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裴黎和江翊有過一段, 準確的說,他跟過她一段時間,在她們那個圈子是這個說法。能在這么一個位高權重的女人身邊待過, 是全天下所有男人值得拿去吹噓和炫耀的一段艷史。
并且, 還是在她最不懂情不懂愛的時候。他可以憑借她年少氣盛的愛, 獲取許多敲門磚, 趁著她還對他很好的時候?捎佑|這個于自己完全相反的世界, 江翊越知道,裴黎不會永遠的認定一個男人。她的選擇有太多,她太年輕,而比他優秀的男人還有成千上萬個。
他什么也不是, 連同他的愛, 廉價、實用、可以飽腹, 但很難拿出手,畢竟誰都不會吹捧一個窮小子的愛。高考后他就產生了同她分開的想法, 當時她家里出了亂子, 他不懂豪門世家那些爭權奪利, 但看裴黎愁眉不展, 徹夜站在窗前,江翊知道自己什么也幫不上她。
他離開了。
說是識趣也好, 說是叛逃也罷, 他把自己整個大一打工掙來的錢給她, 湊夠了她資助他的學費和雜七雜八的費用, 說他們兩清了。裴黎震怒,她把這些錢撒滿了兩人同居的公寓,指著他的鼻子叫他滾出去,有多遠滾多遠, 叫他永遠不要回到景城,他說好,就離開了。
君臥高臺。
我棲春山。
他終于讀懂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現實就是她臥著她權利的高峰,而他追尋塵世的美好,F實就是此生不復相見,也許再相見,裴黎已是個功成名就的女人,而他在某個她聽都沒聽說過的公司工作,過著月薪五位數就很滿足的普通人的生活。裴黎也許愛過他,她會記得自己和一個舉目無親的窮小子好過,也許日后嗤笑自己瞎了眼……又或許,她根本不記得他。
八年后。
再次踏足當年生活過的城市,這個依舊貧窮的小子感慨萬千,對于曾經發生的一切。八年的時間,大學畢業,求職幾番,如今輾轉到高中同學的公司工作,朝九晚五的社畜生活。
當然聽過裴黎的事,現在是景城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就算是老同學,見她一面都不容易。同學聚會上聊起裴黎,有人順帶提到他。江翊感到自慚形穢,低下了頭說,記不太清了。
“那時候裴黎不是和你關系不錯嘛?”某男生朝他擠眉弄眼,“大家都覺得你們好上了呢!”
“沒、沒有!苯茨缶o了酒杯,F在他已經和當初那個不茍言笑的少年相去甚遠,他學會了迎合他人,融入話題,終于和脫節已久的社會接上軌。他撓頭道:“我怎么配得上人家呢?”
其余人輕笑:“那也是……你還不知道吧,裴黎現在可謂是情場老手啊,跟在她身邊的男人沒有十個也有七八個了,聽說她最喜歡的那個,皮膚很白,長得清秀,很有書生氣呢!
“誒,江翊不就是這款嗎?”有人來勁了,“要不你現在去試試?說不定還能勾搭上裴黎呢,我可告訴你,裴黎可不是一般人,你啊,做對了一個選擇,可以少走幾十年的彎路呢!”
“……瞎說什么!苯匆崎_視線。
這里待得他不舒服,拎起外套離開.
和裴黎重逢,在江翊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大家都在一個城市內,某個城投項目攏共就那么幾家合作公司,裴氏占了大頭。他和裴黎在招標會碰面,這是他能參加的資質最高的應酬,卻只是她疲于應付的一場。他在人群中穿梭,尋求機會,她冰冷地掃視他。
江翊腰背挺得筆直,盡力忽視那道深不可測的目光。闊別八年,大家早不是當初的模樣,他穿著不上檔次的西裝,而她衣著光鮮亮麗,身邊的男伴年輕有為,甜蜜地挽著她的手。
同學說:“你看,那個就是裴黎,權利真是養人啊!人家現在和我們已經是云泥之別了!”
不,養她的不是權利。江翊很清楚,裴黎就是權力本身。她的眼光,她的勇氣,她陷入困境時表現出的果決,即便家族內斗最嚴重,她的戶頭全部被凍結,她也不曾表露出怯意。他對她的功績,不只是聽說,還有幸親身參與。裴黎這樣的女人,她做什么不能成功呢?
即便知道是云泥,但他還是忍不住去關注她、和她那位言笑晏晏的男伴。同學察覺到了:“你是想問她身邊的那位是誰吧,環城風投的李老板的貴子,兩人現在是訂婚狀態!
“她……訂婚了?”江翊喃喃。
“那不然呢?”同學聳了聳肩,“總該收心了吧。裴黎這些年也玩過不少男人了,前兩年媒體還拍了她帶著兩個當紅男明星,在她三亞亞龍灣的私人別墅里……反正她玩得是挺花的。安啦,哪個大女人不是這樣玩的?有錢又有權,她不亂玩男人才奇怪呢,這才是現實向!”
同學又朝那個男伴抬了抬下巴:“喏,也就是小李總趕上好時候了,裴黎正好被家里催婚,看他各方面還合適就湊合了唄。卻說這小李總也追她很多年,可謂是自古深情富貴家啊!
有錢。
年輕。
用情專一。
江翊低下頭,不知該說什么,一時間既為她高興,又羨慕那位未婚夫。裴黎值得更好的,但和裴黎結婚的人,他顯然夠到了最好的。這對那位小李總而言,也是天大的喜事了吧。
“他們會幸福的。”他說。
同學擺手:“才不會呢!”
他的心掙扎了一瞬。
同學露出揶揄的笑意:“當然也是小道消息啦!裴黎和這位小李總看起來情投意合,實際上都是媒體炒出來的啦。有知情人士透露,裴黎心里一直有一位白月光,她找男人都是照著白月光去找的,上個月還有個替身被她甩了,理由就是他扮得不夠像,他的話太多了……”
“而且還很愛笑!
“對對對,裴黎那個白月光嘛,聽說就是冷心冷肺的,很矜持,很少笑,所以她不喜歡她的男人太愛笑……”
同學的話戛然而止。
裴黎掂著酒杯站在兩人身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他們,又移開視線。身邊的小李總倒是面色陰沉,想必他也聽到兩人的對話,完全是羞辱他,并且,沒想到裴黎就這么承認了。
“啊,抱歉抱歉!”同學嚇個半死,“瞎說的瞎說的!裴總李總千萬見諒,我、我自罰一杯!”
說完,他便拉著江翊自罰。
裴黎只應付地碰了碰杯沿。
“真對不住裴總,那些媒體人就這樣,沒事瞎寫!”同學眼巴巴的,“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和您都就讀于景城一高,還是同年級的呢。誒,還有江翊,我記得你們以前關系……”
“很一般!苯椿艁y地打斷了他。
“裴總貴人多忘事,應該也忘了。”
裴黎瞇了瞇美艷銳利的眼,不置可否,轉而對同學笑道:“都是多年的老同學,不必見怪。不過有一點,我還是要澄清一下!彼首魍锵,“你說的不錯,我確實有一位白月光!
此言一出。
全場驚詫。
小李總的面色更是難看到極點。
“不過……”她的目光從某個人的眼角擦過,那雙柳葉眼,纖細柔弱,總帶給人無窮的韻味。她曾經用最柔軟的指腹撫摸過,用唇輕吻過,最情濃時,那雙眼也淌著淚說好愛好愛她。
呵。
“他英年早逝,實在可惜!
“啊,這……”同學沒想到,“竟然是這樣,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我們實在不應該重提舊事!
“沒事。”裴黎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他知道我們在這里悼念他,在天之靈,也會安息的!
她將“悼念”二字咬得輕佻,落在江翊的耳中,別有意圖。裴黎悼念一個人,悼念她愛的人,無可厚非。她說他死,他確實該死,若她說的不是他,他此刻的慌亂也足夠他羞愧致死。
他還有什么資格去在意她?
他能用什么身份去面對她?
他才是最不該舊事重提的人。
裴黎沒有寒暄太久,就去別處了。同學拍著胸說好險,還好人家大人有大量。不過畢竟是年輕人,沒過多久又八卦起來:“你看,這次來的男賓是不是一半都是那種細皮嫩肉小白臉的類型?你別看剛才小李總那個鬼臉色,其實他害怕呢!日防夜防狐貍精難防,畢竟有人就是用這種手段上位的。又是小道消息,裴黎會讓秘書給像她白月光的男人偷塞房卡……”
江翊聲線都顫抖:“誰的房卡?”
“笨啊!當然是她酒店的房卡!”
江翊不想再聽下去了。
他要離開,可臨走前卻被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女人攔了下來。他對她有點印象,之前她跟在裴黎身后,畢恭畢敬的模樣。他想到同學的那番話,不由得祈禱她不要拿出那樣東西。
不。
別那樣。
別再這樣對待他了。
可。
“江翊先生。”她說,“你好,我是裴總的助理小周,這是裴總特意讓我交給你的,房卡的背面有房間號!
江翊怔住,盡管知道,盡管預料到,他的心還是克制不住地沉底。他在風中蕭索,顫抖著手,顫抖著發絲,顫抖著自己所能抵抗的一切,分明像當年,她的表沉甸甸壓在他身上。
逃不開。
躲不掉。
他是她裴黎的消遣,事實就是如此。
事實就是她想,勾勾手就讓他過去。
是么?
嘀嘀兩聲。
房卡打開房門。
江翊邁著沉重的步伐進去。
房間內無光,也空無一人。
他疲憊地放下公文包,踩下皮鞋,走到床邊躺下。做了太多的心理斗爭導致他身心俱疲,好在他最終是有一點理智的,或者說,良知。他不會去做那種下賤的事,在她的身邊搖尾乞憐,并不是這個行為下賤,而是毀壞她的婚姻關系很下賤,他不能人為攪亂她的幸福。
她應該幸福,她值得幸福,無論是誰跟著她,無論哪個幸運的男人上她的床,只要不是他就好。江翊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房卡,銀色的卡面,照舊很冰冷。他沒有用上它,當然也不舍得丟棄,裴黎送他的東西他永遠都留著,包括那件合他尺碼,但再也沒有穿過的校褲,他也時常拿出來回憶一番。他將卡面貼在唇上,突起的房號印住唇紋,他輕輕地閉上眼。
不該總是做夢。
……夢該醒了。
夜里他確實醒了,但是被敲門聲吵醒的。他睡眼朦朧地開門,便被人打了一巴掌。走廊上暖光充裕,裴黎逆著光,金線勾勒她每一根蓬勃的發絲,她的肩,她的手臂,她的呼吸。
她問:“為什么不來?”
江翊揉著眼:“什么?”
“我問你為什么不來?!”裴黎揪著他的衣領,破口大罵道,“我不是讓小周給了你房卡嗎?你為什么不來?江翊你裝什么裝??你今晚出現在宴會上,不就是為了爬上我的床嗎?”
江翊清醒了幾分,推拒著她:“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裴總,你喝醉了吧?我,我叫你秘書來接你……”
裴黎猩紅著眼,一把將他推倒在床上。她扒他的衣服,他說不要,叫她自重,搞得裴黎還真以為他對她沒那個意思了。直到瞥見床頭柜上他的錢包,里面夾著她給的那張房卡。
和她的舊照放在一處。
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她干脆拿過,展示給他看,笑問這是什么。江翊滿臉通紅,伸手去搶,可直到被她扒光了衣服也沒搶到。她問他不會還和當年一樣,就那么點出息,大學分居的時候背著她偷吻她的照片,現在又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偷吻她隨手給他的房卡吧?
江翊被她說中了,渾身顫抖著說沒有。沒有?這么多年找過別人沒有?……沒有。想過我沒有?沒有。騙人呢江翊,那你錢夾里的是什么?再問你一遍,想我嗎?他不說話了。
“可是它說它很想我呢!
“裴黎、別、別這樣……”
江翊沒辦法了。光是抵御她,他就用盡了一切辦法和手段?他有什么辦法呢?他根本就沒去裴黎的房間,卻還是被她找上門吃干抹凈了,和當年沒有區別。他只配在她身下哭喘連連,被她騎得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她甚至讓他射過三次就把錢夾還給他,為什么她這么過分呢?她對待別的男人也這樣嗎?他不想,不想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被她欺負,他不喜歡。
但是她。裴黎。
……他喜歡的。
還是好喜歡的。
他沒有辦法,越陷越深,一夜旖旎后,裴黎給了他一個新的身份———貼身秘書。這可讓小李總氣壞了,跳著腳怒罵他是狐貍精,說自己大意了,沒有閃。這、這也不是江翊想的啊。
但裴黎要他。
她說她為了羞辱他,白天上屌班,晚上還要上屌班。她甚至讓未婚夫在辦公室外等著她,而她在辦公室里坐他的臉。他不敢發出聲音,吃得整個人暈暈乎乎的,怕她不滿意責怪他,又怕外面的人發現了。事后裴黎出去應付她的未婚夫,他臉上還有她殘存的香液。他幾番痛苦地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做,她說她恨他所以這樣折磨他。
好吧。
他也喜歡的。
小三就小三好了,這么多年他也折騰累了。他離開她,罪有應得,當見不得人的小三被她玩弄也好?蓛蓚月后,裴黎氣沖沖地把他叫到辦公室,用整層樓都聽得到的聲音朝他怒吼,說都是和他上床的那一晚惹的禍。
江翊都要急哭了,也要臊哭了,這么多人都聽著呢,她欺負他過了頭吧!他記得他戴了,怎么會這樣呢?裴黎挖苦他,反正你江翊就是這樣的人!你和當年一樣一走了之吧!江翊說我不會。他憋了半天,最后小聲囁嚅。
“我負責……我們結婚吧……”
裴黎瞇眼,瞪著他,瞪到他冷汗直冒,后背濕了一大片,愈發覺得自己瘋了。蒼天啊,他在做什么?他給裴黎求婚干嘛?他配嗎他?裴黎高跟鞋上的一顆碎鉆都夠他努力兩三年了!
裴黎也輕笑起來。
“江翊啊!彼嶂^看他,像看一粒塵埃,“你憑什么覺得,我裴黎會要一個連給我提鞋都不配的秘書?”
江翊渾渾噩噩地離開了辦公室。走廊里,人人都在議論他,對他指指點點。他面子薄,聽到他們說什么“秘書上位”“借孕要名分”便羞憤得想跳樓。他給秘書長請了假,躲回家里。
他不敢再去公司了。
次日,裴黎的車停在他家樓下。
她打電話讓他下樓,帶好證件。
他以為要辦理離職手續,失魂落魄地下了樓。她催得很緊,態度又很差,江翊手忙腳亂,怕她等不耐煩了。他甚至來不及換下家居服。進了車里,裴黎自己穿得正式極了。她瞥了他一眼,立刻把車門反鎖住,發動油門。
他又發現這不是去公司的路。
他干澀問:“我們要去哪里?”
“去民政局。”
第52章
在裴黎看來, 不過是和愛人的情趣。這個男人膽敢趁著她最落魄的時候離開她,那么她就懲罰他永生永世留在自己身邊,用替身一職去狠狠地羞辱他!她還要用孩子把他永遠囚禁在金絲籠中!她要讓全世界都覺得他秘書上位, 拼了命爬上她的床!這對一個自尊心強, 面子薄的人來說無異于虐殺!她還整晚整晚的要他, 要得他求死不得, 身體被一榨再榨!
在江翊看來, 裴黎是世界上最高傲尊貴的女人,毫無疑問她對他有感情,只不過她的霸道又不允許她表露一絲絲愛意,于是只能用這種羞辱他的方式……他也喜歡的。幾年取舍, 現在他終于對命運妥協, 小三也好, 嬌夫也罷,他愿意或卑賤或高貴, 一輩子伺候裴黎。
她愿意要他。
這就夠了。
只不過, 這么多年過去了, 裴黎還是熱衷于羞辱他, 愛看他面紅耳赤、眼眶含淚的窘態。她就是這么壞,當著全公司的人是如此, 在家里當著兒子的面也是不遮掩。她時而貶低他學得不像替身, 時而唾棄他老謀深算父憑子貴, 氣得他都哭了才邊操邊哄。最過分的是, 她還不讓他告訴兒子,她說那樣很丟她的臉,也是,小丈夫本就應該為大妻子維持顏面。
只是, 每到夜深人靜時,他也憂心忡忡問裴黎這樣是否不太好,會不會給稚嫩的兒子造成心理陰影。裴黎則冷哼:“身為我裴黎的種,這么一點小挫折都承受不住,以后怎成大事?”
裴初原確實承受不住。
所以,當父親萬般無奈、既苦澀又甜蜜地告訴兒子,他不能離開母親是出于所謂的,愛。是出于她年少時光芒般救贖了他,如今歷遍美男又愿意選擇那般普通的他。江翊覺得自己比偶像劇里的女主還幸運。對,裴黎還和他還有個孩子:裴初原是他與愛人珍貴的結晶。
裴初原嚇得要背過氣去,他感覺父親太不正常,哪有人被當作替身還歡天喜地的?父親被母親下降頭了,或者不是母親,母親哪有那么愛他?總之父親需要咚咚鏘了。他曾請高人來家里看過,高人說母親是大富大貴相,說父親則是一生勞碌命,八字命理還犯情劫……
這不是廢話嗎!
