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您的愿望, 妾身一定會為您達成�！�
妖異女人飄忽的聲音鉆進葉依的腦海，葉依一揮手，面前的白色光屏消失不見。
何姒, s級副本【災變大雍】的終極boss。
能力……
葉依眸色一沉, 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一旦把何姒放進游戲, 連葉依都無法保證她對游戲的控制力, 所以她打算在新游戲里投入不止何姒一個NPC。
葉依不僅需要其他足夠馴服的NPC牽制住何姒，還要做一些安全小測驗——
這就是她留下徐婷的理由。
徐婷穿梭虛擬世界的能力很適合測試她的游戲,就像上次徐婷進入《末日中學》一樣,以她的聰明可以找出游戲潛在的漏洞,葉依就可以及時補足漏洞。
葉依推門進入隔壁的客房，身形單薄的女孩正坐在電腦前工作。
“工作還適應嗎？”
“這點簡單的工作沒什么問題�！�
徐婷停下手里的工作，轉頭看著年輕女人。
“只是，我還可以做更多�！�
徐婷正在編輯國外社交軟件的博文, 一邊和外國游戲博主聯系。
她以為葉依給她安排的工作會是穿進屏幕里刺探神聯會情報之類的, 沒想到自己的工作居然是當賬號運營？
“不愧是學霸, 很快就上手了嘛�！�
葉依靠在徐婷的椅子上,看著電腦屏幕上編輯的內容。
沒辦法, 她的游戲工作室才剛剛建起來, 正缺人手, 連馮曉曉都被她派去協助招聘——馮曉曉對人類的惡意很敏銳，她能踢除心懷不軌的家伙。
“雖然這份工作看起來沒什么含量，但是對于打開國外市場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徐婷忍不住問道：“會對你的能力有所幫助嗎？”
這個女孩真的很敏銳呢，或許在她手下多工作一段時間，連她的能力都能完整猜出來了。
葉依微微一笑, “當然，我的能力需要更大的市場。”
“你不要著急,你的能力對我來說有很大的用途。”
徐婷若有所思低下頭，繼續在屏幕上編輯著。
葉依鼓勵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然后又晃回自己的房間。
她不擔心徐婷反水，拿捏徐婷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徐婷瘦弱沉默的外表下藏著熊熊燃燒的野心，為了實現野心，徐婷效忠于強大的力量。
這點和她手下的副本boss們一樣，只要葉依這個主人夠強，他們就會追隨她。
一旦她處于弱勢……
葉依忽然勾起笑容，她永遠不會讓自己回到被動的弱勢地位了。
＊
“湯馳，你們有什么不習慣的告訴我�！�
頭發毛躁的女人連忙從工位上站起來，扶住黑框眼鏡。
“沒事的葉姐，這里比我之前待的公司好太多了！就是樓層高，有時感覺冷嗖嗖的……”
葉依壓制住翹起的嘴角，咳了一聲。
“那你們多帶點衣服�！�
為了工作室的安全，她派了馮曉曉暗中坐鎮，馮曉曉是個好奇心很重的鬼怪，估計平時無聊時就趴在工位上看別人工作，大家難免感覺“陰森森”的。
葉依直接挖了湯馳的團隊加入工作室，她對于上次《末日中學》的合作還是很滿意的。
湯馳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眼神真誠地看著葉依，“葉姐，我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治愈中學》火起來全靠葉姐你，我們都不好意思白拿這么多錢�！�
葉依把她重新按回工位上，沒有推脫湯馳的提議。
“好啊，那我可要按市場價收你們的錢了�！�
湯馳眼睛亮晶晶地沖著她點頭。
《末日中學》雖然在國外狠狠收割了一波熱度，但是在國內因為不可言說的原因被打壓，熱度平平。
國內買《末日中學》的幾乎都是前兩個游戲的玩家，葉依忽然福至心靈，如果想要再提升國內的銷量，可以采用迂回的方式宣傳呀。
《末日中學》正好有個前作——《治愈中學》。
葉依和團隊商量后，一拍手決定宣傳一波《治愈中學》。
靜水夜、瓜瓜六哥原本為《末日中學》準備的視頻都無法上架，葉依直接聯系他們推廣另一個游戲《治愈中學》。
她還給粉絲們透露了一點信息，忠實的游戲粉也跟著宣傳起了前作《治愈中學》。
《治愈中學》作為一款治愈溫馨的高質量游戲，在葉依刻意引導下突然在國內火了！
大家沉迷經營校園、養成優秀學生、模擬建造中無法自拔，葉依又安排營銷號放出《治愈中學》和葉依新游戲的關系，一下子把流量吸引到了《治愈中學》的后作——《末日中學》。
葉依點開社交平臺，【葉依治愈中學】的熱搜在掛在排行榜上。
點進去最熱門的文章，正是一篇關于《治愈中學》背后故事的報導。
講述了背后團隊從剛開始的意氣風發，到被現實打壓后團隊破裂，游戲被埋沒，最后被“伯樂”葉依發掘制作新游戲，沒想到舊游戲還被帶火的故事。
【國內的游戲制作人真的很不容易，治愈中學質量這么高，都被埋沒了。 】
【感謝葉姐，看了好感動嗚嗚，大家一起創立國產游戲的未來！ 】
【喜歡玩休閑小游戲，所以沒玩過葉姐的游戲，不過好好奇治愈中學的后作啊，為什么沒有人說名字？ 】
【樓上直接搜葉依新游戲，但是要做好準備，和治愈中學完全不是一個畫風哈哈哈！ 】
葉依瀏覽評論的眼里閃過一絲狡黠，這次的營銷也很成功呢。
不僅給《末日中學》帶來一波國內熱度，還給自己樹立了正面的人設。
這年頭酒香也怕巷子深，大廠掌握各個平臺的宣發渠道，而小游戲工作室只能憑借運氣和一點小心機進行宣傳了。
她對輿論的敏感度，還多虧了那段綜藝全網黑時期。
“葉姐，100萬銷量慶祝海報也做好了，您來看看？”
《末日中學》在游戲平臺的銷售額已經突破了百萬。
“沒問題，發給徐婷吧�！�
葉依在工作室轉了一圈，工作室基本可以獨立運行了，不過人手和規模還是不夠。
這次，葉依打算同時籌備兩個游戲。
一個買斷制的微恐經營類游戲，算是她的舒適區，而另一個……是手游。
手游的熱度和吸金能力是獨立游戲遠遠比不上的，只要有一款現象級手游，她至少能有三年穩定而巨量的恐懼值進賬。
小工作室是無法完成手游的籌備，因此葉依聯系了盛清和，對方公司正好也有游戲業務。
盛清和利落的把這件事安排下去，他一直想要拉攏自己，當然樂意賣一個人情。
這樣的做法意味著她和盛家捆綁更加緊密，面對神聯會和能管局的虎視眈眈，綁上這樣一艘大船對她來說未必是壞事。
何況盛清和是聰明人，能省去不少麻煩。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葉依走到辦公區外，拿出手機接通了電話。
“我聯系了你看中的那位畫手，對方同意啦�！�
“趕緊開始我們的新項目吧，我等不及了！”
易真興奮的聲音響起，葉依都能想象到對方豐富的表情。
葉依十分捧場地抬高了語調，表情淡淡，聲音卻聽起來比平時更加活潑。
“太好啦！那么——”
“《大雍小食肆》，啟動！”
*
某網絡采訪節目。
“葉姐，新游戲能透露一下是什么類型嗎？”
年輕女人在鏡頭前游刃有余地笑道：“是經營類玩法，帶點微恐元素�！�
主持人一臉懷疑，“真的是微恐嗎？”
葉依笑了兩聲，“對我來說算是微恐啦�！�
“那對于葉制作人來說，新游戲有什么十分具有挑戰的地方嗎？”
葉依垂眸思考了一會兒，輪廓精致的側臉莫名讓人心空了一拍。
“大概是，這次的NPC很難搞定吧，需要更多的時間適應磨合�！�
主持人了然地點點頭，“看來我們的葉姐連NPC都在很努力地刻畫啊�！�
葉依忽然轉頭看向鏡頭，仿佛直視著屏幕外的人。
“這次還加了前三部游戲的NPC們打雜，算是給玩家們的小彩蛋。”
“希望大家能積極挖掘我的小彩蛋，一定會很驚喜的�！�
投影屏幕啪的一聲被關掉了，年輕女人別有深意的笑容跟著消失。
光線昏暗的辦公室內，兩個男人站立在屏幕旁。
沉默了一會，身形冷硬的男人開口：“葉依是在挑釁我們，引導我們繼續探查她。”
許默然收回望著屏幕的視線，看向身邊的羅凡平。
“還要試探嗎？”
“她的新游戲明擺著是陷阱�！�
羅凡平：“她的游戲絕對有問題，我們不能放任她光明正大地利用游戲欺騙大眾�！�
“可是能管局上面已經不信任我們了。”
羅凡平按住眉心，緩緩道：“所以這次我們絕對要揭露她的真實目的，你們神聯會的想法也是這樣吧？”
羅凡平：“她是臭名昭著的118號，你們神聯會不除掉這樣的人，只會激化與普通人的矛盾�！�
許默然緩慢地點點頭，面色沉重，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
許默然：“我會說服組織繼續行動的，就算是葉依的陷阱，我們也要為了玩家和人類的和平……跳下去�！�
羅凡平終于神色松動，眉心舒展，“麻煩了，許先生�！�
“那我回去了，羅隊長不用送。”
許默然對著羅凡平擺擺手，轉身朝門口走去。
在無人注意的走廊上，年輕男人背對著白熾燈，在陰影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都說人類擅長欺騙，可是人類世界的人類，比主神世界里的人類還要好騙啊�！�
許默然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腳步。
“時間到了，接下來去誰的身上玩呢？”
第72章
周可然抱著抱枕,眼神放空地靠在沙發上。
桌上的手機不斷振動，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她已經和公司徹底解約了。
為了逼迫她續約，公司甚至放出各種子虛烏有的黑料,聯合各家營銷號造勢,明擺著得不到就毀掉。
周可然不用打開手機都能知道, 有人勸她留下來, 有公司試圖挖角，熱搜上【周可然背刺公司】【周可然耍大牌】【心疼周可昂】之類的熱搜還在不斷升溫。
她心里唯一覺得抱歉的只有粉絲們, 連累她們一起挨罵了。
至于家人？她弟還在利用這件事裝可憐呢,什么因為姐姐背刺公司連累弟弟,周可昂粉絲正瘋狂地給他沖新代言銷量。
但周可然不后悔，她久違地感受到了輕松，甩掉一切包袱的輕松。
如果沒有進入無限游戲里，她可以麻木地繼續當公司的賺錢機器, 可經歷了生死挑戰后, 周可然更加珍惜自己好不容易茍活下來的人生了。
她長舒了一口氣,回到臥室打開電腦,擺弄著直播設備。
脫離公司后, 沒有專業的工作人員準備和控場, 周可然只能自己摸索直播設備。
她也可以雇人, 只是她想要和粉絲普普通通地交流，而不是像代言直播那樣高端而疏遠。
試探地點擊了開始直播，321倒計時莫名讓她緊張起來。
周可然沒有化妝，她戴著貓耳耳機，頭戴式耳機壓住她蓬松靚麗的黑發,看上去比電視劇里經常飾演的御姐角色更親切了。
【啊啊終于新鮮的貓咪然寶，我吸我吸！ 】
【終于和公司解約了, 老粉都知道公司有多坑。 】
【雖然但是，這位姐的顏值還是沒話說。 】
【吸血鬼姐姐還好意思在這里直播？沒看到你弟被你害到多慘嗎？ 】
周可然看著立刻涌進來的彈幕還有惡評，心里冷笑一聲，我弟慘到新代言銷售了100萬呢。
不過女明星的專業素養讓她表面上維持住風度，只挑了粉絲的言論回答。
“最近會演戲嗎？”
周可然一邊念著彈幕，一邊回答：“會自己試感興趣的戲的�！�
“然寶要加入天天娛樂嗎？假的啦，目前不想進任何公司�！�
“然寶無聊的時候都在做什么？”
周可然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誠實道：“無聊的時候喜歡玩游戲。”
“等會直播完就去玩葉依的那個新游戲，已經上架了，好心動的！”
在公司安排的直播里，周可然從來不敢提自己代言以外的產品，那可是違反合約的行為，可現在她可以毫無顧忌和粉絲分享真實的愛好。
【哈哈想看然寶直播游戲了】
【之前只能小號暗搓搓安利葉姐的游戲，現在直接放飛了哈哈】
【誰還不知道綜藝時期然姐就是對葉姐最友善的，我都有點嗑你倆了……】
周可然連忙擺手，連神色都慌張了起來，“咳咳，其實我們綜藝后都沒有見過呢。”
實際上美艷女星的心里卻有些得意，還好自己善良又聰明，沒有在大佬落魄的時候得罪人。
雖然她當時的善意微不足道，可是進入無限游戲后卻鬼使神差受到了葉依的恩惠。
要不是葉依作為16號出的攻略，恐怕她已經死在副本里了，周可然覺得這簡直就是命運的安排。
只要行事問心無愧，命運不會薄待她的。
周可然在直播中慢慢打開了話匣子，和粉絲像朋友一樣聊起天來，這些天心里隱約的空虛漸漸被補足，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夜漸漸深了，年輕女人有些意猶未盡地對著鏡頭說道：“好啦，時間差不多了，要去好好休息了�！�
【騙人！一定是去打游戲了。 】
【在座都是老粉了，誰還不知道你哈哈哈】
【玩游戲也可以直播呀，然寶要不要試試？ 】
【傳下去，周可然要直播玩葉依新游戲，雙廚狂喜！ 】
周可然尷尬地摸了摸挺翹的鼻子，自己完全被粉絲看穿了。
她猶猶豫豫道：“大家真想看的話，我也可以嘗試一下�！�
周可然笨拙地搜索起了游戲直播教程，她先打開了電腦里的游戲平臺，火速購買了葉依的新游戲，然后經過一番折騰終于把游戲屏幕投進直播里。
游戲畫面頓時占據整個直播屏幕，周可然本人待在左上角的小框里。
周可然有些新奇，仿佛她真的成了一個游戲主播。
“今天就寵你們一次，可不能說我的游戲直播沒意思哦！”
【好好！限定主播版然寶】
【我的cp有糖了……】
【哇嗚這次葉姐的游戲看起來不恐怖哎！ 】
周可然掃了一眼彈幕，隨后她就把視線放到游戲屏幕上。
“大雍小食肆�！�
游戲開屏就讓周可然驚艷了一把。
