？”
周可然猛地意識到，恐怕是何姒也找上了霍清！
她連忙道：“小清不要答應她！她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姐姐我可沒答應的！”
霍清感覺心口像是落了一塊大石，她明白了，羅隊去神聯會做什么了。
“何姒，你究竟幫助了多少人實現愿望？”
霍清終于明白了，所有的不對勁都是這個何姒帶來的！獲得金粽獎是表姐的愿望，宣布能力者的存在不知道是誰的愿望，但是讓能力者失去能力……她敢肯定是羅凡平的愿望。
此時此刻，恐怕還有無數的愿望在成真，攪動這個脆弱的世界。
屏幕里的頭顱聞言嬌笑起來，發出咯咯的笑聲。
“知道越多越痛苦，所有人的愿望都實現了，自然所有人都幸福了呀。”
“我知道你們所在的世界，哪怕擁有了數百倍于我的時代的力量，依然存在著戰爭、死亡、貧窮、饑餓……”
“你玩游戲的時候不羨慕嗎？羨慕那些苦難的人們可以在小食肆里開懷暢飲，遠離一切煩憂！”
何姒的秀麗黑發在屏幕里興奮地狂舞，幾乎遮住了她笑到裂開臉頰的面容，癲狂的面容帶著詭異的魅惑，無時無刻不在引誘人進入她的桃源鄉。
“就讓你們的世界也獲得真正的幸福吧！”
“妾身可不是禍世妖孽，是真正的神明！”
何姒暢意地大笑，她不知道那個女人打著什么注意，竟然敢不加約束地放她出來。
可她才不在意，在真正的神力面前，葉依算什么！
就算是主神，只要她徹底征服了這個世界，她亦有一爭之力！
何姒漆黑的瞳孔流露出癡迷，這是她的道，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的道。
這是讓所有人幸福的道路啊，為什么有人不肯聽她的呢？
“霍清，你的愿望是知曉一切真相對嗎？向吾許愿吧，吾會……”
“抱歉，迷題這東西不是自己解答出來的，還有什么意義嗎？”
霍清質疑地看著屏幕里美艷癲狂的女人。
“你連這種高級的快樂都不能理解，真的是什么有能力的神嗎？”
第86章
霍清歪著頭,皺起一張麥色的臉蛋，像是一只靈巧的山貓，歪頭盯著不善的客人。
“你裝的一副洞徹人心的樣子, 卻連我這個小人物真正想要的都搞不懂。”
穿著黑色制服的女孩聳聳肩,面露遺憾。
“抱歉啊, 你的交易我沒有興趣。”
辦公室內的空氣一下子凝結沉默下來。
手機另一頭的周可然屏住呼吸, 小清這樣的做法也太挑釁了，就不怕何姒一怒之下報復她嗎？
周可然急的團團轉,當事人霍清正在和屏幕里的那顆頭顱平靜地對視著。
屏幕里美艷的頭顱聞言并沒有動怒, 狂舞的發絲垂落下來, 反而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連擅長觀察的霍清都看不懂。
紅唇緩緩張合，何姒的語氣中竟然有絲悵然若失。
“你，說的不錯。”
“人心, 有時候連神明都弄不清啊。”
那雙似喜似嗔的美眸最后看了屏幕外的年輕女孩一眼, 身影忽地消失在了屏幕里。
霍清原本隨意的神色沉了下來,像是無法維持著從容的假象。
“這個何姒……到底為什么執著于實現我們的愿望呢？”
霍清緩緩坐下來,忽然朝著手機出聲。
“然姐,你剛剛是不是在游戲里得到了什么線索啊？”
剛剛她的電腦里突然冒出一個和她搭話的何姒, 驚得她連然姐的聲音都屏蔽了。
周可然：“你啊真是的,下次別這么莽撞了，挑釁boss ？你以為自己多厲害嗎？”
表姐的聲音少見地嚴厲起來，霍清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剛剛一不小心太沉浸了。
周可然氣呼呼地晾了她一會，然后才吐露自己在游戲里獲得信息。
“方小郎說這座城不僅吸納死人, 連活人都在不斷地進來，這座城似乎能擴大吞噬。”
周可然說的“這座城”是指游戲里的小食肆世界, 可是霍清卻聽得眉頭一跳。
何姒在游戲世界里就非常喜歡實現別人的愿望，“我”和姐姐圓圓，或者還有更多NPC都夢想成真了，這不可能僅僅是她的興趣，估計和那個正在擴張的虛幻世界有關。
霍清劃動手機屏幕，熱搜上還掛著【周可然影后】、【能力者存在】，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熱搜，霍清懷疑也是何姒的手筆。
她隨意一翻社交平臺，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討論著能力者的話題，沒有普通人能在這條消息面前保持鎮定。
霍清本來擔心冒然宣布能力者存在會影響到社會治安，導致混亂。
但是現在能力者的能力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突然間，霍清抓到一個一直被她忽略的疑點。
“消失了……消失了？”
“可何姒不是還在嗎！”
霍清猛地站起來，何姒是葉依游戲里的NPC，讓能力消失的愿望，明明和何姒本身的存在相悖啊！
她抓起桌上的手機，“然姐，你能告訴我葉依的能力是什么嗎？”
“你在意她很久了，一定知道一些消息吧！”
霍清的語氣急切又懇求。
周可然沉默了一會兒，內心似乎在掙扎。
“我只能告訴你，不要想著對葉依動手，她很強、非常強，別忘了何姒是從她的游戲里出來的。”
霍清喃喃著，“看來之前羅隊和神聯會對葉依的猜想沒有錯，葉依確實在游戲里加入了副本力量之類的。”
“何姒……該不會就是什么副本里的生物吧？”
周可然心里一驚，她不知道何姒是誰，但是《歸家》和《和邪神的365天》她都能確定，葉依利用了副本框架，boss就是副本boss。
霍清從周可然的短暫的愣怔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難道葉依的能力是可以控制副本生物之類的？何姒是她在操控嗎？”
“因為被神聯會和能管局盯上了，于是放出強大的怪物反擊，合情合理。”
霍清一點點分析著，周可然卻忍不住打斷了她的分析。
“葉依不可能這么做的！她真的在意就不會……”就不會任由神聯會那個假貨占著16號的名頭！
可惜周可然只能把這個秘密憋在心里，語言蒼白地反駁她的表妹。
霍清：“好吧好吧，假設何姒跑出來影響現實世界不是她的想法，那就說明……何姒失控了，連葉依這個主人都無法控制她。”
“只有這兩種可能。”
聽到表妹斬釘截鐵的分析，周可然下意識地咬著唇，總覺得葉依不可能會失手——
那可是16號啊，她的救世主。
可是周可然想不出其他可能性，只能繼續聽著表妹的思路。
