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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1010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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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官, 你讓我調查的內容都整理在這里了。”菜鳥警察1號拿著自己的記錄信息的筆記本走了過來,這位就是之前猜拳贏了得以提前回警局送檢材的那個人。他回到警局之后就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負責調查第一名在酒店被發現的死者, 安格斯的人際關系。

    “這個安格斯的老家在堪薩斯州,曾今有過一段婚姻, 與前妻育有一女, 不過他們早在八年前就離婚了。由于離婚時農場被判給了他的前妻,所以離婚后安格斯干脆就直接離開了堪薩斯州。之后他先是在肯塔基州待了兩年, 在那邊當過汽車銷售, 也干過房產中介。后來炒股賺了錢, 就來到華盛頓特區重新安了家。”菜鳥警察1號簡單匯報完自己調查到的內容,接著滿懷歉意地拍了拍趴在椅子靠背上正一臉菜色的新同事。

    “不幸”被留在案發現場,不僅要直面蒸煮后高度腐爛的碎尸, 還要被法醫指揮來指揮去的菜鳥警察2號, 怨念地盯了同事一眼,這才抬手接過對方遞來的慰問品—— 一杯警局特供但并不怎么好喝的速溶咖啡。果不其然他剛喝一口,感覺就回憶起了不久前才在口腔里旋轉過的酸味, 于是立刻把這杯酸味刷鍋水輕輕放到辦公桌上, 推遠, 敬而遠之。

    為了不讓同事間本就不熟的氣氛變得更加尷尬,菜鳥警察2號趕緊就案件本身尋找話題轉移視線:“之前那棟公寓樓的日常管理員不是說, 這個安格斯每個月都會花一半以上的時間待在紐約嗎?那他有錢干嘛不直接在紐約買地皮建房子?那邊市價跟華盛頓特區也沒差多少吧?各項手續辦起來可能還更方便些。”

    沒注意到新同事是在沒話找話的菜鳥警察1號, 經過一番認真思考后回答說 :“可能是因為紐約的超級壞蛋比較多?畢竟那邊三天兩頭就來一次恐怖襲擊或者銀行搶劫,建筑破壞速度和重建速度一樣出名。在紐約做租房買賣的話,就算買了商業保險對于房東來說應該也不怎么友好吧。”

    菜鳥警察2號被這回答噎住了:“……你分析得可太有道理了。”

    菜鳥警察1號大概是天生比較遲鈍, 完全沒察覺到新同事的話外音,心安理得地收下夸獎, 又接著說起他自己關于案件的分析結論:“安格斯雖然在離婚時與前妻有財產上的糾紛,并且當時鬧得很不愉快以至于后來自己遠走他鄉。但都過去這么多年了,而且他的前妻作為既得利益者,沒道理會在時隔這么多年后才千里迢迢趕到不熟悉的地方殺人吧?正常來說,無論是什么類型的犯罪者,都會更傾向于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犯案,這會讓他們更有安全感。”

    且不說根據電話咨詢堪薩斯州地方警局的結果顯示,安格斯的前妻這前半輩子幾乎沒怎么離開過堪薩斯州;就在酒店案發當天,對方去小鎮集市上買化肥了,下完訂單后當晚則留在小鎮酒吧喝酒,這點很多人都能證明。她總不可能有超能力,可以在一夜之間數小時內橫跨數州往返堪薩斯州與華盛頓特區吧?

    菜鳥警察2號聽完了分析感覺也很沒轍:“既然前妻排除作案可能的話,就再也沒有其他可疑的人選了?比如這家伙常在紐約鬼混,就沒得罪過哪個黑色幫派嗎?”

    大概是這個新人說話的語氣太過隨意了,根本不是正常提出猜想的態度。聽得布萊茲忍不住卷起手頭的卷宗,照著菜鳥警察2號的后腦勺就是一下:“就算是推理也要從實際情況和現有證據出發,切忌憑個人喜惡隨便瞎編排被害人的私生活,這是非正義且不道德的!”

