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周五的聚會大家玩得很盡興。女王蜂還即興開了一場小型的演唱會, 后續陣地從ktv轉移到了路源清家的院子里,露天音樂會現場大家都爛醉如泥,七七八八拍了很多搞怪合影。
季殊也不免喝了些酒。她坐在臺階上吹風,翻著樂隊SNS上更新的合影照,很多樂迷都發來了祝福。
院子里嘈雜的聲音響起。季殊抬起頭一看,原來是路源清搶了吉他手的吉他,在那里醉醺醺地用撥片亂彈琴。樂隊的其他人不僅不勸,反而笑嘻嘻地給她錄像,楚佳宜也喝得有點懵,站在旁邊傻傻地拍手打節奏。
季殊心情松快地拍了好幾張照片,打算作為路源清的黑歷史珍藏。
路源清暈頭轉向地一陣亂彈,像個大明星似的對著大家鞠躬、壓手:“謝謝大家的支持。低調、低調。”
最后她跑到季殊身邊,彈了一陣如狂風驟雨激烈而不明所以的調子送給她, 又笑嘻嘻地躺在季殊身邊看星星, 整個人顯然醉得不輕。
冬夜的風還很冷。季殊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墊在她的腦袋后,一轉頭,看見岑萱眼眶紅紅地蹭到自己的身邊,垂著頭抱著膝蓋,坐在陰影里。
她默默地在她的身邊坐了一陣,才開了口。
“季殊……”她大著舌頭,說話很慢,“為什么……當年要離開我們……”
她晚上喝的太多,神智不清地認錯人了。季殊剛想說些什么,就看見岑萱抬起頭,臉上那有些不情愿的別扭表情。她圓圓的眼睛里已經蓄著淚光,像是受傷一樣地望著她。
“你離開我們這么多年,都沒想過來找我們,身邊還有了別的朋友……我們不是你的朋友了嗎?你不是真心對待我們的嗎?”
她說著說著,已然憋不住,抱著季殊的手臂,把臉埋在她的胳膊上,嗓音很悶,
“你當年走之后,我和佳宜都很努力很努力。我們非常想忘記你,所以我努力訓練,佳宜也努力參與樂隊練習、努力打工,但是我們還是會時常想念你。你在弗蘭德無處不在……你知道嗎?大家總是好好地生活著,忽然就不知在何處聽見你的名字、看見你的照片,然后又被從前的回憶擊中。”
季殊的手臂上濕了一小塊。她聽見岑萱難過又擰巴的聲音,“討厭你季殊。我們都很討厭你……但是佳宜說你專程來看我的比賽,你遵守了約定。我想了想,還是不討厭你了。我們三個繼續當朋友吧,當一輩子的朋友,好不好?”
岑萱向來是個話癆,即使喝醉了話還是一樣的多。她以前從來樂觀又開朗,這是季殊第一次看見她這么悲傷的神情。
她抱著岑萱的肩膀,用臉頰貼了貼她的鬢發,輕聲說“好”。
這一個字好像淡淡地撫平了岑萱的情緒。她的啜泣消了下去,漸漸變得寧靜起來。冬夜的冷風吹過,帶著拉花的碎屑和醉意拂過面前的空地,樹影梭梭,季殊轉頭,看見楚佳宜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們的身后。
她臉上還帶著兩坨喝醉后的紅暈,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她們的對話,只是像個傻子似的呆呆站在原地。
季殊正好把岑萱交給她:“你看著她吧,我去廚房里看看醒酒湯煮得怎么樣。”
楚佳宜木木地走過來,扶住岑萱的腦袋移開。這家伙已經開始打呼嚕了,臉上還有沒干的淚痕。季殊則拍拍路源清的臉,把她叫醒,拖去了室內睡覺。
晚間幾個僅剩還沒完全失去意識的人開始自發地打掃院子,季殊也幫著收拾一片狼藉的現場。樂隊的主唱悅姐送了她一些今晚拍的拍立得。下面簽了女王蜂大家的名字。
她指甲上綴著亮閃閃的水鉆,涂著藍色的眼影,打著唇釘,笑容看起來迷人極了。她跟季殊開玩笑:“等將來女王蜂的大家出名了,你的拍立得們說不定能賣出天價呢。”
“那我可等著了。”季殊說,“我好好珍藏起來,等你們紅遍搖滾界的那天。”
“也可能等來主唱姐入獄而名聲大噪的那天。”旁邊的鍵盤手湊過來開一些搖滾的黑色幽默笑話。
悅姐也不惱,右手握成拳頭捶了一下對方。她顯然還記得那天在弗蘭德學院清吧里季殊說過的話,點了根煙,笑著道,“等再過十年大家都還沒紅的話,我就考慮考慮這么做,自炒一把。”
鍵盤手怕了:“悅姐,別。”
悅姐拍他的肩膀,一手捏煙一手捂著肚子笑彎了腰。
忽然,院子后門處傳來一些驚叫聲。
幾個人聞聲趕出去,原來是幾個后援會成員剛才出門倒垃圾,一踏出門就看見了幾個七倒八歪倒在地上的人影。
悅姐蹲下了身,翻看了其中一個人的臉,皺起眉:“是鄭修奇。”
鄭修奇就是那天晚上在清吧糾纏主唱悅姐、找他們麻煩的那個男人,新樂傳媒家的二公子。
鍵盤手解氣地踹了他一腳:“這一年來跟了我們多少次?上次季殊話都說到那個份兒上了,他還不死心,又鬼鬼祟祟跟來。這下倒霉了吧!”
