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殺妻騙保?
林亞楠微愣在原地。
她就說之前怎么總感覺喻元奇奇怪怪的,好像認識她的樣子,原來不是她的錯覺啊。
但是腦袋里搜尋了一圈,也沒找到相應的痕跡,
像喻元這樣的人,之前如果認識應該會留有印象的吧?
思考了好半晌,仍舊無果。
林亞楠抬頭重新看向對方。
喻元一看她這副表情,就知道她沒想起來,
嘆口氣,道:“算了,你陪我去醫務室。”
林亞楠這才看到他的胳膊上有點擦傷,此刻正往外滲著血。
應該是剛才為了救那個小孩傷到的。
喻元這個人,看著冷心冷肺的,但骨子里還是個警察。
她抬步,跟著對方往醫務室走。
等包扎好之后,喻元沒離開的意思,林亞楠便也暫時沒動。
不知怎么,她總覺得對方還有話要和自己說。
果不其然,在林亞楠開始第三輪的默數數字后,喻元突然出聲:“你怎么不說話?”
她回答:“在等你說話。”
喻元眉頭微抬,像是有些詫異,片刻后略顯嫌棄地評價了句,“呆頭呆腦的,一點兒不像小時候機靈。”
林亞楠:“”他是在評價她對吧?
拳頭硬了。
她明明是在好心等他消化情緒,然后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結果竟然反被嫌棄呆頭呆腦???
有沒有天理了!?
等等,小時候?
喻元小時候認識她?怪不得她想不起來,小時候的事那忘記也是正常的啊!
喻元輕笑一聲,整張臉像是瞬間被填上色的畫,顯得有生機多了。
“學校里,小啞巴,你說你的理想是當警察,所以從小就要鋤強扶弱。”
林亞楠瞳孔震驚。
比起回想起來的記憶,第一時間是震撼于自己竟然有這么中二的時候。
好奇怪啊,怎么會莫名地有一種羞恥?
喻元接著道:“所以我也當了警察。”
林亞楠腦子里浮現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是她剛上小學的時候。
有一天放學后,在等著三哥他們放學的時候,她看到有一群小男生在角落里拳打腳踢,一看就是在欺負人。
林亞楠打小就正義,殼子里又是個成年人,雖說穿過來幾年開始過上兒童生活之后逐漸“退化”,但對付幾個小毛孩還是不成問題的。
她把那群小毛孩嚇退,看著角落里瘦弱的男孩。
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不會說話,總之從始至終一聲不吭,即便剛才被打也沒聽見他喊一聲。
林亞楠后來才聽三哥他們說。
這小男孩是個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上不起學,所以經常來他們學校,有時候會坐在窗臺下偷偷聽老師講課,有時候會在樹下坐著看他們玩耍。
那會兒還沒有改革開放,林家也沒有下海做生意,大家活著都很吃力,林亞楠即便想幫他也幫不上什么。
于是后來她偶爾會趁著沒人的時候教教他寫字。
他不說話,林亞楠不知道他的名字,偶爾便開玩笑地叫他“小啞巴”。
很奇怪的是,當另一個人一直不說話的時候,人的傾訴欲望會逐漸加強。
林亞楠記得,那段時間她和他陸陸續續地說了好多話。
她后來有時候會想,如果小啞巴那會兒待得時間再長一些,說不定有一天她遲早連自己的秘密都藏不住,一并吐露出來。
回過神來,林亞楠看著眼前的人,實在難以將他和記憶里的人聯系起來。
“所以你是小啞巴?”
喻元點頭,然后輕哼一聲,“我一直記得你,從第一次見面便認出你了,沒想到你一點都不記得我了。”
林亞楠凝滯。
片刻后才為自己辯解,聲音里有些不可置信,“你那會兒長這么高!”
她朝著自己肚子的部位比劃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又往下挪了挪,“才這么高,我比你都高幾公分!你現在長這樣!”
她又伸手,胳膊沖著頭頂狠狠一比,“我能認出來嗎?而且那會兒你不是不說話嗎?我幾次問你,你都不和我說話,我怎么知道你其實會說話!”
喻元看著她有些抓狂的樣子,忍不住笑。
忽然間又斂了神色,認真地問:“怎么樣?當初的小啞巴現在還好嗎?符合你的預期嗎?”
林亞楠看著他,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番,片刻后才彎起亮晶晶的雙眸,重重地點了兩下頭。
“好久不見呀,小啞巴。”
*
林亞楠很開心。
為喻元原來是熟人而開心,也為他的現狀而開心。
但很快她就有些沒那么開心了。
“我被分到了市局,因為是孤兒,理所應當成為了臥底的最好人選,我始終記得你小時候和我說想當警察那時候的樣子,我朝著你的夢想更近了一步,所以當臥底也沒什么的,何況緝毒警察本來就是偉大的存在。”
喻元聊起過往,仿佛往昔還在昨天。
林亞楠靜靜地聽著他說。
“我們臥底了兩年,才終于摸著找到了上游的人,本來想著等結束這次任務,大家還能回去繼續做好兄弟,可沒想到的是——”
喻元的聲音似乎崩
的緊了一些。
“成為臥底的那天,我們其實就已經不是世俗意義上的警察了,和毒販團伙打成一片不是簡單的事——”
林亞楠聽著,心有些揪起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三個就沾了毒。”
喻元直到此刻還能想起那天的情景。
像是一灘爛泥,掙扎著,絕望的他們。
他請求停止行動,但遭到的是拒絕。
其實喻元明白,在成為臥底的那一刻,生死就已經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事情了,只是他可以放逐自己的命,卻看不得兄弟的命就這樣輕易被放棄。
他們活在陰暗地里,所以即便被放棄了,除了同樣活在陰暗里的他也無人知曉。
喻元只是覺得有時候很荒謬。
“英雄”好像只是一個被美化過的稱呼,“被丟棄的棄子”才是他們這群人的代號。
譬如今天。
他依然是一顆棋子。
一顆引出幕后之人的棋子。
也許正是因為他還有點用處,所以他才能在這里茍活。
他有時候會這樣陰暗地想。
“雖然我們之前已經切斷他們好幾條線了,但行動依然失敗了,最后的人還是沒被揪出來,他們三個被折磨致死,我被救了出來藏到了這里,我知道這群人不會放過我,當然,我也不會放過他們,不管還穿不穿這身警服,我都不會放過他們。”
林亞楠輕聲問:“所以你不想當警察了嗎?”
喻元沉默。
沉默其實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他恨過,失望過,可最后還是說服不了自己。
或許從很早開始,警察就已經不僅僅是一份職業,而是一個理想。
林亞楠聲音放得很輕,“好好活著吧,好好活下去吧,就像之前的這么多年一樣,有目標地活下去吧。”
她曾以為“小啞巴”消失或許代表著一個生命的終結,但事實證明那是一段生命的重啟。
現在他們重遇,是否證明新的循環已經開啟?-
在得知了喻元是小時候的“小啞巴”后,林亞楠心底有種隱秘的開心。
就像是無意間打開了小時候的潘多拉魔盒,那段關于小時候的回憶瞬間被拉近。
她偶爾會去和喻元說說話,看著他漸漸好起來,她心里也會滿足。
她和喻元的談話還算有點效果,至少感覺那次聊天之后,對方身上的刺似乎沒那么扎人了。
更多的時候,林亞楠仍舊忙于工作和家里的事情。
小舅舅打回電話來,粵省的保險行業他已經決定分一杯羹,問他們如果也想試試這個行業的話可以先去國有的保險公司了解了解情況,然后回來他再具體給他們分析。
呂紅梅決定去了解一番。
林亞楠想了想,還是打算陪著她去。
她雖然也不是很懂保險,但至少是從后世過來的,應該會比呂紅梅懂一些的吧?
兩人找了個她白天休息的時候出門。
特殊的階段過后,現在保險行業處于重新起步階段,發展方向還不明朗。
相較于粵省的如火如荼,景城市的保險行業似乎并未有什么大的變化。
只有一家最大的保險公司——人民保險公司。
二人根本沒有糾結的機會,只能直奔這里。
兩人穿著一看便不俗,因此進去后很快便有工作人員過來搭話。
母女兩個裝作只是普通的顧客,想要了解一下各種保險,工作人員不疑有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為兩人介紹著。
林亞楠聽著聽著有點犯困。
她果然還是不適合這種賺錢的活。
倒是呂紅梅聽得津津有味,十分入迷。
等臨了走的時候,呂紅梅一拍犯困到打哈欠的她的手臂,林亞楠才噌地一下醒過神來。
“好,謝謝你了,我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再過來找你。”呂紅梅笑呵呵地和工作人員擺手,對方始終態度親切,笑容溫和,讓呂紅梅忍不住感嘆,“他們怎么上班一點怨言都沒有?”
林亞楠想,可能是這個時候還沒有kpi的緣故?
這些工作人員和她記憶里的保險業務員差距可太大了。
兩人出了門,呂紅梅還在忍不住和她念叨。
“剛才人家給我介紹了,說這個什么家庭財產險的,你說咱們家是不是應該入一個?畢竟咱家這些財產也足夠外人眼紅了,還有那個什么人身保險,我看也應該都入一個,尤其是你,你這個職業我眼瞧著現在也有點不太放心了”
林亞楠沒敢將之前槍戰的事情和家里人說。
但即便如此,在她下班后沒有按時回家情況發生后,呂紅梅也開始有點擔憂了。
“還有那個信用險和責任險,我看也能入,都是有益處沒害處的東西,這之前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發現這保險也是個好東西啊,怎么我之前就沒注意過呢?”
呂紅梅嘟嘟囔囔,自言自語。
林亞楠心里好笑。
呂紅梅同志可太逗了,打著做生意了解市場的旗號來著,結果直接被安利到了。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走,突然間有個人沖到兩人面前。
對方語氣極快地替她們介紹著什么,似乎生怕他們跑了,“兩位女士,是想買保險嗎?不如找我?我這邊最近剛有了一條渠道,意外傷害險你們聽說過嗎?沒聽說過的話也不要緊,我給你們介紹,就是說”
呂紅梅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嚇了一跳,林亞楠攬住媽媽的胳膊,繞過男人準備離開。
誰知對方竟不屈不撓地跟了上來,還在試圖說服她們。
“你們不信是嗎?那我給你們舉個例子,前段時間我有位顧客,剛給他的妻子買了這種保險,沒想到他妻子意外溺水去世了,他因此獲得了這個數的賠付!”
他伸出五根手指,表情夸張地演示著。
林亞楠一聽就皺了眉。
還會有這么巧的事?怕不是殺妻騙保吧?
第72章 第72章(二更)
林亞楠本來還想直接離開,但聽對方這么說,她反而不急了。
于是她給呂紅梅使了個眼色,問面前的人:“具體怎么回事?你給我說說。”
她的問句已經習慣性地帶上了命令的語氣,對面的人聽在耳朵里有些別扭,但一時沒反應過來,只別扭了片刻便放下,替她熱情介紹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趕巧了,那位顧客前腳剛從我這里買了保險,后腳他妻子就出了意外,我們這個意外險嘛,本來就是賠付這些意外的,不管是意外受傷了還是意外身故了,我們都能賠!”
林亞楠又問道:“你口中說的這位顧客的名字叫什么?”
這下對方一下子警惕起來,“這個我不能說——”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口氣有些生硬,他又趕緊補充了一句,“畢竟屬于隱私,不太方便,還請理解一下。”
保險員名叫郭陽,自認為自己長了一雙“慧眼”,什么人愿意買保險什么人不愿意,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眼前這對母女的穿著,又在瞬間掛上討好的笑。
眼前這對母女就是他的目標人群,這筆單子他一定要簽成!
林亞楠皺了皺眉頭,沒想到他嘴還挺嚴實。
正想著怎么套出他的話來,一旁的呂紅梅拽著她的胳膊直接把基礎要走的架勢,臨走前還不忘說一句,“不告訴我們是誰我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既然你說不出來,看樣子這事情十有八九是胡謅出來的,就為了騙我們買保險的。”
她扭頭對著林亞楠道:“囡囡我們走,別聽他胡說八道,我看他八成是騙子,咱們還是下回來保險公司,正規渠道也買著放心。”
林亞楠被媽媽拉著走,還沒來的及多做反應。
后面郭陽馬上又跟了上來。
他咬了咬牙,對著兩人說道:“這樣吧,回頭我把那位顧客約出來,你們見一面,見了你們自然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林亞楠站定,“好。”
雙方約好時間地點,都很開心地離開了。
郭陽想著成個大單自己提成又能掙不少,林亞楠則想著見一面更省下她的時間,不用繞著彎調查了。
路上呂紅梅問她:“怎么了?剛才那人是有什么問題嗎?他們這種賣保險的屬于犯罪?你想著找到他那個顧客一起人贓并獲?”
現在這個環境做生意的太亂了,國家很多法律規范方面還不完善,呂紅梅他們有時候也得細琢磨琢磨,有些事能不能干。
好在她有個弟弟,不僅做生意頭腦好,這些方面敏銳度也高,她不懂的地方多問問對方就可以。
林亞楠沒瞞著她,如實說了:“不是,是我懷疑一件事,剛好買了保險,剛好對方的妻子意外去世,于是獲得巨額賠付,有點太巧了,我怕有殺妻騙保的嫌疑。”
呂紅梅還真沒往這個方面想過。
主要是這個世上巧合的事情還真不少,沒經歷過的事情腦子自然不會往那個方面想去。
因此她聽著還愣了一下,“啊?還有這種事?不能吧?”
林亞楠當然也不希望是這樣。
但不管怎么,總得先求證一下。
呂紅梅又細琢磨了一番,心想說不定還真有可能。
“囡囡,你怎么這么聰明呢?是因為你是警察嗎?媽都根本想不到這里,你也太聰明了!”她毫不吝嗇地夸贊著女兒。
林亞楠心里苦笑,這哪里是聰明,這都是新聞看多了的后遺癥。
從今往后,隨著經濟的發展,人心的惡實在是太五花八門了,才讓她積累出這么豐富的經驗-
林亞楠和郭陽約好的時間是周五下午六點,地點就在保險公司附近的一家商場。
林亞楠提前到了那邊,一邊逛著看周圍展臺上擺著的飾品,一邊等著他們。
六點左右的時候,商場里進來個人。
頭頂上掛著的顯示屏異常顯眼。
林亞楠目光隨著對方移動,看清了上面的內容。
「姓名:烏康
年齡:31歲
所犯罪行:故意殺人罪(100%)
刑期:未定
罪惡程度:sss級」
林亞楠看著對方頭上閃亮的“sss級”,臉色沉下來。
這么嚴重的還是頭一次見到。
看來對方罪大惡極。
林亞楠剛考慮要不要直接先抓了人試試,商場門口郭陽走了進來,他沖著她揮了揮手,然后幾步追上了剛進來的烏康。
兩人一齊走過來,郭陽笑著替她介紹,“這位就是我的第一位顧客烏康,我們找個地方聊?”