總之高人說家里沒有臟東西,也沒人中邪,裴初原至此大徹大悟,深知中式魔法也救不了家里人,就像學醫救不了中國人。他唯一的祈求就是這倆在家里搞破壞就行了,別搞到他學校去,不要讓他在外頭丟人,更別……讓他心愛的李雙睫瞧見行嗎?否則他會社死的!
他這邊忐忑得要命,偏偏李雙睫還哪壺不開揭哪壺:“對了,你家里人幫了我這么大的忙,我媽和我爸都挺感激的,想請你們家吃頓飯,所以……我想問問阿姨叔叔這周有時間嗎?”
“……沒有!”裴初原立刻否決。
“下周呢?”
“也沒有。”
“那下下周……”
“行了!”他打斷。
“沒時間就是沒時間,他們都很忙的。”裴初原逃難般地道,“我有事先走了!下次再來!”
“誒……”李雙睫摸不著頭腦。
算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裴初原前腳剛走,鄭攬玉就趕來病房了。這個可愛的小洋家伙還不忘記買果籃,當然也是看在李雙睫的面子上。并且,一進來就做和裴初原相同的事,那就是給李雙睫削蘋果吃。
宋恩丞最終忍無可忍:
“似乎我才是病號吧!”
他對鄭攬玉沒有好臉色:“你一個,裴初原一個,你們兩個還真是讓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能不能不要再打擾我和李雙睫的獨處時光了?另外,誰讓你來了?我邀請你來探病了嗎?我的意思是,誰允許你進我的病房了?在我和李雙睫之中有零個人讓你進來。我把所有想讓你進我病房的人都請來party,到場的人數是0!誰讓你來了?who asked?你滾出去!”
“好了好了!崩铍p睫從鄭攬玉的手里接過蘋果,塞進了喋喋不休的宋恩丞的嘴里,“一口氣說了那么多話,補充補充水分吧!庇謱︵崝堄,“現在不是在上晚自習嗎?你來做什么?”
“報告主人!”鄭攬玉元氣十足地立正、敬禮,“我攜十一班全體同學,來探望宋恩丞同學!”
卻說上次籃球賽,十一班雖惜敗給十六班,良好的比賽氛圍卻為兩班建交打下堅實基礎,且李雙睫和宋恩丞作為兩班的領袖人物也有影響?傊,聽聞宋將軍為李皇捐軀未遂后,多數十一班臣民感慨將軍忠義,乃當代關公(膚色也像),遂選出一位代表人物去慰問。
都說了是代表,代表的可是班級的臉面,應當挑選品學兼優且容貌出挑者。從成績來看,副班長鄭攬玉就是除了班長以外最拔尖的;論容貌呢,小洋人美得中西合璧,雅俗共賞,古今皆宜,稱得上班級的門面;最后論品德,恐怕鄭攬玉入學以來種種美德都讓人欽佩,溫和、有禮、謙讓,以至于能在暴君李雙睫的手底下討生活,足以見得他脾氣多么的好。
當然,這話同學們私底下說說就行了,可不好直接講給李雙睫聽啊,若是讓這枚皇帝聽聞有比她品德還好的人,定會嫉妒得氣急敗壞,到時候我們小洋官的漂亮臉蛋可就不保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鄭攬玉就是這么來了。
李雙睫說:“既來之則安之,都快期末考了,老劉不是發了模擬卷嗎?你就在這里寫完吧!
“主人……”鄭攬玉嘟囔道,“我今晚是來探病的,不是來學習的,我就不能和你聊聊天嗎?”
宋恩丞說:“你滾出去。”
李雙睫說:“聊天歸聊天,你可是副班長,要注意影響,帶頭逃課,不寫卷子,這樣好嗎?”
“唔,可是最近期末了,又有學習小組的任務,主人真的好忙呀,我也好忙,一天都說不上幾句話,下課了你又總往醫院去。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和你聊兩句,居然還逼我寫題目……”
宋恩丞說:“你給我滾出去。”
“我來醫院不是要探望病號嗎?乖,這段時間我確實有點忙,但是我不在的時候,你也要把班級管理好。你這種只顧著見我,不顧著班級紀律的行為是不對的,以后不許再這樣了!
“我知道啦,以后一定乖乖聽主人的話。還有,主人你什么時候看望完?我們一起回家吧!”
宋恩丞:“都說了讓你滾出去……”
李雙睫見他都要下病床揍人了,趕緊抬手攔了攔:“行了行了,你先回家去吧,不用管我。”
“啊?”鄭攬玉很不樂意,“為什么呀主人,你一個人大晚上的回家多危險啊,萬一華高那群人又找你麻煩怎么辦?我把這件事告訴媽咪了,媽咪也叮囑我,一定要安全護送你到家!”
“不行!”宋恩丞氣得要拿蘋果砸他,“護送李雙睫上下學一直都是我的活兒!不許你來搶!”
鄭攬玉對情敵可不客氣,上下打量他:“你這樣兒,石膏板都沒拆呢,你怎么護送主人呀?”
“……那也輪不到你這洋狗!”
“怎么啦?起碼我是健全狗!”
“你、你等我出院了的!”
“我等著呀!编崝堄裾0椭叹G的大眼睛,“直到你出院之前,我都等著呀。我就這樣一手牽著主人的衣角,一手拎著主人的包,護送著主人回家,我就等呀,就這么美美的等呀!”
李雙睫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真沒想到,向來吵不贏架的鄭攬玉會這么說,有一種口齒伶俐的小笨蛋的美感。關鍵是真把宋恩丞給噎住了,他指著鄭攬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行了,你先回吧!彼屏送凄崝堄竦募,“我今晚不會回家的,我要在這里陪著宋恩丞。”
宋恩丞說:“聽到了沒?”
鄭攬玉立刻抿唇不語了。
這個壞家伙,他心想,不過是替主人挨了一頓揍,竟然能得到這么好的待遇!早知道他也去挨揍了,雖然怕疼,但讓主人疼惜也值得了。他不知道主人對宋恩丞的疼惜另有緣由:她不舍得讓宋恩丞受一點傷,不僅因為她們是兩情相悅的發小,更因為她兒時的籃球夢,以他為載體,所以她不能讓這家伙經歷任何額外的磨損,畢竟運動員的身體是很寶貴的。
哦,還有一個原因。
李雙睫不好意思說。
能讓她不好意思的事情很少,但絕對不是沒有。此刻,她坐在宋恩丞的病床邊,耐心地看他一口口吃完蘋果,又遞過濕紙巾讓他擦手。她難得如此溫柔,一反往常的李雙睫風格。
其實宋恩丞剛開始還是有些忐忑,他怕李雙睫說他。以前也有這種時候,不小心磕磕碰碰進了醫院,李雙睫就會翻白眼,指著他的鼻子痛罵他,笑話他活該,對他哪里有好臉色?
但這次,李雙睫沒有,她只是每天放學之后來看他,陪他聊天,然后在一旁靜靜地自習。她總是要把許多時光都交付給學業,以維持她的優秀,這和兩人平時的相處也沒有區別。
只是,宋恩丞知道有些事發生了變化,或者說,回不去了。她和他都心知肚明,一切源于那個露水深重的夜,那個互相撕扯的吻,牙齒抵到汁水充沛的唇肉,卻又覺得無比焦渴,他是這種感覺,她也是。之后的日子里默契地按下暫停鍵,但不能重新讀檔,沒法回頭。
只能硬著頭皮往前。
他所茫然的,一是離開李雙睫以后的人生、所謂遠大前途;二是他和李雙睫之間的關系,他該怎么和她相處?如果要更進一步。一個學期從指縫溜走,留給他的只有高二下學期,要拿這些時間怎么辦才好?確定一個穩固的新關系似乎很困難,但就這樣離開也不甘心。
啪。
一個響指叫他回神。
“在想什么?”李雙睫不知何時已經停筆了,“叫了你幾遍了,聽不到一樣,你是不是困了?”
“……啊!彼味髫┠罅四竺夹模耙苍S吧。你也不要老是熬夜學習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李雙睫喜歡來他的病房熬夜學習,這是一個好去處。家里總是有家貓和老爸擾她的道心,家貓叼著玩具進來喵喵叫,老爸則端著果盤進來噓寒問暖。病房里很安靜,宋恩丞很帥。
很養眼。
但是今天不一樣,她來他的病房熬夜,但不是為了學習,她對宋恩丞說:“困了也不要睡!
“為什么?”他問。
“今天要跨年啊!
啊,不知不覺已經要到新的一年了。宋恩丞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他回想起兩個人從小到大都是一起跨年的。六年級,他們的關系要好了,就互相給對方系圍巾,在兩家人的歡聲笑語里出門,手牽著手,踩著剛下過雪的濕漉漉的地面,去離家里不遠的中心廣場跨年。
“我們就這樣出家門啦?”他問。
“對!我們就這樣大步往前走!”
李雙睫的鼻尖凍得紅通通的,像一只小蘿卜頭,可以一口咬掉了。她說他的鼻子也像一只小蘿卜頭,不,他的鼻梁還很挺,像削過的蘿卜芯。兩只蘿卜爭論了片刻,撒腿跑到廣場上。
廣場上到處都是人,擠來擠去,李雙睫生氣極了,她現在什么也看不見!她立刻要宋恩丞當她的臺階,當她的坐騎。宋恩丞低下身子,讓李雙睫跨騎在他肩上,把她給舉了起來。
“……嘿!有人要放煙花啦!”她說,“還有人拿著好多好多氣球,你要看嗎?換我背你了!”
“不用、不用!彼味髫┵M力地喘著氣,現在他還沒有步入青春期,還沒有李雙睫高,他不太背的動她。以后宋恩丞會比她高出許多的,他的肩也會比她的寬闊許多,就算讓她把小腿架得高高,也完全沒有問題。宋恩丞也喜歡李雙睫把腿搭在他的肩頭,無論是任何方式,好吧,成為一個男人之后他更喜歡后者,那樣能看清她的一切。最愛那一片情顫的湖泊。
那時,兩個孩子都很年輕。
對后來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你不看嗎?”她低頭問他。
“你看就好!彼亮税押。
“那我說給你聽。”李雙睫開始描述了,“距離零點還有五分鐘,現在中心廣場上人很多了,對街還有人不停地涌過來。馬路上沒有車,全部都是人,我看到了人民警察,但是他們沒有管放煙花的人,他們只是在維持秩序……有人提前把氣球放啦!好像是不小心松手了!”
宋恩丞說:“我看不到呀。”
“那只氣球是亮紅色的,愛心的形狀,上面有粉金色的鱗片。”李雙睫伸出手比了一個愛心,在他的面前,“就是這么標準的。我們在路邊見過的,有人賣這個,但是我們來不及買了!
“哦,我現在知道啦!
“現在還有兩分鐘,天吶,四面八方的人都涌過來啦,整個城市的人都在這里!我看到有人也像你舉起我這樣,把另一個人舉起來了,但是他們都是大人,他們看得比我們還要遠!”
“我很快就會長高!彼攀牡┑
“比姚明還高嗎?”李雙睫低頭問。
“比珠穆朗瑪峰還要高!”
“你少吹牛!”她笑起來。
“只有一分鐘了,宋恩丞,只有半分鐘啦,倒計時啦,三十,二十九,二十八……”她抻著他的肩頭,興高采烈地跟著人群倒計時,“五,四,三,二,一!”然后是———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浩大的鐘聲、煙花迸發響、人群歡呼時……如昨夜般,在宋恩丞的耳畔回響,轉眼許多年過去,他個頭已經很高了,但陪李雙睫跨年的機會卻不多啦,今年卻倒霉地拆不了石膏。
他問:“我們在病房跨年嗎?”
李雙睫嘆息:“只能這樣了。”
好吧。
他正這樣想著,就聽到她難捱的笑聲,轉眼一看,他的病床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輪椅。李雙睫驕傲地同他對視上,眉眼藏掖著狡黠的味道,她把手指擱在唇邊,小聲地“噓———”
“公主。”她朝他伸手。
“趕緊上南瓜馬車吧!”
十二點的鐘聲,就快敲響。
不要耽誤這場終焉的美夢。
第53章
夜逃醫院比想象中的簡單, 臨近跨年,多得是病人想和親人團聚,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李雙睫一樣神通廣大, 能搞到一幅靈活的輪椅。宋恩丞就這樣被推著路過護士站, 偏偏李雙睫還愛玩刺激, 故意在執勤護士面前停下, 遞出一只筆:“我剛剛在地上撿到的, 是你的嗎?”
“謝謝啊!”護士感激地道,“真是的,一天到晚找不到,不是被順了就是不知道丟哪去了!
還能這么玩?宋恩丞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進了電梯才問:“這支黑筆好像是你自己的吧?”
“對啊。”李雙睫攤了攤手, “但醫院這種地方就這樣, 醫護人員都要帶著筆到處填表單的,你沒有聽說過嗎:一百塊掉在地上, 醫生不會撿起, 但一支筆掉在地上, 醫生一定撿!
“還有這種說法。”宋恩丞恍然。
李雙睫頷首:“白衣天使也不容易, 咱們深夜出逃算是擾亂了醫院秩序,理論上不占理, 送支筆意思意思!
出了醫院, 外頭銀裝素裹, 今年雪下得比往年要早。宋恩丞還不大習慣坐輪椅被推著走, 他表現出拘謹,緊緊抓住兩側扶手。李雙睫以為他是怕冷,拿出夾層里的毛毯給他蓋上。
“我不是冷。”他的聲音在寒風中漾開,“我不知道怎么說, 我害怕。”
“為什么?”李雙睫不以為然,“逃醫威龍和逃學威龍,有什么區別?”
“……還是不一樣的!彼聪蚰侵淮蛑嗟淖笸,“如果你一會兒遇見危險了,別管我,撒開輪椅跑。”
“哦?你是說什么樣的危險?”
宋恩丞蹙眉:“我是認真的!
“大半夜出來,我就要負責你的安全啊,無論如何我有保護你的義務。”
下著小雪,李雙睫戴上衛衣的兜帽,隨手拈走宋恩丞鼻尖上的一粒雪漬:“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們。”
“我們?我和誰?”
“所有的男生吧!
“好像,男性生來就肩負起保護女性的責任和義務,無論在哪個國度的教育體系中,教育者都向被教育者灌輸著這樣一種觀念。會不會這樣反而有壞處呢?我的意思是,讓男性認為女性需要被保護,那不就相當于默認女性生來是脆弱的、容易被傷害的?”
“我沒有否認這個觀念是利于女性的,但這份默認同時也讓女性更容易被傷害了。”李雙睫拿自己做比方,“我很弱嗎?人們對弱女的定義究竟是什么?我需要以女性的身份承擔可能被傷害和必須被保護的風險嗎?”
她并不弱,宋恩丞忽然想起。
李雙睫無論何時都強悍極了。
“我不喜歡人為標榜女性的弱小,即便她們確實遭遇了難以抵抗的困境,她們的弱,也不是決定性的因素。”
“難道可以說男生就很強大嗎?如果我是一個男生,你或鄭攬玉或裴初原還會說出送我回家這話嗎?我想一個男生是不會對另一個男生說這種話的,一個女生也很少對一個男生說,那,為什么男生就經常對女生說呢?他生出保護我的念頭,會不會是把我當成一件易碎的占有物在對待?”
“我、我沒有想著占有你!
“是嗎?”李雙睫似笑非笑。
李雙睫以左手推著輪椅,右手在他的耳朵上揉了揉。這是一個帶些占有欲的動作,足以表達她現在的態度:“真的嗎?我不信。我就想過占有你,把你變成我的小跟班、我的小工具。難道我是男生而你是女生嗎?”
宋恩丞感覺耳朵都燒起來了:“我不是……我沒說不行,但是我從小到大都是你的跟班啊!彼︻I會她想表達的意思,“我懂了,和男女沒關系,只是因為我不想你受到傷害!
臨到中心廣場,人流開始擁擠了,四周被嘈雜如潮水的人聲覆蓋,比偶然的細雪更壯觀。李雙睫需要湊到宋恩丞的臉邊:“你比我更不應該受到傷害,因為你是一個預備役運動員。”
宋恩丞的眼神閃爍。
“我、我首先是一個喜歡你的人。”他強調,“如果我沒辦法讓你不受到傷害,那我也不想當什么運動員了。如果我明知道你有被堵的可能,我還無動于衷,那我就不配喜歡你了!
“我也是一個女人!崩铍p睫貼著他的耳朵,不免咬牙切齒,“如果沒辦法讓我最在意的人避免傷痛,那我也會難受……但最重要的,即便他是我的東西,我也不會剝奪他為我受傷的權利。保護,并非弱小者的專權,你保護我可以是因為你喜歡我,也可以因為你喜歡被我保護……喜歡這種感覺嗎?我正在履行保護你的義務!