“現在無論是那種可能性都不重要，因為何姒并不能真正的、完美實現別人的愿望！”
“假設葉依的能力類似籠子，養著副本怪物們，如果她的能力也消失了，要么她手里的所有怪物也跟著消失，要么怪物們失去控制跑進現實世界——就像是何姒一樣。”
霍清看了一眼裝在辦公室里的警報器，“可現在只有何姒一只怪物在外面作威作福。”
“所有假設都指向一個答案，葉依的能力沒有消失。”
周可然不解地問：“這個信息能說明什么呢？”
霍清笑了一聲，“說明何姒的能力是有破綻的，說明葉依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然姐，我們干脆直接問葉依吧！”
表妹的聲音活潑起來，卻驚得周可然差點握不穩手機。
“然姐，我記得你和葉依還上過同一檔綜藝，還有人嗑你們cp，應該有她的聯系方式吧？”
“什么cp啊，我們連微信都沒加，你不要造謠哈！”
周可然沒想到霍清竟然想出了這一招——不是，有點離譜吧？
就像問反派“你的詭計是什么”，人家會回答就有鬼了！當然葉依才不可能是什么反派……
周可然內心震蕩著，她是有渠道聯系到葉依的，只是她從來沒有這樣做。
“然姐，既然你相信葉依沒有惡意，那么打給她也不會怎么樣吧？頂多把我們當成神經病掛電話而已啦。”
霍清作為能管局隊長的助理，也有自己的辦法聯系葉依，只是能管局上次才坑了人家一把，她可不好湊上去討人厭。
“然姐，這件事影響很大，你也能看得出來吧？繼續讓何姒這樣下去……”
“……”
“好好好，我打。”
周可然實在拿這個表妹沒有辦法。
她翻出手機里的記事簿，里面保存著一串微信號、電話號碼。
周可然在表妹的催促聲中，拿出有一部備用機，撥打了那一串陌生的號碼。
她從來沒有覺得手機鈴聲是如此讓人難耐的聲音，手機另一頭的霍清也跟著她沉默緊張地等待著。
直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入耳朵。
“喂，你是？”
清越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周可然幾乎要跳起來了。
她顫著聲音回復：“我、我是周可然啊，就是那個、那個……”
“可然？你怎么會突然打電話給我呢。”
周可然繼續語無倫次：“就是那個綜藝、哦不是，是游戲……”
“說起來很感謝，可然姐一直在幫我無償宣傳游戲，很想有機會一起討論游戲呢。”
葉依輕笑著說。
旁聽的霍清皺起眉頭，這個葉依聽上去也太好說話了？聲音比在能管局被扣留的時候輕柔太多了，讓人難以想象她是一個危險的能力者。
緊接著，葉依的下一句話讓她的心提了起來。
“是游戲出了什么問題嗎？作為游戲制作人可以給大明星一個福利，親自幫忙解答哦。”
“哎？哎？”
周可然連嘴皮都不利索了。
霍清則握緊了拳頭，葉依明顯話里有話，這是要暗示她的真正計謀了？
和周可然不一樣，霍清認為何姒制造的混亂，很可能就是葉依的手筆。
“這個游戲只要記住一點，所見所得不一定是真的，不要迷失了自己最重要哦。”
周可然和霍清都露出迷惑的表情，這說的也太玄乎了。
霍清在手機里催促表姐繼續追問。
周可然：“那個，我比較笨，聽不太懂……”
手機里清越的女聲這次笑得十分明顯。
“直說就沒意思了，可然姐和你的表妹可以一起分析分析——”
“您撥打的用戶不在通訊區域，您撥打的用戶……”
突然傳來的機械女聲，讓周可然徹底愣住了。
另一部手機里，一向活躍的霍清了失了聲。
二人沉默半晌，好一會兒手機里才傳來動靜。
霍清的聲音帶著猶疑傳了出來，“葉依知道我們兩個在查探她。”
這是明顯的事實，葉依比她想象的還要強大。
但是霍清更加在意另一個點。
“她說所見不一定為真，指的可能不是游戲，是現實。”
周可然安靜地傾聽著，霍清的聲音越發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激動。
“游戲里，虛幻的大雍都城正在吞噬著正常的現實世界。”
“游戲外的我們，現在……真的在現實里嗎？”
“何姒如果擁有讓所有人都失去能力的強大實力，根本不用受制于葉依——”
霍清的氣息越發激動，周可然一張漂亮美艷的臉蛋陷入了呆滯，在極具沖擊力的真相面前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都說的通了！”
“何姒在游戲也沒有辦法實現“我”和姐姐幸福生活的愿望，所以才創造了虛假的世界——做夢嘛，比消滅現實里的不堪簡單多了！”
好一會兒，周可然才發出艱澀的聲音。
“小清，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不在現實？”
周可然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她能獲得金棕獎最佳女主這件事，果然還是夢里才能實現啊！
霍清的聲線已經穩了下來，“我們大概正在聯機做夢呢。”
*
“您不在通訊區域內，請－－”
聽到機械女聲后，葉依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轉頭看向車窗外飛速變化的風景，群山環繞郁郁蔥蔥。
“看來我們已經進入神聯會的地盤了啊。”
坐在駕駛位的徐婷點點頭，聲音緊張道：“您感受到了嗎，那股……熟悉的力量。”
葉依輕輕笑了一聲。
“當然，這股力量可是在副本世界了支配了我們許久，哪個玩家不熟悉呢？”
“現在，我們的體內也流淌著那股力量啊。”
徐婷臉色僵住。
神聯會的那位到底是什么來歷？女孩在心里猜測著，忽然身體一顫，手連方向盤都握不穩了。
不、不會是！
“徐婷，專心開車。”
年輕女人淡淡的聲音從車后傳來。
徐婷按下了心里瘋狂的猜測，在葉依淡定的聲音里重新找回了開車的節奏。
第87章
黑色車輛繞過彎彎的山道, 停在一棟雅致的山間別墅前。
“徐婷，你待在這里。”
葉依拉開車門，就要下車——
“葉姐等等, 我、我一個人在這……”
葉依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徐婷, 伸手塞給她一把木倉。
徐婷心情復雜地接過葉依遞來的木倉,她是神聯會的棄子,現在又把神聯會總部給透露給葉依，還大搖大擺地在門口停車,怎么想組織都不會放過她吧？
“現在他們都沒有能力了,你覺得不安心就拿著這個吧。”