工筆繪制的古代都城繁榮盛景在屏幕上徐徐展開，熱鬧的街市到遠處恢弘的宮殿盡收眼底，仔細一看人物、酒旗之類的還是動態，栩栩如生地在屏幕里活動著，飄逸大氣的“大雍小食肆”五個字浮現在中央。
“這次的游戲看起來不恐怖哎，葉姐終于不做恐怖游戲了嗎？”
周可然一直挺疑惑的，葉依出的每個游戲都有恐怖元素，難道是大佬個人愛好？
現在看來，葉依也開始嘗試一般向游戲了嘛。
“看起來是古風經營游戲，我們開始吧�！�
周可然信心滿滿地點擊開始游戲，原本她還擔心葉依的游戲太恐怖，讓她在粉絲面前失態了怎么辦？
現在看來，新游戲應該是偏向治愈溫馨的。
點擊畫卷上的【開始游戲】，一瞬間整個游戲畫面忽然變暗了，原本繁榮的盛景消失，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等等，剛剛開屏畫面是不是變了？”
周可然不確定地眨眨眼睛，突變的畫面連一秒都不到，說不定只是加載黑屏了一下。
【圓圓：二娘子，二娘子，你終于醒來了！ 】
游戲正式拉開帷幕，周可然把剛才的小狀況拋到腦后，好奇地打量起新場景。
一個圓臉小姑娘出現在游戲畫面中央，梳著可愛的發髻，擔憂地看著游戲里的“我”。
“我，二娘子？”
周可然繼續點擊游戲畫面。
【別吵啦，我才睡沒多久呢。 】
【圓圓：可是、可是，今天是我們食肆開張的日子呀。 】
【……】
游戲里的“我”似乎猛地站起來，視角突然變高，大氣雅致的食肆大堂里擺放著滿滿的桌椅，雕花的實木大門外是來來往往的行人，還能窺見對面熱鬧的酒樓。
【對哦，我們今晚就開張了。 】
【食材什么的都準備好了嗎？ 】
穿著綠色襦裙的少女耷拉著眉毛，一臉愁容。
【圓圓：后廚說食材有缺，許老爺預定好的過廳羊做不了啦！二娘子想想辦法呀。 】
周可然忍不住吐槽，“這次我看起來不太聰明呀�！�
“但是挺適合我這種笨人代入的……”
彈幕飄過一片哈哈哈的嘲笑聲。
【解鎖任務：食材采購】
周可然坐直身體，點開了左邊閃著光的任務清單。
【任務：食材采購
說明：貴客點的過廳羊還缺了一只羊！聽說城門林寡婦家有羊，趕緊在夜晚來臨之前湊齊食材吧，不然姐姐又要笑話二娘蠢笨了！ 】
周可然掃了一眼，“現在是要去城門林寡婦家里買羊，準備晚上的菜。”
“而且我還有個姐姐哎�！�
姐姐大概是后面會出場的NPC吧，周可然想著。
【圓圓：二娘子別磨蹭啦，我們的食肆還要不要開了？ 】
第一視角的游戲畫面突然變換，兩個q版小女孩站在食肆的大堂中央。
周可然跟著游戲提示按動上下左右鍵，穿粉裙的女孩繞著圈走動，綠裙女孩一顛一顛地跟在粉裙女孩身后。
“看來我就是這個粉色小女孩了。”
周可然操縱著粉裙女孩走出食肆，耳機里立刻傳來熱鬧的動靜，腳步聲、吆喝聲、交談聲糅雜著，卻不顯得吵鬧，反而更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一條街道四通八達，道路兩邊是林立的店鋪，走動的貨郎、吆喝的小販，周可然小心翼翼地控制著“我”避開拿著磨喝樂跑動的小屁孩。
她縮小游戲畫面，整個繁華的都城盡收眼底。
在周可然敏銳的觀察下，她終于找到了頂著【林寡婦家】的地方，立刻往城門方向走去。
“這個地圖比之前的游戲都要復雜呀。”
周可然玩了《和邪神戀愛的365天》和《末日中學》，一張地圖劃分為幾個大區域，找任務地點很方便。
而新游戲里沒有什么劃分，偌大的都城似乎都要玩家自己嘗試探索。
不算有耐心的周可然卻不覺得有什么麻煩，游戲里連來往的行人都神態各異，代入感非常強，反而覺得有種探索新世界的樂趣。
屏幕上，樸素而整潔的木門忽地打開，一個衣裙樸素、面容有些消瘦的婦人站在門后。
婦人看著有些憔悴，眼神卻十分溫柔，帶著慈和的笑意。
【林寡婦：二娘子來啦，終于來了……】
【圓圓：我們來牽羊了啦，林姐姐現在方便么？ 】
【林寡婦：還是圓圓嘴甜，進來吧。 】
粉裙小姑娘牽著綠裙小姑娘走進小宅子。
白墻黒瓦，宅院逼仄，周可然忽然聽到嬰兒的啼哭，隨即還傳來了其他孩童的聲音，林寡婦一下子面露愁色，連忙轉進了一間屋子。
【林寡婦：實在對不住，羊就在后面的豬棚里，勞煩兩位小娘子親自去牽了。 】
周可然按著控制鍵，兩個小姑娘走到了房屋后的棚子前。
她打量了一番，發出了靈魂一問：“豬棚怎么沒有豬呢？”
周可然原本還想順手牽豬回去呢，她猜這個游戲后面會有不少找食材的任務。
她控制小姑娘們湊近豬棚，臟污的棚地上躺著毛茸茸的一片白色。
【圓圓：呀，是小羊們在吃奶嗎？ 】
屏幕里一只白色的羔羊躺在地上，粉色的耳朵抽動，似乎還在隱約呻吟著，三只小羊羔擠在它的身下，像是在搶著喝媽媽的奶汁。
三只小羊羔連站都站不穩，還在彼此擠來擠去，看起來憨態可掬。
“這個游戲的畫風也很可愛，連小動物都生動�！�
周可然充滿興趣地放大屏幕，想要仔細觀賞一番可愛小羊，沒想到一只小羊忽然回頭了——
一張沾滿鮮血的尖利羊臉驀地懟著屏幕，凸出的嘴部還在動來動去地咀嚼。
周可然毫無準備地被沖擊到了，她瞪大一雙眼睛，往后一跳。
“�。堪�？”
【……】
【圓圓：哦，原來它們不是在吃奶，是在吃媽媽。 】
三只小羊齊齊歡快地向小姑娘們跑過來，湊在欄桿前咩咩叫，如果不是小羊們毛茸茸的臉都沾滿紅色，這幅畫面也算溫馨吧。
周可然忍不住控制屏幕上的小姑娘后退遠離，眼睛卻緊緊盯著豬棚里的畫面，母羊的腹部鮮血淋漓，僵硬地躺著，只有耳朵無力地顫動著。
【圓圓：唉，怎么會這樣呢？ 】
【圓圓：過廳羊要求必須是大只的活羊，這只羊看起來不行了。 】
周可然從小羊的驚嚇中緩過來，葉依的游戲果然不能大意�。�
“好奇怪，羊怎么會吃羊呢？”
她喃喃道，沒想到屏幕上立刻跳出了我的疑問。
【羊怎么會吃羊呢？ 】
【圓圓：餓了就是什么都吃啦，哎呀，我們要去其他地方找羊了。 】
穿著綠裙的小姑娘癟著嘴道。
【林寡婦：不、不，它沒死的，二娘子你看看，它沒死的！ 】
【林寡婦：還能吃、還能用的。 】
一股別扭的、怪異的感覺涌上周可然的心頭，她不知不覺間皺起眉頭，繼續對話。
【……圓圓，我們還是買了吧。 】
【圓圓：好吧好吧，聽二娘子的，這頭母羊我們要了，錢給你吧。 】
游戲屏幕上跳出一條提示。
【荷包里扣除50文錢，還剩六貫錢（6000文錢）】
周可然盯著這條提示，她作為一個九漏魚流量明星缺乏對古代的專業知識。
不過她演過不少古裝劇，雖然劇組一點都不考究，經常被觀眾吐槽到狗血淋頭，但是也了解一點點古代背景。
“羊只要五十文錢嗎？”
她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之前演的古裝劇女主，動不動就拿出幾兩白銀吃飯，看來那些吐槽博主罵懸浮什么的，也沒罵錯嘛�！�
彈幕里的粉絲們積極互動著。
【哈哈哈沒事，我們粉絲會溺愛！ 】
【每個朝代都不一樣嘛，這個游戲應該是架空朝代？ 】
【我覺得這里羊的價錢低的有些離譜了，和古偶一樣不怎么考究……】
【樓上，這只羊都半死不活了，價錢低正常吧？ 】
周可然面上笑著和粉絲們開玩笑，心里卻莫名警惕起來。
現在可以確定了，這個游戲絕對不是溫馨治愈的經營游戲。
她忽然想起葉依采訪里提到的“微恐”。
“葉姐還是那個熱愛恐怖游戲的葉姐啊�！�
周可然嘆氣。
第73章
周可然盯著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母羊,懷疑真的還能牽回去嗎？
【那這只羊我們怎么帶回去��？它甚至都站不起來了。 】
游戲里的“我”發出疑問。
【林寡婦：等會我親自給兩位小娘子送過去。 】
【圓圓：你還有三個娃娃要照顧呢，還是我們想辦法帶回去吧。 】
林寡婦眉頭蹙起，嘴角卻掛著微笑,眼神帶著周可然看不懂的復雜。
“這個游戲的立繪好厲害, 表情變化很傳神, 像是看厲害的演員在演戲�！�
周可然感嘆, 葉依是又升級了自己的美術團隊吧。
【林寡婦：隔壁的王大娘會幫我照顧的，她瞧著我一個寡婦拉扯孩子可憐,常常照拂我們呢。 】
【林寡婦：小娘子們先回去吧, 羊馬上就給你們送過去。 】
對話觸發結束,周可然控制角色在窄小的院子里繞了一圈，沒什么特別發現。
她又進入林寡婦家里的房間，里面待著兩個半大的小孩，和一個躺在床上的嬰兒。
“這么多孩子,真是不容易啊�！�
左上角的任務清單顯示找羊的任務完成,周可然帶著兩個小姑娘離開林寡婦家。
剛踏出門口,只見一個肚子肥大、面容呆滯的女人轉進了隔壁的大門。
“……難道是林寡婦說的隔壁王大嬸？”
周可然皺起眉頭, 這個游戲的整體都是雅致生動的國畫風, 連來往q版NPC路人都勾勒得特色而可愛。
但是剛剛轉瞬即逝的中年女人, 身形極度不協調, 肚子突出但四肢柴瘦，就算是q版畫風都讓她覺得不適。
周可然沒有急著操縱自己和圓圓回到食肆，反而在都城里隨便走走逛逛，到處觸發小劇情。
她點擊路邊的小書攤。
《襄王神女大雍傳》、《宮廷幽夢》、《大雍夢華錄》……
【書攤老板：纏綿悱惻的愛情，盡在太安書肆！ 】
【書攤老板：小娘子要不要來一本？ 】
“咳, 有必要從書里了解一下這個地方的風土人情�！�
【《襄王神女大雍傳》*1】
周可然點擊光鮮亮麗的綢緞莊。
【綢緞莊老板：好生標致的小娘子，要不要定身新衣裳？ 】
周可然看了一眼不太美妙的價格, 遺憾地離開。
屏幕里兩個小姑娘游走在人群里，旁邊的行人時不時冒出對話框，有衣冠齊整的讀書人在吹噓，有穿著短褂貨郎在聊著八卦。
周可然按著鍵盤的手指一頓，兩個小姑娘立刻駐足在一家奇怪的攤子前。
攤子旁插著奇怪的旗幟，還放著一個巨大的水桶，周可然放大游戲屏幕，只見攤子上蓋著一塊白布，歪歪曲曲寫了一句話。
【入我天米教者，可得神水庇佑】
“神水？不會就是那個水桶里的吧？”
周可然湊近水桶，又立刻皺著鼻子遠離，水桶里的水渾濁至極，灰蒙蒙的，看起來就像是放了許久的污水，還有奇怪的顆粒漂浮著。
莫名的，周可然失去了繼續逛街的興致，她決定直接回去食肆了。
走回食肆門口，周可然這才發現自己的食肆門面還挺大，大門稱得上是氣派，高高掛著筆走龍蛇的“醉夢”二字。
原來自己的食肆叫【醉夢】。
“好了，準備準備今晚醉夢開張！”
周可然充滿干勁道。
屏幕里粉裙小姑娘剛踏進食肆，一個衣服灰撲撲的半大少年忽然撲上來。
【王小郎：二娘子，后廚正等著您呢！許老爺可指明了要您家的拿手好菜。 】
圓圓湊近了游戲里的“我”，兩顆黑圓的小腦袋靠在一起。
【圓圓：許老爺可是永安城里最有名的老饕，要是晚上能讓他吃滿意了，咱們名聲就打出去啦！ 】
周可然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看來是我二娘子的成名之戰。”
一粉一綠的小女孩拐進后廚，里面已經有三個q版小人在廚房里忙碌。
【圓圓：這是晚上要準備的菜肴，按照你的家傳菜譜做就行啦。 】
【家傳菜譜*1】
周可然掃視了一圈，發現左上角的任務清單更新了。
【請點擊灶臺，完成貴妃紅、王母飯、龍鳳糕制作。 】
周可然嘗試點擊灶臺，立刻跳出了新的界面。
屏幕下方顯示一排凹槽，里面盛放了各種食材原料，周可然點開家傳菜譜，按照菜譜找到原料，然后根據游戲提示點擊移動到大鍋里。
灶臺上顯示10秒倒計時，【王母飯】新鮮出爐了。
“挺簡單的嘛�！�
周可然如法炮制，很快完成了任務。
三道賣相極佳的菜肴擺在“我”的面前，周可然好奇地觀察一番，原來貴妃紅就是紅色的點心，王母飯就是雞肉飯，而龍鳳糕是糯米做的糕點。
“還是古人會取名字�！�
【圓圓：太好了，母羊也送到了，可以迎接客人們了！ 】
周可然看到母羊二字，忽地記起了小羊吃大羊的血腥場景，她想起來二人找羊似乎是為了做一道菜。
“叫什么過廳羊？這道菜不用做嗎？”
周可然對著屏幕自言自語道。
【我記得還要一道過廳羊……怎么做來著？家里的菜譜好像沒有記錄。 】
年輕女人的身體忍不住一顫，玩葉依的游戲，總有一種時時刻刻被窺探到心聲的感覺。
【圓圓：笨啦，過廳羊不需要現在做的呀！ 】
“哦哦，這樣呀�！�
周可然撓撓頭，在屏幕外回應著臉頰鼓鼓的圓圓。
直播彈幕開始嘲笑被圓圓懟住的周可然。
【純路人，原來周可然本人這么不聰明嗎？ 】
【純粉絲，她只是長得聰明。 】
【哈哈哈這讓我怎么相信周可然坑公司的黑料？ 】
【看起來周可然是那種會反過來被公司坑的類型。 】
周可然無語地看著彈幕，卻嗅到了爭取輿論的機會，她故意皺起美艷的面容，消減了攻擊性，看起來顯得有幾分嬌憨。
“你們都是假粉，我明明很聰明的！”
直播間的氛圍越來越歡快，游戲里綠裙的小女孩牽起了“我”的手。
【圓圓：菜都準備好啦，我們出去吧！ 】
裙擺飄揚的小姑娘們并肩走出簡陋樸素的后廚，周可然猛地看到外面的景象，竟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知何時，整棟食肆燈火通明，高大敞亮的大堂里坐滿了衣著華麗的人推杯換盞，穿著灰衣的伙計端著菜穿梭其間，紅綠裝飾的窗戶外隱約可見夜市里來往的游人。
周可然上上下下地調整著視角，驚覺自己的食肆足足有三層樓，雕梁畫棟的裝潢在燈火的映照下更顯貴氣。
耳機里傳來歡悅的奏樂聲以及熱鬧的交談聲，周可然控制自己帶著圓圓在大堂里轉悠。
“白天還覺得我們的食肆挺樸素的，怎么一到晚上就變得這么氣派了？”
兩個小姑娘正好湊近衣著鮮艷的舞女和樂師，觸發了一段對話。
【這是我們請的嗎？ 】
【很貴吧……真的有必要嗎？ 】
周可然十分認同地點點頭。
【圓圓：你才沒這個錢呢，誰讓你這么有骨氣，背著你姐姐偷偷開了食肆呢？如果有你那姐姐幫忙……】
“我的姐姐應該挺有錢的，看來我是想要通過自己創業證明自己的小妹妹？”
周可然支著下巴分析著。
【圓圓：今天許老爺借我們場子宴請賓客，都是人家大手筆。 】
周可然繼續帶著圓圓在人群里轉悠，舞姬在大堂中央旋轉起裙擺，桌邊的食客們飲酒談笑，高聲闊論。