原來是這樣。
她是在保護他。
一手為他掃去額發上的風雪,一手穩穩地扶住輪椅,她在保護他;在他倒下時及時趕到,因為他受傷而憤怒報復那些始作俑者,她在保護他;原來他在保護她的同時,她也在保護他。
真好,真幸福,宋恩丞鼻腔涌上來一股酸澀。他不知道該怎么說了,語言無法形容,雙向奔赴的溫暖是從心頭升騰起來的,篝火燃燒得噼里啪啦,嗆到了冷風刮過的眼睛。他一直不知道他也是需要被保護的,李雙睫比他以為得要在乎他的多。他想起,她總是會注意到他那些細枝末節的情緒。
更重要的是。
她接受到他的心意。
并且傳了一封回信。
現在,宋恩丞就接受到這樣一封初雪回信,信中告訴他不必逞強,不必非當保護的那方。他喜歡的人正在保護她,李雙睫在說“我在保護我的東西”時,把“在”咬得很重,告訴他這是進行時。她不是說說而已,今夜的行程由她來籌謀,他是公主,她是……她是他的騎士。
李雙睫一邊同他說話,一邊移動輪椅。她沒有在廣場上停留太久,她有更好的去處。附近的居民樓的樓頂。這里不必拼盡全力抬頭,就可以看到絢爛的煙花和一團團放飛的氣球,不必擔心誰踩踏到他,誰的胳膊肘碰到了他。他的騎士,她以細致的心把他保護的很好。
他被溫暖的毛毯照顧著,她卻冒著風霜,肩上披著雪白的銀河,眼角眉梢都夾雜著細碎的雪粒。這份上天饋贈的禮物使她美得更不真實。她若是披星戴月的騎士,為保護他而來。
宋恩丞何德何能被她保護?
他都嫉妒自己的這份殊榮。
雪夜寂靜,遠離人群的空曠顯得孤單,年輕的人得以蟄伏一處。望著廣場上繽紛的色彩,李雙睫出了神,片刻后問:“當時怎么想的?因為我而挨揍,真出個三長兩短該怎么辦?”
她果然還是要問責的。“……我當時沒想那么多!彼味髫┨拱琢耍昂冒珊冒,可能我真的有點沖動了,我也對你有占有欲吧!不管怎么樣,我不希望我家的李雙睫被別人找麻煩!
“我是你家的?”李雙睫反駁,“你是我家的才對吧,你媽和你爸都說了幾百遍了,要把你贅到我家里來,你更是三天兩頭往我家跑?到底誰是誰家的?今天咱們就把這件事扯清楚!”
“好好好,我是你家的!彼味髫┡e起手投降,“你說我吧,你罵我吧,像剛才那樣就很好。我還是不習慣你對我太溫柔,自從我掛了彩,到現在,你甚至沒有給過我一個巴掌了!”
“因為我舍不得。”李雙睫把他的心里話說出來,“你只有一個學期了,待在我身邊的時間,我舍不得;我不想那么對待你,我也不能那么對待你,我們之間的關系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里她提到分別,宋恩丞的眼淚掉了下來,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很迅速地用手背抹去了。這是分別之人提出的分別啊,這是第一次如此直面的分別啊,他像畏懼災難一樣畏懼它。
李雙睫不會發現不了他流淚的。她看到了,低頭,過分主動地挪到了他的面前。至此她又做出一件出乎宋恩丞的意料的舉動———今晚她出人意料的地方太多了,多到讓人害怕。
宋恩丞終于忍不下去,他的眼淚撲簌簌地落,像雪一樣不停。他哽咽著聲音,壓抑的情緒得到緩釋。他攥住李雙睫搭在他膝蓋上的手,要她起來。他不要她低于他的視線去交談。
她對他好的太過了,他也很惶恐,他就是這么一個對不起太多愛的人。從小到大的李雙睫都是那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樣子,沒有見過她為了誰彎下膝蓋,以這樣低伏的姿態。他就希望她那樣,永遠目無一切那樣,不希望她為誰改變,即便是宋恩丞自己,也不行。
“你就不應該對我太好!彼У卣f,“無論我對你做了什么,或者為你做了什么,你就和從前一樣對待我好了。你對我越好,我越覺得你是因為分別才對我這么好,是因為以后都不想產生交集才對我那么好,還有一個學期啊,一個學期的時間,我不要在……不在……”
他因為哽咽,沒辦法說清楚了。
李雙睫趴在他膝蓋上,耐心等。
“我不要在這種和你分別的情緒里,度過這一個學期,我不可以的,那太漫長了……我們就高高興興的不好嗎?我現在后悔了,就當沒有我親你這件事,我們就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不是你剛才說的‘和以前不一樣的關系’,就算以后你上大學,我去打比賽,也是好朋友。”
“晚了。”李雙睫說,“事實就是,你已經親過我了,我們也超過朋友的界限了!彼驗樗那优扯粷M,“你的底氣呢?你的擔當呢?你剛才說對我有占有欲,這就是你的占有欲嗎?”
“我……”他咬住唇,“難道我要那么自私,說什么我去打比賽的這些年,你不要和別的男生在一起嗎?鄭攬玉、裴初原……你身邊總是有那么多人,什么時候又蹦出一個誰怎么辦?”
“自私有什么不好?”李雙睫理所當然地道,“我就可以自私地告訴你,宋恩丞,你出去比賽這些年,無論是身是心都為我牢牢地守好了!身體上,我不允許你再受些沒所謂的傷,就像珍惜我一樣珍惜它;你的心也不許喜歡上別人,要和以前一樣,只注視我一個人就好。”
“你……”他閉了閉眼。
“你可真、可真自私!
“對,我李雙睫就是這么自私,你難道是第一天知道我自私嗎?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你就是我一手養大的玫瑰。說的沒錯啊,我的夢想全部貫注你身上,看來你這輩子只能歸我了。”
“所以我不許你那么說,宋恩丞,我不允許你往后退了。我不允許你自作聰明,說什么就當以前沒發生過,我不允許你說著我的世界很大就擅自遠離,我允許了嗎?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李雙睫想了想,又堅決否認:“不!我現在一點機會也不會給你了!你就說,說你剛才說的就當親我這件事沒發生過,只是一句玩笑。你立刻就說!不能帶一點點猶豫!不然我現在就把你連人帶輪椅推下去!待會兒新年鐘聲和你的慘叫聲就一起響起!我就變成新年里第一個殺人犯!”
“你、你……”宋恩丞錯愕了一瞬,抿著淚,笑了,“你怎么能這么霸道呢,李雙睫,你真是太太太霸道了……”
“對!崩铍p睫當起了無賴。她索性用雙手囚住輪椅的兩側,趁著他站不起來,趁著他現在被她拿捏在手里。她耍橫地閉上眼,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勢頭,“你撤回,不然我就這樣!”
“我撤回,我當然要撤回。本來就是情緒上頭說的話嘛,我才不想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呢。那個晚上,我都已經想好了,你喝酒了,我可沒喝,我都下定決心我們之間沒有回頭路了,我要你想清楚和我的關系,即便你想明白之后拒絕我,給我個準信,也比我一個人不上不下地吊在那兒要好!
“……那你為什么哭呢?”
對啊,為什么又哭了呢,宋恩丞問自己。說沒兩句,眼淚居然又掉下來了,不受控制般。他多歡喜啊,可他多害怕啊,他幸福到惶恐,又唯恐這是一場美夢,夢醒了,他就從午夜的夢幻馬車墜下來了。如此眾星捧月的李雙睫,她就該是高懸的月亮,可她現在在做什么?她居然在對他求愛!
“這太不現實了……”他搖著頭。
“這是幸福的眼淚嗎?”她接住。
熱融融的淚水,熔化在通紅的指尖上,李雙睫用手指勾走了他的眼淚。宋恩丞更尷尬了,他要擦掉,她卻不讓———他哭的機會多罕見啊,從小到大,她還沒見過他掉眼淚呢。
將指尖放在嘴里嘗了嘗。
“幸福的眼淚也是咸的!
“是嗎?”他害羞到不敢同她對視。
煙花聲里,兩個人呼吸著雪和氧。
一時難言。
“新年快樂!辩娐暽⒈M后才補上。
宋恩丞說:“最精彩的一次跨年!
“言之尚早了吧,公主!彼袅颂裘迹p佻地有些勾人,“等著吧,李雙睫還要和你跨許多許多的精彩的年!
“但是現在。”她看著他止住的眼淚,松出一口氣,自發地微笑起來,“我把我的公主保護得很好,她現在不哭了,也不再郁郁寡歡了,作為一位優秀的騎士,我有什么獎勵嗎?”
宋恩丞不解其意。
李雙睫抱怨:“我脖子都抬酸了!
他立刻意會,她竟然在朝他討吻呢!
第54章
這還是第一次。
李雙睫把選擇權交給別人。
這感覺對她來說新奇極了, 其實她同樣有個試驗要做,這和那難以啟齒的事情相關。她想試試,如果是和宋恩丞待在一起, 是否可以克制那古怪的色癮———
她戒色有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里, 只要身處宋恩丞的病房, 讓他待在她的視線之內, 李雙睫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一明白他受了傷, 她的心就軟乎下來,只剩下一個念頭:
希望他快快好起來。
這念頭幫助她渡過難關,幫助她拒絕鄭攬玉時不時的賣萌撒嬌,裴初原明里暗里的勾引。她義正嚴辭回絕兩人:小子們, 我沒心情和你們情情愛愛, 我一下課就要去看望宋恩丞!
后人(主要是裴初原)評價宋皇后一生功績, 總是繞不開華高一戰。此戰可謂險中求勝,以命搏寵, 好在他也是該死的奸計得逞, 重新贏得李皇的寵愛(疑似夾雜個人恩怨)。
目前為止, 宋恩丞當然也是她最喜歡, 也最應該喜歡的人。墻頭馬上搖一下香菇就知道,李雙睫最愛的男人是誰。是的, 她當然可以在外面亂玩, 寂寞時找幾個姿色尚佳的凱子, 但宋恩丞, 他是家。女人再怎么流浪都是要回家的,家里,有熱熱的炕,有美美的老公。
那很溫馨了。
此時此刻, 李雙睫輕輕地揚起臉,宋恩丞卻對她束手無策。因為在真正的權力面前,無論怎么做都顯得像被支配。好像他可以親她、抱她,或者更過分,但都在她允許的范圍內。他該怎么做呢?宋恩丞想,他現在最最最想做的就是———擦去李雙睫肩頭厚厚的積雪。
他就這樣做了。
李雙睫很意外,問:“就這樣啊?”
“……呼!彼味髫┑肿∷念~頭。
“我知道我應該做什么!鄙倌耆棠椭㈤]上雙眼,用滾燙的鼻尖貼住她的,蹭了又蹭,“要么就先停一停,要么就……算了,我們都應該等一等,李雙睫,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李雙睫深吸一口氣。
是的,她十分清楚。
靠著強大的意志力,他忍住了,那么她也可以。李雙睫注視著他緊緊抿住的唇,視線在彼此的訴愛中切割,分裂、再重構完整。但不太容易,有一瞬間她預感宋恩丞快要吻上來,就像小動物因為饑餓而靠近儲存過冬的食物,可還沒有到真正的冬天,不可以提前食用。
太喜歡了,所以分不清嘴唇應該先吻住,還是含住、咬下去。也是因為太喜歡了,宋恩丞嗅聞著她的氣味,有一瞬間他想要吃一口她,把她藏進他舌頭下,有熱度的口腔裹藏住她。
有這么一瞬間。
李雙睫也是。
但。
忍吧,有什么辦法?色字頭上一把刀,插在心上就是忍。兩人相互依偎著取暖,等到廣場上的人散盡才下樓。被李雙睫推著在雪地里行走,宋恩丞甜蜜極了,他都有點不想好了,就這么在輪椅上被她推著走一輩子也行……想了想,還是算了,殘疾小將軍必須站起來!
因為他不會那么多姿勢。
回了病房,須得挨上一頓護士的罵,不過就算再選一百次,這趟跨年也是非出去不可的。時間也很晚了,病人該睡覺了,李雙睫給宋恩丞掖上被角,開了一盞小夜燈,學到天亮。
天剛蒙蒙亮,李雙睫感覺靈魂要飛升了,趕緊起身讓自己清醒一下。在走廊里吹了一會兒冷風,回病房收拾好書本,背上書包。宋恩丞還在睡覺,這家伙,什么動靜都吵不醒他。李雙睫走到門前,腳步一頓,又急匆匆地折回去,偷偷在他額頭落下一吻,轉身離開了。
醫院離學校不遠,走個十五分鐘就能到,李雙睫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一杯美式,帶上耳機,一邊聽英文聽力一邊喝。到校門口,遠遠就瞥見那方漆黑的挺拔身型,竟是熟人。
“會長,早!彼瘸蛄苏泻。
有外人在,裴初原很克制地回應。
李雙睫摘下耳機,感到非常新奇:“怎么了這是,會長大人今天親自來站崗?高級干部也要下基層啊?”
“做做面子工程。”裴初原輕咳一聲,朝她挪近一些,才低聲說,“今天有教育局來視察,主任安排的。”
“都期末了,有個毛線好視察?”
“不知道,主任通知得很倉促。”
看她一口口啜著咖啡,不時習慣性捏眉心,裴初原問:“昨晚沒睡好?”
這不廢話嗎!都期末了。
千年的狐貍裝什么聊齋。
李雙睫眉也不抬,只是試探道:
“喲!看你這樣,一晚上沒睡?”
“……你不會一晚上沒睡吧?”裴初原煞有其事,“這可不行,再怎么學也不能這樣啊,你的身體怎么辦?”
還在裝。
“那你睡了多久?”
裴初原不說話了。
兩位常年霸榜的頂級學霸對視一眼。
李雙睫嘆息:“正經人誰熬夜啊?”
裴初原說:“是啊。”
她又問:“你考試前會熬夜學嗎?”
他連連搖頭:“我不學,你學嗎?”
“誰大晚上學習啊,效率多低!”
“晚上學的那還是正經知識嗎?”
兩人碰了碰拳頭:“下賤!”
僵持了片刻,裴初原決定說實話了:“我真的好困,看地理看到四點鐘,我實在熬不住了,睡了兩個小時!
“我知道,我看到你眼底的紅血絲了!崩铍p睫滄桑得就要點根煙,“我昨晚根本沒睡,學到天亮了!
“怎么做到的?我已經把所有能試的辦法都用過了,還是犯困……我甚至把風油精泡在水里喝了下去!”
“喝東西沒用!”李雙睫老練地擺手,“你要睡,神農嘗百草都沒用,你那破辦法我早八百年就試過了!
“那你是怎么熬到天亮的?”
李雙睫的答案:“意志力!
“你切記,身體扛不住的時候,意志力會帶你殺出重圍!彼f,“每一次,我都會把和你、還有鄭攬玉的總分差張貼在書桌上,床頭柜前,衛生間的鏡面,所有我能看到的地方!”
“有好幾次我就快撐不住、快睡著了,可一想到下次考試會輸給你們這些爛貨,比做噩夢還可怕!”她至今仍然害怕那種危在旦夕的緊迫感,“我要和你們拉開差距,才能睡得安穩!”
裴初原釋然了:“難怪,我怎么考得過神呢……不過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倆一個年級第一,一個萬年老二,現在估計是老三,明明成績很好,卻在這里討論熬夜大法,有點悲哀啊!
李雙睫可算找到了知心人,痛批當代教育體系的弊端:“天天都在考試,都在排名,不是你焦慮就是我焦慮,要我說,這么在乎這個分數體系干什么。克鼤讶说母冻鼋o異化掉!懂嗎?打個比方啊,你學三個小時考五百分,我學十個小時考七百分,完了月底一結算,哎呀,我全年級第一!一看人家天天都在玩考五百分,可我真的比考五百分的人高興嗎?”
她苦笑:“那也未必吧!
裴初原說:“但真讓你天天玩,考個五百多分,連個一本線都要費力去夠,你也不愿意吧?躺又躺不平,爬也爬不起,這才是當代學生最大的弊端,說到底還是和個人選擇有關系。”
一直在旁邊偷聽的徐珊終于忍無可忍:“你們夠了,一個年級第一,一個年級第二,能不能關心一下我們這種真考五百多分,連一本線都摸不著的普通高中生?一幫子low貨一幫子裝貨!天賦型學神勿近,努力型學霸更是滾開!理科神女一巴掌,咱們會長更是兩巴掌!”
李雙睫指著不遠處金發碧眼轉校生:
“這個最裝!純純的精裝小洋貨!”
鄭攬玉對此毫無察覺,這可憐的洋玩意昨晚也熬了個大的,現在看世界都是黑霧沉沉的,仿佛要和仙家對上話了。早餐時安緹娜千叮嚀萬囑咐,叫他在地鐵上千萬不要坐過站了,鄭攬玉說好的爸爸,安緹娜說你這孩子,我是媽媽,鄭攬玉就瞇著眼說爺爺我要出門了。
安緹娜說:“孩子,你沒換睡褲。”
總之,有驚無險地,鄭攬玉成功抵達學校大門,并且在黑壓壓的人群里看到了唯一發光的存在———主人。
主人?
主人!
眨巴眨巴我們的小綠狗狗眼,鄭攬玉生怕自己看錯了,再定睛一看,是水靈靈的主人嗷!竟然在校門口遇到!太好啦!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好什么,但能遇到主人就是太好啦!
“主……咳,班長。”
怎么回事,校門口怎么這么多學生會的人?鄭攬玉吐吐舌頭,又看到主人身旁的裴初原。這可大事不妙了!立刻開啟一級戒備狀態!他朝著壞人汪汪叫起來:“就知道騷擾主……”
李雙睫一把撈過笨蛋小金毛,手動為其閉麥。這大庭廣眾之下的,實在是太擾民了!梆梆敲了兩下腦袋,小狗的眼神一下子清澈了。他望著李雙睫,露出超可愛笑容:“早上好!”