林亞楠跟在兩人身后走著,若有所思。
看樣子殺妻騙保是沒跑了,但如果只是殺妻騙保的話,能達到“sss級”嗎?這其中只怕是還有什么隱情。
三人找了個坐的地方。
烏康表演著一副破碎的樣子。
“聽郭陽說你想見我?不知道是為什么?”他表情繃著,看著便一副遭受過打擊的樣子。
林亞楠裝作驚訝道:“他沒告訴你嗎?”
說著詫異地看向郭陽。
郭陽臉色訕訕,避開視線。
林亞楠也無所謂他裝傻的行為,直截了當道:“是這樣,我聽說你之前在他這里買了保險,恰好意外降臨,然后就賠付了,我現在也有點想買,所以想問問你是不是真的?”
烏康似乎沒想到郭陽會說了自己的事當例子,他有些生氣地看了對方一眼。
但話已經說出來,否認也沒有意義。
他臉色沉重地說道:“是真的,可我寧愿不要這比賠付,我只想要我妻子回來。”
林亞楠在心中忍不住嗤一聲。
還挺會裝。
但她嘴上卻在道歉,“不好意思,節哀順變。”
烏康擦了擦臉上的淚,對著她還挺熱心的樣子,“沒事,如果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可以隨時問我,我可以替你解答。我妻子生前是個十分熱心腸的人,如果今天在這里的是她,也一定愿意幫你的。”
林亞楠臉上不顯,心里快要yue出來了。
真服了,怎么還是個表演型人格啊。
郭陽象征性地安慰了兩句,“好了別難過了,你妻子雖然離開了,但她給你留下了一筆可觀的財富,這也是她對你的愛。”
然后他轉頭看向林亞楠極力推銷,“這筆愛誰也給不了你們,但我們可以!如果你愿意考慮的話,它還有很大的上漲空間”
烏康聽著,突然起身道:“我先走了,我還得給孩子做晚飯,不早了,你們接著聊。”
郭陽沖著他擺了擺手,繼續對著林亞楠洗腦。
林亞楠聽著郭陽天花亂墜的推銷,心里沒有半點兒別的想法,一心只在案件上。
等烏康出去,她忽然也站起身,“好了有需要我找你,今天我還有點兒事先走了。”
郭陽看著她毫不留戀地走掉,心里有點泄氣。
竟然有人對著這么誘惑的例子都沒有動搖?還是他哪里沒說到位?
他在這邊反思,林亞楠已經追了上去。
烏康看到她追上來,有些莫名其妙,“你還有事嗎?”
林亞楠和他并肩走,然后壓低了聲音問:“是這樣,如果我想要快點賠付的話,有沒有什么辦法?”
烏康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閃過一抹暗色。
他裝作沒有聽懂她的話,“這個是意外險,只有意外才能賠付,沒有什么快捷的辦法,你問我這個抱歉我幫不了你,你還有什么別的問題嗎?”
對方沒有順勢而上,林亞楠也不好再多追問,太明顯了些,于是她搖了搖頭,“沒有了,謝謝你。”
烏康沒說什么,走了。
林亞楠看著他的背影,想著剛才他的回答,明白他一定會再次聯系她的。
第73章 第73章案破
不管烏康會不會聯系自己,林亞楠都得做好其他的準備。
因此她想了想,而后又轉身回了商場。
郭陽看著她去而復返,臉上一喜,瞬間從座位上起來,“怎么樣?是不是覺得還是挺劃算的?”
林亞楠點了點頭,對他道:“嗯我想了想還是覺得可以買一份試試,但是改天簽約可以嗎?我回去告訴一聲家里人。”
郭陽臉上笑開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他還以為這單跑了,沒想到峰回路轉了!
幸虧他今天做足了準備。
他趕緊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包,掏出一份空白合同來,直接遞給她,“這是合同你先看看,咱們這個分著投保人、被保險人和受益人,這三個概念我先大致給你講一下”
然后他問林亞楠:“你是打算給自己投嗎?”
林亞楠點頭,“行,給自己投吧。”
郭陽便道:“那到時候投保人和被保險人的信息都填你的就可以了,但受益人的信息需要是其他人。”
林亞楠繼續點頭,“明白,受益人寫我媽媽,改天我和她一起過來。”
郭陽生怕她反悔,約了個明天的時間,林亞楠想了想覺得也可以,臨走時她狀若無意地說了句,“到時候給我們帶份模板可以嗎?萬一不小心填錯了耽誤功夫。”
郭陽現在就想著這單能成怎么都行,自然連連點頭。
林亞楠:“就用剛才那位男士的吧。”
郭陽一想,人都見過了,其他的再談隱私也沒必要了,接著點頭,“行,我給你帶上他的保單。”
雙方談定,林亞楠還給他合同的同時,又隨口問了一句,“你們這合同怎么是人民保險公司的?我那天去了解,沒聽到他們說公司里現在有這種保險啊。”
郭陽給了她個意味深長的笑,話里有話,“這是暫時不對外開放的保險,我也是好不容易找到點渠道才拿到的簽約權,其他的小企業哪能賠得起別人,就像烏康那份保險,不是人民保險公司哪能這么快賠付到賬,咱們這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林亞楠又問:“那這個保險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剛起步階段的話會不會有風險,雖然有賠付的例子了,但萬一之后資金難以支持,這個風險我們這些投保人也是需要考慮的,你說呢?”
這擔憂合情合理,郭陽沒有半點存疑,立刻向她保證道:“哎喲妹妹,你就放心吧!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人民保險公司嗎?我實話和你說吧,這保險出來還沒三個月,攏共簽了的單子加起來的錢都不夠賠烏康一個人的,但人家保險公司還是賠了,你想想這是為什
么?當然是因為人家財大氣粗了!”
林亞楠裝作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那我就放心了。”
心里卻在琢磨。
烏康這個事情,也許還牽連到其他人。
她總覺得光憑烏康一個人,不會這么快就找到保險里的漏洞。
又或者是合同本來就有其他漏洞?
不知道烏康的那份合同和剛才給她看的這份合同一不一致。
但是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對方頭上的那個“sss級”,實在是太注目了,她必須盡快弄清楚這里面到底還有什么隱藏秘密。
*
第二天,林亞楠帶著呂紅梅準備走的時候,想了想又把三哥也拽上了。
出門前她對著三哥道:“你今天主要就是扮演一個胡攪蠻纏的傻子,明白嗎?要特別挑剔,什么都問兩句,攔著我們不讓簽字”
呂紅梅在旁邊聽著忍不住打趣,“那他不用扮演,本色出演就是了。”
林坤:“”
看出來了,全家就他地位最低。
三人到了和郭陽說好的地方。
郭陽一瞧多了個人,還是個瞧著長相便不是很好說話的人,心里就是打鼓。
今天這事兒不會出什么意外吧。
想著怎么也要成了這一單,如果以后能發展成自己的回頭客那就更好了,于是他極力讓自己臉上的笑更加真誠些,極盡熱情地接待幾人。
“來,這是筆,合同一人三份兒,這個合同保險公司留一份,你們留一份,我這兒還得留一份,所以咱們得簽三份。”生怕她們誤會,他第一時間能解釋的就都解釋清楚,“哦對了,這個是模板,你們一會兒不會填的可以參照著填,當然問我也可以,要不我還是先給你們大致講述一下這個合同應該怎么填?”
林亞楠給三哥使了個眼色。
林坤立刻上道地杵到前頭,斜睨著對方,“等等,先不著急填不填的事兒,你這個合同我得看看,你不是坑我媽和我妹妹的吧?”
郭陽馬上討好地笑道:“當然可以!那您看看,我們這合同都是正規合同,人民保險公司的合同,不可能有假的”
林坤伸手從他手里一把拽過來合同,“我自己看就行了,廢什么話。”
郭陽心里慪氣,但臉上仍舊笑吟吟的,“您看您看。”
趁著林坤“找事”的時候,林亞楠看著桌上另一份合同。
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沒發現合同內容有什么明顯的問題,內容和昨天她看的空白合同也一致。
看來合同本身應該是不存在什么漏洞的。
只是,這份合同的被保險人,林亞楠總覺得她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朱潤芝
是在哪兒聽到過這個名字呢?
林亞楠細細地回想了半晌,終于想起來了。
朱潤芝!
這不就是那天蔣紅橋和她說的那個溺水死亡的女性?對了,郭陽也確實說過烏康的妻子是溺水死亡的!
林亞楠臉色陰沉。
竟然連公安都隱瞞了過去,這個烏康還真是手段高超。
只是烏康是怎么騙著自己的妻子投了一份這樣的合同的呢?
三份合同的筆跡完全一致,會是朱潤芝自己寫的嗎?
她拍了拍三哥的胳膊,示意他可以暫時停止演戲,然后拿起合同問郭陽:“這份合同是烏康的妻子填的?”
郭陽解釋:“那倒不是,這三份合同都是烏康填的,是這樣,烏康一共買了兩份保險,一份是他是被保險人,他妻子是受益人,另一份是他妻子是被保險人,他是受益人,當時他妻子有事沒過來,這兩份保險就都由他填寫了。”
林亞楠皺眉,“可以代填寫?”
郭陽道:“是這樣,有身份證明的可以代填寫,當時烏康帶了身份證過來,能證明他和他妻子的關系,自然就能代填寫了。”
林亞楠明白了。
怪不得蔣紅橋那天說,夫妻兩個是才領的結婚證,什么終于取得家里人的同意了,都是狗屁!
烏康他是為了這一步,才領的結婚證!
這個男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計。
以及,最大的漏洞原來在這里。
林亞楠繼續問郭陽:“烏康是怎么知道憑借著身份證明就能代投保的?他之前問過你?”
郭陽回想了一番,皺著眉頭,“這么說來他還真沒問過我,他直接就帶著結婚證來找我了,然后很順利地就簽了。”
林亞楠抓住他嘴里的話,“所以是烏康自己找過來你的?不是你主動找他的?”
郭陽:“也不是,可能我說的有誤會,是我在保險公司門口攔住他,給他介紹完之后他說考慮一下,后來直接來保險公司門口又找的我,那天他就帶了結婚證。”
說到這里他嘟囔:“對啊,他怎么就直接帶了結婚證呢?我記得我之前應該沒和他說過的啊”
林亞楠幾乎可以明確,烏康一定還有其他的渠道了解到這種保險,只不過他不方便通過對方投保,所以“碰巧”遇上了郭陽。
“負責這種保險的業務員,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嗎?”她問。
聊到這里,郭陽總算是意識到不太對勁了。
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后反問:“你問這個做什么?”
林亞楠改變主意了。
本來今天她只是單純調查,沒打算投保的。
但現在,可以投一份試試。
她笑了一下,“沒事,我就單純問問,只要你現在告訴我,我立刻簽字,怎么樣?有告訴我的意愿嗎?”
林坤往前一步,想攔她,“囡囡”
她不是讓自己來搞破壞的嗎?怎么還真打算簽了?
林亞楠對著三哥擺了擺手,視線仍舊看著郭陽。
郭陽看不懂她的行為。
想知道其他的業務員,卻依然愿意通過他簽約?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因為烏康是通過他簽的?
他隱隱約約能感覺出來她好像對烏康的這份保險挺關注,但具體什么原因又不太懂。
或許是因為對方是唯一一份被賠付的?
郭陽覺得自己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反正他的目的是簽成這單。
于是他沒再糾結,說道:“除了我之外,還有三個業務員。”
林亞楠:“叫什么?”
郭陽回答:“一個叫史茂,一個叫范文德,還有一個叫豐棟。”
林亞楠在心里記下這三個名字。
然后她如約簽了字。
雖然曲折了一些,但這單總算是成功了,郭陽十分開心,喜氣洋洋地準備離開。
不料下一秒卻被人攔住,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止住。
“還有個事需要你幫忙,對外你先說我沒有通過你投保,就說我這個人很難搞,不管你怎么說我都不愿意投,把消息盡量擴散出去,不管是另外幾個業務員還是烏康那邊,以及保險公司這邊,都先這么說,等時機成熟了我讓你可以說了,你再改變口徑。”
郭陽:“啊?”
那他這業績到底是算到手了還是沒到手啊?
林亞楠沒多和他解釋,只道:“我家里想投的保險還挺多的,是吧媽媽?”
一旁的呂紅梅立刻點頭,“嗯確實,那天了解了一下,什么家庭財產險責任險我都想投投試試,找誰投不是投呢。”
郭陽琢磨過味來了。
這是考驗他呢!
只要他能沉的住氣,以后這些單子全是他的!
于是他立刻點頭,“可以,就按你說的做!”
和郭陽分開之后,車上呂紅梅忍不住問:“囡囡你這個工作很危險嗎?要不然還是別干了,回家和爸爸媽媽做生意吧,或者你不想做生意想做點其他什么也可以,爸爸媽媽都沒有意見的。”
林亞楠知道她是因為剛才那份內保險的事擔心了。
一方面她確實是想通過郭陽調查,另一方面也的確愿意投這份保險。
她這個工作安全系數其實正常情況下是很高的,但對于她來說,還真不好說。
萬一她出了點什么事,能給家里留下點錢也算。
雖然他們不缺這點錢。
只是林亞楠也不可能把實
話說出來,便撒謊道:“沒有啊,我們每天就在看守所里面能有什么危險?媽你放心吧,我就是為了套他的話才簽的合同,沒事的,簽了合同也不代表什么,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呂紅梅仍舊憂心忡忡地看著她。
她現在有點后悔讓囡囡當警察了。
是不是因為他們之前老說,囡囡才從小想當警察的?-
林亞楠拋出誘餌之后,時不時地會去保險公司附近的幾條街道轉轉。
她相信,只要是有欲望的魚,一定會上鉤的。
同時,林亞楠讓林坤聯系了一下蔣紅橋,她和對方見了一面。
想要弄清楚朱潤芝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還得讓蔣紅橋這邊幫忙著配合一下。
蔣紅橋聽她說完之后,一方面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方面又忍不住有些懷疑,“因為保險金就殺人?烏康和朱潤芝可是在一起已經將近十年了,會這么狠心嗎?而且他能做的這么天衣無縫嗎?”