屏幕外的周可然有些不適，她忍不住皺起眉頭，可能是大堂里的男人實在太多了，哪怕是q版也不怎么順眼可愛。
她忽然想出去食肆逛逛，視線卻突然捕捉到一個坐在主桌的身穿錦衣的肥碩男人，頭頂出現了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許老爺：烹牛宰羊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
【許老爺：羊、羊呢？ 】
周可然點擊這個許老爺頭頂的感嘆號。
【許老板需求：過廳羊】
“原來是有新任務了，現在給他去做這道菜嗎？”
周可然疑惑地操縱角色進入后廚，一只毛色發黃的母羊睜著黑瞳望著她，母羊黑亮的眼睛莫名讓她有些不安。
周可然在電腦前換了一個坐姿，緊緊盯著屏幕。
是林寡婦家的那只母羊，不知道為什么，已經看不出任何血跡和傷口了。
【圓圓：好了，我們牽出去吧！ 】
【等等，直接牽出去？ 】
屏幕前的周可然也掛上了訝異的表情，眼睜睜看著圓圓第一次越過了“我”二娘子，拿起了灶臺上的一把刀，牽著羊走向廚房外。
周可然連忙讓“我”跟上圓圓。
少女綠色的裙擺拂過母羊柔軟的羊毛，大堂里的食客們齊刷刷看向突然出現在臺上的少女與羊。
歌舞一時停滯，所有人都在注視著，綠裙少女蹲下來舉起手里的刀，一把插進母羊柔軟的腹部！
周可然不敢置信地捂住嘴。
隨即她聽到一聲凄厲的長啼，尖細哀婉——
像人，像女人。
【圓圓：過廳羊來啦！貴客們請上來挑肉呀。 】
錦衣華服的食客們蜂擁而上，接過少女手里血淋淋的刀，精心挑選著母羊最柔嫩的部位。
一刀刀親自切割，一旁的伙計捧著彩錦，接住客人們切下的新鮮嫩肉。
周可然張著嘴，卻像是失聲了一般，只是訥訥地看著。
看著華服堆里流血的母羊，尚且睜著一只虛弱的眼睛，隔著一群揮著屠刀的貴人們，與她遙遙相望。
母羊黯淡的黑色瞳孔里，似乎流露著連她都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 ？ ？ ：二娘子怎么了？愣在這里做什么呢。 】
周可然恍然驚醒，一個斯文清秀、衣冠齊整的少年郎湊到了“我”的身邊。
少年郎梳著男子發髻，一副像模像樣的古人裝扮，可鼻梁上卻架了一副眼鏡
【方小郎：二娘子難道忘了我嗎？我是你雇的掌柜呀。 】
【掌柜？似乎確有其事……】
少年郎的立繪忽然姿勢一變，手指推著眼鏡。
【方小郎:這“過廳羊”是時下最流行的主菜，現殺現蒸，雖說有些殘忍，但是足夠豪放助興。 】
游戲里突然跳出了兩個選項。
【贊同方小郎】
【不喜過廳羊】
周可然幾乎沒有猶豫地選擇了【不喜過廳羊】。
“這個選項應該不影響劇情，只是引發的對話不同吧？”
周可然早就注意到這個游戲沒有存檔，作為資深游戲玩家，她認為這意味著選項帶來的后續差異不大。
這是葉依的游戲中第一個沒有存檔的游戲，周可然忽然意識到。
【萬物有靈，哪怕是羊。 】
游戲里的“我”如此回答。
【方小郎：二娘子如此心善，這食肆可要怎么經營下去啊。 】
【方小郎：這個世道，不殺生，如何活？ 】
方小郎交談完悠悠地離開了。
周可然若有所思地看著屏幕，挺著大肚的錦衣男人晃了過來。
周可然有些嫌棄地操控“我”向后挪。
【許老爺：好好好！這過廳羊的滋味真是一絕！ 】
【許老爺：吃了這羊，方才覺得飽腹啊～嗝！ 】
游戲提示出現在左側。
【許老爺對醉夢食肆很滿意。 】
【聲望＋10，當前聲望：10】
【收入1000文錢，當前財富：6950文錢】
“第一天的任務好像順利結束了�！�
周可然卻感覺有什么堵在心口，難以言說。
她在無限世界經歷過很多詭異橫行的副本，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怪物boss收割性命。
可是老玩家都知道，最危險的不是一開始就展露恐怖之處的副本。
而是不著痕跡的、看似平靜的副本。
這個游戲就給周可然這種感覺。
第74章
宴會落幕,食肆重歸寂靜，周可然操縱著“我”回到自己的房間。
【今天賺了一千文錢呢，小時候和姐姐連10文錢都不敢奢望。 】
【如今,姐姐也看不上我的一千文了吧,無數女子艷羨著姐姐的富貴……】
身著粉色襦裙的小姑娘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窗外的景色很快由暗轉明,游戲第二天開始了。
周可然看見任務清單又更新了。
【任務1：去城外收集原料糯米＊10】
【任務2：食肆營業期間讓超過半數的客人滿意
說明：昨天許老爺在醉夢辦宴席后，不少食客慕名而來, 大家都要忙不過來了, 連二娘子都要親自搭把手！ 】
走出房間, 醉夢食肆還沒有營業，現在不在任務時間。
“先去完成第一個任務吧。”
城外十分荒涼。
周可然沒有想到，明明城內那樣熱鬧，城外不僅沒有一個人影,而且連土地都是光禿禿的,看不見一點綠色,只有烏鴉在盤旋在枯椏之上。
天空都昏沉了下來。
周可然眨眨眼睛, 發現荒廢的土地上有白色的光芒閃爍。
她點擊一團光點。
【糯米＊1】
“糯米原來是地上可以隨便撿到的嗎？”
周可然面露迷茫,鼠標接連點擊貧瘠土地上的光團,很快完成了任務。
＊
距離食肆營業還有些時間, 周可然對游戲里昨天的事有些在意。
她想了想，控制兩個小女孩再去一趟城門。
周可然忽然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圓圓，這個可愛的圓臉小姑娘似乎是固定跟隨的角色，除了昨天宰羊的時候，第一次離開了“我”的身邊。
城門比城內冷清許多, 居民也沒有城里的光鮮精神，但是比城外還是顯得有生氣多了。
周可然用鼠標點擊那道木門,耳機里傳來叩門的聲音。
一張憔悴又溫柔的面孔從門里探出來，婦人衣著樸素，藍色的袖口洗到發白，頭發僅僅用一根簪子盤起。
【林寡婦：小娘子們來做客的嗎？ 】
【圓圓：是呀是呀，林姐姐方便么！ 】
周可然舒了一口氣，林寡婦安然無恙，應該是自己多想了。
周可然控制著“我”進去轉了一圈，兩個小姑娘探望了林寡婦的三個孩子，兩個半大孩子梳著小發髻，模樣乖巧，而林寡婦抱在懷里的嬰兒圓頭圓腦，看起來十分健康。
拿了林寡婦送的繡品，周可然正想要打道回府，忽地她想起那只母羊留下的三只小羊羔。
轉了一圈后院，這回的豬棚里冒出幾只豬仔，唯獨不見小羊羔。
【奇怪，還有三只羊呢？ 】
【圓圓：走啦二娘子，飯點要到啦。 】
“我”沒有繼續深究三只小羊的下落，繞著林寡婦走了一圈也沒有觸發任何對話。
周可然只能悻悻地離開林寡婦家，倒是經過隔壁鄰居家時觸發了一段“我”的想法。
【隔壁好像是林寡婦提到的王大嬸家。 】
【有股膻味傳來……但是好香，在做什么肉湯嗎？ 】
一段沒頭沒腦的對白，周可然看不出什么，她只是想起了王大嬸詭異的身形，腫大的肚子和柴瘦的四肢。
*
回到了醉夢食肆，灰衣伙計又撲了上來。
【王小郎：二位小娘子可算回來了，我們人手缺的緊��！ 】
周可然看到大堂里已經坐著不少食客，有三個人頭頂著巨大的問號。
她連忙點開三個問號，記住了長生粥、玉露團、八仙盤三道菜。
對照食譜，周可然連忙在后廚里一頓翻炒后立刻出爐，廚房的伙計自覺地端了出去。
她看了眼任務清單，發現任務并沒有完成。
周可然又出去掃視一圈食肆大堂，發現這次頭頂問號的顧客有5個！
廚房越發忙碌，周可然感覺自己在打地鼠似的，解決了一個又有更多頭頂問號的食客冒出來，甚至伙計們上菜來不及的時候，周可然還要操控“我”親自出去跑腿送菜。
【聲望+5，收入250文錢】
“當賽博廚子可真不容易啊�！�
周可然自己不喜歡做飯，要不是葉依出品的游戲，她對這種美食經營類可不感興趣。
【提示：收入可用來購置二娘子的私人物品，也可以用于食肆的擴張哦。 】
周可然一下子來了精神。
“現在去外面逛逛犒勞一下子自己吧，我可是整整忙碌了十分鐘�！�
兩個小姑娘在周可然的操作下在主街里晃悠，進入了一家門店裝修豪華的成衣鋪。
幾十套風格各異的漂亮古裝呈現在屏幕上。
“這個好看，哎這個我也喜歡。”
“本人的愛好就是把所有游戲玩成換裝小游戲！”
周可然不好意思說，雖然她各類游戲都有玩，氪金最多卻是換裝游戲。
現實里的自己是穿高定走紅毯的女明星，可實際上她對于妝造沒什么選擇的權力，全看品牌媽媽和公司的選擇。
周可然爽快地給自己選了幾套。
【圓圓：二娘子，親親二娘子……】
“行行行，給你也安排。”
周可然好笑地嘆了口氣，給圓臉小姑娘也選了兩套新衣服。
屏幕里的小姑娘們都換上了更加華麗的新衣，可這樣一來頭發又顯得過于樸素了。
從成衣店出來，旁邊正好是家珍寶閣，擺著許多飾品。
周可然不受控制地走進這家店，又給小姑娘們換上了新的發飾。
“我好像跳進了消費主義的連環陷阱……”
【哈哈哈實不相瞞，我玩戰斗游戲都能玩成換裝游戲。 】
【哎呦，感覺像養了兩個女兒。 】
【好可愛的兩個小朋友，姨姨親親~】
彈幕依然很活躍地互動著，周可然悄悄放下心來，粉絲們說想看她打游戲不是哄她的。
不過也可能是這個游戲能吸引大家吧。
周可然看著兩個神氣的小姑娘手拉手走在熱鬧的街上，還是從這個游戲里感受到了治愈。
看來葉依說的“微恐”應該不是謙虛，《大雍小食肆》主色調比前三個游戲溫馨許多。
“哎？前面還有唱戲的。”
周可然連忙控制著“我”和圓圓去湊熱鬧。
耳機里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卻沒有完整的唱詞，周可然只能看見戲臺上穿著艷麗戲服的一男一女甜甜蜜蜜地對唱著。
【看客甲：這出《襄王神女情》唱的好啊，帝王神女天作之合！ 】
【看客乙：要我說啊，這個神女襄王哪里有帝妃的半點風采，我可是見過的……】
【看客甲：城里哪個人沒見過天子出游，畢生難忘啊。 】
【看客乙：哎不是，我見過貴妃還是普通老百姓的時候呢！ 】
“看他們這段對話，這出戲像是根據現實里的帝王妃子故事改編的。”
周可然有些好奇，現在她所在的城市正是天子所在，按照游戲套路，說不定等她的聲望達到一定程度，連皇帝都會光顧她的食肆。
【圓圓，你不想看了嗎？ 】
游戲里的“我”忽然發問。
穿著華麗綠裙的圓臉姑娘面容淡淡的，沒什么表情。
【圓圓：二娘子大抵是不記得了，這出戲的結局可不圓滿，我最討厭了。 】
【結局？圓圓告訴我唄，告訴我結局，我們就回去。 】
“我”好奇地追問圓圓。
【圓圓：結局就是所有人都過上了最夢寐以求的生活，好啦，帶我回去吧~】
【壞圓圓，又騙我！ 】
圓圓的臉上重新掛起笑嘻嘻的表情。
“不圓滿嗎？”
面容明艷的女人濃密的睫羽垂下來，遮住了眼睛里一閃而過的深思。
如果是改編當朝帝妃的愛情故事，哪個人敢寫得不圓滿呢？嫌自己腦袋太重了？
一瞬間，這個游戲至今為止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奇怪的羊、身形格格不入的王大嬸、荒涼的城外景象……
以及這出不圓滿的戲，還有圓圓似是而非的話語。
周可然重新微笑著面對直播鏡頭，可心里卻忽然沒有了輕松之感。
她操縱著兩個小姑娘走回食肆，路上又遇到了那個掛著旗子買“神水”的攤子，旁邊依舊擺著大水桶。
這個攤子就擺在最熱鬧的路口，可奇怪的是從昨天到今天，她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守著這個攤子，也無人問津。
只有她再次湊上去，攤子上的白布還是寫著【入我天米教者，可得神水庇佑】。
周可然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水桶，然后突然放大屏幕，又看了一眼水桶。
水面渾濁依舊，漂浮著詭異的小顆粒，可是——
“這水怎么變少了？”
“是我的錯覺嗎�！�
彈幕里的粉絲們嘻嘻哈哈地應和著。
【好臟的水……然寶居然還這么認真觀察。 】
【有點像我上次做的鍋灰拌米粥？ 】
【額上面那位朋友，你是如何做出那種驚世料理的？ 】
【認真回答主播問題，我也在玩，好像是少了一半。 】
周可然嘶了一聲，“這玩意不會真的有人在喝吧？”
她盯著水桶，移動鼠標點擊它。
屏幕里的“我”湊近了水桶，伸手一撈——
灰白的顆粒濕漉漉地躺在女孩手心。
【里面放的是……米？ 】
“里面的顆粒，居然是米嗎？”
周可然實在看不出這個神水在搞什么鬼，思考無果后帶著小姑娘們回到食肆。
又到了晚上飯點，周可然回到食肆后就開始手忙腳亂地處理食客的需求。
她欣慰地看著頂著問號的食客越來越少，夜晚漸深，最后只剩下一位食客坐在大堂里。
這個食客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不同在……在于他看起來太狼狽了。
衣不蔽體、干瘦至極，只有腫脹的肚子格外突出。
周可然點擊這位特別的食客。
【食客需求：只要能填飽肚子的！ 】
其實今天讓半數食客滿意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周可然左看右看，覺得這位食客大概是吃不起這里的飯菜的，但她作為好心的老板，偶爾救助一下貧苦百姓也不錯。
進入后廚，她想著能吃飽的任務要求，決定做飽腹感強的糯米點心。
正好今天在城外收獲了糯米呢。
“游戲任務肯定都是能串在一起的，用糯米準沒錯�！�
她在廚房里做了一道糯米點心，親自端出去給這位特別的食客。
【食客:嗚嗚嗚嗚（狼吞虎咽）】
【食客：好飽好飽……飽到要死了。 】
周可然眼睜睜看著這位食客挺著更加腫脹的肚子，搖搖晃晃地走出食肆。
周可然無奈道：“吃完就走嗎？”
好歹說一下謝謝嘛。
周可然控制著“我”轉身，想要回到寢室休息，卻迎面裝上了掌柜方小郎。