早上好個屁啊,這個世界到底誰在好了?李雙睫本來要罵狗了,看他眼下明顯的黑眼圈,一時也沒了脾氣,她心中頓然涌出一股無處宣泄的憐憫:主狗二人是多么、多么命苦!
“你這小笨狗,快過來吧……”她把他抱在懷里,溫柔地撫摸著,“瞧瞧你這熊貓眼,你昨晚睡了個啥。俊
鄭攬玉說:“主人,我睡的是床!
“完了。”她扶額。
“又學廢了一個!”
如此一來,年級第一、年級第二和年級第三都站在學校門口歡迎局里領導來視察。領導們大受震撼,說沒想到排面擺得這么足。校董們表面陪笑,心底也納悶,這三小只干啥呢?
領導們走后,裴初原也松了一口氣,遣散了學生會的人,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離早自習下課還有一段時間!庇謫柪铍p睫,“看你早上好像沒吃東西的樣子,要不要去食堂吃點?”
“好啊!崩铍p睫說,“你請客?”
她撈起鄭攬玉,“還是你請?”
“我請!睆垏鴹潖纳砗笠话褤н^三人,“了不得,我們的鐵三角小隊今早這么給我面子啊!
“碰巧路過而已,果凍叔叔別自作多情了!崩铍p睫揶揄地問,“今天發工資了?這么闊綽。”
“怎么說話呢,你這孩子!”張國棟老是一副笑瞇瞇的憨厚模樣,“我是有件事和你們談談!
“什么事?”李雙睫很警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告訴你張國棟,別以為我是你侄女就可以幫你徇私!你怎么提的那輛新車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早就勸過你多行不義必自斃!你不聽,現在東窗事發你倒知道找上門了?我們是不可能幫你的,你就等著組織嚴查吧!”
“胡說八道什么呢!睆垏鴹澏藖砹巳霟狎v騰的湯面,推到眾人面前,“先吃吧,填飽了肚子再說正事!
李雙睫:“我不吃!我不吃!人民吃了嗎我就吃?你先說是什么事兒。”
“哎呀,就是上回去北京那事兒,清北兩校招生辦都很珍惜你們三位人才,愿意免高考破格錄用,也就是說提前保送。你們回去和父母商量商量,有意愿的話,來我辦公室聊!
裴初原問:“所有專業嗎?”
“對,所有專業任你們選!”
鄭攬玉更好奇的是:“那如果我們現在就決定好上哪所學校的話,我們還要在學校念書嗎?高考是不是就不用參加啦?如果九月份就可以直接上大學的話,我們不就算跳級了嗎?”
“對,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太好啦!主人!”鄭攬玉高興地從板凳上跳了起來,“這樣我們大學也可以一起啦,說不定還能同班呢!”
裴初原下意識看向李雙睫。
他也想知道她的心儀院校。
李雙睫卻緩緩地停下筷子。
她疑惑地道:“……我們?”
鄭攬玉心中涌現出不安。
“主人、你、你不想……”
李雙睫卻冷漠而堅定地搖頭:“嗯,我不想直接保送,我會參加高考!
張國棟:“當然,這只是一個建議、一條可供選擇的路,你們也不必太快做下決定,這個保送的名額校方會為你們保留的。你們也可以多學一年,參與高考,沒考好再用這個名額。”
“不是!崩铍p睫吃完最后一口面,擦著嘴說,“我沒有把這個名額當成退路,我只想體驗高考那種緊張刺激的氛圍。直接保送,太簡單,沒有體驗感,我學習又不是為了考大學!
張國棟勸說:“還是好好想想吧!
“不,我在想,我一直在想!崩铍p睫站起來,搶過裴初原鼻梁上的眼鏡,為自己戴上,“按理來說,你這個級別的主任還無權評審我,但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我可以告訴你!
“當年要不是那個揚言女生學不好理科的老師,或許我現在和宋恩丞一樣,是一枚體育健將……當然,為國爭光也沒什么不好,只是學習理科對我來說,可能有更廣闊的天空。”
“有時候想想,這成績要多高才算高啊,我們有的同學,成績已經十分拔尖了,還總想著再進一步。這考場之上,可謂是風光無限,誘惑無限,也是風險無限,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鄭攬玉不求甚解:
“什么意思呀?”
李雙睫用六字概括:
“我要,制霸全國!
第55章
張國棟一時說不出話。
要是別的學生說出這種不知好歹的話, 他好歹得教育教育,可說這話的是李雙睫。摯友的女兒就是這樣的人,當初放棄體育轉而學理科, 就因為別人的一句女生是學不好理科的,F在, 她又二話不說放棄了保送名額, 只因為……只因為要給自己的人生增添一點難度。
更出乎他的意料, 另一個人果斷地站了出來:“主任, 既然李雙睫放棄,那我也放棄吧!
是裴初原。
張國棟苦口婆心:“人家李雙睫胡搞是因為她怎么考都考得好啊,你見她考差過一次嗎?就她這樣的,到哪兒都有退路啊。裴初原你呢?你能保證和她一樣發揮穩定嗎?我記得上回聯考你的成績并不理想吧, 你就跟著她瞎胡搞……這次保送是多么難得的機會你明白嗎?你是文科生, 能選到自己心儀的院校和感興趣的專業, 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裴初原欲言又止:“主任,我……”
鄭攬玉卻緊隨其后:“我也放棄!”
“主人!彼邑懖欢乜聪蚶铍p睫, “我說過, 我會誓死追隨你, 天南海北我都跟著你去!”
“你們這……”張國棟示意李雙睫, 想讓她幫著勸兩句。李雙睫才懶得管別人什么想法,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他們放棄與否和她沒半毛錢的關系。她該學習了, 她二話不說往外走。
她這一走, 其余兩位的魂也跟著她走了, 只剩兩具沒有思考能力的軀體坐在那兒。張國棟嘆息一聲,嘴里嘀咕不著急不著急,說讓孩子們先好好準備期末考,考完再給答復也行。
鄭攬玉雖然不喜歡裴初原, 但對他放棄保送的決定意外極了。饒是這個遲鈍的,也看得出裴初原不是意氣用事的人,這個家伙做什么決定都是深思熟慮過的,連說出口的話也是。
“為什么?”他問,“為了主人?”
裴初原起身:“我不是你這笨蛋!
鄭攬玉追上他:“你怎么這樣……”
裴初原冷淡道:“我不是為了她!
“不是為了主人?”鄭攬玉才不信。
“因為她和為了她,是兩個概念!
裴初原說:“我也奉勸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前途不是兒戲,不要為了誰而隨意做下決定。我要參加高考,是因為我覺得我一定能做到。你也許仍然抱著追隨她的想法,但是,我!
“我一直抱著打敗她的想法!
他沒回頭,聲音鏗鏘有力。
“真可憐,你不知道,這也正常!彼麣埧岬毓雌鸫浇牵拔液屠铍p睫,是朋友,也是有始有終的宿敵。我和她的關系,才不是你這種兒戲的主狗關系……別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簡單!
鄭攬玉不明白,他確實聽不懂裴初原話里話外的意思。笨蛋小金毛暫時想不明白這些事,他只知道,主人不拋棄他,他就會一直跟著主人,他沒聽懂情敵嗤笑他過分的……愚忠。
總之,鄭攬玉回到班上的時候,李雙睫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神秘而強大的主人,臨近考試就是這樣,會把自己藏起來閉關修煉。可憐的小狗攬玉又得一個人孤零零地上課了。
【我和她的關系】
【才不是你這種兒戲的主狗關系】
下課鈴打響,鄭攬玉仍望著窗外發呆,心想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哎呀!下課啦!得趕緊找到主人才行!他發動小狗鼻子,圖書館里嗅聞了一圈,自習室嗅聞了一圈,一無所獲。
主人到底在哪里呢?
最后,鄭攬玉在一個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發現了主人———上次三人秘密特訓的小教室里。這間教室里也承載了一些回憶,兩天一夜,一套套試題,還有紅黑筆反復勾勒出的希望。
李雙睫一個人坐在教室里,不看書也不寫題,就這樣面對寫滿了板書的黑板,一言不發。唉,主人肯定是在思考學習的意義,鄭攬玉欽佩地走過去,就看到李雙睫的頭緩慢下沉。
就快要砸到桌上。
他趕緊上前接住。
原來是犯困了呀。
主人的臉被托在掌心,臉頰一側的肉被擠壓,顯得另一側更蓬松。大抵是因為他接的動作太輕柔,李雙睫并沒有醒,只是他手上需要支撐的力量更多,一點點的、再多一點依靠。
不知過了多久,李雙睫已經把腦袋的重量全然交付給他,顯然是把他當成桌子一樣使了。鄭攬玉大氣都不敢喘,他可不能辜負主人此刻的信任呀。于是,右手托累了換左手來托,左手托累了再換,就這么循環往復。直到兩條手臂都酸得沉甸甸了,他還不忍心叫醒她。
在這漫長的時間里,他也盡情地觀察主人:熟睡的主人。被他的身軀遮蓋住陽光的、陰影之中的主人,她那飽滿而可愛的臉頰,平靜無瀾的眉眼,她纖長漆黑的睫毛,根根分明。
他可以數她的眼睫以消磨時間,也可以觀察她淺眠時呼吸的頻率,她在他的掌心,像一片沉甸甸的羽毛,既輕又重,讓他棘手地應對。少年的情竇初開,一發不可收拾,他身上的校服像一張海藍的情書,日暈刻印在她眼窩里,映出的是藍色的光棱,像一條小小絲帶。
他的心在動,非常癢,那是什么感覺呢?他把拇指刮了刮她的眼窩,然后是鼻梁、漂亮的鼻尖。他不禁想,其實睡著的主人就像一只驕傲的小貓,也好想把她抱進懷里親一親啊。
我們的小金毛有了這個想法,然后他就立刻開始行動!先是挪到主人旁邊的座位上,然后一手撐住主人的雙腿,一手依舊托住主人的臉。他克制著喘息,費了好大的力,終于把她抱到懷里……主人醒過來之后會生氣嗎?鄭攬玉只知道,如果他現在親她,她保準生氣。
可是他真的好想親她啊。
怎么辦呢,怎么辦呢?如果不經過主人的允許就親她,到時候她發現了,他的小臉蛋肯定要被扇紅,他也會被扇哭的,那可不好呢!也許是熬夜熬成了,我們的鄭攬玉靈機一動,他想起主人說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和她講,也就是打報告。鄭攬玉趕緊打一份報告就好了!
“您好,主人!彼诓莞寮垖懴,“我是鄭攬玉,您最忠誠的小金毛尋回犬。剛才我進來,看到您的臉蛋要和桌子親嘴了,這可太壞了!桌子那么堅硬,你的臉蛋肯定會被親壞的。但是,我的嘴可是軟乎乎的,絕對不會傷害到主人,所以我特此申請,代替桌子親主人!”
申請人:鄭攬玉
寫完了申請,也不管主人同意不同意,鄭攬玉趕緊放下筆,托起主人的小臉蛋嘬了一口。
哇!這聲音可真響啊!鄭攬玉嚇了一大跳,做賊心虛,左右看了看,再若無其事地低頭。李雙睫沒有醒,放松地靠在他的身上,他俯瞰的視角,能看到她輕輕往外呼氣的下唇瓣。
主人在睡覺,因此她的嘴沒有說很傷狗的話,鄭攬玉喜歡主人睡覺的嘴啦,他要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他把主人的嘴親得濕漉漉。太喜歡啦真受不了!他要啃,啃啃啃啃啃。
“……唔。”李雙睫蹙起眉頭。
鄭攬玉沒有意識到危險正悄無聲息來臨,他只看到主人輕呻時張開的唇齒,還有抵在齒內的一小截舌。深紅的,被唾液浸淫得潮熱。很溫暖的感覺。冬天來啦,小狗也需要找溫暖的地方過冬,主人的口腔似乎是不錯的去處,鄭攬玉想,有比那里更潮熱舒服的地方嗎?
想起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主人也在他的嘴巴里過冬,那時候主人可沒給他打報告啊!但主人是上級,他原諒她啦,現在他也要在主人嘴巴里吃飯啦,也請主人千萬不要怪罪他。
鄭攬玉從托住她的臉。
到摁住她溫熱的脖頸。
再到扣住她的后腦。
還不可以,還不夠,不夠溫暖怎么過冬?可愈往主人的嘴巴里面擠,愈覺得永遠不能夠。他輕輕一捏主人的下顎,主人就敞開了任他索取,這樣才好,這樣才是慷慨的好主人呀。
盡情地享吻,松開黏膩的銀絲。
“主人……”他喃,“親不夠呢。”
說罷,又要俯首去親。
親到的卻是她的下巴。
李雙睫躲開了,與此同時她也醒了。躲開是下意識的舉動,她的眼中充斥著十足的戒備,卻在看見眼前金燦燦的卷發時,變成了縱容與無奈。鄭攬玉知道自己做了錯飯,很愧疚。
她清冽的眼中,紅血絲比清晨時少了些,卻仍然止不住的疲憊。她明明應該好好休息的,她難得睡一個好覺,他卻硬要把她親醒———他完全可以輕一點的,但他、他忍不住嘛。
“你怎么找到這里了?”
她閉了眼,揉著眉心。
“我想主人啦!辈挥勺灾魅鰦。
她沒說什么,往他肩頭靠了靠。
“我睡了多久?”她問。
“沒有很久,幾分鐘!
“說謊!崩铍p睫笑了笑,“我上次看黑板上,時鐘還是十二點,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哎呀主人……我們才睡了兩個小時的主人……”鄭攬玉太心疼她了,“你多休息一會兒吧!”
“是,很困。我正打算再休息一會兒,但我有一件事必須要問明白!崩铍p睫話鋒一轉,“我是怎么從座椅上睡到你的腿上呢?又是怎么把自己的嘴巴睡到你這只小狗的嘴巴上面呢?”
鄭攬玉狡辯:“我打了申請的……”
順著他的視線,她看向那張報告。
“你管這個叫報告啊?我看過了嗎?我同意了嗎?”她用力地刮他鼻子,“這屬于先斬后奏了,你知道嗎?”
“主人~”鄭攬玉被抓包本來就害羞,現在李雙睫還批評他搞一些聰明,小聰明啊,更是搞得他無地自容,把臉埋在她肩窩里嗷嗷亂叫。李雙睫也笑了起來,抬手揉他毛茸茸的發頂。
“是不是太想我了?”
“是!這些天你對我可冷淡了!”鄭攬玉可算找著苦頭訴說了,“每天不是學習就是學習,然后就是去醫院,你再不理理我,我就要悶死了!我要把自己悶死在你這個壞主人身上!”
他說罷,憋氣,一頭鉆進她的懷里。
“誒,誒!崩铍p睫被他鬧得想笑。
“好了。”她哄騙似的捧起他的臉,“這段時間我確實有點忙,一不小心疏忽了你,理解一下主人,好嗎?”
“我沒有要怪主人的意思……”鄭攬玉扭扭捏捏,“我就是……唔,就是說一下而已嘛,說一下也不行呀?”
“真沒有怪我的意思?”
“主人忙,我理解的!
“乖小狗!崩铍p睫暫時還不想從他身上下來,畢竟人坐著肯定是比椅子舒服的。但鄭攬玉一只腿讓她坐也不方便,她索性翻身跨坐在他身上。鄭攬玉扶著她的腰,表情不是很愉快。
“腿、腿好麻……”可憐的家伙。
“怎么?我不是只睡了幾分鐘嘛?”
唉,好話說不過三句,主人就是喜歡欺負他。鄭攬玉不是不高興,只是看她揶揄地微笑,他總是想咬一咬她那揚起的酒窩。主人近在眼前,此時不咬更待何時?鄭攬玉嗷嗚一口。
主人的臉頰肉。
嘬嘬嘬嘬嘬。
“不許再嘬!不然我賞你小巴掌!”
“我應該是餓了!甭斆鞯男」范媒o自己找借口,“我中午沒吃飯!我在等主人睡醒一起吃便當,等的有點餓了,才偷偷吃主人的小嘴巴的!”
“再餓也不能吃我的小嘴巴!崩铍p睫想到剛才被吻醒的感覺,身體里某種隱秘的欲望悄悄地復蘇了。她倏然變色,突然想起今天是她戒色的第三十天,明明都快滿一個月了,可……
就這樣被鄭攬玉毀了!
想到這里,李雙睫是真的生氣了,拽住鄭攬玉的衣領,一左一右兩巴掌。
“我要教訓你!”她滿臉的懊惱,“我明明都已經戒了,我都已經改了……你為什么還要來勾引我?!”
鄭攬玉被打得蒙了圈:
“戒、戒什么啊主人?”
“戒色!”她承認,“我在戒色!”
真造孽,她后悔得想給自己兩巴掌。
她做錯什么啦?她都跑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了,還是被鄭攬玉這纏人的小賤狗偷襲了!但轉念一想,破戒也好!也不錯!她早就不該自欺欺人了,她就應該做一個俗人、貪財好色……
尤其是好這小洋狗的色!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摁住鄭攬玉吻了起來,把這些日子壓抑的欲望,全部都發泄到他身上!她在他身上作惡,一邊惡狠狠地吻他,一邊把手伸進校服,順著硬邦邦的腹肌往上……
一把擰!
“嗚嗚嗚……”鄭攬玉痛極了。
吵死了!李雙睫用嘴唇去堵他。
她擰,她扯,她仍舊得不到發泄。她干脆把他的衣擺推上去,讓他自己老老實實抓著。她使著壞,潮紅著臉問為什么,為什么色癮偏偏找上她!偏偏折磨她一個人!