葉依又笑了一聲, “放心吧，在這里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出事。”
徐婷目送著葉依下車，年輕女人悠悠地走向那棟白色別墅。
瘦弱的女孩靠在車內，她的能力也在何姒的影響下消失了, 可是她還是能感受到那棟別墅傳來的強大能力波動。
葉依的能力沒有消失, 別墅里的那個人也是。
徐婷想,這是為什么呢？因為這兩個人比何姒——那個有滅世之力的s級副本boss還要強大嗎？
年輕女人推開別墅大門, 剛踏入一步, 一顆子彈破風而來。
葉依沒有躲閃, 她伸出手輕輕一撥, 凌厲的子彈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她聽到樓上傳來驚慌的聲音，還有雜亂的腳步聲。
“什么!她的能力還在？”
“該死，她的能力不是什么副本嗎？她帶了防御道具？”
“我們的道具全都用不了，還是撤吧，反正會長也沒有交代我們……”
葉依的指尖微動,地上的子彈突然跳動起來，直直朝著二樓射去！
幾聲慘叫過后, 整棟別墅清凈了許多。
“還有想要提前撤出游戲的嗎？”
年輕女人輕柔的聲音在空蕩的大廳里回蕩。
一陣窸窣的動靜后，整棟別墅徹底安靜了下來。
葉依露出欣慰的笑容，就這么喜歡她的游戲嗎？甚至都不愿意提前下線。
可惜，這場游戲很快就要結束了。
葉依環顧了一圈，這棟別墅外部除了設計格外精巧雅致外，看起來就是普通的有錢人別墅，而進入里面才能發現其中的玄機奧妙。
她在一張畫像面前駐足，畫里的女人正面帶微笑看著她，笑容像是參不透的謎團，這是人類藝術史上最神秘的微笑。
葉依哼笑了一聲，暗中把屬于人類的真跡轉移到自己地盤上，還真是會偷偷摸摸享受。
她放眼整個長廊，走廊兩面高大的墻壁上掛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從滅絕的動物頭骨到西方畫作，從斑駁的陶器到書法真跡。
這棟別墅不僅陳列擺設的物品五花八門，內部構造就像個迷宮一樣彎彎繞繞，葉依卻十分從容地行走其中。
她不需要知道什么路線，她只要跟隨那股力量的指引，就能到達她想去的地方。
這棟別墅并不大，葉依看了一眼腕表，她走了半個小時，終于走到了這棟別墅最深處、最核心的地方。
暗金色大門上印刻著獅身人面像，以極其銳利詭譎的目光審視每一個來客。
葉依直接伸手推開大門，看似沉重的大門輕輕地打開了。
吱——
葉依站在門口，猝不及防與里面的人對視，神情閃過一瞬訝異。
隨后，一向沉穩柔和的葉依罕見露出了略帶刻薄的冷笑。
豪奢的房間內，一張擺設著無數珍奇古玩的紅木桌前，站著一個面目柔和、身形窈窕的女人，她正彎著腰用白皙修長的手擺弄著一副茶具。
女人抬起一雙瑩潤的眼睛，看著門口的不速之客。
“葉依，你好呀。”
“等你很久了呢。”
葉依盯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心里蔓延著一股熾烈的殺意。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擅長惡心我。”
兩張完全一致的素凈面容對峙著，氣氛瞬間凝滯，像是拉滿的弓弦。
突然間，站在紅木前的女人微微一笑，打破了僵硬的氛圍。
“你不喜歡嗎？我還以為你看見自己的面容會比較親切。”
葉依皺眉，只見神秘的女人忽然變高，身形骨架肉眼可見地生長，柔和的面容變得凌厲起來，一副溫和沉穩的青年模樣。
“那這樣呢？”
連聲音都變得低沉厚重了。
葉依盯著仍然穿著女裝的性轉“葉依”，嘴角忍不住抽動，這回她的殺意簡直要凝成實體了。
“我稍微修改了這具身體的基因，你喜歡嗎？”
回應他的是一束強大的能量波，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洞穿了他身后的整個墻壁，連天花板都在震動，殘損的墻壁露出別墅外連綿的青山。
“哎呀，在這里動手可沒有意義。”
穿著白裙的怪異青年從紅木桌下爬了出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葉依面無表情，“你更讓我惡心了。”
“主神。”
葉依素凈的面容閃過一絲嫌惡，當性轉自己出現的那一刻，比推測到神聯會16號就是主神的那一刻還要更加震撼。
被稱作主神的青年露出了奇異的笑容，興致勃勃地追問著。
“你看到我的時候不怎么驚訝，怎么猜到是我的呢？”
葉依仍然面無表情：“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看來你只是一具小小的分身。”
青年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我的本體降臨，那將是這個星球徹底毀滅的時刻。”
葉依聞言，不僅沒有露出恐懼擔憂的表情，反而問道：
“難道你的目的不是這個嗎？”
青年男人聞言收斂起笑容，露出和葉依同樣的面無表情的冷臉，連眼睛里都沒了笑意。
葉依：“主神以饋贈通關玩家之名，賜予這個星球根本無法負擔的力量。”
她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張肖似自己的面容。
“你，或者說主神的目的，是為了利用人性的貪婪，讓擁有力量的玩家毀滅自己的家園，真是省時省力的辦法。”
“但是你卻來了。”
葉依慢慢走近冷著臉的青年男人。
“因為你的辦法不奏效了，所以你派出一具分身，親自來監督這項浩大的毀滅工程。”
兩雙一模一樣的漂亮眼睛對視著，一時間空氣陷入沉默。
葉依從得到能力的那一刻起，就隱約猜測到了主神的目的，剛開始她以為這只是主神一貫的惡趣味，可是察覺到主神分身的存在后，她就改變了想法——
主神要毀滅這個地方，不是出于個人愛好，而是祂必須達成的目的。
葉依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雙瑩潤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中看出更多的信息。
只見那雙眼睛忽然一彎，浸出笑意。
青年男人語氣夸張：“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因為你殺了盛清元。”
葉依冷冷地回道。