穿圓領袍子帶著眼鏡的少年郎出現在屏幕上，推了推眼鏡。
【方小郎：二娘子，心善有時候不一定是好事。 】
【方小郎：剛才那個人，活不了多久了。 】
周可然的眼睛微微瞇起，她本就生了一雙上挑美艷的眼睛，不刻意控制表情的時候顯得攻擊性十足。
屏幕上跳出三個選項。
1. 【方小郎如何知道？我看人家精神著呢。 】
2.【大雍都城富庶無比，哪怕是流浪漢都能得到救治，小郎君勿要詛咒人家。 】
而第三個選項十分簡短。
3.【我知道。 】
周可然盯著第三個選項，這個游戲沒有存檔的功能，她卻毫不猶豫地直接點擊選項三。
“雖然這個游戲還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沒弄清楚。”
“但是我隱約猜到了一點�！�
“我在城外撿的不是糯米，就是土，對不對？”
游戲里的“我”也跟著開口。
【我知道。 】
【那人四肢干瘦，腹部卻腫大，明顯吃了不消化的東西。 】
【是觀音土。 】
明艷的女人皺著眉頭，喃喃著。
“觀音土……吃得越多，死得越快啊�！�
第75章
周可然經歷過一個名叫【十日饑荒】的副本。
那個副本難度不高, 沒有超自然元素，玩家被投入到□□時代，只要成功存活十天就能通關。
但【七日饑荒】卻是周可然最煎熬的一個副本。
連原住民們都只能吃土、啃樹皮, 他們這些玩家又能從哪里搞到食物呢？
過于弱小的玩家會被餓到瘋狂的原住民當成食物, 畢竟這些原住民甚至連自己的親人都能放鍋里蒸了。
幸好周可然當時算是有點底子的老玩家, 對付骨瘦如柴的原住民沒有問題, 只是食物的來源成了大問題。
她親眼見到過有玩家打劫原住民的肉湯……原料不說她也知道。
【十日饑荒】的通關說明特意告訴玩家，脫離副本后身體會恢復初始健康狀態,這是在副本里極少見到的福利。
周可然看到這條說明時很開心, 副本里造成的傷害通常是玩家自己負責修養, 治療道具在玩家市場里是非常昂貴的。
可是進入副本后，她才明白這條規定意味什么——
意味著玩家不用擔心朊病毒。
周可然無法突破自己的心理底線，在吃人與吃土中選擇了吃土，最后一天身體虛弱的她差點被原住民偷襲成功。
周可然心有余悸地回想著,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她心情復雜地盯著游戲屏幕上的對話。
【是觀音土。 】
游戲里的“我”回答道。
觀音土這種東西能給人帶來極強的飽腹感, 但是根本無法被人體吸收, 食用者吃多了會被脹死。
“不僅剛剛那個食客食用了觀音土, 還有那個林寡婦隔壁的王大嬸……”
因為觀音土無法消化, 所以食用者的肚子會被脹大, 而四肢又瘦弱至極。
“為什么這么繁華的城市,還會有人食用觀音土呢？”
觀音土盛行于饑荒地帶，只有餓極了的人才會食用這種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方小郎立繪上的眼睛閃過了一絲驚訝的情緒。
【方小郎：二娘子竟然知曉。 】
【方小郎：二娘子你……】
【圓圓：二娘子，你們在聊什么呢？ 】
圓臉小姑娘忽然跳出來，笑嘻嘻地湊近屏幕, 眼睛好奇地睜大。
周可然訝異了一瞬，她忽然發現剛剛自己忙于做菜, 竟然沒注意到圓圓似乎消失在自己的身后了。
【圓圓你剛剛去哪了？ 】
游戲里的“我”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反而拋回一個問題。
綠裙小姑娘委屈地撅起嘴。
【圓圓：我的香囊掉了，剛剛回街上找了好久呢，終于在看戲的那里找到啦。 】
圓圓和“我”抱怨了好一通，兩人似乎都忘了和方小郎聊的話題，而方小郎不知何時消失在了屏幕上。
“看來方小郎知道不少事情�！�
“而我在防著圓圓�！�
周可然盯著屏幕上笑顏如花的小姑娘，這個游戲的每一個人都充滿了違和感，甚至連“我”都是。
她看了一眼時間，忽然在鏡頭前十分做作地伸了一個懶腰，保證連伸懶腰的直播截圖都是絕美的。
“好了寶寶們，這個時間點大家該去睡覺了，尤其是還在上學的寶寶，不準熬夜哦！”
彈幕瞬間一片表達不舍和晚安的彈幕，紛紛表示明天還想繼續看然主播的直播。
周可然裝作無可奈何的模樣，答應了明晚繼續。
彈幕的粉絲們為自家愛豆的寵粉行為而高興，周可然也十分滿意地下播了。
剛關掉電腦，手機又煩人地響起來了。
周可然看了一眼來電名字，原來是她那個白眼狼弟弟。
“喂�！�
她語氣不善地接通電話。
“頂流女明星終于有空接電話了？”
喲，這是陰陽怪氣她最近只能待在家里摳腳呢。
周可然冷笑道：“給你一分鐘，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畢竟你還要忙著當你的衛生巾銷量王呢�！�
周可然覺得自己只是十分客觀地陳述事實，沒想到一下子激怒了對面的人。
“閉嘴！公司已經給我談到了頂奢代言了，那可是普拉達。”
“什么破衛生巾，那只是一個過度！你現在代言都掉光了�！�
周可然嘖嘖笑出聲，面容冷艷又不屑。
衛生巾怎么他了？那可比普拉達實用多了，囤起來也不會浪費，對于女粉來說太有用了。
“好啦好啦，普拉達男王，有屁快放�！�
對方被她氣到好一會沒說話。
“本來還想幫你和公司說情的，沒想到你真是連一點親情都不顧了。”
“公司給你的最后通牒，硬要離開公司的話，以后都別想要在娛樂圈混了�！�
又是這套威脅，周可然撇撇嘴，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這些年遵紀守法，自覺交稅，公司那里拿不出什么足以徹底打擊她的證據。
她毫無形象地伸了一個懶腰，這次是真的困了。
最近確實很忙，玩葉依的游戲可是很費腦子的，萬一在直播里表現的太蠢，可能又會成為營銷號口中的新黑點。
*
一夜好夢，周可然揉著一頭卷發迷迷糊糊醒來，習慣性地打開手機，看見滿屏的消息猛地清醒了。
【周可然小三】的熱搜一夜間霸榜了！
她徹底懵住了。
老天奶！她連戀愛都沒談過啊，在戲外更是連男人的手都沒碰過，怎么會有這么荒謬的熱搜？
點進這條熱搜，她頂著辱罵她的骯臟話語，認認真真看完所有相關消息。
“他爹的……”
周可然咬牙切齒，公司居然連這么荒謬的料都能編出來。
之前為了炒作一部偶像劇的熱度，她的公司和男主演的公司讓他們使勁炒cp營業，沒想到還真帶起了那部偶像劇的話題度，劇里劇外粉絲都嗑的很上頭。
這是電視劇的正常營業流程，明星和粉絲都心照不宣，營業期一過，劇外cp也沒有了任何交流。
而昨晚那位男主演的地下女友跑到互聯網上升堂，不僅亮明了自己的正牌女友身份，還暗暗透露這位男明星談了一個圈內女星，腳踏兩條船。
并且這位圈內女友為了和他在一起，正準備放棄大好的事業退圈，為這位男明星洗手作羹湯……
周可然看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絕對是她女明星生涯里最惡毒的重傷！
當小三就算了，還是放棄事業倒貼的究極戀愛腦小三，周可然連瞳孔都止不住顫動。
她冷靜下來腦子一轉，大致猜出了怎么回事。
這位男明星正好和周可昂撞了路線，恐怕普拉達的事根本還沒敲定她的黑心弟弟，不過這件事一出，她弟還真坐穩了這個代言。
公司這一出還真是一石二鳥，“男明星嫂子”“女明星小三”這種新聞最能挑逗大眾的情緒，而且這種事根本拿不出有力的自證。
果不其然，評論區幾乎都是罵聲一片。
【有合作，準備為愛退圈……嫂子你直接報周可然身份證吧？ 】
【背刺公司和弟弟就為了一個腳踏兩條船的男人？粉過周可然是我的黑歷史。 】
【重點是這個男的腳踏兩條船吧？怎么評論區都在罵女的？ 】
【樓上小三粉來洗地了是吧，都當小三了還怕別人罵？ 】
周可然點進這些十幾萬贊的熱評主頁，一個個都帶著粉籍，分明是對家趁機抹黑。
可是就這樣放任下去，很快路人的節奏也會被帶跑。
周可然壓抑著怒火，再次唾棄自己的雞肋能力，但凡能有點殺傷力她都要去公司揚了那群老登！
退出公司后沒有公關團隊為她出謀劃策了，雖然她自己在娛樂圈有點人脈，可她深知這個圈子多么拜高踩低，最好不要指望別人能雪中送炭。
她抖著手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反復折騰了兩個小時，最后在自己的微博上發送了一篇長文。
周可然無法證明自己根本沒做過的事情，她只能拿出一顆真心說話。
發送完長文后，她到頭就睡，甚至連評論區都沒看一眼。
*
從白天睡到晚上，她醒來后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窗外，差點沒反應過來。
“唔，從上午直接睡到了晚上？”
她捂著肚子，一整天沒進食了，胃病又犯了。
匆忙吃了一點墊肚子的餃子后，周可然忽然記起自己答應了粉絲，今晚繼續直播游戲的。
周可然自如地坐在電腦前，打開了攝像頭，開啟直播間。
一瞬間直播間涌進了無數觀眾，在線人數一下子上萬了，而且還在不斷攀升。
周可然露出自然的微笑，和粉絲們打著招呼。
“好啦，今天繼續我們的《大雍小食肆》�！�
周可然面上表現的無事發生，實際上連握著鼠標的手都在抖。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彈幕里粉絲的評論壓倒了惡評。
【又來看然主播嘍！ 】
【寶寶直播加油加油~】
【為了看可然的直播，我強忍著自己去玩游戲的欲望呢。 】
其實她看見了好幾條惡意的彈幕，但是粉絲們用善意的言論覆蓋住了惡評，并且十分默契地不提今天的黑熱搜。
周可然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進入游戲后，繁華的古代都城繪卷鋪展在眼前，食肆里的伙計們正有條不紊地打理著她的醉夢食肆。
周可然將現實里的糟心事拋下，開始沉浸在這場溫馨又詭譎的游戲里。
【圓圓：二娘子早呀。 】
圓圓彎著甜甜的笑眼，穿著昨天周可然給她置辦的新衣。
周可然已經察覺到圓圓也在藏著些什么，但是她卻對圓圓莫名地防備不起來，甚至看到這個圓臉小姑娘，便覺得心情好上了許多。
【圓圓早呀。 】
小姑娘忽然皺起可愛的臉蛋，豎著眉盯著“我”，或者說是屏幕外的周可然。
【圓圓：二娘子今天是怎么啦？ 】
【圓圓：昨夜做噩夢了？還是……有人欺負了二娘子？ 】
屏幕上突兀地跳出選項。
1.【無事發生】
2.【……委屈】
周可然出神地盯著屏幕，鬼使神差地點擊了選項2 。
點擊后她像是幡然醒悟，一下子松開了鼠標。
這個選項出現的太巧了，可她現在分明不想在直播里表露一點脆弱。
莫名的，周可然盯著圓圓，心里升起了一點警戒心。
周可然盯著盯著，忽然發現圓圓的立繪其實畫的很精細。
尤其是那雙圓眼，還有些微微上挑，仔細一看頗有些宜喜宜嗔的多情之感，仿佛是真真將她看進了眼珠子里。
【圓圓：竟然有人欺負你么？ 】
那雙漂亮的圓眼倏地湊近屏幕，越睜越大，瞳孔越發幽深。
【圓圓：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 】
【圓圓：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
【死死死死死死－－】
游戲對話框突然像抽風了一樣重復這些奇怪的話語，帶著詛咒的字眼不受控地激烈跳動著。
周可然驚到遠離屏幕，身體帶著座椅猛地向后，愣怔地看著對話框。
滋——
刺耳的電流聲竄過，她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整個電腦突然自動關機了。
周可然瞪著眼睛，與電腦黑屏里自己的倒影面面相覷。
第76章
白熾燈炙烤在盛清元的身上, 他坐在審訊室里的椅子上有些難耐地調整了一下姿勢。
“羅哥，我……”
坐在對面的羅凡平打斷了盛清元的話。
“神聯會的16號想要見你。”
羅凡平說完，敏銳地注意到盛清元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他似乎在壓抑自己的嘴角, 是因為要離開監獄而開心嗎？
“你認識16號？”
盛清元壓制住幸災樂禍的表情, 搖搖頭。
“我只認識118號, 葉依�！�
盛清元低頭，掩飾眼里不屑的情緒。
他當然知道神聯會的16號是冒牌貨, 真正的16號是葉依, 但是葉依是16號這個事實對他可不利。
而且這個創建了目前最大的玩家組織的冒牌貨, 莫名其妙對他暗中關照，恐怕是看中了自己的實力吧？
盛清元揚起頭，露出一個清秀陽光的笑容。
“16號要見我，估計是為了徹底扳倒葉依這個毒瘤吧？”
“羅哥, 讓我去吧！我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事, 但是……”
盛清元忽然眼眶紅了起來。
“但是為了給羅叔叔報仇,這是必須要去做的！等我成功復仇,你可以隨意制裁我！”
沉默寡言的年輕男人默默盯著情緒激動的盛清元,對方的眼底充滿了懇切,淚光盈動。
羅凡平想起來和盛清元見到的第一面, 這個青年陰沉暴怒，大呼大叫不愿接受自己被逮捕的事實。
他見多了這種罪犯，哪怕擁有特殊能力也不過如此。
可是當他的眼神忽然落到這個青年的手腕，他的大腦一下子失去了理性和從容。
這個叫盛清元的能力者罪犯，帶著羅凡平送給他父親的腕表——腕表上有他親自刻下的印記,他不可能錯認！
他的父親作為一名優秀的軍人，在一次見義勇為中受了重傷, 生生熬了幾天后還是逝世了。
羅凡平從來沒有疑慮過父親的死亡，他唯一不解的是父親從不離身的腕表不知何時失蹤了，他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現在，羅凡平在這群自稱從奇怪游戲里回來的玩家身上見到了。