林亞楠對著他道:“是不是天衣無縫你再好好調查一下就知道了,當時和朱潤芝一起掉下去的自行車還在嗎?說不定能從自行車上找到什么發現,還有烏康最近的人際關系得好好調查一番,資金往來和人際關系掛鉤,也許他最近正缺錢呢?”
蔣紅橋點頭,是得好好查查。
不管最后結果如何,有這個可能性他們就得查查。
于是兩人分頭行動。
林亞楠負責繼續“釣魚”引出背后的人,蔣紅橋則圍繞著烏康調查。
林亞楠放出的信號很快有了反饋。
另外三個業務員接連找到了她,試圖說服她投保。
林亞楠每次都只淡淡地盯著他們笑,然后搖搖頭道:“你們說的這些還不足以打動我,我要的是絕對可以看得見的結果。”
三個業務員不明白她的意思。
林亞楠也不解釋,等著他們中有人跳出來。
可她似乎猜錯了,這三個業務員似乎是真的沒有理解她的意思,并不是裝傻充愣。
他們多次找她無果后,便放棄了。
只不過,很快她想要的人就找上門來了。
烏康找了個偏僻的地方,約著她見面。
林亞楠沒有藏著,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想清楚了?”
烏康沒回答她,只是抬眸打量著她,而后問了句:“你看著不像是缺錢的樣子。”
林亞楠從上次和他見面的時候,已經盡可能地穿著比較低調了,但身上的氣質有時候是難以掩蓋的。
即便只見過一面,烏康也能看出她不像是缺錢的人。
林亞楠否認這個沒有意義,索性直接承認了,但她話頭一轉,“但我有幾個哥哥,哥哥們掌管著家里的生意,而我上著每個月幾百塊錢的班。”
烏康瞥了她一眼,沒搭話。
這個理由,沒預料到,但倒也可以接受。
林亞楠有些隨意地將身子往后一靠,眸光微微沉了沉,“保險也是一種投資不是嗎?”
烏康話說得模棱兩可,“誰都不能保證投資就一定有回報。”
林亞楠輕笑了一聲,“那是他們沒找對人,投資的前提是眼光,我一向眼光還行。”
烏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問:“你為什么覺得我會是?”
林亞楠身子突然向前探,目不斜視地盯著他開口:“直覺,你不知道女人的直覺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嗎?”
兩人聊了一會兒,終于聊到了正事上。
烏康話比之前直白了許多,“所以被保險人是你那幾個哥哥?”
林亞楠點頭。
烏康又問:“受益人寫你?”
林亞楠搖頭,“寫我父母。”
烏康蹙眉,似乎不解。
林亞楠道:“保險金不重要,我父母那邊也無需知道,只是這其中不能出現我的身影,一丁點都不能出現,明白嗎?”
烏康理解了。
而且聽到她說保險金不重要,他心下一動。
“明白。”他道。
“那么有個問題,我聽說事后保險公司是一定會告知受益人的,要怎么保證受益人不會知道這件事呢?”她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對方,帶了一點審視的意味。
烏康自然知道她的擔心,也知道她這么審視自己無可厚非。
畢竟事關重要。
他微微一笑,“這個你放心,我可以保證。”
林亞楠:“你如何保證?”
顯然不是很相信。
烏康:“這樣吧,我們留個電話,回頭我給你消息。”
林亞楠明白,他這是要問“上面”的人了。
不知道是保險公司里什么都為的人呢?能把決策權攥在手里的,位置應該不會低。
她點頭,“好。”
*
蔣紅橋帶著消息來找林亞楠。
“還真讓你說對了,那輛自行車還真做了手腳,剎車閘被人為地破壞過了,只不過做的隱蔽,當時我們又查的沒那么細致,所以才沒發現,這朱潤芝十有八九真是因為保險金被烏康給害的!”
林亞楠想,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哪是十有八九,那是板上釘釘!
動了手腳的自行車,突然領取的結婚證,代為朱潤芝填寫的保單,還有巨額的保險金賠付。
不用她的證詞,這些都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了。
只是為了引出后面那個人,她才沒有通過警察的身份大搖大擺地調查他們。
再等等,等烏康再次給她遞來消息,說不定就是一網打盡。
林亞楠又等了幾天,終于等來了烏康的消息。
烏康約她見面,仍舊是一個偏僻的地方。
等她到了后,烏康對面,背對著她坐著個人。
林亞楠一眼看到對方頭頂上密密麻麻的罪名,心里放下心來。
看來這就是那個背后的人了。
她朝著兩人走近,男子抬頭向她點頭致意。
林亞楠微微一笑,站定,然后裝作恰如其分的驚訝,“這位是?”
烏康為她介紹,“這位是人民保險公司的副總,董征。”
林亞楠收起臉上的笑,一秒鐘恢復正經。
她掏出身上的警官證,對著兩人一字一句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亞楠,是一名警察,現在你們被捕了。”
第74章 第74章二等功&崔曼君
林亞楠把烏康和董征交到了派出所。
沿著這兩人查下去,林亞楠終于知道了為什么烏康頭頂上的顯示屏會顯示“sss級”了。
從董征的辦公室里,搜出了一疊保單和個人信息資料,而根據兩人所說,這些便是馬上和他們合作的客戶。
好在目前他們只是簽了保單,還沒有采取實際行動。
烏康是他們實驗的第一步。
蔣紅橋拿著剛記完的訊問筆錄,語氣森然,“這兩人分工還挺明確,烏康負責尋找潛在目標,董征負責事后的理賠事宜,各司其職互不干擾,根據董征所說,他在這項保險擬定計劃階段就已經發現了漏洞和可操作性,只是他在保險公司上班沒有辦法嘗試,就一直沒敢動作。他和烏康是同學,偶然的一次碰到了,聊到工作上然后雙方聊到這里,烏康起了念頭,董征便和他合作起來。”
蔣紅橋冷嗤一聲,“二人現在倒是開始狗咬狗一嘴毛了,都使勁往對方身上推過錯,這兩人一丘之貉哪個都不是好東西!”
林亞楠想,反正這兩人是共同犯罪的主犯跑不了了,推也白搭。
她問:“朱潤芝這個事兒,烏康怎么說的?”
蔣紅橋:“自行車是他做的手腳,剎車的閘失靈了,加上那天風確實不小,朱潤芝剎車不及就沖到了河里。”
林亞楠想不明白,“他怎么知道那天會刮大風?”
蔣紅橋說到這里,臉色更加不好看,“正要和你說這個,這烏康和董征可真不是個東西,這兩人可不止想了這一個法子,剎車失靈只是其中一個,他們還想了煤氣中毒、食物中毒等各種計劃,只是還沒來得及實施,朱潤芝倒是意料之外地順利死亡了,也是因為這個,兩人一下子信心大增,只不過因為烏康剛得了一筆保險賠付,兩人想著不好這么快就制造第二起,便先和那些投保人說暫時等等,這才沒造成更多人死亡。”
不管怎么說,能在這個階段制止這兩人,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蔣紅橋笑著道:“這兩人牽涉的人眾多,朱潤芝這邊已經查清,我們馬上就要把案件材料移送到區公安局那邊了,這件案子說實在的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案件轉交報告里我會寫清楚的。”
林亞楠也笑。
她對這些其實沒有特別大的想法,可能是她這個人也沒什么事業心吧。
*
林亞
楠本以為自己沒什么得失心,可在市局的表彰通知結果下來時,她還是不免被周圍人的喜悅所感染。
“二等功!這可是個人二等功啊!咱們三看這么多警察,一個有個人二等功的警察都沒有啊!林亞楠同志你這可是第一個!有你是我們三看的福氣啊!”
“這二等功本來就是小林應得的,依我看早該給小林發了,之前那個什么邪教的案子,還有那什么殺人分尸的,哦對還有戲劇學院那些死了的學生,哪個沒有咱們小林同志的功勞?別說二等功,就是一等功也應得!”
“就是就是,早該給了”
林亞楠聽著大家的夸贊,都有些飄飄然了。
二等功嘿嘿,她應得的嘿嘿。
頒獎那天來的人很多。
林亞楠一眼望過去,禮堂里坐著黑壓壓的一片,場面相當壯觀。
她社恐差點兒犯了。
這么鄭重其事的嗎?
她以為只是個簡單的頒獎儀式來著。
市局副局劉永新在第一排坐著,看到門口的她立刻起身,然后領著她走進來,挨個給她介紹。
眾所周知,第一排全是大佬。
不僅有市局局長兼景城市副市長陸正齊,連立法專家都來了。
林亞楠豁然一驚。
“林亞楠同志,你這次可不僅僅是破獲了一件案子,拯救了幾條生命那么簡單啊,你是整個推動了立法的進步啊!”立法專家張兆偉十分激動,“這些年保險行業重新發展,法律建設卻遲遲跟不上,我之前一直在斷斷續續地構想這一方面,但立法工作阻礙甚多,一直停滯不前,今天這起案件就是給我們的警示,保險立法必須盡快提上日程,再不能耽擱!”
對方陳述激動昂揚,林亞楠只能微笑應對。
她不懂立法的啊!她也沒想到自己這個案子會產生這么大的影響,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
見她什么都不說,對方也不惱,依然笑著道:“這幾天我就會啟程去京城,商討立法事宜,如果你有什么這方面的建議可以隨時和我說,我們集思廣益。”
林亞楠擺擺手,她哪里懂得這些。
但是想起來自己腦海里的那本民法典,她又道:“要不你有什么不確定的,可以來問我?”
也不知道那本民法典里有沒有關于保險法的內容
畢竟實在是太厚了,林亞楠感覺自己都開始暈字了。
但不管了,這本民法典獎勵給她,她感覺自己也沒有可以用上的余地,不如給別人。
要是腦子里可以有轉贈的選項就好了。
她的思維開始逐漸發散,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顯得有多么狂妄自大。
一旁的劉永新聽著差點兒瞪眼,剛準備說些什么,張兆偉卻笑著制止了他的動作,“好好好,如果有機會我會來找你商討的,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少年強則國強,少年興則國興,有你們這些青年,我們國家的未來發展即便是曲折的但也一定是螺旋上升的。”
林亞楠聽著忍不住想鼓掌。
不愧是每天和文字打交道的人,出口就是一堂政治課-
榮譽帶來的光環不會徹底消失,但會逐漸淡化。
林亞楠漸漸又回歸到了日常生活中。
這天她在三看上著班的時候,門口楊軍才差人喊她出去一趟,說有人找她。
林亞楠到了門口,看到是狄飛等人時,眼睛一亮。
難道是之前崔曼君的事情有消息了?
果不其然,狄飛開口道:“林警官,崔曼君的消息我們哥幾個給你打聽到了一點,就是這個消息不知道對你還有用沒有。”
林亞楠眉心蹙起,心頭浮起不好的猜想。
下一秒得到驗證。
狄飛道:“崔曼君人是沒法找到了,因為她十年前就死了!”
林亞楠心一沉。
事情果然還是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了。
根據譚建祥的供述,之前那次便是他和崔曼君最后一次見面,兩人后來就再沒見過,看來還得再查查崔曼君的其他關系網。
她問:“你們怎么知道她死了的?”
狄飛:“哥幾個打聽到之前和崔曼君相好的一個爺們,是他說的,他說還是他好心給崔曼君收的尸呢,說對方死在荒郊野嶺里,當時給他嚇一跳,后來一看是認識的人,他給卷了一卷席子給人埋了。”
林亞楠點了點頭,“行,這樣,你們稍等我一會兒,去帶我找一下那個人。”
狄飛笑呵呵地說道:“這找的不是之前的人”
林亞楠懂他意思,直接撂下兩字,“加錢。”
狄飛答應得那叫一個歡實,“行嘞,不著急林警官,您慢慢來,我們哥幾個就在這里等你。”
林亞楠和鄧為民說了一聲,換了衣服準備下班。
然后跟著狄飛去找他口中的吳大貴。
吳大貴和狄飛等人愿意說這些事,和其他人可就不愿意說了,他繃著一張臉道:“什么崔曼君,我不認識。”
狄飛從林亞楠身后探出頭來,直接揭穿了他,“老吳哥,你和我們可不是這么說的,你和我們可是說的你這人重情重義,雖然和崔曼君就睡了一次,你還惦記著給她收尸,怎么這會兒就不承認了?”
吳大貴臉色一白,“你”
他還以為就是瞎聊聊天,和這些人就吹了吹牛皮,哪能想到他們竟然帶著警察過來了。
林亞楠直接道;“吳大貴,你現在不說實話我有理由懷疑你和崔曼君的死有干系,你確定還要隱瞞嗎?”
吳大貴臉色更不好看,張嘴辯駁道:“不是我,我沒有殺她!我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林亞楠:“那你說說具體是怎么一回事,你在哪里發現的她?”
吳大貴沒辦法只能說了出來,“我當時是在郝家村外面的那片林地里發現崔曼君的,那天我送我媳婦回娘家,我媳婦是郝家村的人,出來天色有點晚了,我就抄的近路,結果就看到那里躺著個人,給我嚇一大跳,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崔曼君,一看人已經沒氣了。”
林亞楠聽著逐漸擰起眉頭。
郝家村?
她問:“是寧河派出所附近的那個郝家村?”
吳大貴點頭,“就那個郝家村。”
林亞楠沉思。
她突然想到,算算時間的話,荷花生病的日子也差不多是十年前左右。
像荷花這種極有可能是看到刺激性場面或者受到驚嚇而引發的高燒昏厥,崔曼君的死會不會和荷花的生病有關聯?
林亞楠又問吳大貴,“當時發現尸體你沒報警?”