“是路家的保鏢做的嗎?”有人發問,他的職業大概是醫生,蹲下來查看了一下幾個人的傷勢,說道,“腦后遭受硬物重擊致使昏迷,為了避免出意外,大家還是打個急救電話吧。”
季殊用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鄭修奇和他的跟班們被帶走前還被樂隊的人擺姿勢拍了一些黑照。
“要是以后他再敢來煩我們,就威脅他把這些東西發到SNS上去。看他還敢不敢囂張!!”鍵盤手揮著拳頭,躍躍欲試。
季殊回院子里后找來路家的人問關于鄭修奇他們的事,得到的卻是完全不知情的回答。
雖然她心里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聚會上畢竟沒有人受到傷害,反而一樁麻煩被解決。樂隊的人幸災樂禍:“指不定是這人平時作惡多端,被仇家懲罰了呢。多行不義必自斃。”
收拾完后,醉得走不動道的人留宿在路家,還有行動能力的打車回家。季殊簡單洗漱后也回自己的房間睡下,一覺醒來就是次日下午,大家陸陸續續醒來,即使喝了醒酒湯宿醉之后也頭疼欲裂,路源清更是在床上癱著起不來。
季殊拖著行李箱往外走,她還戲精似的哭哭啼啼抱著她不撒手:“送不了你去機場了,記得常回來看看我——”
季殊哭笑不得。她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但路源清是個閑不住的主,愛滿世界亂跑,她們以后不出意外會常聚。
她沒跟其他人說自己今天飛回羅萊拉的事。在機場附近簡單吃了個薯條套餐后,正好落日晚霞。
巨大的落地窗外,停機坪上幾臺飛機迎著晚霞起飛,燦爛輝煌的晚霞涂紅蘭頓的美麗天空,來往的商賈旅客在值機提示下依次領取登機牌,進入安檢。
季殊拍了晚霞發給靳銘澤。
【/圖片/圖片】
對方一t點沒有欣賞晚霞的意思,只對她的晚餐和安全感興趣。不厭其煩地每隔半小時提醒她注意登機廣播。
季殊不耐煩地回著“知道了知道了”,一邊去自動販賣機邊買水。
她的動作忽然頓了一下,低頭去看出貨口。
一瓶純凈水卡著擋板,安靜地斜靠在塑料板上。
季殊沒有拿那瓶水。她左右看了看,機場一如往常的平靜忙碌,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邊。
機場廣播播報著“前往都柏林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D7462次航班,現在開始辦理乘機手續,請您到值機柜臺辦理。謝謝。”
她沒再糾結,只是投幣再重新選了瓶新的純凈水帶走。然而只是這么會兒的功夫,還在視線范圍之內的行李箱卻消失不見。
她立刻聯系機場的工作人員找尋自己的24寸行李箱,描述了它的顏色和大致外觀。對方用對講機和幾個地勤通話之后,很快在不遠處發現了她的的行李。
它完好無損地立在人來人往的充電區之間,看上去只是因為被人群沖撞而滾輪溜出去一段距離,又恰好在視野盲區才沒被發現而已。季殊松了口氣,地勤讓她在托運之前檢查有沒有丟失物品。
幸好季殊的護照和電腦之類的都在背包里,行李箱中只有一些衣物和日用品。她不覺得自己會丟失什么,但還是象征性地開箱檢查。
隨著箱子的打開,她的動作一頓。
確實沒有少東西,但是多了一些什么。
多了一個暗色的包裝紙袋,那是明顯不屬于她的東西。是路源清或者岑萱她們臨走前塞進來的小禮物嗎?還是樂隊成員的惡作劇?后援會的冬奧會吉祥物紀念品?
她打開紙袋,從里面摸出來一只包裝精致的禮盒。 Lotus的黑金蓮花標志讓她的呼吸急促起來,打開的一瞬間,那清冽的幽香撲鼻,她燙手似的將那盒香水扔回了袋子里。
地勤女生后怕地感嘆道:“是Lotus和冬奧聯名的最新款香水雪夜回魂,這一小瓶可價值不菲呢,幸好沒丟!”