她在盛清元身上留下了一點印記，方便監控他的小動作，直到某一天她感受不到印記的存在。
盛清元死了不奇怪，奇怪的是盛清和告訴她，盛清元被神聯會的人帶走后就失蹤了。
“當年那個道具觀測娃娃，恐怕連盛清元自己都不知道，不是他運氣好盜走的，而是來自主神的默許——”
“都是為了對付我，你一早就知道我會是你毀滅工程的最大阻礙。”
葉依緊盯著青年的表情，卻見對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葉依，你說錯了一點，我默許盛清元盜走觀測娃娃，不是為了對付你哦。”
“是為了讓你更加強大！讓你進入我的游戲，讓你和我一起毀滅！”
青年的面容扭曲起來，神情激動到溫和的五官幾乎都要錯位了。
觀測娃娃能配合盛清元的其他道具，讓他跨越時空操控林枝枝打壓葉依，對世界失望的葉依會在自殺后進入游戲，通關游戲后懷著仇恨的葉依不會放過現實世界— —
本該是這樣的！
“你真是讓我失望啊，你本該利用能力讓這個世界成為殘酷的游戲場，你會成為第二個我才對！”
“看看你現在，你甘心做一個□□不過百年的人類？”
葉依已經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好，她露出前所未有的疑惑表情，甚至笑出來聲，原來這個家伙給她安排了一個毀天滅地大反派劇本？
為了達到祂的目的，祂甚至操控了自己的人生！
葉依又笑了笑，周身溢出的力量正在劇烈波動，這棟別墅已經在坍塌了，落石接連不斷砸在二人的腳邊。
她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從前的事情了，可是想到過去的狼狽竟然都是別有用心，一場長久的布局預謀……
“真可惜啊，你的目的永遠不會實現。”
“一直沒機會和你說，你設計的游戲機制平庸，毫無樂趣，是我玩過最差勁的游戲。”
葉依提著嘴角，笑容惡劣十足，眼睛更是充滿了挑釁。
面容扭曲的青年動了動唇，似乎還想說什么，下一刻他的軀體被徹底洞穿，腹部只剩下一個大洞。
葉依看著倒在地上的狼狽身影，仍然瞪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她，而殘破的軀體正在一點點消失。
“在這里殺了你毫無意義，可是——”
“爽了。”
何況她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知道盛清元被神聯會16號殺死這件事，只是讓她懷疑冒牌16號是和她有淵源的人，為了搞清楚16號的真正身份，她特意做了這一場局。
在混亂中，一切妖魔鬼怪才敢真正現身。
尤其在羅凡平許下讓能力者消失的愿望后，她感受到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的能力沒有消失。
連葉依自己都是動用了不少恐懼值，才能壓制住何姒對自己的影響，可是神聯會16號竟然也不受影響。
如果何姒是距離神明一步之遙的偽神，在她的能力下不為所動的只有真神。
葉依的面容前所未有的沉重，這場游戲是她贏了，可是回歸現實后呢？
主神的這具分身，她一個人能對付嗎？
而且她的能力本就來源于主神。
葉依站在已經坍塌成一片廢墟的神聯會基地上，思考著獲勝的可能性。
第88章
葉依站在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的神聯會基地上, 久久沒有動作，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葉姐，發生什么事了？你把神聯會都人都干掉了？”
徐婷一路震驚地跑過來, 語調比平時高了幾個度。
葉依這才回神, 眼睛重新有了聚焦。
“有這么簡單就好了,我們——”
話音未落, 徐婷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一輕，像是突然失重了一般, 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眼,徐婷訝異地瞪大眼睛環顧四周,這里怎么是……葉依家里？
熟悉的客廳、投影儀、大沙發，還有坐在沙發上泰然自若的葉依。
“這么快就回來了？”
葉依彎起眼睛，笑意盈盈。
徐婷不需要葉依的解釋，她愣了一瞬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剛剛她們是在幻境？
徐婷回憶起切換到現實那一瞬間的感覺, 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上次有這種輕飄飄的感覺, 還是從主神空間回到現實世界。
……所以她是從什么時候被葉依帶進副本的呢？
徐婷將目光投在了茶桌上的電腦,她一開始是在玩《大雍小食肆》才對。
她又看了一眼時間,眉頭一跳,總算知道了什么時候進的副本了。
*
“你說我們在聯機做夢？”
周可然暈暈乎乎地發問, “是從什么時候呢？完全沒有一點感覺。”
電話另一頭的霍清也沉默住了，她不僅在想這個問題，還有一個問題也非常讓人在意——
如果這是一場夢，那么她們該如何回到現實呢？
霍清：“然姐，你那邊的游戲進度怎么樣了？”
霍清思索了一會兒, 這一切明顯都是葉依的游戲帶來的，或許通關了游戲, 她們就能回到現實。
她其實松了一口氣，這個世界是假的，意味著官方宣布能力者存在、能力消失都是假的，不用擔心現實世界的動亂了。
“姐啊，我們趕緊通關游戲，應該就能回去了。”
周可然看著屏幕里正在和“我”交談的方小郎，嘆了一口氣。
“我也想要通關啊，可是這個游戲完全看不出來主線是什么呀？”
她們解開了圓圓的謎團，探清了方小郎的目的，也認識到了何姒與虛幻都城的真正面目，可是接下來呢？
是要解決何姒這個邪神？毀掉不斷吞噬的虛幻都城？
“完全沒有頭緒啊。”
周可然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方小郎：與其說這座城可以容納活人死人，不如說……】
【方小郎：這座貪婪的城在吞噬一切！ 】
屏幕停留在這兩句話上，周可然繼續點擊屏幕，或許后面會給出更多線索吧。
1.認同方小郎的觀點，一起阻止這座城的壯大
2.反對方小郎的觀點，這座城才是真正的幸福
周可然看著跳出來的選項，主線肯定是和方小郎一起阻止何姒的陰謀，把所有人都卷入這座虛幻的城一看就很反派嘛。