吳大貴臉色有點扭捏,但還是點了點頭,“沒報。”
林亞楠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大晚上發現一具尸體,你不想著報警,而是直接將人埋了?你覺得這個說法可信度高嗎?”
吳大貴沉默了一會兒,蒼白地解釋了句,“我當時沒想著其他,就想著人死了就入土為安。”
這借口實在太一般,連他自己說著都不信。
林亞楠看著吳大貴,她相信崔曼君不是他殺的,不然他不會傻到把崔曼君的消息說漏嘴。
況且他頭頂也并未有顯示屏亮起。
只是他為什么直接把崔曼君埋了而并不選擇報警,這其中一定還有其他隱情。
吳大貴不說。
林亞楠一時半會兒也沒猜出來。
一旁的狄飛卻突然想到什么,他看著吳大貴,然后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夾雜著幾
分不可思議,“你不會是對著尸體那啥了吧?”
吳大貴眼神瞬間慌亂,極力否認,“沒有沒有,我沒有!”
但他這強烈的反應反而正印證了狄飛的推斷。
不僅狄飛,他身后幾個小弟皆是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這啥人啊?咋還有這種癖好呢?怪嚇人的!
林亞楠明白了為什么吳大貴頭頂上不顯示了,這會兒侮辱尸體還沒入罪,根據現行的法律規定無法給他定罪,因此他頭上才光禿禿的。
吳大貴被人戳破,先是堅決否認了半晌,最后似乎意識到在警察面前再多否認也沒用,認定地垂下頭。
片刻后他才掙扎著問了一句,“她真的不是我殺的,我發現的時候她人已經死了,我就是就是我這個不犯法吧?”
林亞楠感覺心累,“先帶我去你埋崔曼君的地方。”
第75章 第75章“棺生子”?
吳大貴領著林亞楠等人到了郝家村附近。
繞著樹林走了一圈之后,他有些迷茫地撓頭,“應該就是在這塊附近,但具體埋哪片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況且時間過去太久了”
林亞楠瞥他一眼。
就這還好意思吹噓自己重情重義?
來之前她以為怎么著也會給對方立個碑,現在不說碑了,甚至連個墳包都沒有。
但是崔曼君的尸體必須找到,就算十多年過去了,她的尸骨可能都已經腐爛,也得找到才能決定下一步。
于是林亞楠觀察了一下四周,然后讓狄飛等人在這兒先等著,自己則帶著吳大貴往附近的寧河派出所走。
吳大貴一聽又要去派出所,當下便想拒絕。
林亞楠如何看不出他的想法,直接道:“你要是想洗清你的嫌疑,我勸你還是跟我走一趟。”
吳大貴不吭聲了。
他現在是無比后悔自己怎么就管不住嘴說出來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嗎!
一路上吳大貴一直仍在替自己辯解,“警察同志真不是我殺的崔曼君,你相信我!我和她無冤無仇我沒必要殺她,我們倆就是單純認識,我和你說實話我和她之前沒睡過,那都是我吹牛逼的,崔曼君這人明明作風不正眼還長在頭頂上,我幾次找她她都不愿意和我睡——”
林亞楠轉頭看他,一臉了然道:“所以你心里產生了不滿,起了殺她的念頭,這不就有殺人動機了嗎?”
吳大貴著急忙慌地擺手道:“不是不是不是那樣子的啊!我是對她有點不滿,但不至于因為個這就殺了她,讓自己成為殺人犯啊!我就是看她死了想到之前她不愿意從我,我才早知道我當時就報警了啊!我真的就是一時糊涂啊,我沒殺人!警察同志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殺人!”
林亞楠心里也很復雜。
但凡他當時報了警,事情會比現在容易處理得多,偏偏對方當時不報警的原因是因為這個
男人總能無限刷新她對他們的下限認知。
兩人到了寧河派出所。
林亞楠把人交給他們,然后和蔣紅橋說了來龍去脈,“尸體被他埋在了郝家村外的那片樹林里,但具體在哪兒他不記得了,得挖。”
蔣紅橋明白,立刻道:“我多找些人手。”
林亞楠點了點頭,想起什么來又對著他道:“對了,你打電話通知一下赤橋區的樓燁樓隊,崔曼君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他調查出來的。”
蔣紅橋:“明白,我現在立刻給赤橋區公安局打電話。”
如果崔曼君的死是人為,根據尸體發現地點案件根據正常流程會移交到寶水區刑警隊,但畢竟是樓燁之前個人調查的案件,即便轉入本區,按道理通知一聲也正常。
為了避免引起他們注意,林亞楠反正現在對外一律說是樓燁調查出來的。
橫豎不管是什么案件,用樓燁當擋箭牌都很好使,大家都深信不疑,沒有一點懷疑的意思。
吳大貴被留在派出所里接受詢問,林亞楠和蔣紅橋則帶著人重新趕往埋尸之地。
狄飛等人坐在地上守著,見到他們來了這才慢悠悠地起來,隨便拍了兩下身上的土,“小林警官,這兒沒哥幾個什么事我們就先走了,以后有事你再招呼,但凡是合適的買賣哥幾個都接。”
狄飛準備撤退。
他精得很,一碼事歸一碼事,找人他們可以,但涉及到人命他們可就不再多摻和了。
在狄飛眼里,賺錢也是有講究的。
有些錢看著賺得容易,但實際上付出的代價可不小,他們犯不著賺這種錢,反正乞討著也能活下去。
林亞楠也知道他的想法,因此并不強求,揮了揮手讓他們走了。
一群人在這里挖尸體,動靜不小,很快就吸引了郝家村的不少村民。
蔣紅橋拉了警戒線,將村民們攔在外面,但附近圍著的人還是越來越多。
“這是怎么了?在挖什么啊?有人丟東西了嗎?還是出人命了啊?”
“誰知道嘞,怎么最近這么不太平啊,前段時間舊工廠那邊出了事,現在這里又出了事,咱這最近是不是得去拜拜啊?”
“先看看到底是出了啥事吧”
樓燁過來的時候,林亞楠正在和圍觀的郝家村村民打聽著情況。
“阿叔阿嬸,咱們村子里就只有一個郝姓?”
之前幫著找荷花的時候,林亞楠和他們中有的人打過照面,大家對這個娃娃臉小女警印象都還不錯,因此和她很快聊了起來。
“是的呀,郝家村郝家村,咱整個村子都姓郝的,沒有外姓人,我們祖祖輩輩在這里幾十年上百年了,都是郝姓的,沒其他的姓的。”
“這話說的,放屁!我們這些嫁進來的外姓女可不姓郝,我們不是人啊?”
“你看你們,較這個真,我說的又不是這個意思,再說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進我們郝家村了一半都是郝姓了,怎么還能算是外姓人呢?”
林亞楠剛問了一句,幾個人便互相嗆起聲來,她有些無奈,但還是語氣溫和地將話題拉了回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大家別吵架,是這樣,我想問問咱們村子里之前有過姓崔的外姓人嗎?”
“崔姓?好像沒有吧?沒聽說過誰家的媳婦姓崔的。”
林亞楠接了句,“不拘于媳婦,親戚什么的有姓崔的嗎?”
一群人想了半晌仍舊搖頭,“沒聽說過。”
連崔姓都沒聽說,那崔曼君這個名字就更不必說,于是她沒再細問。
林亞楠剛才看了一圈,郝家村這些來看熱鬧的村民都是干干凈凈的村民,因此她才問了他們兩句。
按照常理推斷,如果當年殺害崔曼君的人仍舊在郝家村,這個時候是一定會出來看看情況的,但現在并沒有出現可疑的人,林亞楠覺得這件事和郝家村干系不大。
那么當時崔曼君是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的呢?
思忖間,有人在自己身邊站定。
林亞楠抬頭一看,發現是樓燁。
“樓隊,你來了。”她打了個招呼,仍舊在想該從哪里查起,只依靠崔曼君生前的人際關系網的話會不會太不易?
畢竟距離現在過去十年了。
樓燁看著她在苦惱,輕聲發問:“在想什么?”
林亞楠把自己的猜想和他說了。
“我在想崔曼君的死也許和荷花的生病有關聯,或許可以通過崔曼君的死找出荷花生病的原因,但是事情已經過去十年,崔曼君生前的人際關系又錯綜復雜,感覺查起來不是那么容易。”
樓燁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如果你的猜測正確,或許可以通過荷花來揭開崔曼君的死因。”
林亞楠一滯,沒吭聲。
她不是沒想過,但她不想傷害荷花。
如果真的如她的猜測,這對荷花來說極有可能是二次傷害。
樓燁當然也明白她的顧慮,因此他只是這么一說,并沒有提議現在立刻往荷花家走一趟的意思。
兩人沉默間,那邊忽然傳來了激動的聲音,“挖到了!挖到了!在這里!”
林亞楠放下腦海中的想法,趕緊往過跑。
圍觀的村民也紛紛伸長了脖子探著腦袋看去。
如吳大貴所說,他埋崔曼君時埋的足夠潦草,此時即便是挖到了尸骨,大家都不敢一鏟子下去,只能慢慢地,盡可能細致地挖,生怕破壞了對方的骸骨。
等到終于將骸骨完整地挖了出來,法醫上前,做初步的檢查。
林亞楠不懂驗尸,何況這是一副沒有了血肉的空骨,但她看著眼
前的這幅骨架,卻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太對勁。
和她有同樣想法的還有樓燁。
樓燁早在看到這幅被挖出的骸骨時,就已經皺起眉頭。
“這幅骸骨數量不太對吧?”
林亞楠抬頭和他對視,從他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困惑。
因為當時埋得潦草,骸骨沒辦法一整個挖出來,剛才挖得過程是一塊一塊這樣斷斷續續挖出來的。
現在法醫已經將這副骸骨拼好。
按理說按照前述這種挖法,骸骨只能是缺失的可能性更大,而非
林亞楠看著那邊一團細小的骸骨。
而非多出來。
跟著來的法醫抬起頭,說著自己的判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幅骸骨不是一個人的,而是兩個人的。”
蔣紅橋眉頭緊皺,“什么意思?”
法醫:“可能是‘棺生子’,也可能是孩子剛出生就直接被埋了,具體的情況還得進一步鑒定,總之這不會是一個人的骸骨,是一個大人加一個小孩子的尸骨,而且根據這尸骨的細小程度判斷,這個小孩子要么還未出生,要么剛出生。”
這話一出,不僅旁邊的警察們個個震驚,圍著的郝家村的村民們瞬間嘩然。
“什么?剛出生的小孩子?什么人這么狠心的啊?這么狠毒這是要遭天譴的啊!”
林亞楠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尤其是她想到吳大貴的所作所為。
如果當時崔曼君懷著孕或者是剛生下來孩子的話,那吳大貴也真的更加刷新了她對無恥的認知。
只是剛才在問吳大貴的時候,對方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這件事情。
這不符合常理不是嗎?
又或者說,懷孕的不是崔曼君。
也即面前的這幅骸骨不是崔曼君。
所以吳大貴才會從始至終未提起一句。
就在眾人紛紛議論的時候,另一邊再次有人驚呼了一聲。
“等等,這里好像這里也有!這里還有一具尸骨!”
林亞楠和樓燁對視一眼。
然后她堅定的一聲,“挖!”
第76章 第76章這兩具尸骨究竟是誰……
第二副尸骨也很快被挖出。
法醫將骸骨拼湊好,兩副骸骨放在一起,能很明顯地看出來第二副比第一副骨頭數量看著要少一些。
林亞楠盯著兩副骸骨沉思。
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到底哪副尸骨是崔曼君,但她覺得還是第二副的可能性大一些。
當然也不排除這里或許還埋著其他的尸骨。
也許崔曼君還沒被挖出來。
蔣紅橋顯然也是這么想的。
和同事們挖得更起勁了,幾乎不放過一片土地。
只是這片樹林面積不小,一時半會兒還真難以全挖干凈。
蔣紅橋索性聯系了本區刑警隊那邊。
橫豎案子遲早得移交給他們,讓他們早點參與進來還能減輕他們派出所的工作量。
于是不一會兒,又一波警察趕到了現場。
圍觀的郝家村村民們只看著過來的警察越來越多,就知道這事情小不了。
好些人飯也顧不得吃了,跑回村里喊人出來看熱鬧。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住在村子外頭的杜秀蘭一家人老遠就看到遠處圍著的人群。
郝二平剛下班回來,路過了那里,向母女兩個解釋,“那邊樹林里好像是挖出來尸體了,腐爛得連肉都沒了,也不知道埋了多久,我聽村里人說挺嚇人的,好像還是兩個人呢,還有個剛出生的小孩,咱別過去了,就在家陪著荷花吧。”
杜秀蘭在廚房里忙活著,聞言探頭出來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還有小孩子?還是剛出生的小孩子?造孽啊,現在的人都是怎么了?那么小的小孩子也能下得去手,真是不怕遭報應的”
郝二平干了一天的活,出了一身汗,一邊脫衣服準備換洗,一邊和她閑聊,“誰說不是,我看大家都挺震驚,警察都圍了好大一圈,我瞧著小林警官和那個樓警官都在那兒”
兩人各自忙著,沒注意到坐在床上的荷花臉色逐漸發白,眼睫顫動的頻率越來越快,雙手不安地絞動著。
直到杜秀蘭把飯做好,從廚房出來,她才注意到荷花的不對勁。
杜秀蘭幾乎是把碗摔到桌面上,沖到荷花面前,著急地詢問:“荷花,荷花!你怎么了?荷花你扭頭看看,爸媽都在這兒呢荷花”
剛換好衣服的郝二平聽到聲響也沖了出來,“怎么了荷花?怎么回事?剛才我進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這樣了?”
荷花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的身子蜷縮在一起,眼神發直,直愣愣地看著不知道哪里,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
和之前發狂的狀態完全不一樣,這次她整個人似乎在害怕。
杜秀蘭眼眶已經紅了,抱著女兒不住地安撫著,“荷花,荷花你怎么了?你告訴媽,只要你說出來媽都替你解決,你告訴媽好不好?”