“你的表，你的表從哪來的！”
那時的羅凡平失態地抓住盛清元的手，他們已經調查清楚了，無限游戲會召喚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在游戲里死去的人，現實生活中也會死亡。
他明白了！原來自己的父親不是死在了病床上，而是死在那個奇怪的游戲里！
盛清和小心翼翼地觀察對面男人的神情，看到羅凡平面露愣怔，明顯陷入了悲傷憤怒的回憶后，他悄悄勾起嘴角。
他果然是主神鐘愛的氣運之子。
幾個月前，當他發現逮捕自己的竟然是羅叔的兒子后，他就知道自己還有翻盤的可能！
當時陷入絕境的盛清元爆發了生平最大的演技，他聲淚俱下地告訴羅凡平，他和羅叔在游戲里相互扶持，羅叔因為自己像他的兒子而對他十分照顧——
直到一次副本里，他們遭遇了副本里臭名昭著的118號，專門坑殺隊友獲得道具，羅叔為了保護他而犧牲了。
恰好，這個118號正是盛清元現實生活里認識的人……葉依。
沒想到回到現實后葉依竟然還不愿放過自己，將他投入險惡的副本里，為了自保和報仇，走投無路的他想要殺害李正行父女獲得強大力量對付葉依。
盛清和哭著向羅凡平懺悔，口口聲聲說是仇恨和心結扭曲了自己。
果然，哪怕羅凡平表面上依然按照程序將他送進特殊監獄，實際上卻在李正行的壓力下保住了自己。
審訊室里的兩個人一時沉默，大腦卻不約而同地想著許多事。
許久，羅凡平終于開口。
“我讓小張送你去見16號�！�
盛清元眼神清亮而激動地看著他，羅凡平一時失神，他終于明白了父親為什么覺得盛清和像自己了。
他和盛清元的眼睛長得很像，從前他想要獲得嚴厲而高大的父親的贊揚時，也會用這樣期待的眼神看向父親。
羅凡平沉默不語地起身，盛清元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審訊室門外，一個身高中等、其貌不揚的年輕人等候著。
羅凡平揮揮手，他的下屬對著他點點頭，帶著盛清元走向監獄大門。
高大冷厲的男人出神地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
在盛清元的描述中，副本里的羅叔對他很細心很關照，和羅凡平記憶里那個嚴厲寡言、聚少離多的父親完全不同。
可羅凡平知道，他的父親確實會這樣做，他不僅會幫盛清元，還會幫許許多多的普通人，那是他身為軍人保護人民群眾的責任。
……只是偶爾，羅凡平也會記恨，他不需要一個英雄父親，他也想要一個愛護他陪伴他的——爸爸啊。
*
盛清元終于呼吸到了監獄外的新鮮空氣，他激動到連臉都在微微抽搐。
他稍稍平復心情，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前面帶路的小張。
他默默跟在這個小張的身后，心思轉動著。
當時盛清元顛倒黑白了一通后，才知道這個跟在羅凡平身后的小職員居然有測謊的能力！
他緊張到連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如果讓羅凡平知道自己說的都是假話，如果讓他知道是自己害死了羅叔——
是他貪心偷走了副本s級獎勵觀測娃娃，引來了副本boss的追殺，而已經是高級玩家的羅叔本來能帶他全身而退，是他一緊張，為了自己能活下來，他、他……
他啟用了一個道具，一個吸收他人運氣而增加自己存活率的道具。
“他沒有說謊。”
叫小張的年輕人面不改色地對羅凡平報告，為他圓上謊言。
當時的盛清元對上了這個小職員的眼睛，那雙普通的眼睛流轉著奇異的光芒，盛清元頓時大口吸氣，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而現在，盛清元跟著這個有測謊能力的小張一起上了車。
他猶豫了一會，忽地湊近小張，耳語道：“你是神聯會的人？”
盛清元能活著從無限副本里回來，當然不是傻子。
當他知道這個神聯會老大自稱是16號，而且還在設計真正的16號葉依的時候，盛清元明白了，這個冒牌貨老大和自己是一條戰線的。
小張斜睨了他一眼，完全沒有在羅凡平面前的小心翼翼，反而頗為輕蔑地看著他。
并且無視了他的問題。
盛清元瞪著狠厲的眼睛，強行憋住怒意，這個人難道不知道自己是誰嗎？他們的老大可是要找自己合作的！
況且別人不知道16號的真實身份，但他可是知道葉依才是真正的16號。
盛清元抬起瘦削而高傲的面容，沒有再和小張交談。
他轉頭看向車窗外的景色，這才發現外面的景色一片模糊，讓人完全猜不出路線。
盛清元冷冷勾唇，看來這個“16號”還挺有警戒心。
黑色的車子停在一棟暗沉的別墅前，盛清元下車后環顧四周，如果是a市的別墅區他應該都有印象才對。
盛清元皺眉，他看不出這里是哪里。
他只能跟在小張身后，默默走進這棟別墅。
進入別墅后，盛清元更加迷惑了，這棟別墅也太、太奇怪了吧？
東方水墨畫掛在繪制著上帝的油畫墻上，獅身人面雕塑上馱著一個地球儀，窗戶是西方教堂的彩窗，而邊框又是中式雕花……
“什么品味？”
盛清元忍不住嘟噥，他見過不少毫無底蘊的土豪風暴發戶裝修，但是大雜燴到這種地步的還是第一次見。
一直沒有搭理他的小張卻忽然轉頭，一向溫吞而其貌不揚的面容閃過冷酷的神情。
“我們的主不容置喙�！�
盛清元再次冷笑，雖然冒牌16號也算救了自己，但也是看在雙方的共同利益上。
他把葉依污蔑成臭名昭著的118號，這個冒牌貨恐怕安心了許多了吧，怎么敢輕慢他呢？
小張帶著他停在一扇雕花的木門前，在門前止住了步伐。
“你進去吧�！�
盛清元狠厲地瞪了這個無禮的小卒一眼，然后用力地推開大門。
他倒要看看，這個冒牌貨憑什么這么大牌！
房間里擺著許多古怪的陳設，盛清元憋著怒氣大步地走向房間盡頭，那個坐在金屬辦公桌后的正低頭看書的人。
慢慢的，盛清元的腳步緩了下來，最后竟然停在了原地。
埋頭看書的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素凈的面容。
“盛、清、元？”
那人一字一頓道，沒有帶著什么感情色彩，仿佛在念一個生詞。
盛清元卻忽地膝蓋一軟，跌坐在了華麗的地毯上。
他不敢置信地顫著瞳孔，咽下急劇分泌的唾液，整個身體都失去了控制。
“不不可能，你是16號？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是……”
“別吵�！�
盛清元忽然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鴨，連□□都無法透出喉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這個人！
盛清遠在心里歇斯底里。
*
在游戲對話框莫名其妙抽風后，電腦立刻黑屏了。
周可然試圖重啟電腦，可她的手還沒碰到按鍵，電腦忽地自己啟動了。
游戲畫面很快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周可然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剛剛死機了？”
圓臉小姑娘的立繪掛著熟悉的盈盈笑意。
【圓圓：二娘子心情不好，今天就不要做什么任務啦，和圓圓一起去玩吧！ 】
1.【好。 】
2. 【隨你。 】
3.【聽你的。 】
周可然忍不住抽抽嘴角，這三個選項有什么分別嗎？
她只能隨意選擇了一個【聽你的。 】
屏幕里圓圓的笑眼頓時更加燦爛。
完全不見剛剛滿屏【真的嗎】【該死】的瘋狂之感。
周可然深吸一口氣，她的危機預警能力沒有發動，說明這只是一個沒有危險的游戲而已。
況且圓圓這樣可愛，陪她在游戲城市里玩一圈也不錯啦。
周可然按著鍵盤，兩個小姑娘手拉手在街上晃悠起來，在熱鬧的市集里穿梭著。
畫面很治愈，周可然瞥了一眼左上角的任務清單，空空蕩蕩的，今天竟然真的沒有一個任務發布。
【圓圓，我們不能走太遠，中午還要記得趕回食肆幫忙呢……】
“我”忽然擔心道。
【圓圓：好煩啦，玩就是玩，今天就當這個食肆不存在吧！ 】
周可然眨眨眼，又不敢置信地湊近屏幕。
……任務清單一欄完全消失不見了，連帶著左下角顯示食肆狀態的按鍵也消失了。
“這是游戲的設置嗎？”
周可然在直播鏡頭面前干笑著。
“葉姐越來越會設計了哈哈�！�
【圓圓：任何東西都不能打擾我們玩樂呢。 】
屏幕上圓圓捧著一張圓潤可愛的臉蛋看著她。
第77章
【圓圓：任何東西都不能打擾我們玩樂呢。 】
周可然若有所思地看著屏幕上的綠裙小姑娘,突然想起之前玩《和邪神戀愛的365天》時的經歷。
游戲里的邪神甚至影響到了屏幕外的她，理智迷失到失控的地步，她的危險預警能力都被迫發動了。
“圓圓會是這個游戲的boss嗎？”
周可然盯著屏幕,圓圓的行為經常給她一種違和感,但是她在這個NPC小姑娘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危險的壓迫,她的能力也對圓圓沒有任何反應。
毫無頭緒地思考了一會兒, 女明星忽然坐直身體，想起來自己正在直播, 是時候可以和粉絲互動一下了。
周可然看了一眼彈幕, 艷麗的眼睛倏地睜大, 一下子愣住了。
【路人，進來憐愛一下大美女】
【啊啊終于能安心看然寶玩游戲了！ 】
【大家快去加熱澄清貼！ 】
【周可然玩得好認真，不會還不知道吧哈哈哈哈】
“��？等等，大家再說什么呀？”
周可然迷茫地看著彈幕,明明她在直播游戲,大家似乎都在討論其他事情？
而且看起來并不是她預計的惡意評論。
她反應過來拿起手機, 發現已經有一堆人給她發了信息, 各個社交軟件都是待讀的紅點。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來點去, 周可然最終點開了微博熱搜榜。
話題【反轉】排在熱搜榜第一名,后面還跟著“爆”的標簽。
周可然瞇起眼睛,一字一句瀏覽著熱門第一的小作文。
她不可思議地抽了一口氣，“有病——”
“咳，怎么會這樣呢？”
想到自己正在面對直播攝像頭，周可然硬生生憋住震驚的臟話。
彈幕一片嘻嘻哈哈。
【哈哈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
【本來還懷疑是周可然花大價錢買通了嫂子，看這反應可能是我多想了……】
【周可然：一覺醒來全網黑了, 睡了一覺又莫名其妙洗白了】
【周姐在線吃自己的瓜哈哈哈】
周可然翻著這個話題里的評論，終于理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覺得整件事實在有點奇幻了。
那位被她的前公司收買, 污蔑她是小三的男明星地下女友，竟然又發了一篇小作文。
說她之前的言論都是某公司授意，對于給周可然小姐造成的傷害感到歉意。
而且還配圖聊天記錄、交易過程，某公司的打碼十分敷衍，吃瓜網友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周可然的前東家。
連“受害者”自己都澄清了，攻擊周可然的網友一下子就站不住腳了，輿論開始反轉。
仍然有不少人嘴硬是周可然收買了當事人，沒想到緊接著另一條炸裂的新聞又橫空出世了！
【周可昂有夫之婦】的熱搜排在熱搜榜中間，可是圈內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已經是公司花大價錢壓制的結果了！
“呃，我弟，有夫之婦？”
周可然的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
“什么意思��？我弟什么時候成有夫之婦了啊！”
她又認真看了一下。
“哦哦，原來是我弟勾搭有夫之婦啊。”
“嚇得我……”
周可然心情復雜地拍著胸口，還以為自己弟弟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爆改了性別和性向呢。
她早知道周可昂有對象，還瞞著粉絲樹立純情大男孩人設，沒想到居然膽子大到敢勾搭人家有夫之婦！
【周姐的反應我笑到受不了了！ 】
【姐姐你……心態超絕】
【老粉都知道周可昂什么貨色，恭喜然寶可以擺脫這個吸血弟弟咯！ 】
【有沒有人截屏周姐的reacion？我打賭又是一個熱搜哈哈】
周可然悄悄提起嘴角，她現在已經徹底和周可昂撕破臉面了，懶得維護假到不行的姐弟情。
只是，這一套太像是專業的公關處理了。
先是有力的澄清，再來一個倒霉鬼吸引網友注意力，周可然不認為這些是巧合。
……難道有人在暗中幫她嗎？
而且輿論一邊倒太快了，正常來說仍然會存在不少質疑她的人，畢竟那位地下女友突然的轉變就夠網友陰謀論很久了。
而現在，相關話題下面幾乎都是正面評價她的人。
“好啦好啦，不管這些事了，感謝一直相信我的寶寶們�！�
“繼續游戲吧，然主播要認真工作了。”
周可然在屏幕面前用手比心，一副積極活潑充滿干勁的樣子。
她的目光重新放在電腦屏幕上，游戲還停在原來的畫面。
【圓圓：任何東西都不能打擾我們玩樂呢。 】
周可然微不可查地吸了一口氣，現在確實沒有了任何外力因素讓她分心了啊。
任務清單消失了，游戲里沒有了必做的任務，周可然控制著“我”帶著圓圓到處溜達。
街上的男女老少都洋溢著輕快的幸福感，穿著樸素的平民和衣著華麗的貴族看起來同樣的幸福。
真是一個美好的世界，如果她沒有發現吃觀音土的奇怪食客的話。
周可然看似隨便亂轉，實際上她在仔細地觀察。
路過一個熟悉的地方，周可然忽然停了下來。
“今天的戲臺，沒有在唱戲了啊�！�
【今天沒有戲看了哎。 】
【圓圓：反正他們演的也不好看。 】