袋子里還有東西。
兩張最新屆斯德里克恐怖電影節《歸來》的門票。是沉寂已久的恐怖電影大師班克羅夫特的歸來之作,聽說業內好評如潮。
最后是今年新發售的經典ip續作游戲卡帶《公主的再現》,IGN給出了9.7的評分,季殊原本已經買了一份電子版,這份是官方發售的典藏限量實體版本。
她將這些東西統統塞進袋子里,猛地站起來,和剛才買的喝了幾口的純凈水一起,塞進了垃圾桶里。乒乒乓乓的物品們與垃圾桶中的塑料水瓶們撞擊,地勤女生驚訝地張大嘴:“小姐,您、您的這些東西……”
“那些不是我的東西。”季殊的心口起伏,她用力地合上行李箱,繃緊著全身的力氣,匆匆拖著行李箱去托運,不愿意多解釋一句。
他們幾個的試探?惡作劇?告別禮?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在乎,也不會接受。那些人早該被遺留在過去,將不可能再參與她從今往后的人生。
好在順利托運,一直到登機,什么意外都沒再出現。
最后坐上飛機,她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后腦勺枕在頭枕上,松了一口氣。
手機關機之前,她接到岑萱她們的電話。
岑萱聲音沙啞,問她怎么走得這么快,今晚就離開蘭頓了卻什么也不跟她們說。
“你昨天晚上醉得不輕。我下午走的時候你還在睡,就沒叫醒你。”季殊說道。
岑萱在那邊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低聲泄氣道,“……昨晚麻煩你了。”
“不麻煩。”季殊安慰她,語氣里又多了幾分期待,“下一屆奧運,我再去看你比賽。”
岑萱在那邊嗓子發啞地嗯了聲,傳來些擤鼻子的聲音,很快稀稀拉拉的啜泣聲又響起來,她還欲蓋彌彰地支吾了聲“頭好痛”,電話很快被遞到楚佳宜手上。
楚佳宜在那邊沉默良久,才緩緩出聲:“季殊。”
“嗯。”
“前途光明。”她說。
季殊不知道她這話是對她說的或是對誰說的,也不知道這是祝福還是試探。只是這一句簡單的話從聽筒那頭傳來的時候,她好像又回到了幾個人一起坐在長椅上談天說地的日子。好多年過去,那時的每一句話依然那么清晰,連大家說話的語氣回憶起來都歷歷在目。
“……前途光明。”她回道。
放下手機,關機。她看向窗外,飛機運行到高空,飛機之下,蘭頓的大的國家被縮成小小一團,夜幕之下,萬家燈火通明。
她不知不覺睡著,醒來后飛機已經順利抵達都柏林市內機場,播報說飛機飛行過程中遇上了氣流,但顛簸感不強。她安全地下了飛機。
在踏足都柏林的時刻,踏實感油然而生。她撐著行李箱的拉桿跳了兩下,走出航站樓,都柏林夜間干冷的風吹過她的臉頰,像冷刀子拂面。
靳銘澤走過來給她圍上圍巾,緊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她拽松了些,跟在他身后,看著靳銘澤將她的行李送上后備箱,然后上了車。
她坐在副駕駛上系安全帶,車窗緩緩蒙起一層白霧,越野車平穩地運行著。季殊轉頭,看見靳銘澤確實穿得多了些,裹得嚴嚴實實,今天身上也沒有煙味。
他聽進了她上次在電話里的叮囑,對她說話的語氣竟也好了許多。
“沒事就睡會兒,到家還要一個多小時。”靳銘澤看著路況,戴著皮質手套的手穩穩地扶著方向盤,他打開了車內廣播,廣播正播送弗蘭德冬奧會,主持人實時播報著賽事情況和預測。
“我不困。”季殊靠在椅子上,看著前方的路,聽著廣播,又習慣性滑進手機看自己的郵箱。
然后猛地坐直。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靳銘澤,我拿到offer了。”她恍若夢中一樣,安靜了幾秒鐘才轉頭木木地對靳銘澤說出這句話。
“挺好的。”靳銘澤比她平靜許多,偏頭看了眼欣喜若狂的季殊。女生捧著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看著那封郵件,嘴角怎么都壓不下來,又截圖分享到家族小群里。
姑媽:【/鮮花/鮮花】
姑父:【明天會更加精彩.jpg】
姑媽:【小殊真行,這還是全額獎學金呢。 @靳銘澤,怎么不出來表示一下?你妹妹這么大的喜事。 】
季殊:【堂哥在開車。 】
姑媽:【我明天就去教堂還愿。托上帝的福,保佑我們小殊一輩子順順利利,以后前途光明。 】
季殊忍不住吸吸鼻子。這么久以來的努力果實終于落地,日夜的焦慮也有了結果。好像停滯三年的人生終于續上了從前,她又可以去往塞弗林讀書了。
她高興地將手機窩在掌心,車里暖氣熏得人發暈,廣播里主持人的聲音也催得人昏昏欲睡。
季殊不知不覺小憩過去,醒來的時候車剛停下,靳銘澤拉開車門去后備箱里拿行李,夜里下起了小雪。
她推開車門下車,哈了口氣。遠處海濱小鎮亮起了稀稀拉拉的燈光,海浪聲一陣陣傳來,港口的汽船鳴笛聲穿透霧氣,濕度裹著冷意從地面升起。
季殊抬起頭,看見面前的小坡臺階往上就是自家的民宿。姑父把住的房子外觀也重新設計裝修了一番,圣誕樹安靜地立在門口,彩色的小燈圍在屋檐和門口長椅上,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溫馨明暖。
靳銘澤拉著行李過來出聲,“發什么呆?睡懵了?”
季殊回過神來,便看見靳銘澤伸手拍了下她的額頭。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唇角帶著淺淡的弧度。滾輪聲響起,他向前走去,
聲音透過呼出的白汽傳來,和汽船鳴笛聲一起,
“走了,回家。”
—— END——
第71章
季殊總是覺得有人在偷偷看自己。
這種錯覺從弗蘭德學院開學起就一直持續, 最近愈演愈烈。不僅如此,她還常常能在儲物柜和書桌抽屜里發現別人送的面包牛奶和巧克力等小零食,有時候路過自動販賣機也常能發現卡在出貨口擋板下面的純凈水。
誰送她的?有人在跟著她?