荷花不說話,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
她在惶恐,在不安。
郝二平在一旁急得團團轉,但他根本什么忙都幫不上。
這是荷花第一次出現這樣的狀態,和以往都不一樣。
但兩人都能看出來荷花像是在害怕什么。
杜秀蘭抱得越來越緊,企圖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女兒她在她身邊,給她一點力量讓她別那么害怕。
就在這時,荷花卻突然眼白一翻,整個人朝后仰了過去,瞬間就沒了知覺。
“荷花!”杜秀蘭目眥欲裂,“她爸快!我們必須得送荷花去醫院,快!”
郝二平抱起荷花就往外沖,剛隨便趿拉上的鞋掉了一只也顧不得回去撿。
杜秀蘭顧不上鎖門,跟在兩人后面跑。
*
林亞楠老遠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發現是杜秀蘭夫婦抱著荷花。
她撩開警戒線跑出去,神情嚴肅問夫妻兩人:“怎么了?荷花又不對勁了嗎?”
杜秀蘭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星,眼淚簌簌地往下掉,“林警官,荷花她,她突然就暈過去了,我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第一次這樣,我,她之前沒有這樣過,我們不知道她這是怎么了”
林亞楠走近已經看清楚懷里的荷花。
只見她臉色煞白,整個人已經完全失去意識,手無力地向下耷拉著。
怪不得夫妻兩個失態成這樣。
荷花的情況看著相當不好。
林亞楠轉身抓住跟上來的樓燁胳膊,祈求道:“樓隊,拜托你送我們一趟。”
樓燁沒有猶豫,從眼看著就要脫力的郝二平手里接過荷花,幾步就邁到車前,“上車。”
他廢話不多說。
幾人風馳電掣,一路直奔寶水區人民醫院。
李蕓風風火火地和同事把荷花推進了急診室,讓他們在外面等著。
杜秀蘭和郝二平夫妻兩個也在抖。
林亞楠試圖通過聊天緩解兩人的緊張情緒。
“怎么回事?荷花怎么會突然這樣?發生什么事了嗎?”
往常負責解釋的杜秀蘭在此刻舌頭像打了結,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說出完整的話來,“不不”
她的眼睛里止不住的淚水,整個人幾乎已經面臨崩潰。
林亞楠伸
出手去,使勁地握住了她的手。
郝二平見妻子說不出話來,用盡全力遏制住自己哆嗦的身體,顫顫巍巍地回答:“我們,我們也不知道,我回去的時候,荷花還好好的,我進門還和她打了招呼,前后超不過,超不過十分鐘,她突然就暈倒了”
樓燁做了個掐虎口的動作,讓郝二平跟著自己做,郝二平漸漸平復下來。
但聲音里還是有些顫音。
“我和荷花打了個招呼就去換衣服了,她媽在廚房里做飯,荷花一直在堂屋的床上坐著,沒,沒別的了”
郝二平努力回想著今天下班他回家后發生的事,事無巨細地和他們說著。
“我和她媽聊起了樹林里的事,我回來的時候看到那里圍了好多村里人,就,就問了一嘴,回來和她媽閑聊了兩句,我們話還沒說完,荷花就這樣了”
聽到這里林亞楠立刻反問道:“你們聊起了外面樹林里的事?當著荷花的面?具體怎么說的?”
她的這幾個問題讓郝二平瞬間意識到也許是這些話刺激到了荷花,他的臉色也越來越白,“我說,樹林里挖出了兩具尸體,有一個是剛出生的小孩,說好多警察在那里,你和樓警官也都在”
說到這里郝二平再也控制不住,捂著臉痛哭起來,“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害了荷花?是我害了荷花”
杜秀蘭的手從林亞楠手里抽出來,走過去拍著他的背,這會兒說話又利索起來,“荷花會沒事的!別胡說八道!”
郝二平悶著腦袋抽噎,泣不成聲。
林亞楠已經可以斷定,荷花當年生病一定和林子里發生的事情有關。
但當下最重要的事是先確保荷花脫離了危險,她才能再說其他事。
因此她再不問其他,耐心地陪著杜秀蘭夫妻兩人等著。
過了一會兒,李蕓和另一個醫生出來,兩人臉上表情明顯松了口氣,對著杜秀蘭和郝二平道:“患者沒怎么大礙,可能是不明原因造成的驚厥,現在已經打了麻藥睡了,讓患者先睡一會兒,一會兒醒了你們再喊醫生,到時候再看情況。”
杜秀蘭和郝二平兩人千恩萬謝,只恨不得給她們跪下磕頭。
林亞楠和樓燁將兩人攔住,抬頭看李蕓朝著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還有事要忙,點了個頭便扶著夫妻倆往病房走。
荷花睡著,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
林亞楠把杜秀蘭和郝二平叫出病房外,和他們認真地說自己的猜想。
“荷花當年到底是因為什么變成這樣,當時查不清楚,但現在有了新的線索就代表著真相隨時有可能會揭開,今天荷花聽到你們倆的聊天受到刺激就說明她腦子里還沒有完全遺忘這件事,或許弄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對荷花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
杜秀蘭和郝二平有些茫然。
荷花會變成這樣,他們當年不是沒有猜測過是不是有什么駭人的事嚇到荷花。
但村子里一直很平靜,至多不過是一些打架斗毆的事情,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背后會有這么可怕的事情。
一想到荷花如果真的是因為這樣的事情才被嚇到,變成現在這樣,杜秀蘭心就止不住得揪著疼。
她那會兒還那么小,才七八歲的年紀啊。
林亞楠對著兩人柔聲道:“我不想傷害荷花,只是荷花當年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也許只有弄清楚了才能更好地找到治療的方法,也只有弄清楚了當年的真相才能避免,哪些無意中的話或者其他東西,會對荷花造成刺激性傷害,就像今天這樣。”
杜秀蘭眼神從一開始的茫然到逐漸的堅定,“小林警官你說的沒錯,不弄清楚荷花就永遠沒有好的可能性,我聽你的!”
雖然決定要弄清楚當年的事情,林亞楠也沒打算直接去問荷花。
畢竟荷花不一定能說清楚,還會對她造成二次傷害。
她只是對著杜秀蘭夫妻兩個人道:“等荷花醒了,你們先觀察荷花的狀態,然后根據她的狀態再適時地發出一些信號簡單地刺激一下,總之一切以荷花的安全為主,在荷花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就什么都別說,試著聽也可以,說不定荷花會自己吐露出一些東西來,比如之前的‘信’,‘郵局’,‘警察’這些,一旦你們覺得有不對勁的隨時通知我或者樓隊,或者之前你們見過的蔣紅橋蔣警官也可以,明白嗎?”
杜秀蘭和郝二平點了點頭。
不用她說,他們也會以荷花為主的。
林亞楠又道:“村子附近發現了尸體,公安局一定會派人走訪,我會和刑警隊那邊說一聲暫時先別去你們家,讓荷花好好修養,爭取早日有了新的線索。”
兩人再次點頭,對她貼心的行為心存感激。
林亞楠和他們說清楚后沒再逗留,畢竟那邊的具體情況還不了解,她還掛心著那邊的尸體呢。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挖出來新的?
于是林亞楠在替荷花交過住院費后,和樓燁再次離開。
臨走前她和李蕓打了聲招呼,又特地囑咐李蕓幫忙打聽打聽她的同學里有沒有人是心理醫生的-
郝家村外,蔣紅橋等人還在挖。
除了先前挖出來的兩具尸體,哦不準確地說應該是三具,目前還沒挖出來其他的尸體。
這讓大家心里稍微踏實了一些,但不到最后一刻又不敢把心完全放下去。
寶水區公安局刑警隊隊長名叫孔晉,此刻他正盯著那幾具尸體皺眉。
孔晉不了解具體的情況,招手讓蔣紅橋和他簡單說了一下情況,然后又問:“那這兩具尸體里哪個是你說的那個崔曼君?除了她之外,另一副骸骨是誰的?”
蔣紅橋沒法說。
具體的情況他也不是很清楚,他也是聽林亞楠說的。
于是他據實告知了。
孔晉便皺著一張臉不再看骸骨,而是等著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林亞楠和樓燁兩人。
好不容易等兩人回來后,他走上前,十分嚴肅地對著兩人道:“林亞楠同志,樓燁同志,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是大家口中的刑偵天才,但我想說即便是天才你們兩個也用該分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眼下案件撲朔迷離,唯二知道具體情況的你們卻突然消失不見,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林亞楠剛從車上下來,還沒站穩就被這通話打懵了。
說是指責吧,他語氣倒也還行,說不是指責吧,這話還真不算夸他們。
遠處蔣紅橋朝著這邊望過來,沖著她無奈地攤了攤手。
這就是為什么他寧愿一直挖尸體也懶得湊過去多說兩句話分析案件的原因。
孔晉這個人不算特別難相處的人,但就是太死板,太講究紀律了。
較真得讓人頭疼。
之前雖然接觸不多,但林亞楠倒是從其他人嘴里也了解一點孔晉這人的性格。
因此她沒放在心上,簡單解釋了一句:“不是無故消失,這件案子當年或許存在證人,我們剛才就是為了這件事才離開的。”
她還耐心解釋,樓燁索性話都沒說,直接略過他往那幾具尸骨前走
去。
孔晉對他的無視沒放在心上,反而一直追著林亞楠問:“證人?你們現在已經找到證人了?”
林亞楠看他一心確實撲在案件上,就是撲的方向有點不太對,一開始還能耐心地和他解釋幾句,后來就耐心逐漸告罄了。
“孔隊,事情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咱先忙眼下的,回頭再細說成嗎?”她直接道。
孔晉繃著臉,但也勉強答應了。
樓燁在向法醫了解情況。
“死因還看不太出來,得回去做進一步的鑒定,不過這兩具尸體很有可能死因一致。”
“兩人的年齡情況能看出來嗎?”樓燁問。
“年齡的話,這具單獨的尸體應該年齡比另一具大一些,具體多大也得回去進一步鑒定。”
林亞楠在向圍觀的村民繼續了解情況。
“阿叔阿嬸,十年前咱們村子里有沒有人失蹤過或者出去打工一去不回的之類的?”
大家想了想紛紛搖頭,“沒有,這么多年沒聽說村子里有人不見了的,嫁出去的姑娘也沒聽說不見了的。”
“這位警官我們知道你意思,雖然就在我們村外但這應該不是我們村里人,或許是外面的人嘞。”
“哎呀如果要說是十年前的事兒這也太久了,等等,十年前的話”
人群中有人突然止住話音,其他人瞬間看過去。
林亞楠也跟著看過去。
那人吞咽了口唾沫,感覺此刻比國家領導人講的話還重要,“我想起來一件事,應該就是十年前,我回娘家,聽我娘家嫂子說她們村子里有個寡婦跟人跑了,我本來都忘了這事了,正好前段時間我又回了趟娘家,我嫂子又提起這事來,說是這個寡婦本以為死了的男人回家了,問我還記得這事不,說都過去十年了,這男人又突然回來了,怪邪門的。”
林亞楠馬上問:“哪個村子?這位失蹤的寡婦或者她男人叫什么?”
“叫個溪橋村。”提供信息的嬸子先是說了村子的名字,然后又搖了搖頭,“兩人具體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得問我嫂子。”
林亞楠直接叫上樓燁,兩人準備走一趟。
孔晉看著兩人揚長而去的背影,竟有些不知怎么評價。
這兩人未免太認真了。
不行,他得向他們學習。
另一邊林亞楠和樓燁先去了一趟剛才那位提供線索的嬸子娘家。
“那個寡婦叫李曉莉,她男人叫孫玉成,前段時間剛回來,這么多年人們都以為他早死了,沒想到卻突然回來了,也是稀奇了。”
兩人得到確切的信息,又往溪橋村走。
一路打聽著到了孫玉成的家里,正巧人在。
孫玉成聽到兩人是為了打聽他早就跑了的妻子過來的,也沒什么反應,只道:“具體什么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可能鄰居比我知道的還要多一些,我實在幫不上你們什么。”
林亞楠看著孫玉成頭頂的顯示屏微瞇眼睛。
李曉莉的事情他可能確實幫不上什么忙。
但另一件事,孫玉成為什么十年都不回家,是因為這十年里他或許都在販毒。
林亞楠臨走前仔細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番他的家里,而后和樓燁去了隔壁鄰居家。
鄰居確實比孫玉成知道的情況要多一些。
根據鄰居所說,李曉莉是1980年的三月份失蹤的,從那以后就再沒回來過。
一開始,李曉莉的家里人還來找過她,但后來找了幾次沒找著人,就不再找了。
鄰居伸著脖子小聲地沖兩人說道:“我和你們倆說個秘密,聽說是李曉莉被她家里人逼著再嫁,說是她爸媽連人家彩禮錢都收了,李曉莉才跑的。”
林亞楠問:“李曉莉失蹤時的年齡大概多大?有懷孕嗎?”
“年紀大概就是個二十三四歲,懷孕的話沒有吧,她男人那會兒都失蹤四五個月了,想懷也懷不上啊。”
林亞楠兩人謝過對方,然后離開。
沒懷孕的話,有點難以對上啊。
據杜秀蘭所說,荷花是1980年五月份出的事情,李曉莉三月份失蹤,當時沒懷孕的話到了五月份也不可能會有一個臨近出生的孩子。
看來還得接著查。
林亞楠扭頭看樓燁,樓燁似乎感知了她的想法,直接道:“孫玉成這邊我派人盯著,我們先回,審吳大貴。”
林亞楠正有此意。
第77章 第77章血腥味
吳大貴在派出所里如坐針氈。
“我和崔曼君真的不熟悉,我能知道的也都告訴你們了,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警察同志,能放我走了嗎?人也真不是我殺的,我沒那個殺人的膽子啊!”
他實在是太后悔了,他就不該瞎嘚瑟。
這張嘴怎么就這么欠啊!
派出所里的人已經審出他當年為什么不選擇報警而是就地把人埋了的原因,所有人臉上都是一言難盡。
這種行為真的不能給他找個罪關進去嗎?