謹慎起見，她還是詢問了電話另一頭的霍清。
霍清想了想，也認為選擇第一個選項好。
周可然正要點擊第一個選項，忽然間兩個選項都在屏幕里飄了起來！
“啊？”
周可然瞪大一雙漂亮但不太聰明的眼睛，只見圓圓突然出現在畫面中央里，罕見的面無表情，兩個選項被她擠到了一邊。
【圓圓：二娘子，你要走嗎？要和這個人一起走嗎？ 】
【……圓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
周可然莫名笑了一聲，屏幕里“我”的辯解好像是那種要拋夫棄子的渣男。
可是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圓圓：二娘子，殺了他，殺了他我們才能活！ 】
圓圓豎起秀氣的眉毛，眼睛里滿是猩紅，她的手里竟然拿著一把鋒利的刀！
【圓圓：二娘子，說好的呀，你想要和我在一起，我們姐妹倆永遠幸福地在一起！ 】
【圓圓：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拋棄我了，哪怕我的神力曾經給這個國家帶來無數的好運……我只有你了啊。 】
晶瑩的淚珠順著女孩圓潤的面容滴落，那雙透亮的眼眸直直地盯著“我”，盯著屏幕外的玩家。
周可然心里有些難受。
【……姐姐。 】
游戲里“我”無力喚了一聲。
周可然想自己可能是被何姒的力量影響了，她是很會蠱惑人心的，所以自己此刻才會這樣不舍，甚至忍不住想要聽從圓圓的話，殺了破壞她們幸福的方小郎。
可那是不行的，跟著方小郎解決這座虛幻的城明顯才是正確的，不能殺了他。
“殺了、殺了？”
周可然重復著這個詞，突然捂住有些抽痛的心口，這是她的能力【危機預警】發動了！
“然姐！我們可能真的不能聽方小郎的話了。”
“我突然想到了，他的解決辦法就是要殺你啊！”
霍清剛剛一時也被方小郎的話迷惑到了，口口聲聲說要這座城有多邪惡，明明之前他利用了“我”的信任布置了殺招，讓“我”拿著錦囊自投羅網。
方小郎或許是真的要對付何姒，也是真的要對付“我”！
周可然也清醒了過來，這是一個陷阱，認同方小郎的觀點就等于認同他的做法。
怪不得圓圓說——殺了他我們才能活。
周可然定下心來，看著圓圓猩紅的眼睛，點擊了第二個選項【反對方小郎的觀點】
【……對不住了，我很喜歡這個地方，喜歡和圓圓在一起。 】
“我”略帶歉意地說。
下一秒的畫面，讓屏幕外的周可然驚訝地捂住嘴。
“我”接過了圓圓的刀，嗤的一聲插入了方小郎的胸膛，鮮血濺滿了整個屏幕！
在一片模糊的血色中，圓圓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拉起“我”的手，兩個女孩相視一笑，翠綠的裙擺和粉紅的裙角交織在一起。
【達成結局*生生世世不分離】
游戲就定格在了血色的畫面上。
周可然看著這個結局，徹底合不攏嘴了。
她聲音艱澀：“喂，小清啊，這個結局不對勁啊。”
*
霍清聽著周可然的描述，皺起來眉頭，臉上的活潑勁兒都消失了。
“難道我們之前想多了？就應該認同方小郎觀點，和他聯手？”
“可是這個游戲沒有讀檔……”
霍清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屏幕里奄奄一息的“我”重新站了起來。
【修養了半個月，終于能下床了啊。 】
【方小郎……他給我錦囊竟然是為了害我。 】
“好消息，我這邊重新恢復行動了，我們還能嘗試其他的可能。”
霍清舒了一口氣，她們還有機會。
霍清操控著“我”走出房門，一路來到食肆大堂，猛地撞見了熟悉的身影。
方小郎正朝著“我”斯文地笑著。
【方小郎：二娘子還真是命大。 】
屏幕外的霍清忍不住握緊拳頭，還敢來貼臉嘲諷呢？
【……你還有臉來？ 】
【方小郎：我的任務未竟，當然還要再來一趟。 】
【方小郎：你應該察覺到這座城不對勁了，和我一起吧，徹底毀掉這座鬼城！ 】
1.答應方小郎
2.拒絕方小郎
霍清對于選項仍然有些猶豫，她這里的情況和周可然那里又不太一樣，選答應就真的正確嗎？
一向爽直的年輕女人猶豫了起來。
忽然，她的眼光瞥見屏幕左下角，綠裙的身影不知何時正在角落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和方小郎，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的。
霍清一個激靈，有時候圓圓真的有些嚇人啊。
她們沒有其他選擇了。
“然姐，我選答應了哈。”
霍清按下第二個選項，從常理來說，既然拒絕了方小郎導致了壞結局，那么另一個選項一定通往真正的結局吧？
按理來說是這樣的，可是、可是……
霍清不敢置信地看著屏幕。
“然姐，我好像也進入壞結局了。”
【方小郎：既然二娘子愿意，就打開錦囊吧，里面有毀滅這個鬼城的辦法。 】
【方小郎：只有你能做到。 】
“我”摸索出錦囊。
“我”打開了錦囊。
錦囊里很空，只有一個臉上刻著“死”字的木偶人。
“我”同木偶人對視。
【心口好痛好痛好痛……】
“我”面色蒼白，倒在地上。
【方小郎：二娘子對不住啦，你是這座鬼城的核心，只有這樣才能讓這座城消亡。 】
屏幕里，富麗堂皇的食肆大堂漸漸褪色，周圍的食客也消失不見。
唯有一個方小郎，站在一片廢墟之中。
【達成結局*回到現實】
屏幕外的霍清徹底傻眼了，這也不可能是真結局吧？
難道是之前的哪個選項出錯了？霍清的大腦瘋狂運轉著，一定是這樣，她們一定是哪個選項出錯，導致一步錯，步步錯。
霍清陷入深度思考，狠狠揪住了自己的頭發，
“想不出來，到底是游戲的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霍清失落了一會兒，很快眼底又重新燃起興致，好在這個游戲雖然不能讀檔，但是能從頭開始，她一定要拿下這個游戲——
“等等，霍清，我們可能進入一個誤區了。”
周可然猶疑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霍清不解：“怎么啦？然姐，我覺得我們再來一次游戲，肯定能——”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破除這個幻境回到現實。”
周可然的聲音逐漸篤定。