季殊不敢動這些東西。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將水放回原來的位置,將自己儲物柜里的東西扔掉。有時候她會旁敲側擊身邊的同學有沒有看到誰接近自己的座位,但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她從沒接受過誰的什么善意,不管是t在家里還是曾經在學校。
這樣突如其來的示好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自從入學弗蘭德以來,她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安靜地讀完自己的高中,不再參與任何復雜的競爭和關系中去。
事情也確實如她所愿。除了那個總是緊盯著自己的視線以外。
但這并不是最困擾她的事情。季南林總是要她多去參與上流社會那些人的宴會,想從中攀上誰的關系好給他發展中的事業積攢人脈,而她不愿意聽從他的話。
她漸漸連家也回得不多, 工作日總在學校的圖書館閱覽室待到很晚才走。
閱覽室有一個和她一樣會待到很晚的同學。他的固定座位在季殊左邊,總是戴著耳機和灰色的衛衣帽子,個子很高,每回從座位上站起身去飲水機邊接水時都在季殊身上覆下來一小片陰影。
季殊起初沒認出他來。
后來有一回他的耳機沒電了,問她開口借充電線,季殊才認出來他是學生會的首席池耀星。論壇上關于他可怕的傳言不勝枚舉,大多說他冷酷無情,不怎么聽課成績卻很好,還是個熱衷打架的不良學生。
但他和季殊借東西的時候還挺禮貌的。
季殊一開始以為他成績好是偷偷在閱覽室學習,后來才發現他壓根不學習。他家里的公司flos給學校捐了兩百臺Imac ,他成天就窩在這里戴著耳機打游戲、看電影,有時候寫一點代碼參加學校里的比賽,大部分時間戴著耳機聽白噪音睡覺。
季殊不參加課外活動,就坐在他右手邊學習。
有一回她寫完兩張數學試卷,一低頭,發現池耀星正在看她。她還以為他睡著了,卻看見他低著睫毛,灰發垂下,妹妹頭乖巧地滑落在頸側和耳邊,挺拔的鼻梁和精致的輪廓線在隔窗邊投下一片連綿的陰影。
“這個參數,代錯了。”
他的聲音悶悶的,修長的食指越過隔窗推過來,輕輕點按在她的答題紙上,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骨節分明。
季殊呆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做這題的時候走神了。她道了句“謝謝”,很快重新代入參數重算了一遍式子,得出了正確的答案。
以一道題為開端,兩個人之間相處不再那么冷淡。盡管更多的時候依舊是池耀星主動,他常問她借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今天是耳機沒帶,問她借一只藍牙耳機,明天是鍵盤S鍵壞了,問她借無線鍵盤,后天是鼠標滾輪不靈敏,擠在她位子上一起小窗聽網課,大后天是桌上的水杯灑了潑壞了平板,資料全沒了,問她借電子筆記來復印。
借的物品多了,就得有還的東西。
季殊下午在社團和課外活動期間去閱覽室學習時大多是下午三點,那時桌面上會擺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池耀星就趴在桌子上睡午覺,他的桌面也會放同樣的咖啡。
新出的游戲卡帶季殊還沒來得及買,反倒是他先買來送給她。不會的題目用便利貼寫好貼在他位置的隔板上,再抬頭時便已經寫出了三種解法貼了回來。青少年科創競賽的小組組隊一欄她的名字也被添加了進去,莫名其妙混了一個金獎回來。
兩個人的關系不知不覺越走越近,成為了可以交心的朋友。
季殊也對他傾訴了一些煩惱,諸如自己儲物柜里莫名其妙出現的很多東西。
池耀星問她:“你不喜歡嗎?”
“有些不適應,”季殊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有人想向我示好,我希望可以正面表達。不說出來的話,我怎么知道那些舉動是好意還是惡意的呢?”
池耀星若有所思。
沒過幾天,那些奇妙的現象都消失了,而偷偷看她的視線也不見了。季殊終于覺得松了口氣,但取而代之的,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巧合地遇見的池耀星。
兩個人甚至參演音樂劇的劇組都是同一個。她飾演其中一個戲份少的炮灰,而他則在里面扮演一個移動道具,他們大部分時間站在一起發呆聊天。
池耀星在這期間主動說起關于他自己的事情。他談及他的過去、父母、姐姐,談及他曾經一個人被丟在國外福利院時的孤立無援。
那時季殊才真正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什么界限輕輕地被抹除了。
池耀星的聲音從自動販賣機里傳出,卻像是從另一個平行世界里傳來一樣。緩慢、笨拙、沉悶、沙啞,帶著不易察覺的示好和小心翼翼的試探。
從那之后,兩個人一起出現的頻率變得越來越高。論壇上關于他們曖昧的傳聞帖子數不勝數,但真正地爆發還是在一次沖突之后。
一次排演結束回班級的下午,季殊曾經的初中同學認出了她。