實在是太奇葩太突破人下限了。
但眼看著已經從他嘴里再問不出來什么,寧河派出所的民警正考慮著暫時將人放回去讓他等通知,還是再晾會兒。
林亞楠等人回來了。
林亞楠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頭,樓燁落后她半步的距離,再后面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上來的孔晉。
“吳大貴在哪里?”林亞楠問。
民警一愣,絲毫沒反應過來她的身份,被她身上的氣勢鎮住,下意識就回答道:“還在審訊室。”
林亞楠便朝著審訊室走。
吳大貴此刻看到她,眼睛竟然先是一亮。
派出所果然不是他這種老百姓該待的地方啊!才這會么一會會的功夫他竟然對面前的這個小女警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歸宿感。
畢竟她是第一個帶他過來的警察。
“哎喲女警同志,你可算回來了!你別把我一個人撇在這兒啊,不行你帶我走唄,你有啥想知道的你直接問我的了,我都告訴你,別讓他們問我了,來來回回反反復復的話我不想說了,說了他們還都看不起我,我真是累了,你有什么還想知道的你直接問我吧,我全都告訴你”
林亞楠在審問的桌子前坐下,樓燁跟著她坐下。
孔晉看著兩人,默默地搬來了第三個凳子并排著跟著兩人坐下。
跟著過來的寧河派出所的民警:“”
不是,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林亞楠直接挑重點問吳大貴:“崔曼君當時是否懷孕?你還記得嗎?”
吳大貴差點兒沒反應過來她的問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曉得她在問什么。
“當然沒有啊!如果她當時懷孕的話,我怎么會怎么會做那種事呢?那不是和畜生沒什么區別了嗎?”
林亞楠微笑,“難道你現在就和畜生有區別了嗎?”
其他人也忍不住怒贊一聲,說得好!
吳大貴低聲囁嚅:“那還是有一點區別的。”
林亞楠一秒收起表情,一雙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你確定崔曼君當時沒有懷孕是嗎?”
吳大貴著急,“我確定!我百分之百確定啊,真沒有,她當時真沒有懷孕,她要是懷孕了,不說其他,我也不敢啊!人家都說小孩子的魂魄最難超度,最容易陰魂不散了,我這人膽子小,萬一被纏上了我遲早得被嚇死!我真不敢啊!”
林亞楠看他這么著急辯駁的樣子,能肯定他應該沒有說謊。
所以兩具尸體里如果有崔曼君的尸體的話,應該也是那具單獨的。
她又問:“你當時發現崔曼君的時候,旁邊沒有別的什么人嗎?或者說沒有什么別的尸體嗎?”
審訊室里除了她問話的聲音,其余時候都靜悄悄的,她這么一問,吳大貴冷不丁就感覺自己身上像是竄過一陣風,陰嗖嗖的。
“什,什么意思?”說話都磕巴了。
林亞楠重復,“當時旁邊有沒有什么其他的人或者尸體?你好好回憶一下。”
吳大貴腦子里瞬間不可控制地想起那天的事情來。
當時晚上天色挺黑了,他看了看有些繞遠的平坦大路,還是決定穿過小樹林節省點回家的時間。
走到一半的時候,他隱隱約約看到遠處地上躺著個什么東西。
換做往常,吳大貴不一定有膽子上前,但那天在老丈人家里喝了點酒,許是酒壯人膽,神差鬼使地他就走過去
了。
即便酒壯人膽,在看到瞪著眼睛的崔曼君時他還是被嚇得往后跌了一跤。
只是很快色心占據了大腦。
吳大貴把對方的眼睛蒙上,讓自己不那么害怕,心頭也更加刺激。
結束后他后知后覺地有些害怕起來,于是想著將對方埋了,恩怨抵消。
他快速地回家找了把鐵鍬,又把墻角放著破爛到已經不能用的竹篾涼席隨手拿上,然后返回去。
好在這邊偏僻,加上時間不早了,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什么人。
吳大貴迅速地挖了個坑,將人隨意一裹,然后填土埋上。
一邊埋一邊還在心里念叨,是他讓崔曼君入土為安的,他是她的恩人,她不可能回來報復他的。
回憶到這里,吳大貴身子悚然一抖。
“好像,好像是有點不對勁,當時我聞到了很大的血味,我還以為是我不小心鏟到崔曼君了可是我那會兒已經把她埋了啊!”
吳大貴抬起頭,有些害怕地看著他們,“有鬼!旁邊是不是有鬼?你們快點去抓住她!她會來報復我的!”
旁邊看著的一眾民警無語。
這會兒你開始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林亞楠抓住他話里的重點,問:“血腥味?當時你聞到了血腥味?什么樣的血腥味?具體說說。”
也不知道是太恐懼了還是怎么,吳大貴已經有些神神叨叨的,并不答話,只是重復念著,“我才是受害者,你們得保護我”
孔晉看著皺眉。
這種人能問出來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不由地看向旁邊坐著的兩人,見兩人一副穩如泰山的樣子,更加不明所以。
林亞楠依然在問:“吳大貴,你剛才說你聞到了血腥味是嗎?當時你看到崔曼君身上有明顯外傷?”
吳大貴再次愣住,然后他猛烈地搖頭,“沒有啊,當時崔曼君身上什么傷都沒有!對啊,她身上根本就沒有流血,怎么會有血腥味?就算是她的鬼魂來找我,也不應該有血腥味,不應該是誰?到底是誰在嚇我?是誰?”
林亞楠繞回一開始的話題,“你確定當時除了你和崔曼君之外,沒有第三個人或者尸體是嗎?”
吳大貴有些茫然地看著她,“我確定啊不,我不確定,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沒看到別人,但我確實聞到血的味道了,我記得,我想起來了,我埋她的時候還在奇怪,難道是我不小心把她鏟破了,但是我也不敢去看,我埋完就趕緊走了,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他的話有些顛三倒四,林亞楠卻和樓燁彼此對視一眼,然后沉思。
*
從審訊室出來后,孔晉頗有些不是很贊同她在這里浪費時間,“林亞楠同志,樓燁同志,我認為我們當務之急是應該先確定兩名死者的身份,你們覺得呢?”
林亞楠正在思考,聞言抬起頭來認同地點頭,“當然是這樣,死者身份必須確認。”
孔晉沒料到她這么輕易地就認同了,短暫愣神過后再次發問:“那你現在是在做什么呢?難道不應該更加有效地利用起時間來四處走訪,調查死者信息嗎?”
林亞楠瞟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我是在調查啊,不沖突。”
孔晉覺得她現在這些調查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和精力,很是不認同,“我認為,已經確定了的事,就沒必要再重復審問了,從吳大貴身上可得知的信息有限,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尋找其他的突破口。”
林亞楠:“”
怪不得他在這兒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合著以為她是在做無用功啊。
她剛想張嘴解釋,一旁的樓燁淡聲開口。
“我想請問孔隊,什么是已經確定的事?是兩具成年尸體中一定有一個是崔曼君?是兩具尸體一定是被同一人所害?是兩具尸體死亡時間一定一致?還是兩具尸體一定被同時埋在那里?”
一連串問題問的孔晉應接不暇。
樓燁沒給他反應的時間,繼續道:“是要確定死者的身份,但是同時還要弄清楚以上這些問題,以及吳大貴發現崔曼君尸體時為什么沒有發現另一具尸體,說明有可能這兩起命案并不是同時發生的,甚至不是同一人所為,只是恰巧埋在了同一個地方,當然也有可能是嫌疑人只埋了另一具尸體,那么崔曼君的尸體他是為什么選擇不埋?崔曼君身上沒有明顯傷口,血腥味的來源又是哪里,法醫初步斷定兩人極有可能死因相同,證明另一具尸體正常情況來看也不會有明顯傷口,那么血腥味就更加突兀,這些都是有可能找到突破口的地方。”
這是林亞楠認識樓燁這么久,第一次聽他說這么多話。
她都有些震驚了。
別說她,一旁的孔晉也呆滯了。
他剛才說什么了?也沒說什么吧?怎么就逼得樓燁說了這么多話
不過等仔細琢磨過來時候,孔晉瞬間就有些羞愧了。
是他先入為主地將這兩具尸體認定為就是同一個嫌疑人同時犯下的案件,并沒有考慮其他的可能性。
比起他們,他確實不夠嚴謹。
孔晉倒是能屈能伸,聽他這么說完,反應過來之后立刻道歉:“我明白了,剛才是我誤會了,那我現在該怎么幫忙?”
樓燁沒說話,眼神淡淡地轉向林亞楠。
孔晉也跟著去過去。
林亞楠想了想道:“那就麻煩孔隊先去各個公安分局或者派出所打聽一下,1980年前后失蹤的婦女,尤其是孕期的婦女。”
孔晉點了點頭,很快便走了。
等他走后,林亞楠想想剛才的場面還是忍不住想笑。
能把樓燁逼到這種程度,這個孔隊也是個人物了。
*
蔣紅橋等人挖了幾天幾夜,幾乎將整個小樹林挖空,沒有發現其他的尸骨。
于是兩具骸骨被送回公安局。
因為年代已久不好鑒定,林亞楠讓孔晉申請了各個局的法醫都過來群策出力。
市局那邊得到消息,也專門派了專家過來。
經過一群人的努力,大致得到了以下結論。
單獨的那具骸骨生前年齡大約應該在三十歲左右,另一具骸骨則年齡在二十五歲左右,兩人死亡方式一致,根據頭骨下巴處的細微痕跡可以初步斷定,兩人死因均是被勒窒息而亡,除此之外身體并無明顯外傷。
根據尸骨的身高以及年紀,基本上可以確定那副單獨的尸骨就是崔曼君。
而根據作案手法以及尸骨的腐爛程度,也基本上可以確定,兩人是被同一個人同一時間段內所害。
現在剩余的最大的兩個疑問便是,另一具骸骨是誰?以及吳大貴所說的血腥味又來自哪里?
孔晉和刑警隊的人連著打聽了好幾天,在各個分局以及派出所核對十年前的失蹤申報記錄,終于找到幾個符合條件的人。
林亞楠看著孔晉拿回來的信息時,微微蹙眉。
“這是都是符合條件的失蹤人口嗎?”她問。
孔晉一邊說一邊搖頭,“不,這其中只有三個是符合此段時間內的人,但是在篩查的過程中,我發現不僅那一段時間,在此之前,也有同類型的失蹤事件發生過,失蹤人是孕婦的也有。”
林亞楠接過他手里整理的材料,一雙秀眉忍不住皺起。
失蹤案不少,但失蹤人口為懷孕婦女的,確實不太常見,因此一旦發生便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起。
孔晉頓了頓又道:“而且我在打聽過程中,隆安區派出所那邊說,他們在七年前發現過一起類似的案件,至今未找到兇手,死者同樣為剛分娩的孕婦。”
林亞楠騰的一下子站起來,“當真?”
她沒想到,這竟然還是個連環案。
如果是個連環案,如果當時第一時間發現了尸體且留有記錄的話,說不定會對他們破案有很大的幫助。
孔晉顯然也是這么想的。
他指了指她手上的資料道:“后面那些資料就是當時現場勘驗筆錄和其他一些材料,我已經拜托他們給了我們一份復印件,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們。”
經過上次,他現在對樓燁和林亞楠十分信任。
林亞楠手指快速地翻動著,很快就翻到后面的幾頁。
根據資料上記載,死者當時死狀凄慘,孩子還未足月,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掏了出來,一大一小被發現時皆已經沒了氣息。
林亞楠看著這些記載的筆錄臉色變得很難看。
看樣子這起案件的受害者死因和他們剛挖出來的這起不太一致。
但她似乎明白了
血腥味的來源。
第78章 第78章兇手的作案動機到底是什……
孔晉拿過來的材料只有文字材料,林亞楠很快地將所有材料過了一遍,又問:“當時案發現場的照片有嗎?”
孔晉點頭,“有,但照片不好復印。”
林亞楠與樓燁對視一眼,立刻往外走,“那我們現在過去一趟。”
到了隆安區派出所之后,講明了來意,很快就出來一個熟人接待他們。
是谷洪亮。
谷洪亮手里拿著一沓東西,走出來直接遞給林亞楠道:“我聽孔隊說你在調查這個案子的時候,就料到你還會過來一趟,所以我把當年的材料都提前準備好了,這件案子當年恰好是我出警的,這里就是我當年整理出來的所有資料,你盡管看,有什么問題也可以直接問我,不過這案子后來被移送到區公安局刑警隊那邊,后續他們有沒有什么進展我就不知道了。”
林亞楠點了點頭,沒顧得上和他寒暄,低頭仔細看起來。
報案材料,現場勘驗筆錄這些她剛才已經看過,主要是想看看照片確定自己的猜想。
即便她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照片一瞬間映入眼簾的時候,那種直觀的沖擊還是讓她頭皮發麻。
林亞楠使勁地閉了閉眼睛,然后又深深呼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狀態,才有勇氣再次看向照片。
可能是當時的情況太過殘忍,照片拍得并不多,只有三張,一張距離較遠的全景,一張半全景,另一張則是聚焦在剛分娩出來的嬰兒身上。
照片里女生躺在地上,下半身靠近腿的位置洇有大片血跡,還未睜開眼的嬰兒躺在血跡里,渾身泛著青紫。
林亞楠幾番調整呼吸,在看向最后一張照片時還是忍不住手抖,視線別開。
樓燁注意到她的動作,將照片從她手里拿過,將照片翻回第一張,問谷洪亮:“被害人當時的死因是?”
谷洪亮回答:“母親當時的死因是失血過多死亡,嬰兒是口腔內窒息死亡。”
樓燁又問:“除了過量出血,當時對方身上有發現其他外傷嗎?”
谷洪亮立刻道:“有,脖子上有被勒傷的痕跡,不過不是致命傷。”
同樣有勒傷的痕跡,作案手法一致。
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所為。
所以當時吳大貴聞到的血腥味,便有理有據了。
想到什么,林亞楠抬頭看向樓燁,“如果同樣是這么大的出血量的話,血腥味還未散去的情況下,埋尸地點按理說應該會有暴露的可能性才對。”
樓燁點頭,“血腥味還未完全散去,要么對方當時剛埋尸不久,還未來得及處理現場,要么就是剛處理完不久,味道還未來得及擴散,而且根據吳大貴所說,他埋尸的手法極其簡單,這么多年都難以被人發現的可能性極低。”
林亞楠接著他的話道:“所以不管是以上兩種情況中的哪種,當時除了吳大貴之外,兇手并沒有離開,在吳大貴之后他再次進行了現場清理,而且崔曼君極有可能是因為不小心碰到了兇手行兇,才被一道殺害?”