“葉依可沒有說，通關游戲就能回到現實。”
“通關游戲真的重要嗎？”
周可然閉眼，她一直知道葉依把副本融進了游戲，所以她和小清一直把《大雍小食肆》當成副本來破解。
可是，現在困住她們的不是游戲，而是這個極度逼真的幻境啊！
真正的副本是她們所處的屏幕之外，而不是屏幕里面的游戲！
“小清，你既然知道我是能力者，肯定也了解過副本吧。”
周可然忽然狡黠一笑，美艷的面容有了幾分狐貍般的靈動。
“可是，你肯定沒有我這個玩家了解。”
肯定也不會比她更加了解葉依，周可然心里默默補充。
“這個《大雍小食肆》，它只是線索，通關線索。”
“它在暗示我們通關的真正辦法。”
第89章
“真正的通關方法？”
周可然篤定道：“對。”
“你不覺得游戲里的世界, 和我們現在所處的幻境很相像嗎？”
霍清想了想，確實如此。
游戲里的“我”身處一個能滿足所有人愿望的桃源鄉，而屏幕外的她們處在一個不斷有人實現愿望的幻境里, 而且實現愿望的力量都來源于何姒。
“何姒, 我們現在這個幻境也是她構建的！”
霍清想通了這一點, 可是對于真正的通關方法還是有些猶疑。
“然姐,你覺得我們要怎么通關呢。”
手機對面的年輕女人沉默了一會兒，猶豫的聲音響起來。
“我、我其實也不太確定, 游戲里我的死亡讓鬼城消失了……”
霍清立刻警醒, “死？姐啊, 你不會要——”
周可然苦笑了一聲。
“游戲的提示很明顯了，要殺掉幻境的核心。”
霍清失聲道：“這太危險了！而且你怎么確定自己是幻境的核心？這個幻境這么多人，你、我、羅凡平……”
周可然輕聲開口打斷了霍清。
“小清，如果這個幻境自始至終只有我一個人呢？”
手機對面的霍清驚愕到失聲。
“這是幻境,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我不敢確定你是真的,你也不應該毫不懷疑我。”
周可然柔聲道。
霍清的腦子徹底亂了,她的表姐,那個愛哭很情緒化的姐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
周可然：“所以啊, 我不能確定誰是真的，誰是幻境的核心，你也知道我不太聰明。”
“我唯一確定的是自己，坐在電腦屏幕前的自己不會有假。”
周可然拿著手機，半天沒有聽見對面的聲音。
好一會兒, 霍清悶悶的聲音傳來。
“我學到了，然姐。”
“如果你真死了, 我出去后會幫你報仇的。”
周可然哭笑不得，莫名想給那孩子一拳，這時候可不要咒她啊。
她當然不是一時興起，她一向是很怕死的，可是她回想起葉依的聲音，那個女人明顯對現下的情況游刃有余。
周可然相信，如果這個幻境是葉依做的局，那么這一定是一場安全的局。
年輕女人深呼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翻開書桌的柜子，其實她一直藏著一些保命的道具，沒想到有一天要給自己用上了。
這個幻境是根據她的認知構造的，所以武器肯定藏在她認為應該存在的地方。
周可然把柜子里的雜物都挪開，手摸到了一個光滑柔軟又堅硬的東西。
“這是——”
她皺起眉頭，這個觸感不太對啊。
“錦囊？”
周可然看著掌心里躺著的綠色錦囊，和游戲里方小郎給“我”的一模一樣！
年輕女人盯著錦囊看了一會兒，忽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還真讓我賭對了啊！”
周可然美滋滋地想，她終于聰明了一回。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錦囊，臉上刻著“死”字的木偶人露出詭異的面容。
沒有像游戲里的“我”感覺到心口抽痛，周可然只覺得身體忽然一輕，像是失重了一般——
這種感覺很熟悉，是脫離副本時特有的感受。
*
某公寓內。
徐婷看著客廳茶桌上擺放的電腦，上面還顯示著《大雍小食肆》的游戲畫面。
【林寡婦：隔壁的王大娘會幫我照顧的，她瞧著我一個寡婦拉扯孩子可憐，常常照拂我們呢。 】
【林寡婦：小娘子們先回去吧，羊馬上就給你們送過去。 】
“原來在游戲開始沒多久，我們就莫名其妙進入了副本？”
徐婷忍不住湊到葉依跟前。
“你居然連我都不告訴嗎？”
徐婷抬高的聲音還帶了些委屈。
難道因為她以前是神聯會的人嗎？也是，她這種人當然沒什么好信任的，對葉依這種強者來說也沒必要特意告訴……
正當徐婷陷入了復雜內耗的情緒中時，一雙溫暖的手忽然撫上女孩的頭頂。
“我不告訴你，因為我想要測試一下。”
“連你都沒有察覺到不對勁，說明這個副本足夠成功了。”
徐婷抬起眼眸，看著面色淡淡的葉依，葉依似乎興致不高，看不出什么喜悅。
可是她成功了，成功制作了一個副本，一個可以悄無聲息拉人進去的世界！
徐婷：“剛剛的副本，是玩游戲的人都被帶進去了嗎？”
葉依彎起眼睛，在徐婷看來笑意不達眼底。
“準確來說，是玩游戲的玩家，順便帶了幾個有趣的普通人進去了。”
徐婷明白了，某一時刻正在玩《大雍小食肆》的玩家——特指從主神空間回來的玩家，都會自動進入葉依創造的副本，這是觸發機制。
只是葉依作為副本的主人，相當于主神一樣的存在，可以通過《大雍小食肆》再抓一些正在玩游戲的普通人進去。
徐婷想，葉依說的普通人肯定都不普通，說不定這些普通人才是葉依搞這一出的關鍵。
瘦弱的女孩忽然感覺到一絲涼意，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葉依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最初她只是把副本包裝成電子游戲，而現在她可以以游戲作為媒介，拉這么多人進入真正的副本！
只要葉依想，她完全有可能在這個世界成為主神一樣的存在！
熟悉的手再次撫上了徐婷的頭發，這一回她沒有感受到溫暖，反而一股壓迫感讓她隱隱顫抖。
女人柔和的聲音在她的耳畔：“放心，我還沒那么大的能力。”
“這次的副本是何姒的能力，我只是稍稍操控了何姒的行為罷了。”
徐婷低下頭，掩飾眼底復雜的情緒，何姒？她在用能力幫葉依進行《大雍小食肆》內部測試時，就感受到了何姒有多么恐怖，放在主神的副本里絕對是s級的boss 。
能夠自如地操控何姒，就已經足夠恐怖了。
葉依垂眸看著女孩的小動靜，猜測到這個內心復雜敏感的女孩大概內心正在震動。
“你的家人，需要保護嗎？”
葉依忽然問道。