那個男生惡作劇地起哄,將扮作血漿的番茄汁潑灑到她的演出服上,咒罵她是個霸凌犯。她甚至沒來得及有什么動作,眾目睽睽之下,池耀星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他三兩步跨上前,拳頭不要命地招呼上去。對方鼻青臉腫,趴在地上給她道歉,又被掐著脖子一字一句當眾澄清之后才放開。
劇組的人都給嚇得不輕,阮思安幾個人更是被嚇得直接退出排演,而那個男生沒過多久也退了學。他此前還散布了不少關于其他女生的謠言,后來在發布的視頻里一并澄清。
那之后便沒什么人敢來招惹季殊。原本因為她不合群而明里暗里孤立她的女生小團體更是不敢給她半分臉色看,對她熱情籠絡得什至有點過了頭。
季殊拒絕了任何人的示好。她仍舊維持著從前的生活習慣,沒有改變的想法。
池念星的成人禮邀請函送來的那天,她正在閱覽室做題。不知不覺已經三年級了,她和池耀星認識了兩年多,兩個人關系很好,卻對彼此有些真心半解。
池念星那晚喝醉了,看了她好半天,暈乎乎地說:“真不敢相信。你知道嗎?你是那種看起來臉上就寫了只在乎前途的女生,耀星也是那種從小就左臉寫了拽,右臉寫了酷字的人。我不敢相信你們居然能走到一起。”
季殊覺得池念星誤會了什么,她解釋道:“我們其實沒有……”
池念星醉得不輕。她把手抵在季殊的嘴唇上,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反而湊近她,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嗎?耀星他其實……嗝、其實他喜歡了你很多年。你們小的時候不是在網上聯系過一段時間嗎?他那時候還是個小屁孩,天天在別人面前裝深沉,但是一上網就竹筒倒豆子一樣把事情當日記全跟你說了……”
季殊瞠目結舌。
池念星還在喋喋不休。
她伸出兩根手指比到季殊跟前,醉氣熏天地說道,“……真是奇妙。你跟池耀星就像是兩條性格互不相交的線,他默默地注視你、學習你、模仿你、被你影響,遠遠地跟你平行著。你轉折他也轉折,你拐彎他也跟著拐彎……你說這樣兩條線怎么會相交呢?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季殊已經沒法說出“我跟他之間還沒有什么”這種話了。因為她還來不及解釋就被打斷。
池耀星陰沉著臉,一陣風般疾步走過來,猛地將貼得極近的池念星從季殊身上撥開。
池念星不是傳統的異性戀,她早在國外幾個時尚雜志秀場來回跑的期間就男女不忌,和好幾個女友分手后也一直保持著友好的朋友關系,甚至現在還經常和前任們一起聚會開趴。
他本能地不想讓池念星和季殊過多接觸。
但季殊那表情似乎不像是經歷了什么他以為的事,反而臉上帶著驚詫和難以置信。
他一看到她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大半。難以言喻的慌張在他的心底霎時蔓延開,他的呼吸急促起來,那種退卻的想法又緊緊纏繞上他,但更深層次的對她的渴望卻盤踞在他的心底、如驟雨狂風揮之不去。
他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沉沉的,灰色的眼珠一轉不轉地直勾勾盯著她的臉,故作氣勢地堵住她的退路,實際感覺自己的牙齒在口腔里打架,
“池念星跟你說了我的事?”
“……”季殊好像神還沒回過來,她的腦子遲鈍地轉動著,艱難地嗯了聲。
“如果我說那些都是真的,你會怎么樣?”
池耀星按捺著心底的緊張和忐忑,仔細地觀察著她的神情。他既害怕又期待,他害怕她t會因此遠離他,他好不容易維持的知心好友關系破裂,又期待她會說出些能給予他回應的話,
“我確實從很早開始就一直在注意你,很久之前那些東西是我給你的,論壇關于我打架的傳言也都是真的,還有——”
他話沒說完,就瞪大了眼睛。因為一雙溫軟的唇已經貼了上來。
季殊撐著沙發靠背起身去吻他。她吻得很笨拙,不安而局促,為了掩飾慌張還伸手去環住了他的脖子,手指插進他垂落肩膀的灰發間,一下一下輕輕地捋著。
池耀星愣了一瞬。
他在開口前就想過很多個可能性,就像是寫代碼落下無數個if語句,但惟獨未想過這種。他出了bug一樣在原地卡了兩秒鐘,但身體的本能在他的理智之前動了起來。
他抓住季殊的手腕將她往上提,另一只手順勢托在她的身后,將她從沙發上抱了起來,按著她的后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兩個人都像是笨蛋一樣親得暈頭轉向,池耀星的肩胛骨還撞到墻壁上發出悶響,但他就像是感覺不到痛似的,拼命地向女生索求著,喉結一下一下地滾動,將她抵在門板上索吻。
她有些喘不過氣來,面紅耳赤而羞澀地扯著他的灰發將他拽開,看見池耀星那雙因動情發紅的眼睛,染上些水潤的痕跡,濕漉漉的劉海也因為汗水粘在一起。
她抬頭吻了吻他眉間的粉色瘢痕,喘了口氣,慢慢說道:“你早該跟我說那些的,池耀星。你難道就沒想過我也會喜歡你這個可能性嗎?”
這話在他聽來無異于一種變相的告白。
池耀星的眼瞼下方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像是被吹了口氣似的,從顴骨上方一路紅到了耳根。他眼神又亮又燙地看著她,如果說剛才是被不敢置信的美夢砸中了腦袋,現在就是確認了這個美夢已經變成了現實。
“我也喜歡你。”
指令終于輸入正確了,接下來可以得到答案語句。他說得很快,唯恐怕她反悔。
但很快。他又自己推翻。
“我愛你。”他改正自己語法使用的不準確,重復道,“我愛你、我愛你,季殊……我愛你。”
季殊忍不住被他的樣子逗笑了。