“不……不是……”鄭攬玉左手撩起衣物,右手蓋住自己的臉,他輕聲,“不是的主人,也折磨我……我……啊……想你的時候……想主人的時候……也會……嗯嗯……”
李雙睫倏然停住了。
她問:“……什么?”
第56章
自尉, 不是什么羞恥的話題,李雙睫又不是沒干過。但鄭攬玉,這可是鄭攬玉啊, 親個嘴就紅溫, 被咬兩口小咪咪就嗷嗷叫的家伙, 他真干過嗎?小洋人自尉起來是什么樣子呢?
她不咬他了, 興致盎然地問:
“說說,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鄭攬玉先是委屈巴巴地把校服放了下來,布料擦過的感覺,既疼又癢,讓他沙啞著嗓子, 討論這種事也讓他有點羞澀, “就是……之前半夜跟你打視頻的時候……我……我幻想……”
等等, 那是什么時候,李雙睫沒有印象, 依稀想起來是她和宋恩丞喝酒的那一夜, 她喝了不少, 接了他打過來的視頻電話。我們的鄭攬玉那時候還沒有愛上李雙睫, 只是存著和她做朋友的心思,可突如其來的幻想, 讓他意識到自己對主人的心思并非朋友的那般純潔。
那一夜他輾轉反側, 抱著被子翻來覆去, 感覺身上到處都點起火苗, 把整張床燒起來了!他的身體已然成年,心靈卻還有一段距離要走,要說一個青少年到成人的距離,有人用了很多年, 而我們的鄭攬玉只用了一晚。這一晚,他從愧疚羞澀、到逃避不得,最終接受。
這一晚,注定不同尋常的一晚。他渴望在夢里和主人翻云覆雨,可現實就是他無法入睡,睡著之后也什么都夢不到!那種得不到的感覺反而更抓心撓肝,因為幻想應該是潛意識的行為,也就是說他不費力氣就能完成。如今他得主動去想,這和被動之舉由又不太一樣。
在衛生間里,他注視著鏡中自己泛紅的眼尾,想象主人的手,或者唇,落在上面的感受。他主動地想起她,在日光出現時。明明已經熬過一整個苦難的夜,卻最終潰敗給了清晨。
太陽升起來了,鄭攬玉從衛生間到房間里。他苦苦地坐在床的中央,一半肩盛滿了陽光,另一半肩卻始終躲匿在黑暗里。他咬住嘴唇,心想究竟該不該,究竟這樣能否被被允許?
想著主人。
自我安慰。
to be or not to be
生存,還是死亡
that is the question
這是一個問題
是維護平穩的朋友關系的情感,還是墮入更深、更親密也更危險的愛情?愛情都是危險、不安穩的。在這之前,鄭攬玉沒有想過,不知道主人也可以是愛人,在這之后他卻了然。
主人可以是:
霸道地把住,輕聲在他耳邊詢問喜不喜歡。也可以是扣住他的肩頭,吮咬他喉結側邊的青筋。主人也可以在他耳邊喊他乖寶寶,溫柔地吮去他眼角的淚水,逼迫他釋放在她掌心。
嗯呃。
主人。
“……主人!”
情迷意亂到了頂峰,他慌亂地喊,至此再也無法欺瞞自己,因為不是別人而正是她。原來他已經喜歡她到了這個程度,他仰慕到要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付給她,即便是在幻想之中。他的手也不是他的了,不能擅作主張了,那是主人的手,是主人在操縱著他。
不,不要,不可以再弄了。含羞帶怯,嘴唇被咬出淡淡的血腥味,克制和放縱來回拉扯,最終全部落在鄭攬玉的掌心。他錯亂于自己的靈魂,他看到的不是□□,而是骯臟的欲望。
真可恥,真不堪……他怎么能做這種事呢?鄭攬玉拼命告訴自己,他不是淫放縱欲的人,他受到過良好的性教育,知道這就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女生和男生都可以擁有?墒恰墒恰是好羞愧,感覺像什么東西被剝落,像赤膚裸身站在陽光中,一切無所遁形。
他怎么可以幻想主人操他呢?
嗯,唔,還覺得,那么舒服。
所以,這才是那個早晨他向李雙睫道歉的根本原因。他還是有所隱瞞,只說了很小一部分,對自我安慰則閉口不談。如今他自亂陣腳說了出來,怎么辦?只能讓主人看笑話了。
李雙睫又問:“那是什么感覺?”
“那時候已經很困了,但很舒服!
鄭攬玉抿了抿唇,又問:“你呢?”
“我什么?”李雙睫愜意地抱著他。
“主人……也偷偷自尉嗎?”
“那不然呢?”她不假思索。
“還有,什么叫偷偷了?自尉就是自尉,還用遮遮掩掩的?說的和很見不得人一樣!”只是,她似乎忘記什么時候第一次了,只記得學習煩悶或者感覺來了,比較有幾率做手藝活兒。
“你也不用感到羞愧。”李雙睫說,“雖說男生不比女生,男生要更注重名譽、貞潔、檢點,但性沖動乃人之常情,誰會都有,自己的身體自己做主,只要別把家伙事兒弄壞了就好!
“主人放心!”鄭攬玉立刻擔保。
“我的家伙事兒非常壞不了的!”
“真的?”她壞笑著抬起手。
“吃一吃小巴掌也壞不了?”
“這……”鄭攬玉有點犯難了,他只知道他的家伙事兒非常有活力,特別是遇見主人的時候,但吃小巴掌嘛……會不會太痛呀?小巴掌扇到臉上都疼,扇到家伙事兒上會疼暈過去吧。
“那應該很壞了!彼蓱z巴巴。
順著他的視線,李雙睫低頭,隨他一起看向它。布料被撐得輪廓分明,明明是被遮擋的,卻給人無所遁形的感覺。鄭攬玉實在不愿意承認,主人的目光,似乎……有點太好色了。
李雙睫吞咽了一口唾沫。
她是突然想起來:
她沒見識過洋貨。
雖然之前說過洋屌也沒什么值得吹捧的,但鄭攬玉可是她的同學啊,同學可是你最親最近的人!怎么能不見識見識呢?再說了,小洋男人這渾身上下都是白白嫩嫩粉粉的,想必,就連那里也不例外吧。這對嗎?你一個普通臣民,居然在褲兜子里藏這種九九成稀罕物!
你應該上供給天子才對。
這么想著,李雙睫讓他別廢話,趕緊掏出來看看。這可把鄭攬玉嚇一跳,這可是學校啊!他開始阻撓她扒他褲子的魔爪:“別別,主人,饒了我吧,我們還是……還是學生呢……”
“你是學生?”李雙睫冷笑一聲,“我還是皇帝呢!廢話少說,是好是壞,我一試便知———”
下一秒,兩人同時噤聲。
李雙睫沒想著這么直接。
但打斗時她的手確實誤碰了。鄭攬玉嚇得臉都白了,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只知道再這么下去會有壞事發生:這不是可以隨便讓人碰的東西,他要留給未來老婆的!
“你……你……”
鄭攬玉難過極了。
“我怎么了?你自己不也是這樣玩的嗎?”她抬眼,卻看到鄭攬玉以一種近乎絕望的姿態看著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她問。鄭攬玉不說話,只是一味地掉眼淚,他抬手去擦,眼淚越掉越多,最后變成小小的河流。
“嘿!”李雙睫立刻松開,“好了好了,我不碰了!……你怎么膽子這么?碰一下也不行?”
“媽咪告訴我……不要隨便讓別人碰……再親的人也不行!”鄭攬玉抽抽噎噎,“你還亂玩我,嗚嗚嗚……”
“我是別人嗎?”李雙睫詫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是困糊涂了是吧?我可是你最親最近的主人啊!”
“主人也不行!主人又不是老婆!”鄭攬玉始終堅守底線,“我是一只檢點的狗,我的那里只讓老婆摸……”
李雙睫既好氣又好笑,而鄭攬玉哭哭啼啼的,說堅決反對婚前性行為。李雙睫說別裝了,你的小嘴都被我給親爛了,小豆豆都被我咬得紅翹翹的,你自己看,摟起衣服看個仔細,是不是還是腫的?你渾身上下都被我玩爛了,你自尉的時候都想著我,你不讓我摸讓誰摸?
“要先結婚的……”他連連搖頭。
李雙睫吼:“還沒到法定年齡!”
“那、那就不能玩我……”
“可我現在就要玩到你!”
“嗚嗚嗚……主人真壞……”
“好了好了!一天到晚哭哭哭!咱們班的福氣都被你哭沒了!”李雙睫沒好氣地為他抹眼淚,“我就是要玩到你,這一點沒得商量!但是你也可以想個辦法讓自己心甘情愿地被我玩!”
鄭攬玉啜著淚思索了片刻,最后低下頭,抿住櫻紅的薄唇,小心翼翼地說:“可以我來嗎?”
“什么意思?”李雙睫立刻變如臉,“演都不演了是吧?自己爽就讓我在一邊看著,死賤貨!”
“嗚嗚……不要罵我……”鄭攬玉一邊哭一邊解釋,“我還沒說完呢……你把你的手給我……”
李雙睫問:“左手右手?”
“都可以……就右手吧!
李雙睫伸出右手,鄭攬玉用她的手裹住自己的。李雙睫的手雖然比起同性要大一些,比起鄭攬玉確實是小一些,但覆蓋著指骨也是沒問題的。這是一個握勢,李雙睫很快就明白了他想要做的。完成了這些,他輕輕地釋出一口氣,說:“可以這樣玩,但只能玩幾下哦……”
“還幾下?”李雙睫說,“你的鑲金戴銀了是吧?”嘴上這樣說著,卻就著他的手玩弄了起來。隔著一層布料,又隔著他的手,她不太能看到它的反應,因此只能去觀察鄭攬玉的反應。
鄭攬玉緊緊咬住下唇,害羞緊張更甚,他嘗不出什么滋味兒。李雙睫上手快極了,很快就找到讓青澀少年舒適的頻率。鄭攬玉見她十分用心,只好把臉埋在她的肩上,一聲不吭。
“怎么不叫?”李雙睫很疑惑。
“我自己弄的時候也沒有叫啊。”
“那怎么也不喘?”
“還沒到那個時候。”
“什么時候才到那個時候?”李雙睫有些不耐煩了,“你給我叫!快叫!要像我扇你那樣叫!”
“我不會那樣叫!编崝堄裎鼧O了,“舒服……舒服也不是那種叫法……不是嗷嗷叫的……”
“那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叫!我恨你像個石頭一樣!我摸你,可一點聲響也聽不到!”李雙睫頓覺索然,鄭攬玉連忙握住,這會換成他把著她。他才剛有一點感覺呢,僅憑下意識就作出挽留。
“這樣……”他小聲地,“主人……主人真心急呀……嗯……呃……這樣……才好一點……”
喘得真好聽,這才叫喘。李雙睫就著他的喘息玩了一會兒,直到覺得玩累了,老天,這可比扇巴掌累人!好在鄭攬玉也有點自持不住了,直到再這樣下去保準出事。
“可、可以了……”
他捏住她的手腕。
“是我玩你爽,還是你自己玩爽?”
“唔……”不想撒謊,“我自己!
李雙睫果然勃然大怒了:“賤狗!你是意思我手上功夫不到家嗎?你個淫爛的裝貨!以后禁止自己玩自己!”
“嗚嗚嗚……我不是這個意思……主人玩我雖然很爽……但是……但是沒有那個出來,所以還是……”不夠。
我們實干的李班長立刻擼起袖子:“你等著!你給我等著!我今天非得讓你那個出來!不然我就不姓李!”
“下次吧……下次吧……”鄭攬玉瞅準空檔,把她從自己身上放了下來。主人像是一塊燙手的山芋,他現在還感覺被她觸摸過的在發燙。
她手上因運動而生的繭,薄薄的,極富生命力。生在掌根的位置,可以想象她用這只手忙碌,柔中帶韌地脅迫,可以想象他敏感的、被輕輕或重重地磨過、碾過。
他一定會受不了,一定會哭的,哭得渾身發軟,卻還是忍不住遞。他一定會喘的,喘得像不知羞恥的狗,卻還要主人快一點,再快一點,直到徹底被弄得慘兮兮。
她要是不盡興,一定還會生氣的,扇他巴掌,說他是賤狗。鄭攬玉不要當賤狗,他要當主人最愛的小寶狗。他就會一邊泄一邊要主人叫他寶寶。主人如果不叫,他就一直舔主人的嘴,直到她愿意叫他。
小寶寶。
寶寶狗。
光是想想,鄭攬玉就感覺渾身顫抖,想到的厲害。他立刻轉過身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現在怎么變成一只小變態狗了?真是被主人調壞了,這可不好,小狗不可以心思那么齷齪!
李雙睫卻把消遣和正事分得很清楚,和美麗的洋狗胡鬧了快一個小時,她也精神了不少。借著這勁頭把便當吃了,立刻投身于學業。鄭攬玉平復了心情,看了一會兒她的錯題本。
說實話,他看不太懂,很多題都只是草草寫了條件,是什么,求什么,怎么解,有的甚至步驟都寥寥幾筆。這是一份只有李雙睫自己才看得懂的錯題本,原來學神是這樣復習的。
“看又看不懂!崩铍p睫欲望下頭,嘴巴也重回毒辣,“小爺們嘎嘎的,長一張漂亮臉蛋有什么用?學習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整天不務正業,不想著提升分數,擼管倒是非常有本事!”
鄭攬玉說:“主人你剛才不是這么說的!你剛才玩我玩的多開心,玩完了就開始擺臉色……你把我的嘴都親癢了,把我的小咪咪都咬腫了,把我的那個……那個都玩的要那個了……”
“那又如何?”李雙睫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床上和床下,是兩碼事,還有,以后你不許自己玩自己!”
“為、為什么呀?”
“玩壞了怎么辦?”
“我不會……”鄭攬玉還欲辯解。
“好了!”李雙睫起身收拾書本。
“既然碰了你,我就會對你負責,同時你也是我的男人了!”她抱起書,指著他的胸口道,“以后你的家伙事兒也歸我管,我讓你碰你才能碰,我不讓你碰,耶穌來了你都不能碰!”
“上廁所也不能碰?”
“……上廁所可以。”
“那洗澡呢?”
“那不廢話!”
“除了上廁所,除了洗澡,實在想了你也得給我打報告!鑒于你之前有意隱瞞自擼史,以后每周我都要檢查一次!現在趕緊回班,周麗馬上就要開班會了,發現我們倆不在怎么辦 ?”
“唔,我就說主人在給我檢查……”
李雙睫差點揍他:“不許這么說!”
“好吧,那我說主人在和我自習!
“也不能這么說,這不是逃課嗎?”
“啊!”鄭攬玉恍然大悟,“我說我們不小心在學校里走丟了,結果被小教室好心收留了一個下午!”
李雙睫點頭:“孺狗可教也!
等兩人趕到班門口,卻撞見了一頭霧水的周麗。班上的情況太特殊,以至于她已經來不及深究李雙睫和鄭攬玉為什么逃課了。她像見了鬼一樣看著李雙睫,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問:“怎么了,我的小麗麗?”
周麗不語,只是示意她看教室里。
只見班上的電子白板放著悲戚哀傷的歌曲,班上的同學一個個都將校服反穿在身上,白色內膽十分晃目,形成披麻戴孝之感。趙澤頭戴白毛巾,站在講臺上,抹去了不存在的眼淚。
李雙睫扭頭,看到黑板上的題字:
【我們的班長:李雙睫追思會!
第57章
趙澤說:“在這個不平凡的日子, 我們懷著無比悲痛的心情,來參加李雙睫班長的追思會。我們一齊懷念李班長,因為她在十一班的日子是光輝的, 更是豐功偉績、含辛茹苦的。”
“我們親愛的、敬愛的、可愛的李班長, 時刻閃爍著智慧、卓爾不凡的光輝。如今, 她雖然從我們班離開, 但她的精神卻如日出的第一抹曙光, 永恒照耀在我們每一位同學的心間!”
“在她任職期間,我們遵從她的每一道指令,而在她離開之后,我, 趙澤, 仍然肩負起管理班級的責任。借著這次追思會, 我也將宣布一件事:從今往后,由我, 重任班長一職!
一時間, 班上只剩低泣聲。
“喂!”李雙睫大力地敲門。
“我還沒死呢?這是作甚?”
趙澤說:“李雙睫, 你什么也不用講了, 我們已經知道你和鄭攬玉即將保送清北,你就安心的去吧!去赴你的遠大前程吧!不要因為我們拖累了步伐!我會替你守護好這片凈土的!”
其余同學也忍著悲痛:“班長, 即便你已經保送了, 但在我們眼里你仍然是最好的班長!我們不會忘記你的!我們不會忘記你的巴掌、殷勤教誨, 你的每一句話我們都會銘記于心!”
“不對呀!”鄭攬玉插入同學之中解釋, “班長和我都放棄了這次保送名額,我們誰也不會離開十一班的!”
“什么?”唐歆問,“你們不走?”
李雙睫:“我什么時候說過要走?”
“可是,你, 鄭攬玉,還有裴初原,你們三個不是都拿到保送名額了嗎?這件事在全校范圍內都傳遍了!”