徐婷驚訝地抬起頭，想了想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回答道。
“我的婷字，意思是女停。”
徐婷的表情十分平常，沒有一絲多余的情緒。
葉依了然地點頭，沒有再多問。
徐婷的性格是很讓人省心的，這個女孩的內心遠比她外表冷銳聰慧，因此葉依也使喚得十分順手。
“以后你可能要多一項工作了。”
葉依一本正經道。
徐婷的表情認真專注起來。
“以后，你除了運營游戲工作室賬號，還要負責16號的對外運營了。”
“好，16號的對外運營……16號？”
徐婷睜大了眼睛，連瞳孔都在顫動，什么16號？她想的那個16號嗎？
葉依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正想要繼續說什么，眼睛余光忽然瞥到窗外——
高懸于黑夜的皎白月亮，正漸漸爬上了一縷血絲。
徐婷還沒有理清楚16號是不是她想的16號，就見原本悠閑的葉依突然站了起來，快步走到窗邊。
“哎呀，果然何姒沒有那么好掌控的。”
葉依半個身體探出窗外，在徐婷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消失在原地。
*
某高樓頂端，一道人影忽然閃現在天臺之上。
年輕女人依靠著天臺欄桿，抬頭望著逐漸妖異的月亮，血絲像是一道道劃痕橫亙在月亮表面。
葉依感覺身后陰冷的氣息在顫抖，低弱的女聲顫顫傳來。
“我、我要走了，要回去……”
葉依揮揮手，身后飄忽的紅色影子消失不見。
她只需要馮曉曉帶她來到足夠空曠的地方，剩下的就是她自己才能解決的事了。
不過馮曉曉居然怕成那樣，何姒應該已經注意到這里了吧？
“葉小姐喜歡嗎？這輪血月。”
柔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葉依沒有回頭，依然抬頭注視著月亮。
“嘻嘻，你把我從主神的副本里放出去的那一刻，能想到現在嗎？”
“囚住玩家的幻境雖然被破了，妾身得到的愿力都是真真切切的……人心的貪婪啊，就是這樣無窮無盡。”
“葉依，我不會輸給你第二回了。”
葉依聽到最后一句話，面容反而愣住了一刻，似乎陷入了一瞬的回憶當中。
年輕女人終于轉身，看向正在緩緩靠近她的美艷面容。
何姒的頭顱妖異美麗依舊，頭顱之下是濃密的發絲構成的曼妙人形，托舉著頭顱靠近葉依。
美艷的面容步步緊逼：“要不了幾天，所有人都會沉浸在美夢里，這輪月亮會徹底染紅，成為新世界的標志！”
沒有人比葉依更清楚何姒的能力，何姒不能真正實現愿望，但是她可以拖人進入完美的幻境，她的幻境極具感染性，會逐漸影響現實——
然后她的幻境會取代現實，成為現實本身。
葉依歪歪頭，“何姒，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何圓圓。”
“就算實現了所有人的愿望，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聽到那個名字，美艷的頭顱有一瞬愣怔，隨后濃密的發絲像是一陣鋪天蓋地的針雨，瘋狂地襲向葉依！
在漫天瘋舞的發絲中，葉依隱約窺見了那張美艷而癲狂的面容，竟然怔怔地滴落著血淚。
何圓圓，那才是何姒最初的名字。
《大雍小食肆》里圓圓的經歷，正是何姒自己的經歷。
不同的是何圓圓并沒有一個盼望她的妹妹，她用偶得的神力幫助家人、協助君主，可是一朝嘩變，她就成了人人唾棄的罪人何氏，君主親自斬了她的頭顱劃清界限。
無數人唾棄她，卻連她的真名都不曾知曉，何姒這個名字，也只是文人們憑借妖妃的印象杜撰的。
“葉依，你當真可恨！”
何圓圓沁著血淚，咬牙切齒道。
第90章
那分明是她早就舍棄的名字！連同那具可悲的肉身一同舍棄了。
這世上早就沒有了何圓圓, 只有由人們恐懼和癡盼喚醒的真神何姒！
美艷的頭顱陰滲滲地笑著，當她看到游戲里“圓圓”那個角色時，她就決心要把葉依碎尸萬段了……她怎么敢？仗著她是唯一一個活著知道何姒過去的人？
“葉依, 你早該死了, 你活到至今不過是僥幸。”
葉依有些左支右絀地躲過何姒的攻擊,一向游刃有余的女人罕見地露出狼狽的模樣。
年輕女人抹去臉上的血痕, 露出了一個輕松的微笑，在何姒看來不過是強撐鎮定。
“何姒, 你的副本太霸道了, 只要有欲望的人, 都逃不脫。”
“可惜，我當時沒有任何欲求。”
葉依的口吻帶著懷念，在她看來何姒真的是最友好的s級boss ，她的副本不存在死亡,只是會讓玩家沉浸在最美好的夢境中,這個幻境會無限持續,比真實的人生更加美妙——
可惜,她從來不做什么美夢,因此她反而看見了何姒內心最深處的渴求。
在何姒的副本里, 別的玩家都是走進了自己的美夢, 而她則是進入了何姒的舊夢，葉依也不知道究竟是幸運還是倒霉。
不過現在來看，應該是一種幸運吧。
何姒咯咯笑著，“你沒有欲求，可是這個世界上的貪婪永無止境,我的力量將永不熄滅！”
夜空里高懸的月亮已經徹底化為了血色，幾乎奪取了這座城市的所有光彩,葉依闔上眼，似乎能聽到這座城響起的好奇、驚懼的無數聲音。
或許不僅是這座城市，還有越來越多的地方目睹了這輪血月，人們為此熱議、辯駁、祈求……未知的恐懼正在每一個人心里蔓延開來——
葉依睜開眼睛，帶著光亮的笑意。
她所擁有的恐懼值在增長，前所未有地增長！
果然啊，直接放人（？）恐嚇，比做恐怖游戲劃算多了，做獨立游戲就是為愛發電啊。
無數黑色細絲在空中幾乎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何姒的攻擊還在源源不斷地襲來，葉依的身形卻穩健了許多，輕巧地閃避著。
這一次換她來步步逼近了。
“何姒，你真的要殺了我嗎？我不僅是世上唯一知道何圓圓的人。”
“也是唯一能滿足你心愿的人。”
葉依感受到何姒的攻擊有一瞬遲滯，隨即更加猛烈而失去了章法。
“哈哈哈我的心愿？我是恐懼、欲望、貪婪……一切對紅顏禍水的扭曲情感化作的神明。”
“但吾不怨恨，天地以萬物為芻狗，你們呀——都是等待吾降下福祉的小狗狗呀！”
何姒的語氣越發輕佻，可是她狂舞的發絲愈發急躁。
葉依身形一閃，更加接近了那顆頭顱。
“何姒，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但我在副本里答應了何圓圓。”
在何姒的副本里，她走進了屬于何圓圓的夢境，陪著何圓圓度過了一段有趣的時光。