沙發上的池念星酒醉得半夢半醒,呆若木雞地坐起來看著兩個人,哇了聲:“池耀星,看看你這神魂顛倒的樣子。你知道嗎?你像是著魔了一樣。 ”
池耀星沒理沒禮貌的池念星,他將季殊的臉按在自己懷里,捂得嚴嚴實實,不讓他的姐姐看到半點此刻女生的樣子,轉眼間季殊已經被帶到房間內。
他繼續了未完成的那個吻,場地從房門后轉移到浴室再轉移到床上,到最后季殊已經記不清自己吻了多少次他的瘢痕。
相比起她的克制來說,他倒是大張旗鼓地幾乎在她身上的每個角落留下吻痕和指痕。他黏著她幾乎一整個晚上,抱著她不肯放手,偶然睡過去后也會忽然驚醒,然后確認她是否還在他的身邊,甚至會用嘴唇去確認她額頭的溫度和鼻息,然后將她迷迷糊糊弄醒,又演變成一場不可收拾。
直到黎明微熹。
兩個人換好衣服后一致決定再賴一會兒床,于是便開始放電影看。
池耀星的眼神盡管在投影屏幕上,右手五指卻緊緊扣著她的手指,從指縫間不留一絲縫隙地貼合在一起,沒過一會兒就不安分地往她那邊挪一點,像是看著什么寶物似的看得緊,電影沒看半小時她就幾乎坐到他腿上了。
季殊一邊點外賣一邊伸手去拍他,哭笑不得:“怎么了?我又不會突然消失。”
池耀星沒說話,他只是將臉埋在她的肩窩里,胸口起伏、緩慢而沉沉地呼吸著,嗅著她發間的香氣。
“好了,我今天不回去,再留在池家陪你一天。”季殊察覺到他的情緒,溫聲說著,用手指去梳他耳邊的灰發。
“……我昨晚做了個夢,”池耀星半晌才悶悶出聲,“我夢到在那個世界里你死了,我什至沒來得及見你最后一面。而你直到最后也沒有接受我的心意。”
他從季殊身后用有力的手臂緊緊環過她的胸前,錮在自己懷里,心臟的起搏劇烈而滾燙。就這樣擁抱著,溫熱便會傳達到她的身上,而兩個人的心跳也會逐漸變得同步。
季殊溫柔地任由了他的舉動,“只是夢而已。”
她放下手機,歪頭想了想。
“你知道嗎?其實池念星昨晚對我說過,她想不到我們會在一起——我清楚她的意思,她是說我們的性格都太悶,一個看起來是個書呆子,另一個看起來則是個Geek ,怎么都不像是會走到一起的類型,”
她說著,在池耀星面前伸出兩只手的食指,比給他看,
“她說我們倆就像是兩條斜率相同的平行曲線。怎么繞,都碰不到一起,”季殊比劃著,忽然笑出聲來,
“但是,這多簡單呀。池耀星,這多簡單,只是平行而已,只要我修改一下常數不就好了嗎?其他人在短暫的相交之后便會立刻分離,但是我們只要稍微移動一下坐標——平行的曲線就會變得重疊呀。”
身后灼熱的熱源輕顫,池耀星的睫毛眨了眨,季殊感覺肩膀上溫熱的鼻息似乎有了片刻的停頓。
“……重疊?”
“對。”
季殊轉身去吻他,她捧著少年的臉,貼了貼他的額頭,“你走了那么遠的路,該我走了。比起過去的記憶,我更想跟你一起走向未來,創造新的回憶。”
隨著她的話,池耀星逐漸感覺到那個可怕而令人窒息的噩夢正在被一點點地擊碎。
——“向前走吧,池耀星。”
池耀星緊緊地抱著她,感受懷中來自她的真實的體溫。
“……好,這次是我們一起。”
第72章
陸明熙感覺面前有光的影子晃動著,風吹過窗簾拂起,飄過他的手臂,有些發癢。他揉了下眼睛,被課堂上講課的聲音吵醒。正是上午補覺最舒適的時候,氣溫不燥也不冷。
……只是他剛才似乎做了個夢。
夢里一直有一個女孩的影子,令他魂牽夢縈,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會心悸不止。
他用手按住自己的心臟位置, 微微皺眉, 極強的吸引力讓他忍不住微微側頭,很快就看見了那個黑發的女生。
她坐在他的斜后方,正認真地邊聽著課邊記著筆記,大部分時間極為專注,只是偶爾眼神會飄忽起來,這一眼便讓她注意到了從斜前方傳來的陸明熙的視線。
她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故作若無其事地回避開他的眼神,重新移回自己的課本上,但陸明熙仍然能夠看出她的局促。
明明兩個人都是弗蘭德一年級才開學不久的學生,甚至沒說上過幾句話, 但是陸明熙莫名記得那個夢中令他記憶無比清晰的臉和名字。
“季殊”。
只要這兩個字在舌尖滾動一下,他的心臟就像是被誰狠狠攥住了一般疼痛不止而心悸難忍。他的眼前難以抑制地閃回她那些冷漠的、憎惡的、安靜的、決絕的神情,像是電影在他的腦海里頻頻閃爍。
而那引力幾乎也難以制止他的渾身顫抖,他的心臟在看到她的時刻飛快地跳動起來。
他從桌上坐起來,撐著手臂臉色蒼白地發出幾聲痛哼。他翻著抽屜找出自己的藥瓶,老師很快看出他的不對,讓幾名同學陪他去了醫務室。
陸明熙在醫務室躺了個大課間。他斷斷續續回憶起更多那些不存在這個世界一般的事。最后是那個女孩從他的病床前離去時失望透頂的眼神。
——“你簡直無可救藥。”季殊那么說著。
陸明熙渾身一個哆嗦。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潑醒了,他從床上驀地起身,緊迫感促使著他必須去做些什么。他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機會,上天重新給他的一個機會。
他不會再重新失去她一次。
他立刻與從前那些追在他身后的女生斷得干干凈凈,仔細清除了自己line的動態里大多數囂張的言論和從前與她人交往過留下的痕跡,緊接著呵斥身邊的狐朋狗友們收斂平時的行事舉止。
他將自己進行了一番徹底的重新包裝。
并在下課時擠在那群人中間,一起去問她問題,借此成功要到了她的litne賬號。