屏幕外的周可然露出無奈的笑容，正打算繼續往前走，沒想到戲臺旁的路人交談了起來。
【路人甲：今天怎的不演了？ 】
【路人乙：唱的也就那樣，還不如買一本《襄王神女大雍傳》看呢，我可是見過貴人小時候的……】
【路人甲：又來了又來了，我才不聽你吹牛。 】
一段看起來沒什么營養的對話結束了，周可然有些失望。
她在圓圓的強烈要求下，又進去了成衣鋪子和珍寶閣，花了大筆錢給小姑娘們置辦了新的行頭。
【圓圓：二娘子最好啦！ 】
周可然看著圓圓滿足的笑容，覺得這似乎是這個游戲給她的最大成就感。
她忽地瞥見路邊一個熟悉的書攤，上次她還在這里買了一本書呢，不過完全沒有看。
那本書……似乎叫《襄王神女大雍傳》？
正是戲臺旁的路人提到的書本，而且劇情和戲臺上唱的一樣。
周可然想點擊倉庫翻開這本書，左下角卻空空如也。
“想起來了，倉庫的按鈕和任務單一起消失了�！�
周可然眼珠一轉，現在沒辦法從倉庫里翻出來，那么再去買一本看看好了。
她突然對這本書的內容莫名在意。
拐進一家書肆，熟悉的封皮擺在書架上。
《襄王神女大雍傳》、《宮廷幽夢》、《帝王恨》……
周可然把幾本書一口氣全買了，反正這些書本可比衣服便宜多了。
【圓圓：看書有什么意思啦，去玩嘛！ 】
1. 【答應圓圓離開】
2. 【繼續看書】
周可然眸色一閃，直覺告訴她選擇來書肆看書是正確的。
【圓圓，要不然你先拿著錢去吃東西，等我看完就來找你？ 】
圓臉小姑娘氣鼓鼓地撅起嘴。
【圓圓：錢給我！不理你了。 】
周可然看著小姑娘消失在游戲屏幕中，心里莫名悵然若失，一股詭異的歉疚感襲上心頭。
她搖搖頭，把這股奇怪的感覺拋掉。
先是《襄王神女大雍傳》，周可然掃著書籍前言，大致讀懂了故事的梗概。
帝王在民間邂逅了身負奇運的神女，封為貴妃，從此帝國蒸蒸日上，二人恩恩愛愛成為一段佳話。
“好像只是俗套的愛情故事�！�
“但是我記得這個故事是改編自當朝帝妃的，也就是說是發生在這座都城里的真實事件�！�
周可然又打開另一本《宮廷幽夢》。
她看完內容后挑挑眉，這也是一本改編自當朝帝妃愛情的世俗小說。
不同的是，它的側重點是神女貴妃入宮后的故事，簡直就像是她在某綠色小說軟件上讀的狗血古言小說。
什么貴妃吃醋啦，帝王取消選秀，什么貴妃想吃家鄉特產啦，帝王派人跑死八匹馬加急送到皇宮……
周可然看得有些無語，看不出什么有效信息啊。
目前能從這些小說里得知的是，當朝帝妃十分恩愛，帝國蒸蒸日上，百姓生活滋潤幸福，因而這種紀實瑪麗蘇小說十分暢銷。
只是這些關她一個小小食肆老板有什么關系呢？
皇帝、神女、從民間女子逆襲成貴妃的古代瑪麗蘇……
“貴妃原來是民間女子？”
周可然猛地抓到了一點思路。
“我記得，我說過自己的家庭原本是非常普通的，可是姐姐如今變成了貴不可言的人�！�
“我的姐姐就是貴妃？”
游戲不可能給出大量無效信息，通常游戲主人公也擁有著與眾不同的身份，如果“我”的姐姐就是當朝備受寵愛的貴妃，那么之前“我”對于姐姐復雜的情緒也能說得通了！
周可然記得游戲地圖的最邊緣，朱色的高大宮墻蔓延到盡頭，宮廷是她尚未踏足的地方。
“等會我們去皇宮看看吧，說不定能得到新的線索�！�
手里還有最后一本書，《帝王恨》。
周可然想了想，還是把這本也看完吧。
鼠標點擊深藍色的封皮，書頁緩緩翻開，周可然盯著屏幕皺起眉頭。
“這本書里居然都是空白？”
書里沒有任何字跡，只有封面寫著書名。
周可然覺得奇怪，她把這本書反反復復地翻來翻去，最后在封面的角落發現了還印著出版日期。
承平十六年。
周可然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游戲里的日期，她又翻開了前面兩本書，日期分別是承平三年和承平四年。
最后她的眼神在游戲屏幕上游移，在屏幕最下角發現了游戲日期－－承平十七年。
周可然忽然松了一口氣，時間沒有問題。
她把書本放下，準備出去找圓圓匯合了。
今天得知了姐姐的身份，也算是解決了游戲的一個疑問。
周可然放松地按著鍵盤，粉裙小姑娘獨自穿梭在擁擠的人群里。
“不對，時間不能說是沒問題�！�
當周可然看著這條街上售賣的各種新鮮玩意兒時，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違和的地方。
“《襄王神女大雍傳》和《宮廷幽夢》是承平二年和三年，距離現在過去十幾年了�！�
“時間最近的《帝王恨》反而空白除了時間以外沒有其他線索�！�
周可然的眉頭越來越深，突然她問出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十幾年前的流行瑪麗蘇小說，現在還會擺在熱銷的貨架上嗎？”
可是拋出這個問題后，周可然陷入了更大的疑惑。
是啊，故事里人人追捧的帝妃愛情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但是現在呢？
看戲臺旁的路人反應，似乎帝妃恩愛依舊，還是百姓們熱議的話題。
“不對不對。”
周可然忍不住重復道。
“回去，找那個路人！”
周可然控制“我”一路跑回戲臺旁邊，面容平凡長著胡茬的中年男人還待在戲臺旁。
【路人乙:我可不是吹牛，怎么沒人信我呢！ 】
這個NPC宣稱自己見過貴妃小時候。
【我信你。 】
觸發對話了！周可然握住拳頭，知道自己又做對了。
路人大叔面露喜色，開始攀談。
【路人乙：我真的見過貴妃小時候啊！我們是老鄉，她們兩姐妹我都見過呢，對了，你還不知道貴妃有妹妹吧？ 】
周可然勾起嘴角，她猜對了！ “我”就是貴妃的妹妹。
【路人乙：仔細一瞧，小娘子你倒是和小時候的貴妃生得有幾分相似，臉盤圓圓的。 】
路人大叔的立繪忽然睜大眼睛。
【路人乙：不過啊，你身后的圓臉小娘子更像貴妃！ 】
周可然倏地笑容僵住。
不知什么時候，游戲屏幕不起眼的角落里，站了一個綠裙姑娘的身影 。
第78章
不知何時, 圓圓竟然默默地站在了“我”的身后。
【路人乙：像啊，真像貴妃小時候啊，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女娃。 】
圓圓的臉上掛著最常見的活潑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看著屏幕外的玩家。
【……】
1.【問出心之所想】
2.【沉默】
坐在電腦前的周可然嘴唇無聲張合,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心中所想？周可然迫切想得到答案的問題有些驚駭,她眼神驚疑地盯著畫面里可愛小巧的女孩。
圓圓看起來最多十三、十四歲，怎么可能是……是“我”的貴妃姐姐呢！
周可然的腦海里迅速整合所有信息,那本記錄帝妃愛情的民間瑪麗蘇小說,都已經出版了十幾年,圓圓看樣子怎么都不可能是艷傾天下的貴妃啊。
“或許是我多想了，圓圓只是長得像我的貴妃姐姐，說不定是我家的親戚之類的。”
“和我們姐妹長得像也有可能�！�
周可然的目光忽然凝在了游戲地圖上朱紅的一角。
想要驗證“我”和圓圓和貴妃的關系，直接去皇宮找貴妃啊！
周可然的思路重新活躍起來, 只是眼下她還是有些犯難, 到底要不要直接問圓圓這個問題呢？
如果這只是一個普通游戲, 她為了獲得更多信息, 會果斷選擇選項一。
只是,如果這是一個副本的話,那么她會茍住。
周可然一直是個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除了長的漂亮以外，武力智力在副本玩家中都平平無奇，何況漂亮在副本游戲里不算什么優勢，有時候反而會招來禍端。
因此，哪怕她觸發了重要線索和情節, 一般也不敢自己莽，通常和其他可信任的玩家共享——
作為從小混跡娛樂圈的女孩, 她對看人比較在行。
“好煩啊，好像直接和葉依打電話，問她選哪個選項。”
唉，如果有葉依這樣的大佬帶飛，她不知道自己會是一個多么快樂的小女孩。
周可然緊皺的眉頭始終難以舒展。
“選2.【沉默】吧�！�
“我需要驗證更多的東西，才能正確判斷�！�
若是選擇詢問圓圓，不一定能得到真實的答案，反而容易暴露自己，周可然暗自分析著。
周可然鼠標點擊了選項二【沉默】。
屏幕里，無論是“我”還是活潑伶俐的圓圓，二人都一言不發。
“去皇宮吧�！�
“我”在周可然的控制下往恢弘的宮殿方向移動，圓圓亦步亦趨地跟在“我”的身后，這回兩個小姑娘沒有牽手。
氣派恢弘的朱紅宮殿靜默地矗立在地圖最邊緣，跨過大氣的石橋，來到高大的宮墻大門，一路上充斥著詭異的寂靜。
這座皇宮像一只蟄伏的巨大怪物，周可然在這里感受到了迥異的氛圍，和主城區的熱鬧截然不同。
皇宮大門只有兩個嚴肅的年輕守衛看守，周可然點擊其中一人。
【守衛甲：此乃天家之地，爾等速速離去！ 】
【守衛乙：莫要兇人家小姑娘，哎，我看這兩個女娃面善得緊。 】
屏幕里跳出兩個選項。
1. 【告訴守衛自己是貴妃妹妹】
2. 【告訴守衛來參加宮女采選】
周可然目光游移在兩個選項之中。
“我手上似乎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是貴妃妹妹�！�
“還是說自己應聘宮女比較靠譜吧？”
周可然選擇第二個選項。
畫面上兩個守衛表情一變，一人移開了眼神，一人哈哈大笑。
【守衛乙：陛下攜貴妃等一眾南巡，宮里哪有招小宮女的哈哈哈】
【守衛甲：看來又是讀了什么宮廷幽夢、什么襄王神女的無知丫頭，也想來試一試貴妃娘娘的運氣。 】
“咳咳�！�
碰壁的周可然尷尬地笑了笑，看來今天這座宮殿是進不去了。
貴妃姐姐短期內也見不到了，守衛都說了人家和皇帝南巡去了。
【守衛甲：速速離開吧，貴人們全都走了，只有我們了。 】
【守衛乙：我們的責任，是永永遠遠守在這個地方。 】
守衛們恢復了嚴肅的表情，目光直視著遠方，或許是注視著熱鬧的街區，里面生活著他們的家人。
也有可能是眺望南巡的君主，他們效忠一輩子的大雍帝王。
周可然忍不住再看了他們一眼，然后控制著“我”離開了這個象征著至高權力的地方。
“這個皇帝，或者我也可以叫一聲姐夫，好像很喜歡南巡��？”
周可然記得，那些世俗小說里貴妃就是在皇帝南巡中遇到的神女，驚為天人、一見鐘情后被帶回宮中封了貴妃。
周可然忽然把目光放在跟在“我”身后的圓圓身上。
圓圓是很可愛啦，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傳奇中貴妃的樣子？
還有一點，周可然不確定是不是小說的加工。
貴妃被稱為神女，是因為她有著讓身邊人心想事成的傳奇能力。
據說貴妃出生后，當地村莊從此豐收不斷，窮困潦倒的父母不時得到一些小機緣，貴妃八歲生辰時，其父在種地時挖出財寶，從此發家致富，貴妃的名頭也傳了出去。
帝王得了貴妃后，南征北戰節節勝利，更是坐實了貴妃神女的傳說。
“如果這種能力是真實存在的，那么貴妃得寵也不稀奇了�！�
“要是我的話，恨不得給人家供起來�！�
周可然打趣道。
周可然總覺得帝妃的傳奇愛情充滿了懸浮感，大概因為她太早接觸了社會，對于男人和愛情沒有一點向往和濾鏡，不相信世界上有純粹的愛情，尤其還發生在富有權勢的男人身上。
她覺得貴妃有神力這點，都比帝王至死不渝的愛情可能性大。
【圓圓，今天逛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
周可然看著屏幕，跟在“我”身后的綠裙姑娘，正轉頭向身后望去，聽到“我”的話后重新轉頭看著“我”。
【圓圓：好吧，我也累了。 】
【圓圓：已經不好玩了。 】
周可然試圖從圓圓微妙細致的表情里看出點什么，但是一無所獲。
“好吧，我們回去吧�！�
兩個小姑娘一前一后走在熱鬧的街市中，最終站到了熟悉的雕花大門前——醉夢食肆。
周可然注意到屏幕里的任務清單和食肆倉庫，全部都回來了。
食肆門口倚靠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清秀的方小郎。
【方小郎：兩個貪玩的小娘子終于回來了。 】
【方小郎：唉，還好今天人不多，不然真是要累死我們這些伙計了。 】
屏幕外的周可然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讓兩個小姑娘趕緊回到食肆里。
食肆正是營業的時候，但是如方小郎所說，今天客人不多。
周可然目之所及，只有一個食客頭頂著感嘆號——她已經摸索出來了，只有頂著感嘆號的食客，是她必須要親自幫忙的。
她熟練地點擊食客頭頂的感嘆號。
【食客：招牌菜都給我來一份！對了，我不吃糯米，糯米的都不要！我再也不想吃了……】
“這個要求還真是麻煩。”
周可然最討厭這種看起來寬容，實際上答案模糊極其容易踩雷的顧客了。
她操控著“我”進入后廚，翻看起菜譜。
“應該不要糯米的就行，然后貴的都給他上一份！”
周可然打定主意，鼠標在屏幕上忙碌了起來，過了幾分鐘她的大餐就準備好了。
“我”陪著上菜伙計一起端菜上桌，看見食客露出了滿意的、幸福的笑容。
【食客：是肉！是酒！是米！ 】
周可然看著屏幕里食客大快朵頤的樣子，有點懷疑自己的策略是不是出錯了。
她按照要求煮了招牌菜，一道道都死貴死貴的。
可是……這個食客看起來并不是能消費得起的樣子。
中年男人一身灰色短打，膚色黝黑，一看就和許老板那種穿著錦緞、白白胖胖的富人不同。
周可然看了一眼荷包，存錢還是挺充足的，如果被吃了霸王餐就當長個教訓吧。
忽然，周可然瞇起一雙艷麗的狐貍眼，盯著正在享用美食的食客。
“有點眼熟，是不是以前來過？”
“糯米，他說不吃糯米……”
周可然眼睛猛地睜大，那個答案正要浮現出來，屏幕上跳出新的對話。