樓燁面帶贊賞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可能性極大。”
如果是這樣的話,崔曼君的死便不是普通的仇殺或者情殺一類的,她的人際關系便不是案件的關鍵。
“崔曼君無意間撞破兇手行兇,于是對方順勢將崔曼君殺害,后來吳大貴過來,對方卻并未對吳大貴做出什么行為,這個會不會是突破點?”林亞楠回憶著前世偶爾會看到的刑偵片段,試圖用邏輯推斷,“這有沒有可能證明兇手在體型上和吳大貴相比是存在劣勢的?他怕依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殺不了吳大貴,所以才不敢輕易動手?”
樓燁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谷洪亮雖然不清楚他們的案件具體,但聽她這么一通有理有據的分析,也覺得沒什么毛病,跟著點頭,“理論上說得通。”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設想,但是說完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林亞楠在腦子里細細回想整件案件,試圖模擬當時的案發現場。
兇手先將孕婦殺害,在處理尸體的過程中崔曼君過來意外撞破,兇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將崔曼君一起殺害。
處理完第一具尸體后,吳大貴出現,發現了地上的崔曼君
等等,她知道是哪里不對勁了。
吳大貴并沒有直接和兇手碰上,他只看到了崔曼君一個人!
所以兇手當時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離開了。
難道兇手當時并沒有處理崔曼君尸體的意思嗎?
林亞楠很快就否定了這種猜想。
畢竟崔曼君的尸體一旦暴露,那另一具尸體便也沒有掩埋的必要。何況根據剛才的推斷,兇手如果在吳大貴之后還回來重新清理的現場的話,那他是一定從一開始就有處理尸體的想法的。
至于為什么在明知吳大貴已經發現后,他仍舊沒有轉移尸體,可能是因為他來不急轉移,以及轉移兩具尸體目標太大,他沒辦法做到。
那么兇手當時是為什么離開的呢?
林亞楠在腦海里進行頭腦風靠。
一個相對縝密的兇手,在未處理完案發現場前,會有什么樣重要的理由導致他沒來得及處理完就先暫時離開?
林亞楠甚至換位思考,如果她是兇手的話,不處理完案發現場就離開,意味著需要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什么樣的風險會比這樣的風險還大呢?
突然間,她腦中靈光一閃。
荷花!她忘記了荷花!
比可能會被人發現的風險更大的風險是已經被人親眼目睹且發現!
那天晚上荷花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對方也意識到了荷花的存在,所以他放下一切,先去追荷花。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的這樣的話,荷花或許就是這起案件中他們最大的突破口。
想到這里,林亞楠嘆口氣,只希望她不是唯一。
她在思考的過程中,樓燁和谷洪亮一直靜靜地看著她來回變幻的神色,并未出聲打擾。
直到她思考完抬頭,兩人才一瞬間看過去,等著她的下文。
林亞楠將自己剛才腦子里的想法說出來。
樓燁不置可否。
谷洪亮聽到這里,著急地開口:“所以你的意思是,當年的案件極有可能有目擊證人?那還等什么,咱們趕緊去找她!”
雖然不是他的案子,但谷洪亮對這件案子也是很上心的。
畢竟當初這起案件對他的沖擊也不小,而且這么多年一直沒鎖定兇手,他心里也一直掛念著這件事。
誰知他這么說完,兩人卻沒動靜。
谷洪亮不明所以,看向兩人。
林亞楠只能把荷花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谷洪亮沉默了。
怪不得,他就說有目擊證人的話怎么會還需要費這么大勁。
想了一圈,事情又回到原地。
看來從別的地方行不通,還是得圍繞著這兩名被害的孕婦著手調查。
將孔晉那里搜尋來的信息整合,基本能確定和崔曼君一起被害的那名女生的身份。
女生是離郝家村不遠處的瓦崗村人,名叫牛雨琴,根據家屬所說當天對方是去區衛生所檢查,然后便失去了蹤跡。
林亞楠又將孔晉先前發現的同樣為孕婦失蹤的案件挑出來,以及隆安區派出所接到的那起案件,幾起案件的被害人信息放在一起,試圖尋找是否有什么交叉之處。
結果是一無所獲。
孔晉對著黑板自言自語,“這幾名孕婦出生地不同,上學時的學校不同,產檢的醫院不同,也沒有發現有什么共同的朋友或者其他,除了都是即將生產的孕婦之外,她們沒有任何關聯點,兇手的范圍要怎么確定呢?兇手是如何挑選作案對象的呢?他的殺人動機又是什么?沒有一點頭緒啊”
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
林亞楠和他一樣,盯著黑板,五官都皺到一起。
她的腦
子里很亂,像是繞了一團毛球,根本找不到線頭在哪里。
這幾起案件看似關聯,卻根本一點共通性都找不到。
“或許,被害人都是孕婦就是這些案件最大的共通點。”就在這時,樓燁忽然出聲。
林亞楠扭頭看向他。
“兇手為什么專挑孕婦,而且是即將臨盆的孕婦下手,或許這才是案件突破的關鍵。”樓燁若有所思。
林亞楠眼神微微清晰,迷茫褪去少許,“孕婦嗎”
選擇孕婦的作案標準是什么呢?難道是因為孕婦極其微弱的反抗能力嗎?
林亞楠想起之前看過的照片。
又或者是對方有特殊的癖好?喜歡將那些即將出生的孩子活活掏出來?
林亞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是她想的過于離譜,而是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心里陰暗到變態的人。
很多罪犯的作案動機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夠想象出來的。
林亞楠想著,或許不管怎么樣,應該先圍繞著這幾個被害人的周圍進行排查訪問,看看有沒有什么可疑的、心理存在一定問題的人。
樓燁顯然和她想法一致。
兩人剛剛達成共識,就聽林亞楠的尋呼機突然間瘋狂響起。
來電人是杜秀蘭。
杜秀蘭電話里十分著急,語氣相當急促,“林警官,荷花,荷花又出問題了!她這兩天一直狂吐不止,我和她爸剛又把她送進醫院里,但是還是止不住!而且荷花嘴里一直念叨著什么吃吃吃的,但問她到底是吃什么她又不說,我實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林警官你如果有空的話就過來看看吧,我總覺得荷花從上次之后就很不對勁,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第79章 第79章胎盤
聽清楚杜秀蘭電話里的內容,林亞楠和樓燁馬上往醫院趕去。
臨走前不忘告訴孔晉,讓他先派人去摸排走訪一遍,看看會不會有什么意外線索。
兩人到達醫院時,荷花剛被打了鎮定劑睡下。
幾天不見,荷花竟然明顯消瘦了不少,臉都瘦了一圈。
林亞楠忍不住問:“怎么回事?荷花最近的狀態很不好嗎?怎么消瘦了這么多?”
杜秀蘭滿臉憂愁和心疼,“我就不和你說假話了林警官,荷花自從上次之后,從醫院回去她的狀態就很不好,總是自言自語,清醒的時候也比之前少多了,前兩天更是突然不知道怎么了,開始吃什么吐什么,我一開始還以為她是應激反應,可后來她總是神神叨叨地說一些‘吃’‘不吃’的字眼,我才慢慢意識到不對勁,想起你那天和我說的,我就趕緊給你打了電話。”
吃?不吃?
林亞楠擰起眉頭。
荷花說這個是什么意思?
林亞楠不會忽略荷花隨口說的話,畢竟她的話很有可能會成為他們過后找尋線索的關鍵所在。
只是荷花的狀態不穩定,要怎么才能判斷出她話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林亞楠一邊和杜秀蘭夫婦聊著,一邊等著荷花醒過來。
等荷花醒來后,對方果真像杜秀蘭所說,嘴里一直在嘟嘟囔囔著“吃不吃”的,但具體“吃什么”“不吃什么”,不論杜秀蘭怎么問,她都不再說了。
林亞楠看著荷花精神狀態比前段時間看著還要不好,連忙勸道:“還是先別再問荷花了,逼得太緊了對荷花不好,放平心態,先讓荷花好好養身體,其他的日后再說。”
杜秀蘭連連點頭,又忍不住苛責自己,“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么了,自從上次林警官你和我說完之后,我就開始疑神疑鬼的,老是覺得荷花說什么都可能和當年的事情有關,我總想著早點兒弄清楚說不定就能治好荷花了。”
林亞楠理解她的心情,但還是寬慰她道:“這么多年都過來了,再耐心一點好嗎?給荷花一點時間。”
杜秀蘭點頭如搗蒜,又略帶歉意開口:“沒幫上你們,又讓你們白跑一趟了。”
林亞楠搖搖頭表示沒事。
荷花根本吃不下去東西,林亞楠讓他們先別著急回,在醫院輸點營養液體,她則去找了李蕓一趟。
上次托李蕓問的事情,李蕓這邊有了回復。
“我們學校里還真有同學是心理醫生的,不過他號挺難約,收費也高。”李蕓這么說。
林亞楠道:“收費不是問題,號的話,到時候如果我這邊有需要可能還需要大嫂你幫忙。”
李蕓笑笑,“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行,你什么時候想約提前通知我,我去和他協商。”
*
從醫院出來后,林亞楠和樓燁一邊探討接下來的調查方向,一邊還在掛心荷花這邊。
“樓隊,你說荷花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林亞楠實在想不明白。
樓燁也在思考,聞言輕聲自語,“吃什么東西新生嬰兒”
林亞楠沒有敢打擾他,這種時候經驗主義很重要,她很希望樓燁能夠依靠以往的經驗抓住點什么。
只是兩人明明都感覺答案就在眼前,卻怎么也抓不住。
樓燁思考了半晌,最終還是抬起頭來,搖了搖頭,“抱歉。”
林亞楠咧嘴一笑,緩和氣氛,“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們慢慢查唄!樓隊負擔別這么重,再說了這案子本來就不是你轄區內的,實在不行咱再交回給孔隊唄,讓他去查!”
樓燁知道她這話是在開導自己,也笑了。
但他心里知道自己不會放下,擺在自己面前的案子他很難做到無動于衷。
案件一時難以推進,孔晉只能按照計劃進行摸排走訪,尋找可疑人員。
但這種走訪無異于是大海撈針,刑警隊上下都做好了做持久戰的準備。
林亞楠和樓燁還有本職工作得做,兩人只能盡可能抽出空閑時間來加入到其中。
一段時間的走訪過后,和這個案件關聯的可疑人員沒鎖定,倒是抓了幾個小偷小摸、打架的。
刑警隊的幾個人看著林亞楠一茬一茬地往局里帶人,表情都麻木了,“今天這個又犯的什么事兒?怎么這些犯罪分子盡往小林同志你身邊湊啊?我們咋一個沒逮到?”
林亞楠面無表情地瞟了一眼被自己抓著的人,聲音沒什么波瀾,“誰說不是。”
被拷著的嫌犯震驚過后便是麻木。
不是誰懂啊?明明是她上來就踹他們一腳,逮著他們就讓他們坦白從寬,說她都知道他們犯的那些事兒,本來以為胡說八道的,哪成想她是真知道啊!
不是,他們什么時候被警察盯上了?
怎么一點都沒察覺啊!
狗日的,這屆警察太不道德了!
林亞楠才不管他們什么想法,找不到這案子的一點線索最近可是把她憋屈瘋了,只能順手解
決幾個小案子緩解緩解。
這么過了十來天后,林亞楠成功把自己逼生病了。
巡邏監區的過程中,迎面而來的同事表情驚訝,幾步走到她面前,“小林同志,你怎么流鼻血了?你沒事吧?”
同事話剛落,林亞楠便感覺左鼻腔一股液體不受控制地滴落,她低頭看去,地上一滴血色的圓形狀液體。
于是她連忙又抬起頭,同時仰起右胳膊。
同事將她手里的警棍接過來,關心道:“小林同志你先去醫務室瞧瞧吧,這里我幫你看著。”
林亞楠很想說其實應該沒什么,可能就是這段時間單純著急上火,但一想自己頂著一臉鼻血在這里巡邏也很影響形象,便對同事道了聲謝,然后朝著醫務室走。
醫生給她打了盆水,又囑咐她近期別熬夜,多喝水,適當吃些降火的水果。
林亞楠一一點頭。
這段時間因為那個案子,她確實總是睡不著覺,主要是腦子里老想著。
每天睜眼想著,閉眼也想著。
林亞楠覺得自己一直這樣不好,她應該慢慢接受懸案的存在。
尤其是像她這樣還有夜班,這么一直下去遲早吃不消。
這么說服自己之后,困意竟然很快上來了。
醫生看著她接連不斷的哈欠,道:“困了的話就在這兒瞇會兒吧,我一會兒叫你。”
林亞楠想著同事還在替自己巡邏,哪里好意思就這么睡了。
剛準備說些什么,卻見門口不知何時武旗站在那里。
“我去你們監區說一聲,你安心休息。”武旗看著她萎靡不振的樣子,斬釘截鐵道。
他說完便走,沒有給她一絲反對的機會。
醫生看著兩人笑,從武旗身上轉回來又落到她身上,跟著勸:“你就聽他的吧,瞇一會兒耽誤不了多少功夫,你這個樣子一看就是幾天沒睡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所虐待新人呢。”
“沒有沒有,是我這兩天事情比較多。”林亞楠連忙擺手,想了想還是躺下,“那我瞇一會兒,麻煩你一會兒喊我。”
醫生點頭。
林亞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再醒來的時候耳邊旁邊一陣噪雜聲。
她睜開眼睛,看著光禿禿的白墻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醫務室躺著。
“不行,他這胃里積食已久,還是得送到外面醫院去檢查,快,你們找幾個人,送去最近的醫院”
耳朵邊是醫生急切的話。
林亞楠坐起來,扭轉身子去看,才發現算是熟人。
之前她在重監那段短暫的時間里,負責的監室里有個人讓她印象還算深刻——吃墻皮的孫明生。
此刻孫明生面色痛苦地在地上蜷縮著,嘴里發出的哀嚎聲都虛弱得快要讓人聽不見。
林亞楠看他這樣,再加上剛才聽到的醫生的話,瞬間便明白過來。
孫明生有異食癖的習慣,長年累月吃墻皮,胃遲早有一天會受不了。
“他這樣子絕對不是第一次這么難受了,必須盡快送醫院,不能再耽擱了!”在醫生的催促下,孫明生很快就被人扶了起來,然后拉著往外走。
重監本就人手緊張,一道來的兩個警察眼看還得去外面的醫院,商量:“你先帶著他往外走,我回監區和洪哥說一聲,也不知道能不能走開。”一人對另一人說道。
林亞楠知道重監人手緊缺的情況,聞言從病床上跳下來,連忙追了上去,“我幫著去送人,你回去吧。”
那人一看林亞楠,臉上浮出笑意,“哎呀林亞楠同志你在這里啊?我剛才都沒看到,那敢情好,我就不和你客氣了,你幫著走一趟吧,這邊實在抽不開身。”
林亞楠朝他揮手,“明白明白,你快去吧,這里有我。”
于是在醫生的幫助下,她和另一位同事趕緊把孫明生抬出外面。
臨時找不到能開車的人,林亞楠很想自己上,但考慮到自己還沒有駕照,只能作罷。
另一位同事和隨行的醫生也沒有駕照,兩人為難之際,武旗沖了出來,“我來開。”
同事想到林亞楠剛才直接打算上手開車的場面,還不忘問一句,“你有駕照嗎武旗同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放下心來。
離三看最近的醫院是定善區的醫院,武旗一路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醫院。
等待孫明生的過程里,幾人一邊聊天一邊平復心情。
同事表情還有些后怕,“萬一孫明生真出點什么問題,我們是不是就直接不用干了?哎喲我真”
后面的話不方便說出來,幾人也都沒問。
林亞楠自然地轉移了問題,問隨行來的醫生:“他這個吃墻皮的毛病改不了嗎?”