她看起來不好接近,但實際很好說話。他問題目不管多勤,她都會在有空時盡可能回復,考試前也會慷慨地借出自己的筆記。一來二去,她對他不再像從前那么生疏,兩個人在路上偶然碰見也會互相點頭問好。
但實際上,沒有那么多的偶然。
陸明熙特意拿到她的課表,讓自己的跟班們驅散她常通過的道路上的其他同學,制造一場場“不經意”的相遇。他這一回盡量會不讓自己的視線顯得太過刻意,反而常常是“沒注意”到她,走近了才察覺一般地點個頭示好。
不出所料,即使是敏銳的她也沒能察覺出太多端倪。從一開始的點頭示意,到主動打招呼問好,再到接受他的補習贈禮,一切都在慢慢循序漸進。
但陸明熙卻覺得太慢了。
明明每一次與她接觸時他都心悸時速、與她說話他都需要極為克制強忍平靜之下洶涌的思念與眷戀,她仍對這些全然不知,只當他是個友好的同學一般相處。她越是平靜,越是襯托著他暗地里的狼狽。
他無數次表面上與她平和地說著話,腦子里瘋狂的念頭卻像是雜草一般生長。將面前的女生包裹、纏繞、親吻、蹂躪,激烈到最后雙方都無法喘息。
然而他不敢貿然沖動。
他被夢中那些曾經一次次的自以為是、最后卻一塌糊涂的難以收場弄得后怕。
但很快,機會自己送到了他的手上。
她在劇組排演音樂劇時被阮思安的朋友潑臟水并欺凌。論壇上有關她的謠言帖子不脛而走,她被人議論紛紛。
陸明熙抓住這個機會。他先是利用首席權限封鎖了那些帖子,緊接著讓人調查清楚了真相,將澄清視頻放到了網絡上,逼得那幾個女生不得不道歉。
她身上的臟水漸漸被洗清。而陸明熙也并沒有否認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因為這件事,她對他非常感激,甚至在期末考試前主動提出要跟他組成學習小組,幫助他提高學習成績。
陸明熙跟她在一起時心思就全在她身上,知識點根本半點聽不進去。他不得不在每日的補習之后回去請家教惡補到半夜,才能在考試中的名次提升了一大截。
因此,他能順理成章地表示感謝。他陸陸續續投其所好送了她不少禮物,又在假期請她看了幾場她喜歡的電影。在他堅持不懈而熱烈的追求行為下,她似乎終于被他所打動,沒有拒絕他在假期最后一晚的那個告白。
很快,兩個人的戀情在學校論壇里曝光發酵,直接引爆話題度。
沒人相信那個從前看起來放蕩不羈、渾像是個不良的小公爵會和學校里的乖乖女在一起。人們打賭他們會分手,并肆意開帖詆毀季殊,說她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清冷純潔,甚至開始造起了關于她的私生活的謠言。
陸明熙命人查出來帖子背后那些男生,讓跟班把他們和發表過類似言論的人分別揪出來,堵在廁所里面毆打。
他就站在旁邊,一邊抽煙一邊指揮人錄像。偶爾興頭上來了,走過去把人的臉踩在水槽里浸幾秒鐘,看見對方掙扎得快窒息了才松開腿,放他出來。
對方渾身篩糠一樣哆嗦,臉色青白,簡直嚇破了膽子。陸明熙讓人輪流上前扇他耳光,臨到對方近乎昏厥時,才走上前蹲下,像喂狗似的朝他跟前扔了根煙。
“自己退學,我就不動你父母和你家的產業了。”
他的聲音簡直是魔鬼的低語。
男生顫顫巍巍跪在他的鞋前,趴下了身,叼起那根煙,臉上涕泗橫流。
很快守在門口的跟班發出了提醒。
陸明熙立刻有些慌神。他臉上的表情不復先前的惡劣從容,焦急忙慌地整理自己的頭發、衣領,袖子,噴灑了些香水掩蓋身上的煙味,讓跟班們確認了幾遍,直到萬無一失才敢走出去。
“你好慢。”季殊正等在外面,她背著書包,手里還幫忙拿著他的書包,聲音柔緩道,“怎么在里面那么長時間?遇到什么事了嗎?”
“沒事。”陸明熙不動聲色地移了下身體,高大的身形擋住她的視線。他接過她手里的書包,將她攬進懷里,帶著她往外面走。
“可是我剛才聽到些什么聲音了……還有,你身上的香水味好濃。”她輕輕地皺了皺鼻子,還想回頭看去,卻被他按著后腦勺貼近,飛快地在唇上親了口。
“真的沒事……就是剛才在洗手間那邊遇到了偷偷抽煙的同學,訓斥了他幾句,出來前怕你不喜歡煙味,多噴了點香水,”陸明熙撒嬌道,“你喜不喜歡這個味道?不喜歡的話我下次換一瓶,你喜歡哪種味道,告訴我,嗯?我下次讓Lotus推出你喜歡的系列。”
女生的臉刷地紅了。他們交往不久,他也一直在她面前維持著“腦袋不好但是刻苦努力、學習上進,卻被所有人誤解為浪蕩不良”的形象。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用這張迷惑力極強的臉撒嬌且主動,讓她簡直有些難以適從。
“不用……我其實不怎么喜歡香水,”季殊垂著眼睛,有些羞怯,“但你下次遇到這種事就別主動上前了。得罪太多人,回頭他們又總是在論壇上散布你的謠言。”
陸明熙一直給她營造從前關于他那些不好的言論都是因為他和朋友們在校園中充當“正義使者”,得罪的人太多才被造謠的假象。
因為季殊從前被孤立過,也被造過自身的謠言,加上陸明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維持的假象太有迷惑性,所以她也將信將疑地相信了。
她輕輕別過臉,掩住發紅的面頰,牽著他的手往前走。
而陸明熙還在發愣。他從未見到這幅神情的她,在那個可怕而窒息的夢中,她看向他時眼中只有煩躁與憎惡。
她會對他露出這幅看著戀人時才有的神情,令他簡直忍不住欣喜若狂。他開始確認季殊是真的有些喜歡上他了,心跳得又急又快,完全難以自抑地將她抱住舉起來,按在懷中。
季殊被突然的失重感嚇得驚呼一聲。她雙手扶住他的肩膀,低聲嗔罵道:“你干什么?”