【方小郎：哎呀，這不是昨天那個食客嗎？ 】
神出鬼沒的方小郎又出現在“我”的身邊，推了推眼鏡。
【方小郎：果然，還是死了嗎？ 】
“我”在屏幕里疑惑道。
【方小郎的聲音很輕，我不懂，他說誰死了？ 】
【昨天、昨天……有一個像是食用了觀音土的客人。 】
“這個食客，就是昨天那個大肚子、四肢瘦弱的食客！”
“可是，為什么今天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周可然看著屏幕里身材中等的壯實男人，實在無法把他和昨天那個衣不蔽體、奄奄一息的饑民聯系在一起。
【收入200文錢，當前9000文錢。 】
食客挺著飽腹，這一次看起來是真的吃飽了，而不是被觀音土撐大的肚子。
他心滿意足地走出食肆，周可然只能看見他頭頂冒出的對話框。
【食客：好飽好飽，以后再也不用吃糯米和神水了……】
周可然的鼠標使勁連點著這個奇怪的男人，可是再也沒有其他對話觸發。
她的身體猛地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睛灼灼地看著游戲里繁榮的街市和掛著幸福笑容的百姓們。
“我在城外撿到的糯米是觀音土，神水呢？是那個奇怪攤子放的怪水嗎？”
周可然覺得自己抓到了一個異常關鍵的線索。
圓圓、貴妃、對不上的年齡和時間，林寡婦、隔壁王大嬸、大變的食客……
周可然此刻手里抓著一堆散亂的拼圖，卻無法把它們湊成真正的圖像。
“我覺得，我還差最后一塊拼圖�！�
周可然發現圓圓正在食肆里幫忙，現在她可以單獨操控“我”出去。
這是好機會，周可然已經有了最后一塊拼圖的下落。
粉裙小姑娘獨自擠在擁擠的人群里，穿過街道兩邊繁華的店鋪，最后停到了一個奇怪的攤子前面。
攤子上簡陋鋪陳著一塊白布，上面凌亂的字跡寫著【入我天米教者，可得神水庇佑】。
攤子旁邊依然放著個大水桶，灰色的水里飄著米粒，“神水”比起上次又少了，只有桶里的三分之一。
但是，這個攤子最大的變化還是——
笑瞇瞇的方小郎站在攤子后，攤子終于迎來了它的主人。
【方小郎：喝了神水，就是我天米教的信徒了，你將得到真正的庇佑。 】
【方小郎：二娘子，要來一杯嗎？ 】
1.【接受】
2.【拒絕】
周可然深吸一口氣，方小郎就是這個攤子的主人是她沒想到的。
不過，她對于這個神水，已經有了猜測。
“古代戰亂饑荒的時候，經常會有各種信仰和民間宗教出沒�！�
“為了拉攏百姓，這些民間教派會裝神弄鬼搞什么符咒、神水，聚起百姓趁亂起義�！�
這是周可然在【十日饑荒】副本里真實所見。
“我想，天米教的神水沒有什么特殊的神力，只是有米�！�
“有米，對于戰亂饑荒的災民是多么大的誘惑啊。”
周可然嘆息般喃喃自語。
她點擊了選項一。
屏幕里“我”伸手接過方小郎遞來的神水，將奇怪的神水一飲而盡。
游戲畫面里，方小郎、掛著笑容的百姓、飄搖的酒旗、浮動的云彩……一切都像是按下了暫停鍵。
周可然也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游戲畫面忽然反復陷入黑屏，像是“我”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
再次從黑暗里睜開眼睛，一切都消失了。
耳機里傳來空蕩的呼嘯聲，是風從殘垣斷壁穿過的聲音。
街上空無一人，準確來說這里已經不是街道了，兩旁的房屋被打砸、燒毀，完全看不出往昔的繁華，殘破的旗子染著烏黑的血躺在地上。
已經顯露白骨的尸體橫在路上，周可然控制著“我”小心翼翼地繞過去。
粉裙小姑娘格格不入地行走在空城里，像是誤入的仙子。
最后，她在一家幾乎坍塌了半邊墻壁的店鋪前停了下來。
龍飛鳳舞的【永安書肆】牌匾躺在地上，就在“我”的腳邊。
周可然面色凝重，里面的書籍散落了一地，不少已經被燒成了灰燼，只有幾本封皮殘破但仍然頑強的書籍，靜靜待在角落里。
她點擊那本落滿灰塵的《帝王恨》。
這本書，之前在書肆里打開市內容都是空白的，而現在周可然終于能看到這本書的真正內容。
黃紙黑字書寫著王朝的臟污與血淚。
“帝王沉迷情愛，大雍連年大旱，四處起義叛亂�！�
“帝王降下罪己詔，皆因誤信妖女，招致天罰。”
“帝王當眾賜死妖女貴妃，帶著一眾勛貴南逃。”
“帝都遭起義軍屠城，帝王在南邊另立新都。”
周可然合上書本，這就是《帝王恨》的內容。
之前看不到，是因為在那個虛幻而美好的世界里，一切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這種事情當然不可能存在啊。
“繁華一時，大夢一場�！�
她念著《帝王恨》最后的落筆。
周可然終于明白了，這里才是真實的世界，而那個醉夢食肆所在的世界，是所有死去的人共筑的桃源鄉啊。
那個奇怪的食客在生死之際徘徊時，誤入了她的醉夢食肆，誤入了那個不屬于活人的世界。
在身體終于被觀音土撐死后，他恢復了生前最理想的模樣，進入了極樂世界。
在那個世界，他再也不用吃觀音土，喝只有幾粒米的神水，他可以隨心所欲拿出錢財大快朵頤，飄飄然成為街道上掛著幸福笑容的百姓。
周可然恍惚地注視著屏幕，注視著此刻真實的荒蕪都城。
“那么我呢？”
“是死是活？”
第79章
周可然終于明白了, 醉夢食肆所在的世界是屬于亡者的世界。
那么“我”為什么可以進入那個世界，為什么又能夠回到現實的世界？
周可然操控“我”轉身，殘垣斷壁中掛著“天米教”旗子的攤子,以及清秀的少年,靜靜在風聲中看著“我”。
“這個天米教攤子, 是共存于現實和虛幻世界的東西？”
剛剛正是喝了天米教的神水, 游戲才回到了現實。
【方小郎：二娘子，此間為現世。 】
【方小郎：真正的承平十七年。 】
三個選項跳了出來。
1.【你是何人？ 】
2. 【那個世界是怎么回事？ 】
3.【我是誰？ 】
周可然無意識地攪著胸前的頭發,一時拿不準選項。
這個游戲無法存檔, 她只有知道一個答案的機會。
關于“我”和那個世界都有了眉目,周可然思考著，只有方小郎的身份還撲朔迷離。
【你是何人？ 】
周可然選擇第一個問題。
清秀少年站在攤子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方小郎：天米教教主。 】
【……這么年輕？還是說你們教派也有特殊能力？ 】
“我”問出了周可然的心聲，這個方小郎能穿梭于兩個世界, 看來也是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重要人物。
方小郎的立繪姿勢一變, 推了推眼鏡。
【方小郎：世襲的位子罷了, 我老爹死了就輪到我, 至于能力……】
【方小郎：我只是無意間勘破了此城的詭異, 想要一探究竟, 二娘子不必深思。 】
周可然卻不敢全然相信他這番話, 方小郎潛伏在她的手下當掌柜，必然不是巧合。
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圓圓呢？
【方小郎：二娘子既然回到現實，出城二里有教徒布教，你拿著我的錦囊,他們會策應你。 】
1.【接過錦囊】
2.【拒絕錦囊】
周可然沒有多想，選擇了接過錦囊。
雖然不敢確認方小郎真正的意圖, 不過到現在為止他都在引導“我”走近真相，錦囊肯定也是一個關鍵道具。
【方小郎：二娘子且去，勿要回到那個世界，那里不屬于活人。 】
【消失了……】
神秘的方小郎眨眼間就消失在屏幕上。
周可然望著滿屏的蕭瑟現世，曾經熟悉的熱鬧街市破敗不堪，雜草、蛛網、盤旋不去的烏鴉代替了原來的百姓們。
幸好，周可然能依稀辨別出來這座城市曾經的模樣。
她不想按方小郎所說投奔他的教徒，也不打算徹底離開那個世界。
畢竟，這個游戲叫《大雍小食肆》�。�
她的醉夢食肆還在那個世界呢，說明游戲主線的任務是要在那個屬于亡者的世界進行。
“對了，現實世界會有我的食肆嗎？”
周可然忽然想到這點，方小郎的攤子可以同時存在于兩個世界，那么她的食肆呢？
她按照記憶摸索到醉夢食肆所在的地方，怔怔地看著眼前破敗的酒樓。
這里確實有一棟酒樓，或許是被打砸燒毀的原因，完全看不出是她的醉夢食肆，而且那道半掉不掉的牌匾，寫的是【悅來客�！�。
“看來食肆確實只存在于那個世界。”
這代表著她必須要回去。
不過在回去之前，她在這個現實世界還有事情需要確認。
周可然再次操控著“我”行走在空無一人的都城，這個現實世界反而更像是人們想象中的鬼城。
“我”來到城邊。
都城邊緣反而比中心保存得更加完好，低矮的屋子勉強保持著能住人的模樣，大概是財富都集中在城市中心的緣故，起義軍破城后都往著最富貴的地方掠奪吧？
周可然這樣想，目光忽地看向屏幕里更加遙遠的地方，那里曾是象征至高權力的天子之地。
她收回視線，屏幕里“我”走過一間間破敗低矮的屋子。
忽然，周可然按著鍵盤的手一頓，“我”也停住腳步。
“我記得，這里是林寡婦的家�！�
推門而入，原本狹小但整潔的小院子已經長滿了雜草，周可然明白已經不用進去看了。
林寡婦已經死了，她的三個孩子大概也死了。
她記起來隔壁還有一個王大嬸，上次見到王大嬸時，對方四肢柴瘦挺著肚子，明顯和那個食客一樣食用了觀音土。
那個食客已經死了，進入了有醉夢食肆的世界，可那個食客和王大嬸似乎有些不同。
食客死前進入了她的醉夢食肆，說明那時的他已經是生命垂危的狀態了。
而“我”曾單方面與王大嬸打過照面，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王大嬸像是完全看不見“我”，看不見那個世界里的東西一樣。
“王大嬸可能還活著，我們去看看吧？”
王大嬸的屋子就在隔壁，周可然想起林寡婦說王大嬸是個好人，一直對她多有照拂。
鼠標點擊隔壁破敗的木門，門倏地打開了。
【有人嗎？ 】
“我”朝著門里問道。
“我”是個有禮貌的小女孩，但周可然不是，她直接操控著“我”進入了王大嬸的家。
破爛的屋頂連茅草都沒有，除了門口勉強掛著木牌當門，房間里一覽無余，連扇破木門都看不見。
明顯有住人的跡象，周可然想自己猜的果然沒錯，王大嬸還沒到“時候”。
【腳下的土地有些奇怪……】
1.【忽略】
2.【一探究竟】
周可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一探究竟，這個王大嬸的家應該不會有什么致命危險吧？
“我”不知從哪里拿起一把鏟子，一鏟子狠狠翹起腳下的泥土。
隱約的白色從土地里透出來。
周可然皺起眉頭，她有種不妙的預感。
“我”一鏟又一鏟，揚起的泥土堆在一旁，被淺淺埋在底下的東西終于重見了光明——
是三顆頭骨。
周可然放大屏幕，她不確定這個頭骨大小是否正常，但是深埋在她腦海里的細節告訴她，這三顆頭骨屬于林寡婦的孩子，其中一顆還明顯小了一圈。
她對著屏幕深深呼出一口氣，饑荒亂世里獨身的女子還帶著三個孩子，簡直就是行走的魚肉。
林寡婦溫柔的笑容仿佛還在眼前。
可下一秒，那只被當場屠殺的過廳羊，隔著貴人們綾羅綢緞的濕潤黑眸猶在注視著她。
她記起來，第一次和圓圓去林寡婦家買羊的時候，林寡婦提出由她送羊去食肆，孩子可以交代給隔壁王大嬸照看。
那只母羊才是林寡婦真正的命運。
周可然不忍地閉上雙眼回憶。
在亂世初期，林寡婦無力養活三個孩子，只能把自己賣了，將銀錢和孩子托付給好心的王大嬸。
王大嬸或許確實是個好人，可隨著災難越來越嚴重，連綿的旱災、屠城燒殺的叛軍、南逃的君王……這座城的百姓已經沒有存活的余地。
【那股肉香，第二次去林寡婦家回來時聞到的肉香……】
【原來是、竟然是……】
王大嬸終究是活了下來，她不擇手段地活了下來。
可是“我”在那個世界已經能看到王大嬸，恐怕她離真正的死亡也不遠了。
周可然一時沉默，她忽然間明白了那個世界不僅是死人的世界，準確來說是死去之人的桃源鄉。
一切苦難和丑惡都被磨平了。
林寡婦不用賣身換錢，賣給許老爺的只是一只母羊。
隔壁王大嬸煮的也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為了報答王大嬸照顧送去的三只小羊。
被觀音土撐死的農人可以盡情喝酒吃肉。
皇宮守衛不是被帝王拋棄的小兵，他們的君主只是照常去南巡了。
“我明白了，那個世界是一個所有人都能得償所愿的地方。”
周可然喃喃著。
“現在，在這個現實世界里，我還有最后一個地方要去�！�
沿著長長的、雜草叢生的街道，“我”一路穿越這座城池原本最繁華的街區，跨過大氣的石橋，來到曾經象征著最高權力的皇宮。
【這里……已經被燒成這樣了。 】
門口已經沒有了忠心耿耿的守衛，大約是城破時逃跑了，也有可能死在了敵軍的刀下。
朱紅色的宮墻布滿煙熏火燎的痕跡，高大的石門大大敞開，這座皇宮恐怕已經被當做叛軍的犒賞被搬空了。
周可然控制著“我”走進這個已經死寂殘破的地方，風干的血跡、殘破的物件、斑駁的宮墻，無一不在訴說這個地方曾經被如何踐踏。
年輕女人盯著屏幕，漸漸擰起眉毛。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皇宮越往里面走，竟然保存得越完好。
周可然忽然抬手按住耳機。
像是風拂過鈴鐺，像溪流拍擊碎石，是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斷斷續續。
“有人在笑？”
【有人在笑。 】
【我要去看看。 】
周可然驚訝地看著屏幕，“我”竟然自己跑動了起來。
“我”脫離了玩家的控制！
周可然眼睜睜看著“我”精確地拐進一條條小路，路過一重重宮殿，同時耳機里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雜。