醫生搖了搖頭,“很難,不管是這種后天因為其他因為形成的異食癖,還是先天性的,通常都很難掰回來,對食道和胃部的損傷是一定不可避免的,只能說有些人時間久了或許能夠形成抗體。”
林亞楠默然。
很顯然孫明生無法形成抗體。
一旁的武旗這會兒也忍不住問:“異食癖?為什么會有這種奇怪的病?”
“這種行為的形成原因太多了,生理因素譬如身體缺乏某種營養或者消化系統出現異常,心理因素比如受到外界刺激形成的強迫癥或者應激反應,又或者嬰幼兒時期造成的行為固化,都有可能導致異食癖。”醫生解釋,“像孫明生這種就是典型的受到外界刺激造成的后遺癥。”
重監的同事接話,“哎他其實也可憐,孫明生小時候被他爺爺撿回去養大,一老一少一直相依為命,后來他爺爺被地痞流氓欺負,逼著啃墻皮,孫明生為了替爺爺擋,就主動自己啃墻皮,結果后來爺爺還是去世了,他一氣之下捅死那幾個地痞流氓,但吃墻皮這個習慣卻是改不掉了。”
林亞楠上次去重監的時候已經知道這個故事,也是因此重監的人對孫明生相對寬容許多。
苦難的故事使得現場氣氛沉重了些許,聊天中斷,幾人沉默地等著。
就在此時,醫院內突然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響起。
救護車急促的鳴笛聲近在遲尺。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似乎已經提早得到消息,急切地走向門口。
“孕婦胎盤早剝,已經大出血,情況十分嚴重”
一群人急匆匆地來,又急匆匆地推著擔架往里走。
身旁的同事忍不住感嘆,“醫院還是這么的讓人有緊張感啊,我每次來醫院都很害怕,總感覺同一時刻有無數人在生死一線徘徊,讓人莫名的心慌。”
醫生墊著腳看向被推著走遠的患者,也在感慨,“胎盤早剝啊,這確實危險,弄不好會出人命的,我老婆生孩子那會兒也是因為胎盤早剝大出血,當時醫院問我保大還是保小,我一個醫生竟然都慌得不知所措,不怪人家說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鬼門關,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情況,當媽媽還是太偉大了,希望這位媽媽也能平安”
林亞楠聽著他的話,腦子里忽然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她之前沒朝這個方向想,是因為她沒有生育經驗,對于這些不是很了解,平常時刻很難想到那里。
但剛才聽到對方反復地再講一個詞——胎盤。
她想起來。
“梁醫生,胎盤是不是可以吃來著?”她突然問。
被問到的梁醫生一愣,不明白她話題怎么突然轉移到這里,但還是點了點頭,“胎盤是有藥用價值的,只不過得注意加工處理,而且現在好多人也一般不會選擇吃這個東西了,你怎么突然想到問這個?”
林亞楠臉色不是很好看。
她不知道胎盤具體長什么樣,但想到那天看到的照片,根據猜測也能推斷出應當是沒有胎盤的。
當然還需要去確認一下。
于是林亞楠對著梁醫生簡單解釋了句,“突然想起來問問,沒什么。”
然后她借用醫院的電話,給隆安區派出所打了通電話。
電話那頭,谷洪亮同樣對胎盤知之甚少,去和當時的法醫確定了一遍后他才回來說道:“當時現場確實沒有胎盤,有什么問題嗎小林同志?”
林亞楠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胎盤是可以吃的,我在想有沒有可能對方的殺人動機是胎盤?”
谷洪亮震驚,隔著電話線都能聽出他聲音里的不可置信,“所以對方才專挑孕婦下手?!”
而且是臨盆的孕婦。
林亞楠覺得是有這種可能性的。
但是很快她便再次生出疑問。
胎盤不是什么稀罕東西,很多孕婦在生產完并不會留下這個東西,因此會交給醫院處理。
也就是說,如果想,完全是可以通過醫院買到胎盤的。
她想不明白嫌疑人為什么會選擇采取這種極端的方式。
第80章 第80章冤屈的靈魂終于重見天日……
案件似乎有了新的線索。
林亞楠將自己的想法和樓燁以及孔晉說出來后,得到兩人一致認同。
“不管他是為什么選擇采取這么冒險的辦法,總之我們就圍繞著胎盤這一點去查,我就不信揪不出來背后這家伙!”孔晉如今很有信心。
樓燁則繼續分析,“或許是因為他喜歡吃新鮮的生胎盤。”
聽到這里,林亞楠沉默了。
真的
有人變態到這種地步嗎?!
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異食癖的人好像真的有這種可能。
旁邊剛才還在喋喋不休的孔晉也沉默了。
他的視線控制不住地飄向一旁輕飄飄說出來這句話的人。
樓燁:“?”
視線對視的一瞬間,孔晉嘴角努力扯出一個笑,“沒事沒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說樓隊經驗還是太豐富了。”
雖說有了新的線索,但嫌疑人的鎖定依舊少不了摸排走訪。
只不過之前大家是毫無頭緒的無頭蒼蠅,而如今則目標明確。
孔晉分了一部分人去各個醫院調查近幾年購買胎盤的人員記錄,另一部分則繼續在周圍走訪。
這天寶水區一位外出排查的女警終于發現了一點線索。
“這個侯紹輝聽說他媽媽當時懷的是雙胞胎,但是生產當日兄弟兩個只活下來一個,聽鄰居說當時另一個孩子是胎盤早剝,還沒生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按理說兩個孩子能活下來一個都是幸運的,但不知怎么的,外面一直有流言說是侯紹輝命硬,在娘胎里就克死了他的兄弟。”
又是胎盤早剝。
侯紹輝因為這種流言影響心理,進而引起吃胎盤的異食癖,似乎也能說得通。
孔晉很快派人將侯紹輝帶了回來。
林亞楠在看到侯紹輝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知道了結果。
不過她還是很好奇背后的故事。
侯紹輝整個人異常冷靜,坐在審訊室里絲毫沒有一絲害怕,也沒有半點隱瞞的打算。
他像是個機器,毫無感情地陳述著自己的犯罪事實。
“他們都說是我天生命硬,給家里帶來了厄運,在娘胎里的時候就能吞掉兄弟的胎盤,害死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后來更是接連克死我媽和我爺,明明我什么都沒有做,但他們都覺得我是那個災星,只要我屬于這個家我就會給他們帶來各種禍事。”
一開始,孔晉對他的遭遇還有兩分同情,皺著眉問:“誰和你說的這些?”
侯紹輝嘴角扯著笑回答:“所有人都這么說,家里人,那些并不怎么很熟的親戚,還有周圍的鄰居,從我開始會說話,明白了話語是包含很多含義的時候,他們就會笑瞇瞇地告訴我,說我知不知道我自己其實有一個兄弟,我們倆一同在我媽的肚子里長大,但后來我那個兄弟因為胎盤早剝死了,他的胎盤被我吸收了,是我害死了他,大家都這么說。”
孔晉接著問:“因為這些話你就起了吃胎盤的心思?”
但很快,他就一點兒同情對方的心思都沒有了。
侯紹輝突然間看過來,眼睛里像閃著異樣的光,似乎終于聊到了他感興趣的話題一般,他語氣都有些激動,“我只是好奇那個東西是什么滋味而已,既然在娘胎里的時候我已經吃過了,現在有什么吃不得的?其實一開始我去醫院找過這東西,但醫院里的不新鮮,我看著不僅沒有食欲還會覺得惡心,我想他們說的是對的,我可能真的是天生的惡魔,當我無意中看到一次剛從孕婦身體里取出來的胎盤時,你們不知道,我當時激動得血液都在沸騰!那種新鮮的,沾著溫熱血液的,包裹著新生兒氣息的觸覺實在是太美妙了,你們根本沒法想象它對我的吸引力,我一點都無法抗拒”
他說著停不下來。
問話的孔晉和記筆錄的年輕警察聽著腦瓜子卻嗡嗡的。
他要收回他剛才一閃而過的憐憫。
神經病,這人簡直是個神經病!實在是太瘋狂了!
“你們永遠不會懂我第一次吃到這東西時的美妙滋味,那種感覺我至今都難以忘懷”
耳聽著對方開始細致地描述起味道來,記筆錄的年輕警察終于忍不住嘔了一聲,又連忙捂住嘴。
他發誓,今天這份訊問筆錄是他工作這么久以來最難熬的一份。
他寧愿去審那些分尸殺人犯!
侯紹輝看到他的反應,似乎是覺得有些可惜,“你們只是沒有試過,沒關系我原諒你們,等你們試過了你們就會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它更美妙的東西了”
孔晉也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連忙將人打斷,然后出去透氣。
“這人心理太扭曲了,心理已經完全不健康了。”孔晉忍不住說道。
林亞楠實在好奇,又不好意思直說。
一旁的樓燁就直接多了,“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進去試試。”
旁邊的年輕警察眼瞬間亮了。
不介意不介意!他真的不介意!
這審訊室今天誰愿意進誰進,他是遭不住了。
這哪是上班啊,這簡直是對他的懲罰。
孔晉思索了兩秒鐘,也點了點頭同意了,“也行,常聽別人說樓隊審訊也有一套,讓我見識一下也好。”
樓燁一本正經,“那還是不喧賓奪主了。”
休息了一會兒之后,幾人再次進去。
侯紹輝已經從先前亢奮的狀態中抽離,此刻懨了不少。
孔晉直奔主題,圍繞著他們掌握的這幾起案件開始發問。
根據孔紹輝所說,不管是牛雨琴的案子,還是那幾起孕婦失蹤的案件,都是他犯下的。
“第一次我記得是1979年的夏天,我從醫院出來碰上那個孕婦,這些孕婦一點戒備心都沒有,我隨便編了個理由就騙到了她們,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這種新鮮的東西,既刺激又興奮,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們的生命力,你們懂嗎?就是那種生命力,這東西它是有生命力的從此以后我就迷戀上了它們,我開始尋找目標,但實在太難找了
后來隔年的春天我終于發現了新的目標,但是這次我出師不利,竟然被人發現了”
說到這里,孔晉和樓燁、林亞楠對視一眼。
這起案件便是他們這次發現的案件了。
林亞楠瞬間正襟危坐。
荷花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或許馬上就要揭開了。
“一個女的看到了我做這些的全過程,明明天那么黑,她卻全看到了,我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藏在那里的,沒辦法我只能將她也殺了。”說起殺人來,侯紹輝隨意得像是踩死了一只不重要的螞蟻。
語氣里充滿了對生命的輕視。
林亞楠皺眉,然后又忍不住問道:“當時附近還有其他人嗎?”
侯紹輝愣了一下,反問:“你怎么知道還有其他人?”
林亞楠身子無意識地前傾,稍顯急切,“當時還有誰在?你發現對方后做了什么?”
提起這個,侯紹輝表情就有些生氣,面目也顯得猙獰了不少,“當時不僅這個女的發現了我,和她一起的竟然還有個小孩!這女的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力,以致于我放松了
警惕,讓那個小孩逃走了,要不是天黑了,要不是這個該死的女人拖延時間,我一定能追到那個小孩!我一直追到郵局那邊實在沒找到那小孩的蹤跡,便出聲警告她,讓她要躲就躲好,最好一輩子也別出來,更別去找警察——”
說到這里,侯紹輝突然咧嘴一笑,“不然我一定會找到她,然后殺了她。”
他這個笑來得猝不及防,孔晉冷不丁被嚇到,竟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林亞楠手握緊,恨不得打面前的人一頓。
直到此時她突然有些后知后覺地慶幸。
還好荷花神志不那么清醒了,至少現在她還好好地活著。
侯紹輝供述已經完全清楚,案件也已經水落石出。
那天他的確是一開始的作案對象只是牛雨琴,只不過被崔曼君和荷花意外撞破,于是他順手將崔曼君也殺害。
過程中,崔曼君盡可能地保護了荷花,荷花幸運地活了下來,不過因為受到刺激,回家后荷花便高燒不退,然后變成了現在這樣。
荷花嘴里一直念叨的“黑”,大抵是當時躲避過程中藏到了黑黢黢的空間里,“警察”是因為侯紹輝一直反復威脅她不準告訴警察,而“吃”很顯然便是她目睹了對方吃胎盤的行為。
至于“信”,林亞楠猜測是和崔曼君有關。
可能崔曼君在最后關頭托付荷花關于“信件”的內容,但到底是不是也只有荷花清醒過來才能知道了。
侯紹輝這些年里林林總總一共殺害了六名孕婦,除了七年前那名孕婦他沒來得及處理尸體之外,其他的尸體都被他掩埋在各處。
孔晉帶著他指認了剩下的幾處地點,然后挖了幾天終于將所有尸骨挖了出來。
這些冤屈的靈魂終于得以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