“嘿,傳得這么快啊!”李雙睫挑眉,“不過你們開追思會的速度也是夠快啊!”她瞥向惴惴不安的趙澤,“怎么,我走了你很激動?哦不,是積極啊,這么快就想著篡我位了?”
趙澤:“睫帝我再也不敢了……”
“那還不趕緊從講臺上滾下來!”
把趙澤像過街老鼠一樣捻下了講臺,李雙睫又蹙起眉,輕咳了一聲。其余人還沒反應過來,鄭攬玉已經快步上前,關停了這奇葩的悼念曲,再擦掉黑板上那可笑的【李雙睫追思會】。
不錯,很有眼力見。
等懂事的副班長把講臺清理干凈,她才信步閑庭地走上去。同學們仍在竊竊私語,她指骨在桌面敲兩下,示意大家肅靜:“臨近期末,大家學習之余放松和八卦一下,我都能理解!
“但我也要在此澄清,我李雙睫,從來沒接受過所謂的保送名額,也不會在明年的六月份之前,提前離校。”
她側過身,看向【我們的班長】這五個字,嘴角勾起笑容:“你們對我的不舍,我已經收到了,很高興你們為我流的眼淚!庇仲咳徽,“但是很抱歉,你們目前還沒能擺脫我!
“我仍然是十一班的班長,仍然要監督你們的學業,歸正你們的失格!
“……當然!彼D了頓。
“誰有異議,就提出來!
“我!”肖池西突然舉起手。
李雙睫順而看向他:“說!
“這追思會開的我想上廁所……”
“去去去!”她扶額,又是擺手。
趙澤這家伙,開了兩節課的追思會,浪費大家的復習時間不說,開到最后還給自己升職!周麗自然是批評了他一頓,又趁著班會,把期末考試之后的寒假安排說了:要補半個月的課。
“啊……”班上頓時哀嚎遍野。
“不推薦補課……推薦放假!”
鄭攬玉身處一片悲傷的海洋中,心里卻升起一塊小小的陸地。陸地上有一只小狗蹦蹦噠噠,心說太好啦,只要多上一天課就可以多見到主人一天,他多希望上課!希望周末也要上課!
但不能說,說了肯定要被別人翻白眼了,畢竟哪有學生希望天天上課呢?鄭攬玉就在心里呀,偷偷的說,說我的好主人,喜歡喜歡喜歡你,喜歡上學因為喜歡你,喜歡全世界也因為:
我喜歡你!
毫不疑問他太高興了,他現在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兒!鄭攬玉嘴角都壓不下來,身后小尾巴搖得螺旋槳一樣歡快。李雙睫看到了,她想也知道是為什么,這小傻狗,什么也藏不!
饒是如此,仍要裝傻充愣逗一逗他:
“多上半個月的學這么讓你開心?”
鄭攬玉:“我就是特別特別開心!”
身后兩女生異口同聲:“這怪咖!”
周麗講完了,就該李雙睫上場動員了?记皠訂T這活兒她不擅長,擅長的肯定是班級的靈魂人物,這個人要能服眾,有煽動力,硬件是自己成績就要拔尖,除了李雙睫還有別人?
李雙睫重新站上講臺,緩緩地攤平了手掌,鄭攬玉作為賢內助立刻遞上粉筆。只見,主人用那只剛剛同他歡愛過的右手,捏住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蒼勁遒道的———考前動員大會。
“在這里,我想先不說期末考試。”
她轉過身,雙手撐在黑板上,以平靜而不失沉重的語氣說,“我想和在座各位聊一聊,一年前的這時候,高一上學期的期末前,我們在做什么?”
鄭攬玉不明白其中的由來,其余同學卻是再清楚不過。高一上學期,也就是趙澤統領下的十一班,那時班級的管理層本身就混亂,外加剛分科,大多數人還沒找到提分的方法,于是學習之風異常衰敗。最差的一次,也就是期末,十一班考得史無前例的差。
年級倒數第一。
這不光讓班上每一位同學臉上無光,更是丟盡了任課老師們的顏面。最尷尬的當屬周麗,這是她作為班主任帶的第一個班,沒有經驗,也不懂如何管理,開會時被張主任狠批一頓。
當然了,開會批評是表面的,私底下,張主任還專門去了十一班一趟,本想勸學。然而他巡視一圈,卻見前排學習的寥寥無幾,而后排一大堆睡覺或開小差的,空位上不知道是逃課還是去干嘛,環境是又臟又亂又臭,真不知道在這種地方怎么學的下去。
差班年年有,除了十一班還能數出幾個,但憑良心講,若不是摯友的女兒李雙睫也在這個班,他還真不想管。
可他私底下問李雙睫要不要換個好班,想給她換到當時成績最好的理科九班,李雙睫也是這樣義正嚴辭地拒絕了。她說不要,張國棟問為什么。
李雙睫卻倔強地不肯說。
“還是想當班長?”他從李爸爸那兒得知了她競選失敗的事,委婉地道,“換個班,叔叔可以給你想辦法!
“五張贊成票!彼f。
張國棟:“……什么?”
“當時競選班長,有五個人給我投了贊成票!崩铍p睫認真地看向他,“雖然投票是匿名的,我并不知道這五個人是誰,但我知道他們現在正坐在這個班上,指望有人做些什么。”
他不理解:“就為了五張票?”
“是那五張票背后的五個人!
左看右看,他把小侄女拉到辦公室,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在意那五個人做什么?老實和你說,一個班的成績越差,老師越不可能對這個班上心,因為回報不大。老師們都想拿獎金,都想帶學霸,都想自己的名聲好聽,誰愿意帶一個爛苗子扎堆的班吶?”
她搖頭:“十一班沒有那么不堪。”
張國棟明白了:“反正你不換班?”
“對,我不換班。”
當時,關于李雙睫會換班,張國棟提前給周麗提了醒,卻沒想到李雙睫沒換成,或者說,她堅持留班的結果。
周麗當時只覺得這孩子確實還講點班級義氣,卻不知后來又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怎么概括她這個事事都得力的好班長呢?如果只能用一件事舉例:
應該是第二次班級大選的前一天,準確的說,是前一天的傍晚。周麗準備收拾東西下班了,卻看見辦公室門口站著一人,是李雙睫。她靠在門口,很明確的,這孩子有話想和她說。
“怎么啦?”周麗停下收拾的動作。
“老師,我想讓你明天給我投票!
班主任在班級大選中也享有投票權,一票算作學生的三票,只是她沒想到李雙睫這么直截了當地要求,倒是很符合這個要強的孩子的風格。她理了理衣領:“好吧,你說說看理由!
我的成績很好,我會為班級做事的,如果你選我的話,我會做的很好……她以為李雙睫會說這些,但她沒有。
這個孩子拿起她桌上的成績表:
“上學期,我們班是倒數第一!
她舉起紙面,周麗看到上面有自己做的標記,是一些她覺得能談一談心、拉回正軌的同學,還有一些別的,是從其他任課老師那里打聽到的班級學習情況。李雙睫也細致地看了一遍。
“半個學期!彼f。
“你給我半個學期!
“半個學期之后,我會讓我們班脫離倒數的行列!彼畔卤韱,“再給我半個學期,我會讓我們班排進年級前十。再給我一個學期,高二上結束,我還你一個年級前五的好班!
笨拙的人舉薦自己。
聰明的人尋求共贏。
當然,周麗并沒有把她夸下的?诋斠换厥。雖然這個孩子是很會讀書,并且有讓人信服的口氣,或許還有本領,但她喜歡她只因為她是這樣一個愿意為班級做事的好孩子,光是這一點,就比現任班長趙澤要好許多。
她微笑著,說她口氣不。
“……那我們就試試看吧!
這一試就試到如今。
“從昔日年級倒數第一到擺脫倒數,我們花了半個學期!”李雙睫還在講臺上憤慨激昂地回憶,“從籍籍無名到躋身年級前十,打敗了年級一半的班級,我們也用了半個學期!大家還記得當初張國棟是怎么說的嗎?他說我們這樣的班怎么學的下去?他說我們班的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出息!”
“這個瞎了眼的!”有人氣得大罵。
“對!老虎不發貓當我們病威!”
“大家還記得當初其他班是怎么嘲笑我們的嗎?還記得每次月考后,那些班主任是怎么對我們翻白眼的嗎?”
“爹的!真是狗仗成績勢。
“現在他們全部都得跪下!”
“可就在上一次考試!對,就是聯考,告訴他們,我們班考得怎么樣?我們的排名是多少?”她指向唐歆。
“年級第六。 碧旗б慌淖雷,站起來,狠狠抹了把淚,“告訴俺娘,俺們不是孬種!俺們不是孬種!”
“俺們不是孬兵!是好兵!”
“俺們十一連就是最牛的!”
“十一班如今這么風光,友班肯定也不甘示弱。世界上最刻骨銘心的仇恨就是友班,我覺得擁有這樣的友班,是我們班最大的榮幸。最懂你的人是友班,最愛你的人肯定也是友班!
“當然,年級排名不是越高越好。”她再次背過身,在黑板上龍飛鳳舞。
【年級前五】
“能不能做到?!”
“能!!”
“能不能干翻友班?!”
“能!!能!能!”
周麗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切,從來沒覺得班上的人能喊得這么齊,比早讀還要齊。她去看身邊的副班長,卻見這個少年完全被迷住了,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李雙睫,眼中涌動著燦爛的金光。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就會沖上去把她舉起來,繞著全班跑上三天三夜。
這太奇怪了,周麗還希望這兩人在早戀呢,而不是這么恐怖的崇拜之情。
只見下一秒,鄭攬玉一個箭步來到講臺上,把李雙睫搬上講臺,然后圍著她轉起圈來。更多人加入這個行列。
“我們的目標是?”李雙睫問。
“追隨班長!干翻全年級!!”
只有鄭攬玉一個人汪汪叫:
“愛主人愛主人愛愛愛!”
他的愛很快被“干翻全年級”壓過。
全都亂了套了,周麗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不過動員的目的算是大獲成功。
她心想自己這班主任做得還沒有李雙睫成功。這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卻有如此大的能量、強悍的號召力。
若是今后步入社會呢?
真難以想象她的前途。
班上鬧成一鍋粥,同學們都嗨翻了天,周麗無奈地笑著,走出班門,輕手把門關嚴實了。她看到還有一個女生站在班外,靜靜聆聽著這一切。
文靜美麗的少女,眼角微微泛著紅。
周麗問:“你家里做好決定了嗎?”
夏雅輕輕地搖了搖頭:
“是我自己做好了決定!
這一天,要離開班級的不是李雙睫和鄭攬玉,另有其人。周麗不太方便問夏雅轉校的原因,她家里情況太特殊,應該是長輩職務的變動。夏雅的行事作風也的確比同齡人成熟許多。
也有跡可循。
“這份表單給您。”夏雅接過身邊秘書的文件遞交給周麗。這份檔案需要立刻歸到檔案處,她不敢耽誤,立刻去忙了。夏雅平靜地佇在喧囂之外,至此,一切都和她再無任何關系。
秘書問:“要進去收拾東西嗎?”
“不用,過完年再離開吧,老人家也會高興一些。”她的話語停頓片刻,“我也想和……好好的告個別!
隱去賓語,便知道這是不能打聽的人。秘書微微一笑,說沒問題。夏雅攏住身上漆黑的風衣,走到樓道口,殘酷的風刮過雪白秀麗的面頰。眉眼中隱隱哀愁,又鐸一層慶幸的喜悅。
她竟然毅然決然地堅守在這里。
也不錯,這才是她愛的李雙睫。
她的李雙睫。
第58章
沒有人知道夏雅即將要離開的事實。她確實很沉默, 當她不說話的時候,鮮少有人會注意到她。李雙睫在歡呼聲中,瞥見夏雅的座位上空無一人。
她的目光略微停頓, 不做他想。
她的確沒辦法兼顧到每個人。
她要忙的事, 實在是太多了。
班會課后, 她把所有的學習小組組長留下來, 交流了最近組內的學習情況。鄭副班在一旁認真細致地記錄會議內容, 把重點幫扶對象一一圈定。
他如今已是一個合格的聯絡員了。
小洋人電話手表。
嘀嘀嘀嘀嘀嘀。
他就這樣“嘀嘀”地把電報送到辦公室,正好撞見裴初原從教務處出來,手上拿著一沓卷子。狹路相逢勇者勝,鄭攬玉戒備地瞪著他, 裴初原卻率先開口:“李雙睫還在班上嗎?”
“和你有什么關系?”鄭攬玉說。
“復習卷!彼麚P起手上的試卷。
“給我, 幫你轉交。”鄭攬玉伸手。
裴初原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用!
他追上來, “你!你少這副嘴臉!”
“我什么嘴臉?”裴初原目不斜視。
“一副要死死纏著李雙睫的嘴臉!”鄭攬玉叫囂著,“我們家主人可是很忙的, 沒空搭理你這只學術狐貍!”
“是么?”裴初原懶得和他計較。這種蠢得掛相的男人, 李雙睫身邊竟然還有兩個:一個是他鄭攬玉, 另一個是宋恩丞, 充其量就是個沒讀過書的粗人。這兩個人蠢的可以進博物館。
鄭攬玉見好說歹說不管用,氣得也夠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炫耀似的拉開了校服衣領。你看這是什么?他歪著腦袋, 讓對方看清他胸膛的咬痕。
衣領拉得低。
那晃眼的一抹紅。
裴初原的臉色倏然變了。
“你別一天到晚把歪心思打到主人身上!她早就和我好上了, 她還答應要對我負責哩!我們已經訂婚了!”鄭攬玉沾沾自喜,“主人說她不碰我是因為我小,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什么?不安的潮水涌向裴初原想來堅固的心,他貼著褲縫的手顫了顫。自從宋恩丞一事, 李雙睫確實和他保持了一些距離,但他以為那是暫時的。
眼下,卻有別的狐貍精勾引得手了。
讓他承認他不如鄭攬玉,是怎么都不可能的,裴初原尚且驕傲的性子不允許!將平靜無恙的表象維持到底,兩人并肩走到十一班,鄭攬玉先進門,他突然很想把鄭攬玉夾死在門縫里!
這個賤貨這個賤貨這個賤貨。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裴初原的臉色實在太陰沉了,鄭攬玉這個蠢萌的家伙仍未察覺,李雙睫卻敏銳地觀察到了。她接過卷子,問他怎么了。裴初原不好回答。怎么了?
她要結婚了。
怎么也不和他說一聲?
是怕他故意去砸場子嗎?
他不會的。即便他再愛她,也要顧及一個大女人的顏面,不可以當眾讓她難堪。只是,私底下他仍然要質問她,鄭攬玉算什么,我又算你的什么?難道我就要當見不得人的情人?
另一道靈魂深處的聲音卻在嘲弄他:
即便這樣,你也甘之如飴,不是嗎?
男小三男小三,他那么恨男小三,最終他自己卻成了男小三。是裴初原自己不夠努力嗎?他每天都花費時間保養睪芄,粉嫩嫩亮堂堂的,為的就是新婚夜洞房那一夜大放異彩,李雙睫若是熄了燈來親近他,保準揉眼:“怎么有兩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
可惡!可惡!一想到新婚夜上她床的是鄭攬玉,而他只能揣著夜明珠在門縫外,他就氣得要一刀捅死鄭攬玉。
最好是拿這個洋畜生的血來溫溫床,讓他和李雙睫能舒舒服服的洞房!
這么想著,他勾起唇角,邪佞而無聲地笑。李雙睫以為他學得精神分裂了———這家伙早上不還是挺正常的嗎?
從他手上拿過被捏得皺巴巴的卷子,李雙睫蹙眉,只好用書本壓一會兒。
“裴初原又怎么了?”她問鄭攬玉。
他說:“我告訴他我要訂婚的事!”
“誰要訂婚?”
“我啊!
“你要和誰訂婚?”
“當然是主人你。
“你要和我做什么?”
“和主人訂婚!”
“……”李雙睫無話可說。
難怪了,瞧裴黛玉一副似喜似悲的樣子,仿佛中了癔癥。他竟然拿起自己那份卷子,一縷一縷的撕碎,低頭找地方葬,過了會兒又滿身摸打火機,最后干脆把這些紙片都天女散花,然后坐在教室中央,撐著下巴癡癡笑,仿佛冷宮里深居多年而發瘋的妃子。
鄭攬玉還不明所以,他畢竟不懂得這些典故。李雙睫卻是知道的,因為她的爸爸就是這么一個奇葩的怨夫。這是遺傳了誰啊,裴初原該不會是她爸的私生子吧?她趕緊把他拎了起來。
啪啪兩巴掌讓他冷靜。
“給我把垃圾打掃了!”
裴初原清醒過來,望著滿地的碎紙屑,不明白自己剛才做了什么。他仿佛情死鬼上了身。李雙睫把掃把甩給他,看他實在魂不守舍,偷偷拍了拍他的手,意思是待會兒再給他解釋。
鄭攬玉沒看到,還以為自己打贏了勝仗,樂顛顛地觀賞撕了卷子的裴初原。誰料下一秒,李雙睫便把自己的試卷遞給鄭攬玉,讓他趁著辦公室的老師沒走,趕緊再去打印一份卷子。
鄭攬玉不情不愿地接過:“憑什么呀?他撕了卷子為什么要我去打印?我才不想他和主人共處一室呢……”
“他就是這種人,你難道不知道?你好意思說,要不是你說那樣的話,他能撒癔癥嗎?……還不快去?!”