陸明熙帶著她拐進三樓盡頭無人的醫務間,將她按在隔間的床鋪上俯身吻她。他們之間一直以來循序漸進,即便交往之后進度也很是緩慢,所以當他這幅樣子的時候她有些驚訝,但并未抗拒。
她看出來陸明熙眼神中的魂牽夢縈。那不像是兩人只相處了短短不到三年,更像是從她尚未知曉的時候開始,他對她的眷戀就已經迸濺。
像是海底的火山噴薄,或是心臟的起搏泵血。每一條血管都變得滾燙,而他依附在她腰間的有力手掌也變得灼熱驚人,明亮的眸子緊緊盯著她,一下一下輾轉親吻著他夢寐已久的溫軟的唇瓣。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熾熱與執拗,季殊沒有拒絕他的舉動。她回抱著他,任由他喘息著親吻她的鎖骨和大腿。他用手臂撐著她的腿彎,熱烈而熟練地用舌尖挑弄吮吸她,在她清透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吻痕。
直到最后她氣喘連連地求了繞。
她蜷成一團在他的身下汗水淋漓,腦子七葷八素,還在被他一下一下親著撒嬌。
“我們一畢業就訂婚好不好?”他軟硬兼施,磨著她,眼睛水潤潤的,還在用鼻尖可憐地蹭她的臉頰,“我是真的喜歡你。好喜歡你,好想跟你結婚,然后一輩子也不分開……”
季殊清楚,只要一訂婚就意味著她會進入皇室的族譜。
此后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在媒體和皇室的眼皮下,言行會受到狗仔矚目,而家事也不僅僅再是他們兩人的事,一堆亂七八糟的皇室會出現在她的生活里,她或許不會再能擁有太多普通人的自由。
且皇室一生只會有一位伴侶,這也同時意味著他們將再也不能分開。
所以她適時地猶豫了。
但陸明熙深知她的心軟之處。他可憐巴巴地拉著她的手,摸上自己左胸前那條猙獰的疤痕,溝壑縱連,灼熱賣力跳動的心臟就在那溝壑之下,似乎馬上就要跳出來,躍進她的手心一般。
“它只為你跳動。”陸明熙眼圈發紅,定定地望著她。
她終于服軟了些,輕輕出了口氣,道:“看你表現。”
從那以后,陸明熙的做派越來越好學生。不僅行為處事正直,他甚至在學生會里成立了反霸凌督t查小組,在學校中檢視不良的詐騙和欺凌行為。
后來他和季殊一起將小組發展成為了慈善組織,他用私人名義往里面捐助了不少金錢,甚至后面花錢買了周報的版面刊登了慈善基金會的消息,吸引社會各界人士的關注。
不出意料,他的行為成功加深了季殊對他的好感。他努力的學習也最終迎來了回報。
在三年級的下學期,她成功錄上了弗蘭德的帝國理工大學,陸明熙也緊跟去了這所知名學府(公爵府捐了棟樓)。
六月的畢業舞會上,他邀請她一舞,并在這場轟動整個上流社交界的舞會上,宣布了兩人的訂婚消息。
這場訂婚盡管門不當戶不對,然而公爵卻很是滿意。因為陸明熙一改從前荒唐的行事作風,甚至主動要求請家教學習,也不再整日出去和狐朋狗友玩樂飆車,順順利利讀完了高中三年,簡直是改頭換面。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孩。她盡管家世并不煊赫卻也清白,人際關系簡單,學習成績優異,未來可期,因此非常支持這場婚事。
訂婚典禮前,陸如青眼眶發熱地看著她,最終鄭重地捧住她的手,低聲道:“明熙他以后就交給你了。他的心臟不好,因此從小脾氣就差,你是他第一個這樣愿意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人。我相信你們會幸福一輩子。”
訂婚典禮上,陸明熙終于親手給她細白的手腕套上了皇室的定情信物開口金鐲。
他高興地看了又看,在司儀來不及宣誓之前就猛地將她攔腰抱起來轉了幾大圈,她摟著他的脖子低呼,全場一片歡聲笑語的祝福,花瓣漫天飛揚。
進入大學后,兩人一邊應對媒體的輿論一邊忙于學業,期間陸明熙興致勃勃地制定了無數個婚禮的正式計劃,求助了無數參謀,最終兩人決定大學畢業后,將為期六個月的婚禮旅行定在環球游輪上舉行。
當然,業界也有無數人不看好這對戀人,認為他們的戀情堅持不了太久。各種陸明熙從前做的荒唐行徑被媒體翻出來指責,甚至有人質疑他后來的“改邪歸正”到底是真的洗心革面還是只是所謂偽裝善良。
但陸明熙不在意這些鋪天蓋地的陰謀輿論。
他確實是裝的,但是為了她,他愿意裝一輩子,去關注那些弱小、去參加那些慈善晚宴、去成立那些基金會和組織、去定期參加救助幫扶活動。
偽裝一輩子的話,誰又能說這是虛偽的善良呢?只要她心中的那個他從來正直美好,這就足夠了。
他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噩夢中蘇醒。
這一次,只要緊緊地抓住了她,他就再也不會放手。
心臟于第21天即出現,到第30天左右心搏開始出現,從此再不停止,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