聽到葉依的話，何姒回憶起了往事，美艷的面容再度扭曲起來，濃眉倒豎，紅唇張合。
“你哄騙了何圓圓才得以脫離幻境！無恥之尤！”
葉依全身都感覺到一股細微麻木的疼痛，鋒銳的發絲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細密的傷痕，不深但是無法忽視。
天臺上到處是何姒發絲留下的劃痕，葉依頂著細密狂亂的攻擊一步步往前進。
“你在副本幻境里答應了何圓圓，要永永遠遠陪著她，直至死亡都不會舍棄她！”
“而你在承諾后就脫離了副本……”
一向素凈柔美的面容染上了幾道血色的劃痕，葉依蹙起眉頭，表情有一瞬微妙。
“脫離你的副本的條件是——真心地想要留下來，副本鑰匙就會出現。”
如果真心想要留在幻境里，又怎么會用那把脫離副本的鑰匙呢？
若是想要脫離副本，那么副本鑰匙則永遠不會出現，這就是何姒的副本被評為高危s級的原因，幾乎沒有玩家能夠脫離。
“副本鑰匙出現了，我是真心想要留下來，留在你的夢境里。”
葉依的聲音像是一陣輕飄飄的柳絮，何姒的心口有一瞬發癢，想用手撫上心口，驀地驚覺自己只剩下一顆頭了。
葉依的眼眸一暗，找準了何姒遲滯的破綻，迅速近身——
白皙修長的手布滿細微的血色劃痕，捧起了那顆美艷無雙的頭顱。
葉依瑩潤的眼睛，對視著那雙寫滿仇恨、脆弱，還要故作無事的狐貍眼。
一時間，狂舞的發絲安靜地垂落在地上，似乎整個城市的風聲都停滯了。
“我厭倦這個現實世界，所以留在何圓圓的夢境也無所謂，那是一個很長很好的夢。”
“我沒有想過脫離副本，是圓圓，親手把鑰匙塞進我的手心。”
何姒黝黑的眼眸愣怔，一瞬間褪去了故作成熟的妖嬈，像是一個不知所措的稚童。
“她說，這個夢境不是真正的相守，她只需要一個人記住何圓圓，記住真正的何圓圓。”
葉依摩挲著何姒烏黑柔順的發絲，眼底帶著些許懷念。
“我做出了《大雍小食肆》，告訴所有人，圓圓不是什么紅顏禍水哦，她只是一個有點任性，但是很可愛又善良的女孩。”
“這才是我對你真正的承諾，圓圓。”
葉依注視著那張濃麗至極的面容，何姒的紅唇瞬間褪去鮮艷的顏色，蒼白的唇瓣微動，卻什么都沒有說。
有一刻，葉依似乎重新見到了那個圓潤可愛的女孩，她的眉目淡淡的，沒有驚人的美麗，卻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葉依眨眨眼睛，很快回過神來，她的手指悄悄劃著圈，一個只有她能看到的白色光頻出現了，悄悄出現在那顆頭顱之后。
她瞄了一眼光頻左下角。
恐懼值：100億，并且還在以十萬為單位快速增長。
這次的收獲真是驚人啊。
葉依垂眸，手捧的頭顱喃喃著，聲音斷斷續續的。
“我的愿望……不對，我不是何圓圓，我是何姒，是神，會有無數人記得我的尊名……”
葉依低頭，布著血痕的額頭抵住了何姒蒼白的額頭，何姒睜大眼睛，一時間徹底失去了聲音。
同時葉依的手指悄悄一劃。
“我不僅會一直記住你，還會一直陪著你。”
光屏上的恐懼值數額在飛速下降，100億、90億……50億！
葉依嘆息般開口：“回去吧，我會一直都在你的身旁。”
“直至玩家葉依失去她的能力。”
恐懼值最終停在了45億。
葉依的手里忽然一輕，美艷的頭顱眨著眼睛，褪去了迷茫，惡狠狠地盯著她。
“葉依，你別想著這么混過去，我可不會……”
何姒的聲音連同她的軀體漸漸消散了。
葉依對著空蕩蕩的天臺露出無奈的笑容，她忽地抬頭，只見月亮已經恢復了正常，白凈如初。
“何姒是回去了，但我突然不太想回去了。”
葉依靜靜坐在天臺上，直接坐在布滿劃痕的地板上。
原本她是不想要搞這樣大的陣仗，誰叫現在的事態已經不容許她低調了呢？
“真是麻煩啊。”
年輕女人的嘟囔聲輕輕消散在夜風中。
*
“葉姐，你、你怎么搞成這個樣子回來了？”
葉依看著徐婷震驚的眼神，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好穿得多，也就露出來的肌膚看著比較嚇人吧。
“剛剛那個血月，難道……”
徐婷本想要追問，可是看到葉依罕見地露出疲憊神情，她把自己的問題都咽下去了。
“葉姐，早點睡吧，有什么需要叫我哦。”
看著徐婷小心翼翼又帶著關切的神情，葉依笑著揉了揉女孩的頭，轉身回到臥室。
稍微處理一下就去睡覺吧，最近實在有些疲憊了。
一夜好夢，葉依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
年輕女人在床上揉著眼睛，她聽到了外面徐婷的動靜，似乎有些激動。
她憊懶地穿著拖鞋，一把拉開臥室的窗簾，迎接正午熾烈的陽光。
這個世界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的，比如這個陽光多么燦爛美麗……啊，照得有些刺眼煩人了。
葉依輕嘖了一聲，罕見地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重新把窗簾拉上。
她推門走出臥室，正好對上徐婷的視線，徐婷放下了手里的電話。
“葉姐，那個許默然竟然被中央抓了！而且還是非常嚴酷的那種，陳澄姐姐說他會被秘密處決。”
葉依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
中央的行動速度真快啊，不過誰叫許默然竟然想要寄生在那種大人物身上，挑起普通人和能力者的矛盾。
她通過《大雍小食肆》拉能力者進入她特意打造的副本，放任何姒進行引誘，就是想要釣魚。
許默然，或者說寄生在許默然身上的納塔爾，向何姒許下的愿望竟然是寄生這個國家的大人物，直接宣布能力者的存在，一步步挑起爭端。
“許默然早就該死了，你的陳姐姐沒有很傷心吧？”
葉依接過徐婷遞來的水杯，小口抿著水。
徐婷：“陳澄姐姐那個性格，會為真正的許默然傷心，然后恨不得自己處決那個假貨。”
納塔爾的能力對這個國家是個極大的隱患，因此葉依特意在副本里放入了幾個重要的“普通人”進去，親眼見證許默然和神聯會的野心。
相信面對這樣危險的存在，中央一定會處理得很干凈。
當然啦，自己也成為了一種危險存在，值得最高等級警惕的那種。
葉依彎起眼睛，嘴角微漾。
可是比起野心畢露的神聯會，現在她這個真正的16號更加值得合作，不是嗎？
葉依將水杯里的水一飲而盡，從主神分身降臨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