眼見鄭攬玉撅著嘴,哼哼唧唧地離開,她才心煩意亂地揉了揉眉心。說老實話,處理內宅事并非她擅長的。
他們都喜歡她,但就不能私底下協調好么?為什么非得把麻煩扔給她呢?
該找一個能管家的……對,找個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還神通廣大管得了內宅的,可,誰呢?目前她身邊的三條狗都還缺點味道。原本她最看好裴初原,畢竟他心思最細膩成熟。
看著裴初原認真地掃地,就連桌縫的灰塵都打掃了一番,還真是一個賢惠的。李雙睫微微嘆息,奪過他手中的笤帚,放在一邊,拿了把椅子坐下。
“來陪我說會兒話,會長先生。”
裴初原悶悶地走過去,李雙睫拍拍大腿,他不解其意。她也懶得廢話,大手一摟他纖細的腰肢,把他摁在她的腿上。裴初原假模假樣地掙扎了一番,最后,滿是嬌嗔地瞪了她一眼。
想起去李雙睫家那天同李父的探討,裴初原提醒自己應該內斂、羞澀,不能李雙睫對他好一點,他就不知廉恥、淫重下流地對她搖尾巴。于是他輕輕推拒她,埋怨道:“你干嘛呀,羞死人了!”
李雙睫果然十分吃這一套。都說男人再清高也得把握一個分寸,進了就有點不識抬舉,退了又顯得沒有情調,裴初原就把握得很好,這欲拒還迎的小姿態,真真是叫她喜歡的不得了。
“怎么?”她霸道地把他往懷里揉,“摸都摸過了,親都親過了,你一個小屌仔,還在這里立什么牌坊?”
說到這個他就生氣,含羞帶憤的:“是,摸都摸過了,親都親過了,你這個賊人,竟然讓我上你家做!”
李雙睫慌了神,連忙抱緊了他:“小美人莫惱,我何時說過讓你做小呢?你可是全景城聞名的大家閨秀。
“你還要提,你還要說?”裴初原在她的耳邊吐氣如蘭,“你給那洋佬許下明媒正娶,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了?早知你是如此薄情寡義之人,當時就不該……就不該被你強要了去……”
“倒也沒有強要吧……”這可冤枉了李雙睫,她細細思索一番,“咱倆做得最過的,不也是親一下小嘴嗎?”
“你的意思是要都不要我了?!”
“好了,好了!崩铍p睫趕緊哄。
“我不會贅他進門的!
他瞧著她:“當真么?”
“當然啦!崩铍p睫心想,雖然小洋人如今頗得圣眷,但贅男人肯定還要看家人的意見,爸爸是堅決的裴黨,而李希呢,雖說挺喜歡鄭攬玉,畢竟比不上家生子,她還是更傾向于從小伴著女兒長大的宋恩丞,且職業上,她也更傾向于自己信賴的得意門生。
所以,如果她真要迎娶鄭攬玉進門,阻力也不小。當然也不一定輪得上裴初原了,宋恩丞早就和她定下娃娃親,要贅也是先贅他回家。只不過,中華狐貍和美國狗又該何去何從呢?
難道真讓他們沒名沒份地跟著她嗎?現在是還小,可以蒙混蒙混過關,可是以后呢?鄭攬玉的母親安緹娜倒是十分好說話的,可裴初原的母親呢?
傳聞那可是一位不容小覷的大人物。
算了,生前哪管身后事?還是先憐惜憐惜眼前的美人吧。李雙睫端起裴初原那張小雋臉,山盟海誓都到了嘴邊。正思索著是先說還是先吻下去,卻聽到班外的腳步聲,只好將他放下,又倉促地吻他的嘴角:“乖啦,最近有點忙,忙完了再來撫慰你。”
裴初原不依不饒地回吻了她:
“哼,你可要好好撫慰奴家!”
可結果就是,直到期末考試之后,李雙睫也沒來得及好好撫慰我們的裴嬌娘。補課要緊,又趕上宋恩丞出院,李雙睫可有一陣子忙的。好在期末考的成績很理想,她照常是年級第一。
另一個喜訊:十一班考進了年級前五。雖說只超年級第六1.5分,但也是重大進步,值得表揚。李雙睫也成功向周麗兌現了諾言,現在的十一班可是名副其實的好班,不僅學習成績拔尖,班級榮譽也不少。盡管大多數人一提到十一班,想起的還是李雙睫。
哦,如今也多了一個鄭攬玉。我們的小洋人,如今可是憑借其溫馴可愛的性格大受歡迎,尤其受男生歡迎,尤其受趙澤這款運動型男歡迎。
期末結束,他又天天拉鄭攬玉打球,美其名曰放松一下,實則是借著鄭攬玉的勢頭四處征戰。都說人不能太張狂,這不,他們很快就踢到鋼板了。
“和十一班切磋?”宋恩丞問。
“對啊,十一班那個趙澤約的!
男生們竊竊私語:“所以打不打?”
“天天補課都累死了,打什么?”
“再說了,果凍叔叔能讓我們打嗎?上次他可是一次性沒收了兩個籃球、三個足球和四副羽毛球拍呢!”
“但是很爽啊,可以和鄭攬玉打誒,他和趙澤確實有兩把刷子。而且,上次和十一班打比賽不也挺開心嘛?”
“話說李雙睫打不打啊,她要是打,真得掂量掂量了,她、鄭攬玉,再加個趙澤。而且宋恩丞才剛康復……”
討論半天沒結果,于是,眾男生紛紛看向主心骨:“宋哥,這怎么說?”
宋恩丞:“他們約咱們,打不打?”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啊,雖說十六班和十一班關系不差,但打輸了對面不一定沒有怨氣。而且宋恩丞和李雙睫作為兩班的靈魂人物,如果都要上場的話……
再加個鄭攬玉,那不就很微妙嗎?
“算了吧,約球事小,傷情分可就事大了,咱不能毀了宋哥的幸福啊!”
“誒,這話可不一定對。”另一個人說,“說不定李雙睫看到咱們宋哥這么威武,萌生出了那什么之情……”
幾人擠眉弄眼地笑了笑。
宋恩丞依舊重復了一遍。
“十一班約咱們班,打不打?”
下一秒,他毅然點頭:“打!”
“老張頭不讓我們打,我們打不打?”他攥拳,“打,死都得打!”
有人不安地問:“被抓到怎么辦?果凍一陣妖風就把人卷到政教處了!”
“不可能卷到政教處!彼味髫┓治,“他連嚴重警告都不是,只是警告你同學不能再打了。你這不是嚴重違紀,這都是有等級的。再說他怎么會一直盯我們?球場上那么多人!
“有道理啊!
“那要是真被抓到了怎么辦?”
宋恩丞沉思片刻:“繼續打!”
“還打。俊北娙碎L大了嘴。
“那、直接沒收球怎么辦?”
“你就這樣把球捂著!彼味髫┍硌莩鲆粋傻乎乎、尷尬且狡黠的笑容。
“你們就這樣看著小果凍!
“那第三次被抓到怎么辦?”
宋恩丞舉起雙手:“求饒!
而此刻的十一班。
“打!死都得打!”趙澤捶胸頓足,可面對一個天子般威嚴的李雙睫,這場景就顯得相當滑稽了?蠢铍p睫完全不為所動,他繼續加大力度拱火,“十六班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了!”
“說說,怎么欺負到咱們班頭上來了?”李雙睫懶散地應付他,目光卻是掃過一旁的鄭攬玉。小家伙不如往常那般,而是低垂著毛茸茸的腦袋,有些忐忑、又有些希冀地偷偷瞥他。
愛玩嘛,金毛本來就是精力過分旺盛的犬種,李雙睫能理解,她也不可能在他脖子上套個項圈,天天牽著他出去散步啊。就連李雙睫自己也沒發覺,因為鄭攬玉想,所以她的態度一下子就松動了,她是那般的溺愛他。
“……好吧!彼荒蜔┑靥郑按蜉斄藙e在那里唧唧歪歪哭鼻子就行,球場的事,我和裴會長負責!
趙澤乘勝追擊:“那您也得上場才行啊,您想一想啊,您和我、鄭攬玉,三人聯手,想輸是萬萬不可能的!”
李雙睫下意識地拒絕:
“我沒那個閑工夫……”
她再次瞥見鄭攬玉,卻見少年用比剛才更甚的神情瞧著她。他用那一雙碧綠蒼翠的眸子,用其中的期待和愛意鎖住她,使她置身在他愛情的叢林,他是多么想和主人一起并肩作戰啊!
鄭攬玉拽住她的衣角。
輕,而膽怯地晃了晃。
“主人……”
美狗計。
李雙睫心知肚明。
她扶額:“知道了知道了!”
愛江山,更愛小金毛美狗。
第59章
【籃王李雙睫將重出江湖】
這可是景高近一個月以來最大的新聞了。期末大關, 人人自危,大家都學得脫了一層皮,補課正是乏味的時候, 沒想到這個李雙睫還有節目整, 一時間關于兩班約戰的話題熱度趨高。
這件事還驚動了校方, 不過是“好”的驚動。本來幾個學生之間約著打比賽, 是不受到校領導支持的———有這時間還不如在教室里搞搞學習!可加上一個李雙睫, 情況就大不同了。
年級第一,省優秀學生,母親是當今的知名籃球運動員,還積極投身體育運動, 李雙睫這么多的光環, 只要稍加運作, 到時候再請一些媒體,這場比賽一定能為景高提高知名度。
于是, 校方一反常態, 慷慨批準體育館的場地申請, 其配合程度讓裴初原都納罕:他本來只想借個露天球場, 沒想到體育館都為他們敞開了大門。
說是體育館,其實只有兩側的禮堂在用, 不到迎接高規格來賓也不開放, 足以見得這次學校是下足了血本。
卻說李雙睫當時只是被小洋人的美色所蠱惑, 不明白發生了這么大的連鎖效應。本想低調, 奈何打退堂鼓也是不被允許的,于是只好咬牙硬上了。
次日兩班交流參賽名單,十六班訝異于李雙睫的首發,而李雙睫也訝異于宋恩丞竟然也參賽了, 他不要命啦?
他才剛出院沒一周呢!
“你真沒問題么?”她嚴肅地問。
宋恩丞說:“我又不是沒復健!
“行!彼纱嗬涞攸c頭,“提前說清楚了,事關班級榮譽,就算你身上還有舊傷,我也是不會放水的!
“你哪一次放水了?”宋恩丞挑眉。
那倒也是。李雙睫不馴地笑了笑。
“誒,我發現你最近心情不錯的。”李雙睫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住院住得太無聊,愛上學校生活啦?”
“姑且算是吧。一旦確定了目標,這半年在學校都不知道該怎么過了!
“當然是享受著過呀,畢竟高中時光可是很寶貴的。你又不擔心學業。”
“……那倒也是!彼D了頓,“我聽李教練說,你拒絕了清北的保送。接下來是什么打算,備戰高考嗎?”
“啊,說是這樣說,我想盡量往滿分靠!崩铍p睫追求的不過是分數,“目前離滿分還有距離,不是么?”
“那之后呢?上大學之后呢?”
“哦,原來你說的是職業。
她搖了搖頭,“我沒想好。”
宋恩丞感到詫異。如果是別人說沒想好,那是很正常的。但李雙睫這樣的人,她居然會不規劃自己以后的職業生涯嗎?見他表露出訝異,李雙睫反而很悠哉:“怕什么,還遠著呢!
“車到山前必有路,天生我材必有用!”她肯定地,當然也不失樂觀,“說不定填志愿的時候就知道了!”
好吧,這才是李雙睫。他的發小,做決定總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契機,有時只因為某個人的貶低,有時又因為某些人的支持。你不能說她的決定是錯的。因為迄今為止,李雙睫還沒有哪一件事做錯過。宋恩丞認為前途無量這一詞,簡直像為她量身定做。
“李班長,裴會長找你!”
她起身:“好,馬上來!
“等等!彼味髫┙凶∷夥毫艘淮丶t,“我還是想知道,你答應參加這次比賽,除了因為鄭攬玉……”
“當然還因為你啦!崩铍p睫從不遮掩,“一起站在球場上,和你一起,機會才不多吧。如果說我之前是因為想和他搭一次,知道你也上場之后,我更期待和你一起在場上出汗呢。”
“……哪怕是以對手的身份!
她偏過臉,挑釁似的瞧著他。
宋恩丞的心躁動起來: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同樣的話還給你!崩铍p睫大步流星走到門口,推門之前,撂下一句。
“拭目以待,我們的大球星!”
裴初原側靠在班門口,他的手里總是拿著一疊資料,要么是文件,要么是報表、學生會的日志。李雙睫一出來就看到他戴著眼鏡在填表。假正經,她想,故意擺這么風流倜儻的造型。
“你的筆拿反了!彼嵝选
裴初原一怔,看向手里的筆。
李雙睫哈哈大笑:“我騙你的!”
看到她笑,裴初原也輕輕地笑起來。不得不承認,逗他的李雙睫帥極了,他就喜歡被她調情,冠冕堂皇、日光之下的調情。先前揣著李雙睫宿敵的身份,他忍讓了太久,也壓抑了太久,羨慕別的男生有同她一起說笑的資格,卻沒想到如今他成了幸運兒。
瞧瞧,他這一身會長制服,肩上金光閃閃的徽章,他多么配得上她啊。
這就是他的嫁妝。
我們的裴會長,前幾天才發誓:不能李雙睫一勾手指,他就搖著尾巴追上去任她玩弄,那太掉價,男人要矜持些?芍皇呛退呐鯇殞氉咴谝黄,他就忍不住做著夜明珠的美夢。
“你說張國棟找我?”李雙睫問。
裴初原從幻想回過神來:“是!
“找我什么事?又要說保送的事?”
“不是,估計和這次期末考有關。”
“有什么好找?我哪次沒考第一?”
“你們班這次考得好,他想問……”
原來是要取經。李雙睫這會兒不高興了。她就立刻止步,不肯再往前走了:“劉備請諸葛亮出山都要三顧茅廬,西游記師徒四人九九八十一難才取到真經,他張國棟倒是個臉大的,就派你一個小小的部下,妄想請本大師出山?他的誠意呢?他的……”
李雙睫比出一個money的手勢。
裴初原意會:“他說見面再商討!
行吧,鑒于這次比賽場地的手續辦理得十分順利,李雙睫愿意給裴初原一個面子。她大駕光臨政教處,路過的同學都納罕:李雙睫這回又鬧了什么事,竟然要學生會長親自來押送?
“所以我就不樂意來這么一趟!”李雙睫攤手,“你看看,我多么一個正派的好人啊,人人都惡意揣測我!”
那可未必,裴初原在心底犯起了嘀咕,你從前犯的事兒也不少了,四處找人扇巴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么是我幫你壓下來,要么是張主任。
當然,可不能讓這話沖撞了圣上。
裴初原也見不得自家女王寶寶的聲譽受損,趕緊幫她解釋。誰料到這群人知道原委之后,反而以更驚恐的眼神看向李雙睫:她對裴初原做了什么?學生會長終究也屈服于巴掌了嗎?
“我是那么暴力的人嗎?!”
李雙睫氣得就揚起巴掌。
巴掌一起,人人自危,皆四散而去。李雙睫得意地哼了一聲,走進政教處。裴初原心想,目前挽回女王大人的形象是有些困難,好在現在她已經不亂獎勵……啊不,扇別人巴掌了。
“小小果凍,見到本王還不跪下?”
一進門,李皇自然顯露王者氣勢。
張國棟早就見怪不怪,示意裴初原把門關上,又把親愛的侄女拉到沙發坐下:“叔叔這回可要好好請教你。”
李雙睫抬手:“在外面稱職務!”
“何必呢、這不是自家人關上門說自家話嗎?快說說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恐魅蔚脑捨也幻靼。”
李雙睫翹著二郎腿,有意拿喬。
還在裝。張國棟知道李雙睫想聽的:“說說吧,李班長,你是怎么英勇神武地帶領十一班考進年級前五的?”
“有多英勇?”意思是要加大力度。
“簡直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
“哈哈!那是自然!”李雙睫大喝一聲,“天底下哪有我李家帶不好的兵?當初是誰說讓我別在十一班?”
她又不屑地捏住大拇指和食指,“哼!夫男之見!這么一點點!”
張國棟被她說的是面紅耳赤,想到當初勸她換班,如今回旋鏢卻是砸在自己身上了。本來他是不愿意說,可誰叫十一班這次考的這么好呢?從去年到今年,整整一年,平均分提了五十分!這李雙睫究竟是用了什么巧思?如果能把這兵法用在其他班上……
校方還愁什么教學指標。
坐等明年招生辦收錢就行了!
“是,是,叔叔我是夫男之見!
“現在知道承認了?晚了晚了!”
“行了,小侄女!”張國棟被折磨得受不了了,“趕緊透個底,這還有外人在呢,別拿叔叔的面子開涮了!”
李雙睫也不為難他了,“其實也沒那么難,歸根結底,就是四個大字!
“獎勵機制!
她讓一旁的裴初原也參與進來:“你媽媽不就是開公司的嗎?說說看,一個正規企業的獎勵機制都有哪些?”