周可然并不害怕，她的心里突然充滿了好奇和向往。
沉肅氣派的朱紅色宮墻，精致無雙的飛檐，奇石異草、古畫珍寶……
這里是皇宮啊。
周可然迷迷糊糊地想到。
不斷穿梭于越發氣派的宮殿中的“我”，最終停下了步伐，駐足于一座華美異常的宮殿。
琉璃瓦、金磚地，錦紗飛舞，似有若無地遮住宮殿內的景象。
隔著朦朧的紗簾，周可然看見了觥籌交錯的黑色人影正在宮殿里享樂，耳畔人聲鼎沸，男男女女歡笑吵鬧。
周可然的心不知為何劇烈跳動著，仿佛什么東西正在心里拉扯。
愣怔中，她看見一只白玉似的手，撩起了紗簾的一角。
僅僅是一只手，仿佛就能讓人著了魔。
周可然無法移開停留的視線。
“小姑娘，要進來玩嗎？”
“妾身會實現你的一切愿望�！�
魔魅的聲音在耳邊纏綿地響起。
周可然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放在鍵盤上，按著向前走的按鍵。
“我”一步步靠近華美的宮殿，靠近那只美麗的手，天籟般的聲音。
啊，好想見見她，見一見簾幕后的她。
這種好奇很正常不是嗎？自己來這里也是為了線索，當然要進去看看。
周可然感覺自己無限接近了，接近一切的開始和最后的夙愿。
何況她的能力不是也沒有發動嗎？
明明沒有危險的，可為什么自己的手還想著克制地收回呢？
周可然腦子里亂極了，只剩下最簡單的邏輯思考。
【危機預警】沒有發動，證明那里是安全的，除非……
除非在絕對的強大面前，她的能力被死死地壓制住了。
周可然的后背竄過寒意，猛地清醒了。
第80章
周可然幾乎可以肯定了, 那個召喚“我”進入宮殿的聲音主人，是絕對無法對抗的存在！
她的手立刻按住鍵盤，企圖讓“我”后退, 遠離那座華美到不真實的宮殿。
“怎么回事,完全按不動��！”
屏幕里“我”緩慢而堅定地一步步走向那座宮殿, 任由屏幕外的玩家瘋狂敲擊鍵盤也不為所動。
“完全失控了�！�
周可然沒想到自己在魔魅的聲音引誘下清醒了過來, 可是“我”依然沉浸在那道聲音的蠱惑里。
嬌媚惑人的聲音猶在耳邊。
“對，就是這樣, 過來吧�！�
“所有人都要過來的,靠近我,我將予以祝愿，一切愿望都將得以實現……”
屏幕里“我”已經走到了珠簾前，隱約窺見殿內歡欣鼓舞的人影，一眾人在歌舞中忘乎所以地扭動,仿佛在朝門外的人招手,共赴這場盛宴。
周可然焦急地一只手按著鍵盤,另一只手移動鼠標,試圖觸發游戲線索阻止“我”失控的行動。
“我”的手已經撫上了珠簾, 下一刻就能掀開珠簾進入宮殿。
【只要進去, 我的愿望就能實現了, 我無比確認。 】
屏幕里“我”忽然開口了。
【姐姐生來擁有神力，她能滿足所有人的愿望，里面的人就是姐姐吧。 】
【我的愿望不用神力滿足……我只想要再次見到姐姐啊。 】
看著“我”的這段話，周可然忙碌的雙手頓住，按照《帝王恨》的故事記載, “我”的姐姐應當是死了，被帝王賜死以平穩民心。
那么,里面的東西是姐姐的鬼魂、怨靈之類的？
很快，周可然來不及深想了，游戲里“我”已經一把掀開了珠簾，踏過了門檻。
“你終于歸于我的懷抱了，孩子�！�
“你的愿望，在踏入這里的那一刻就實現了�！�
女人滿足的嘆息縈繞在耳畔。
周可然盯著屏幕的眼睛里滿是不可置信，瞳孔急劇收縮著，為什么、為什么這里……
不不不，一定要逃！逃離這里！
心里不斷拉扯的怪異之感終于破土而出，她的能力【危機預警】終于發動了。
可惜，周可然不用這個能力也知道眼下的危險。
“我就說這個能力雞肋吧！”
叮——
周可然猛地聽見一陣音樂聲響起，緊繃的心弦更加驚懼，她呆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她的手機鈴聲。
她慢慢地想起來，這只是一個電腦游戲，不是真實的副本。
甚至她還在向粉絲直播呢。
周可然竭力移開自己的目光，不再看屏幕里崎嶇詭異的畫面。
她拿起手機，接通了來自經濟人的電話。
經濟人姐姐放棄了公司優厚的待遇，陪她一起從公司離職了，周可然一直很感激。
“小周啊，你拿獎了！金粽獎最佳女一號！”
周可然抽動嘴角，“姐啊，你開什么國際玩笑，雖然我們一直很想要這個獎項，但是我……”
她完全沒有能夠得上這個獎項的作品啊！這幾年她光拍流量劇、商業電影，即便公司有幫她報名這些獎項，她也知道獲獎是不可能的。
而且金粽獎可是國際性大獎，得了這個獎，她的演藝生涯都能堪稱圓滿了。
“我看金棕獎直播的時候也不敢置信，難道小周你……遇上了什么貴人？”
周可然心里煩亂極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她點開了一個社交軟件，眼睛瞪大又瞇起來，表情不斷變換著。
然后她又點開了其他社交軟件，點開了一個又一個手機軟件……所有的社交平臺都向她推送【周可然金粽獎】這個不可思議的新聞！
周可然徹底懵了，她沒有實現愿望的喜悅，反而內心充斥著迷茫。
她甚至不敢點開這些新聞下面的評論，德不配位會被觀眾罵死的！
迷茫中她掛斷了電話，把手機上所有社交平臺的消息都清理干凈，然后關上手機。
周可然此刻甚至不敢看直播彈幕，大概無數路人都沖進來聲討她吧？
她的眼神重新凝聚在電腦屏幕上。
華美的宮殿內哪里有什么享樂的人們呢？
雕梁畫棟的宮殿內燈火通明，四處是珍饈美酒，穿著錦衣華服、帶著高帽的人們僵硬地扭動身體，他們的口鼻、十指冒出無數黑色細絲，牽引著這群人行走、起舞、飲酒。
他們甚至在說話！黑色細絲扯著他們的舌頭、嘴角，或許也爬進了他們的喉嚨，可惜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讓人完全聽不懂。
這場宴會最上方的位置，看起來地位最高的位置，坐著一個人。
中年男人的錦衣上繡著精細的龍紋，沉肅莊嚴，看起來氣派極了，面容卻帶著不符合年紀的疲憊和老態，眼睛怔怔地看著宮殿內的一切——他是唯一沒有被黑色細絲纏繞的人。
【皇帝：好好好，天佑大雍，永世昌平！ 】
坐在尊位中年男人突然開懷大笑起來，朝著殿內被絲線控制的人們舉起酒杯。
【皇帝：眾愛卿，暢飲吧！ 】
黑色細絲高高扯起這群人的手，手里的酒杯傾倒，傾倒在人們的臉上，美酒滴落在一雙雙渾濁驚恐的眼睛里。
中年男人猶然不覺有什么不對勁，眼皮耷拉看著宴飲的眾人，露出了欣慰至極的笑容。
【皇帝：朕的愿望，不過如此了……】
【我的愿望呢？我的姐姐呢？ 】
屏幕里的“我”忽然在原地打轉，看起來焦躁極了。
周可然眼尖地發現這些控制眾人的黑色細絲仿佛都來自同一個方向。
“進都進來了，我們去看看真正的幕后主使吧�！�
周可然無可奈何地嘆氣，她發現已經能重新操控“我”了，于是順著黑色細絲的方向一路跑過去。
在一間小小的閣樓里，“我”停下了腳步。
一顆美艷至極的頭顱被擱置在染血的地毯上之上，頭顱黑亮的秀發鋪滿了整個地面，一路延伸到外面。
周可然屏息凝神，細細密密的頭發像是有呼吸一般微動著。
她明白了，原來那些黑色絲線是頭發啊。
【姐姐……】
曾經名動天下的貴妃只剩下一顆頭顱，靜靜地待在狹小的閣樓里。
【姐姐！ 】
“我的愿望也實現了，就和外面的那個皇帝一樣�！�
周可然看了一眼不斷有新來電的手機，亮起的屏幕里還顯示無數條恭喜她斬獲金粽獎的短信。
“甚至，連我的愿望都實現了……”
周可然現在升不起害怕、恐懼、驚訝等任何情緒，因為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疇，就像三體人要攻打地球一樣，她能有什么用處呢？
可是她忍不住想著一個問題，游戲里的“我”回到了現實世界，但是屏幕外的她，真的在現實里嗎？
還是說，這顆頭顱，連屏幕外她的愿望都實現了呢？
*
頭顱生了一張美艷絕倫的面龐，圓而上挑的眼睛似喜似嗔，笑意在嘴角若隱若現。
“你們定有許多疑惑，來問吧，妾身會實現你們任何愿望。”
忽然，一根黑色發絲輕輕拂過屏幕。
周可然身體輕顫了一下，伸手捂住了一邊臉頰，剛剛就像是……就像是女人隔著屏幕用手撫摸她的臉頰。
【我的姐姐不長這樣，但你就是我的姐姐，對不對？ 】
看到“我”的發言，周可然心里涌上疑惑，先前她猜測圓圓就是“我”的姐姐，就是那個被賜死的貴妃。
可眼前這顆頭顱，除了那雙圓而上挑的眼睛，和圓圓一點也不像。
【大家都傳貴妃被皇帝用毒酒賜死，可我知道，我的姐姐被那個男人一劍斬了頭顱！ 】
【明明是他荒廢朝政、耽于享樂，大家卻說是姐姐妖媚禍主！他輕飄飄地寫下罪己詔，斬殺了所謂最寵愛的貴妃作為對自己的懲罰……】
【我全都想起來了，圓圓分明就是我姐姐少時的模樣啊！ 】
看來回到現實后，“我”在虛幻世界遺落的記憶也恢復了。
【他們都說姐姐是褒姒妲己再生，妖媚似狐貍，可是我姐姐分明一點都不美艷，她個子小小的、臉蛋圓圓的，看起來討喜可愛極了……】
周可然回憶起圓圓那張臉蛋，圓圓已是少女，就算長得再大，大概也是那副小巧可愛的模樣吧。
和大家印象里的妖妃一點也不一樣。
可眼前這張臉蛋，美艷絕倫，一點也不像是圓圓，更像是傳說中足以傾城禍國的妲己褒姒。
周可然神色復雜地看著屏幕，她想知道為什么，眼前的頭顱真的是圓圓嗎？為什么圓圓會變成這幅模樣？
屏幕里，那張美艷的臉蛋似乎閃過剎那哀色。
很快又恢復成似喜似嗔、令人捉摸不透的模樣。
“我是你的姐姐，也不是�！�
“或者說你的姐姐現在已經是我的一部分�！�
【！ ！ ！ 】
屏幕里的“我”愕然地后退。
屏幕外的周可然也緊緊鎖住眉頭。
“二娘子你的姐姐幼時曾向我祈禱，她希望家里能突然變得有錢，醫治好妹妹的病，為此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我可見不得這樣的好孩子受苦，我不僅實現了她的愿望，還贈予了她一項能力�！�
周可然瞳孔緊縮，她想起來了，民間傳聞貴妃是神女，能夠實現周圍人的愿望！
【我姐姐，她的神力，是你賜予的？ 】
美艷的頭顱眨眨眼睛，似是回應。
【然后你收走了她的靈魂作為代價！話本子都是這樣寫的！ 】
屏幕里“我”明顯激動起來。
周可然也是這樣想的，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呢？
“吾可不是那等邪神！”
“你姐姐死了，神力自然回歸我的體內罷了。”
“何況害死你姐姐的，明明是外面那群庸碌的男人啊�！�
頭顱嘴唇張合，柔媚的聲音不滿道。
【若不是你給了姐姐那樣的力量，姐姐怎么會被帝王看上？ 】
【大家都傳頌帝妃一見鐘情的愛情故事，可是那個老男人分明就是看上了我姐姐身上的力量！ 】
“哎呀，我的神力分明是沒有任何壞處的呀。”
黑色的發絲忽然在地上沙沙地游動，表達著主人的不滿。
“任何人只要待在你姐姐的身邊，愿望都會被神力滿足，她可是一直為之幸福的呀�！�
“她是心甘情愿嫁給那個皇帝，因為那個男人也算勤政愛民、雄心勃勃，在你姐姐能力的輔佐下，一舉把這個什么大雍推向了盛世�！�
“可惜呀，人都是會倦怠的�！�
“他厭倦了朝會和無休止的奏折，也失去了對百姓的同情心，恨不得這一切都消失，他只需享受這個國家的財富就好……喏，就像外面那樣。”
“他被推翻了，自然不用開會批奏折啦，被架空了，當然只要享樂啦，除此之外也做不到什么嘛�！�
頭顱忽然咯咯笑起來，笑聲直直鉆入周可然的耳朵。
屏幕外的周可然只覺得毛骨悚然。
看樣子，擁有神力的貴妃——也就是圓圓，根本無法自主使用這個實現愿望的力量，這是一個被動技能。
若是周圍人的愿望是好的，神力會滿足；若是壞的，神力也一視同仁。
甚至，就算是好的愿望，也說不定也會以一種扭曲的方式實現。
“這樣看來，那些人說是貴妃禍害國家，某種程度上也……”
周可然忽然又搖搖頭。
“貴妃的能力只能算是誤打誤撞推進了這個國家衰亡。”
“君主已經昏庸了，就算沒有貴妃的神力催化，這個國家也會走下坡路�！�
周可然的眼前又浮現圓圓那張可愛的面容，心里頓時無限惆悵。
【……你究竟是什么人？ 】
周可然忍不住前傾身體，盯著屏幕里那張合的、泛著誘人光澤的嘴唇。
她也想要知道答案，這顆頭顱像是實現愿望的神明，卻又帶著不可言說的邪氣。
“我？”
鋪陳在地上的發絲忽然狂亂地舞動起來，在整個閣樓里舞動著，隔著忽閃的發絲，周可然已經看不清屏幕里那張美艷的面容。
“我是惑紂的妲己，是傾周的褒姒，是亂國的驪姬……”
“我是人們所唾棄的妖姬，是亡國的罪女，我分明手無縛雞之力，又偏偏能傾覆蒼生王朝！”
頭顱再次咯咯笑起來。
周可然感覺到屏幕在搖動，閣樓里的金銀器具都在顫抖，似乎游戲里突然地動山搖起來！
“人人皆知妖女只是無能的男人們的遮羞布，她們既不負責治國，也不負責打仗，可是偏偏一切罪孽都怪在這群美麗的羔羊�！�
“人們說妖妃一笑就能把控帝王的心智，一個蹙眉就能點燃毀滅國家的烽火……”
在狂舞的黑色發絲和不斷抖落的灰塵中，這座小閣樓似乎馬上就要傾塌了，而美艷蠱人的頭顱揚起艷麗的笑容。
“男人對紅顏禍水的痛恨、恐懼、輕蔑鑄就了我，鑄就了一個真真正正的、一顰一笑就能天下大亂的女人！”
頭顱激動地牽扯著瘋狂的表情，她的嘴角肆意地裂開，狐貍般嬌媚的眼睛灼灼盯著虛空，卻無損她的美麗，反而有種讓人一起陷入瘋狂的魅惑！
過了許久，頭顱終于恢復了平靜的表情。
“吾名何姒�！�
“應愿而生�！�
周可然愣住在屏幕前，忽然間耳機里傳來轟然的崩塌之聲，大腦里只剩下強烈的嗡鳴。
她好一會才緩了過來，調整著游戲視角往搖搖欲墜的閣樓外望去。
只見原本寥落破敗的皇宮已經徹底倒塌成一座廢墟，那座華美的宮殿也化作地上的殘垣斷壁。
身穿龍袍的男人無力地舉起酒杯，朝著空無一人的廢墟祝酒。
【皇帝：啊啊啊我已殺了妖妃，為何、為何我的大雍還是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