裴初原說:“除去最基本的薪酬機制,還有股權機制,股票期權……”
“對!崩铍p睫說,“就拿老師這職業舉例,除去工資,學生們考得好,老師也有獎金,反之,學生闖了禍則要罰錢。這也是激勵老師治理班級的必要機制之一,也就是榮辱與共!
“什么算一個好的企業?”她問,又自答,“企業,說到底就是集體!
“一個好的集體,必須要有最基本的制度,班規班風要正,然后是集體精神,必須樹立班級共同體的意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考得好,班上的人也有面子,班級考得好,我作為班長也更有底氣。明白這一點,也就明白了獎勵機制中的精神激勵。”
說著說著,李雙睫已經坐在了張國棟的辦公桌前:“培養集體意識,樹立班級主人翁形象,這就必須組織和參與集體活動,在其中獲得班級的認同感,自發維護班級的方方面面面!
“就像之前的校運動會、;@球賽等活動,這些校方認為無益于學業的活動,實則大有用處。這些活動能夠使班級重拾積極性,增強同學之間的組織、協調能力,有益于日常學習!
眼見張國棟是真的把話聽進去了,李雙睫又看向裴初原:“之前會長落實的學習小組任務,進展如何了?”
裴初原下意識地站直:“根據這次期末成績來看,各班總體都有進步。同學們反應學習小組這種以組包干的形式可以落實到每一個人的頭上,逐層管理也讓班干部的壓力小了很多!
理應如此,李雙睫頷首:“繼續保持,有新問題也要及時向組織反饋,學習小組作為高二年級的新政策,如果下學期的試點效果持續走好,就可以考慮下放到高一和高三年級!
張國棟拿出開會的小本:“明白。”
李雙睫拿起茶水吹飲了一口,十足的領導氣派:“下面進行大會的下一議程。就張國棟同志提出的問題,代表給出以下建議:一、因地制宜;二、明確獎勵機制;三,權利下放!
“其中,明確獎勵機制是最重要的。果凍你說說,學生們最需要什么?”
張國棟:“學生肯定需要……”
一時間,他竟然有些茫然了。
學生需要什么他不太了解,但老師需要什么他肯定知道,需要學生成績好、服從紀律、儀容整潔,這樣才能方便管理,不出亂子……錯!李雙睫氣得拍桌,這些都不是學生需要的!
“你們真自私!把老師、家長的期望強行壓在學生身上!這樣畸形的價值觀又怎么形成正確的獎勵機制呢?”
張國棟覺得不能類比:“那和企業怎么能一樣?企業的獎勵機制都是給錢的,難道學生考得好要老師掏錢?”
“想當然物化!”李雙睫冷笑。
她看向裴初原:“你覺得呢?”
裴初原斟酌道:“滿足感!
李雙睫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學習,說到底都是為了分數,很少有人抱著真正熱愛學習的態度去學。分數是為了好看,是為了他人認同而萌生的滿足感,也許是老師、家長,也許是身邊的朋友……喜歡的人!
“沒錯。”李雙睫說,“對于高中這個階段來說,學習到的知識是無法直接對應物質反饋的,所以情緒反饋就變得尤為重要?嫉煤,接受獎勵,再接再厲,這個就是良好的節奏!
“那什么獎勵最為合適呢?”張國棟問,“說了半天,總不能人家考的好,老師就告訴人家再接再厲吧?”
“三言兩語就想給足情緒價值?都說了是獎勵,當然是實質性的啦!”
裴初原在一旁為學生爭取權益:“可以是免除一些作業、減輕學業負擔,也可以是多一些放松娛樂的活動!
“對!”李雙睫說,“比如這次考進全年級前五的班級就免除寒假作業,也可以是組織一些課外活動。我倒是想出一個非常好的獎勵方法,你這么辦,下個學期的指標絕對能完成!”
張國棟湊近一聽,先是蹙眉說“兒戲”,然而卻是忍不住繼續聽下去。
直到李雙睫說完,他仍然意猶未盡。李雙睫舔了舔說得有點干澀的嘴唇,繼續在張國棟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裴初原好奇地上前幾步,只聽到“下學期”“夏令營”“夜游會”等諸多字眼,這些詞匯讓人陌生。自從高中以來,學生們失去了春秋游的權利,就連校內的課外活動也少得可憐。
她要做那個打破現狀的人嗎?
這是……為了全年級的權益?
裴初原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向校方爭取這樣驚人的權利,這可能嗎?第一時間想的是,不可能,其中的阻力一定是巨大的,第二時間想的是,如果是李雙睫的話……說不定可能呢?
張國棟犯難:“這要和校方反饋!
李雙睫說不著急:“一件一件來!
會談結束,雙方握手。
張國棟握住李雙睫伸來的手,不對,他才是領導。∷麑擂蔚厮砷_了。
又故作高深地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今天是你們倆給我上了一課!”
第60章
比賽于下午五點在體育館舉行。
整個白天, 大伙兒都奔走相告。
論壇上風起云涌。
匿名用戶1:【這次十一班打十六班,大家伙兒怎么說?李雙睫都首發了,這不得最終篇決戰紫禁之巔啊?】
匿名用戶2:【哪有那么夸張?我還是偏向于十六班贏, 上次;@球賽十六班就是冠軍啊, 都蟬聯兩屆了。】
匿名用戶3:【切, 那不是因為李雙睫沒上嗎?讓李雙睫上一個試試呢?】
匿名用戶4:【廢話少說, 開盤吧!】
中國速度, 立刻有人開了盤,雖說論壇內禁止賭博,但管理員也是學生,讀書人的事兒能叫賭嗎?于是干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有管理員忘記切小號就去下注, 這可鬧了大笑話!
雙方下注的都不少, 一時平分秋色。
趙澤痛徹心扉:“有眼不識泰山!”
“咱們這次肯定贏定了好嗎?李籃神下凡, 定打得他們———有去無回!”
“話不要放太早。”唐歆畢竟謹慎,“你這么招搖過市, 半路就開香檳, 要是真輸了, 也是給我們班丟臉!
“對。”李雙睫贊同她的觀點, “我們還真不一定穩操勝券,畢竟都交過幾次手了, 我們了解對方, 對方未必不鉆研我們。再說上次雖然輸得不難看, 也是因為鄭攬玉藏拙到決賽。”
鄭攬玉聽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是, 他們已經對我有了戒備,要想當然地用上次的戰術得分,可不容易了!
“洋隊員說的不錯!”李雙睫贊美。
鄭攬玉受夸,身后小尾巴大大的搖。
“但通過這幾日的磨合, 我們主狗二人之間的默契也暗自發生著變化!”
鄭攬玉學她:“暗自發生著變化!”
李雙睫愛惜地揉了揉他的小狗腦袋。
這其樂融融的一幕沒能逃過周麗的眼睛。她遠遠看著,這才意識到正班長和副班長,同時也是年級里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啊。
雖說李雙睫早戀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把成績看得比命還重的人,會在學習和班級以外的事上浪費精力嗎?
所以她只把鄭攬玉叫到辦公室。
金發碧眼的同學敲門:
“老師,聽說你找我?”
周麗先禮后兵,表揚了一番他學業上的進步,等鄭攬玉被夸得臉頰微微發紅發燙,才旁敲側擊地問:“但我聽班上的同學說,最近你和班長的關系很不錯……是有一點太不錯了吧?”
鄭攬玉雖情商不高,那是對同齡人,長輩的話他未必聽不出深意。但其實周麗也撒了個小謊,班上的同學并沒有這么說。她是問過幾個,可眾說紛紜,有人說李班長和鄭副班長其實是仇人,鄭攬玉屈居于班長淫威之下,臥薪嘗膽,有朝一日會重振旗鼓!
這么認為的人是趙澤。
也有人說,鄭攬玉和李雙睫如同做了夫妻一般,夫妻雙雙把班還。這可把周麗下一大跳,怎么還扯上結婚了呢?后排的兩個女生解釋,是她們特別磕李雙睫和鄭攬玉的姐狗組合。
唐歆:“他們不是正常的同事嗎?”
好吧,也有這種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周麗沒法兒立刻做出判斷,她只好問到正主頭上。卻沒想到鄭攬玉信誓旦旦地擔保:“老師你就放心吧,我知道現在是關鍵時期,我和班長雖然兩情相悅,但絕對不會影響到學習!”
……不是。周麗心想你恐怕誤會了。
她暗示道:“你們真是兩情相悅?”
鄭攬玉真不明白了:“不是嗎?”
“李雙睫同學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和一個男生兩情相悅呢?”
周麗的“你配嗎?”到了嘴邊,卻堪堪咽了下去,說到底鄭攬玉就是個小黃毛,怎么配得上她優秀的班長呢?
鄭攬玉:“但是班長對我可好了!
“李雙睫對誰不好?”周麗說,“人家畢竟是班長,幫你一把,是情分,不幫你那是本分。她對你,和對班上的其他同學有區別嗎?還是說,你覺得李雙睫對你有什么特別的舉動?”
鄭攬玉居然被說住了。
他遲疑,飛速思考著。
一開始他執意要和李雙睫做同桌,李雙睫不肯;后來他執意和她當朋友,李雙睫也說不行……再后來呢,雖然主人幫了他許多,但到底因為他們是同學、朋友才幫他,還是因為對他也有感覺?仔細想來,他對李雙睫說了許多喜歡,可李雙睫從沒有回應過。
是,也許她是說了喜歡,但,是喜歡扇他的小臉蛋,喜歡吃他的小嘴巴,那她到底是喜歡這些行為,還是喜歡身為主體的他?周麗說到“特別”二字,鄭攬玉就想證明他是特別的。
但好像沒有什么能證明。
主人親的第一個是他嗎?
主人玩的第一個是他嗎?
主人對他說的那些情話。
也會……說給別人聽嗎?
他從來沒有想過、糾結過,因為他默認了,他以為主人在他前面沒有親過別的小狗……可如果她親過呢?如果主人也像吻他一樣吻宋恩丞、裴初原,她像玩弄他一樣,玩弄他們呢?
他不知道。
他不清楚。
鄭攬玉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辦公室,正巧撞上迎面而來的李雙睫。主人……他有一百萬句話想要問她,李雙睫卻率先拽住他的胳膊:“都要去試球服了,你人呢?我們找你半天了都!”
她身后,趙澤抱著球服,一副不情愿但任勞任怨的模樣。鄭攬玉看著看著突然警鈴大作,會不會趙澤也和主人有點什么?他再細細一看,又嫌棄地撅了撅嘴,主人的品味還沒那么差!
“唔……讓開。我來。”鄭攬玉搶過球服抱著,亦步亦趨跟在主人身后。
“怎么了?”李雙睫很納罕,“幾件球服又不是什么值錢的玩意,還搶著拿?你們還是留著力氣搶籃板吧!”
“就拿!”鄭攬玉小脾氣在呢,“我就要拿我就要拿!除了我誰也不能拿!全世界只有我這只小狗能拿!”
“這蠢狗!崩铍p睫驚嘆。
“……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試了球服,白色的,大家穿得都很合身。比賽前半個小時,先到球場上做了拉練,然后是戰術復習。這時候十六班也都到齊了,兩班人默契非常,一白對一黑,球服顏色都十分干練。
賽前當然是兩方的放話環節。
隊長李雙睫和隊長宋恩丞對上。
李雙睫走上前去,率先撂了狠話:“小心你和你那雙剛康復的腿腳,我可不想把你打得重新坐回輪椅上!”
宋恩丞平靜地道:“剛康復也沒事,對付你們班那幾個貨色綽綽有余了,可別讓小洋佬像上次一樣哭鼻子。”
鄭攬玉的臉刷的一紅。
想起上次比賽比輸了,他難過地趴在主人的肩頭哭泣,也是害羞地夠嗆。
比賽開始。
球從裁判的手里拋出,鄭攬玉和宋恩丞同時躍起,后者搶到籃板。不久前才康復的宋恩丞也是絲毫不顯劣勢,單刀赴會沖入線內,撞開肖池西的肩膀,三步上籃,李雙睫沒能蓋下來。
下一球由十一班進攻。
只見鄭攬玉運球到三分線交界處———人人都知道他是遠投的一把好手,時刻提防他的投球。卻沒想到,鄭攬玉傳給線內的趙澤,趙澤進攻僵持后,立刻回傳李雙睫……對了!李雙睫!
李雙睫如幽靈般出現在她該出現的位置,任誰都要感慨她的意識和及時。
哐。
扳平。
再是十六班進攻,這次運氣不佳,被鄭攬玉蓋了下來。小金毛一個漂亮的長傳,曲線直直躍向李雙睫,明顯是打過配合的戰術,熟悉和信任得沒有遲疑。李雙睫一躍接起,再躍跳投。
三分。
“yes!”李雙睫對鄭攬玉出拳。
鄭攬玉也高興極了:“汪汪!”
整個上半場,十一班都勢如破竹,在膠著的戰況中險勝一籌。上半場結束的哨聲吹響時,宋恩丞上籃的動作沒有猶豫,一分。目前兩班的比分20:17分,而觀眾們大多數都喊啞了嗓子。
“水。”唐歆遞了過來。
李雙睫喝得慢極了,盡管她的汗流得厲害。運動的效果總是滯后的,越是靜止,李雙睫的汗越瘋狂地往外冒著,她走到觀眾席邊上,拿過止汗巾擦拭著身體,周圍的歡呼如同海嘯。
在她劇烈跳動的心跳中,一切卻又靜止了下去。李雙睫突然感到不安,這份不安來源于順利……太順利了,仿佛有什么壞事要發生。她知道十六班的風格,害怕下半場會被狠狠扳回。
她沉著地看向比分板,仍然是20:17,另一道目光也在比分板上,交錯了。
是宋恩丞的視線,兩人因為相同目標而交視,他也流了一些汗,汗落在短促而堅硬的睫毛上,如剔透的晶體。
短暫休息。
下半場剛開打的時候,李雙睫就感到不對勁了,節奏的失控感。宋恩丞不是和她各打各的了,他開始有意識地盯梢她,要么是輪換的兩人,再次被搶走球權,李雙睫意識到這樣不行。
比分又被追平了,令人心亂的感覺。她對鄭攬玉說:“我被盯了,最多能拖住宋恩丞,你放棄策略改長投!
“趙澤呢?”鄭攬玉抹著汗問。
“內場肖池西一個人頂不住的。”
快速分配好角色,對方也攻了過來。宋恩丞是愈戰愈勇猛,追平給他更大的肯定的能量,那股子士氣往往能決定一場進攻是否得逞。果然,肖池西放漏了他,他如魚從水中龍門躍起。
———扣籃!
驚人的巨響。
籃筐在震顫,籃板在震顫,體育館是一個世界,那么這個世界幾乎陷入了地震,地震淹沒了一個人的痛呼。是肖池西,他在放漏的過程中被撞倒。
其實他才是前半場最辛苦的人,頻繁跑動,對體型大的人來說更耗體力。
他的膝蓋上流出鮮血。
“肖池西!”李雙睫最先注意到。
她快步到他面前:“你還好吧?”
“……腳崴了!”肖池西咬住牙關。
李雙睫趕緊把他扶起,走向休息席。
光榮的汗水,沒有臭不臭的說法,即便肖池西身上味道難聞,李雙睫也選擇性的忽略了。鄭攬玉在一旁,知道李雙睫是灰塵沾到身上都嫌棄的人,此刻就這么扛著汗涔涔的肖池西。
“沒事吧?”她拍著他的肩膀。
“還能不能上場,要說實話!
肖池西的“能”到嘴邊,聽到這話,只好服了軟,“有點跑不動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用自責!
其余人也紛紛安慰著沮喪的肖池西。
替補上場,是一個沒有肖池西那么能鎮住后場的角色。偏偏在對方士氣高漲的時候換人,李雙睫幾乎可以想象,宋恩丞是如何像一頭純黑獵豹,籍此撕開他們本就不穩固的防守。
他今天太強悍了。
她不是他的對手。
何止是今天呢?
是了,即便是李雙睫也不得不承認,一個優秀的隊員便可以殺穿整支羸弱的隊伍。她也終于明白李希的那句“宋恩丞現在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就像曾經的他對她望塵莫及,此刻,她也只能瞻仰他球場上颯爽的背影。真煩悶啊。她兀自消化著復雜的情感,真嫉妒,真……為他高興。
趙澤不能繼續專注于前場了,他必須去后場加強防守,否則后半場就成了宋恩丞這個上分機器的秀場。中場留一個靈活傳球的,前場就只剩李雙睫和鄭攬玉了,主狗倆也要頂住壓力。
時間來到最后五分鐘。
李雙睫的上籃被截斷。
球從手上被奪走,真是恐怖至極的反應力!李雙睫憤恨地咬牙,望向那漆黑矯健的身影。宋恩丞感受到身后灼燒的目光,可以想到李雙睫現在正看著他,看他如何甩過身后沉重的風、潮水般的歡呼聲,他要她好好瞧著,這里才是他宋恩丞的主場!他對她,即是挑釁,也是一種巧妙的示愛。
在扣籃之后回望她。
對她做了慶祝動作。
那是一個標志的慶祝動作,那是李希的慶祝動作。手并攏從眉梢飛過,像敬禮又像遠眺。那也是兩人小時候最喜歡做的動作,復盤李希的比賽時,兩人經常會互相對著對方這樣練習。
如今,卻是他得到了傳承。
他真像媽媽,風光也一樣。
李雙睫氣的牙癢癢,又好想笑。
怎么辦?喜歡的男人就寵著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