    “Oh,my mistake.”菜鳥警察2號摸著后腦勺做懺悔狀,隨后發起“靈魂拷問”,“那咱們現在有什么其他物證和調查方向嗎?”

    這下輪到布萊茲卡殼了:“呃……”

    “有的。”赤井秀一及時救場,眾人視線紛紛轉過去。

    此時他們面前的桌上除了各種文件資料、電話座機外,還有一堆拆開及等待拆開的信件——他們把安格斯家門口這段時期堆積的所有信件當作證物帶回來了。在菜鳥警察們討論案情之前,布萊茲與赤井秀一兩人正在一一檢查這些信件的內容。

    此時赤井秀一舉著一封來自法院的判決書送達:“這上面說安格斯跟別人有債務糾紛,那棟公寓已經被法院判給別人了。”

    眾人湊過去一起閱讀信件內容才發現,原來最近一個多月安格斯都在跟一個叫安東妮爾的女人打官司。

    事情經過大致是安格斯欠了安東妮爾60萬不還錢,于是安東妮爾就去法院起訴安格斯。就在半個月前,法院判決債權債務關系成立。

    根據訴訟內容顯示,由于當初安格斯在借錢時將公寓樓作為債權債務關系的抵押品,所以在法院的判決書下來后,盡管還未完成房產過戶,但從法律上來說,安格斯的公寓樓已經易主給這個叫安東妮爾的女人了。

    “難道說,安格斯是因為不滿意法院的判決,心生歹意想要打擊報復安東妮爾。兩人表面上約去酒店談判,實際上是想殺了這個女人,誰知道卻被安東妮爾反殺了?”菜鳥警察2號根據最新情報大膽推測。

    這次布萊茲沒有刮對方的后腦勺,雖然依舊疑點重重,比如為什么明明有矛盾的兩個人在酒店監控畫面上入住時卻顯得舉止親密?安格斯和安東妮爾究竟是什么關系讓他能夠借出這么大一筆錢?

    盡管這種猜測仍有很多解釋不清楚的地方,但也不失為案情發展的一種可能性。

    不過這個安東妮爾又是誰呢?

    經過他們申請法院方提供資料配合取證,才發現這個安東妮爾居然也來自堪薩斯州。不過這應該是巧合,她與安格斯并非來自同一座小鎮。

    安東妮爾,女性,現年37歲。她曾經是一名鄉下療養院的護工,甚至結過一次婚,但沒有小孩。根據他們電話調查安東妮爾的老家得知,安東妮爾從小就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一心想賺大錢、去大城市。最后因為實在忍受不了小鎮平淡的生活與枯燥無味的婚姻,選擇離婚后離開了自己的出生地,獨自跑去大城市闖蕩。

    再次掛斷與堪薩斯州另一個地方警局的電話,菜鳥警察1號匯報完目前得到的信息,最后補充道:“……根據小村莊認識安東妮爾的人表示,自從安東妮爾離婚離開村莊后就再也沒回去過了。甚至她父母幾年前出意外死亡時都沒聯系到人,她父母的喪事還是她前夫幫忙操辦的。”

    “哇……好冷血的女人。”菜鳥警察2號聽完感慨一句,隨即興奮地說,“這個安東妮爾當過療養院的護工,說明她有力氣又懂一定的醫學知識。看來殺死安格斯并割下對方頭顱的人就是她沒跑了!”

    這一次不僅是布萊茲,連赤井秀一都沒有發出反駁意見,因為這個女人真的很可疑。

    布萊茲去了領導辦公室,準備和上頭協商,看是把安東妮爾的照片通過媒體或者張貼公告的形式公開,以此來搜集嫌疑人信息呢?還是先把照片印發給內部警察們,先嘗試靠警方自己的力量把嫌疑人給找出來——不公開主要是考慮到不論是割頭還是碎尸,都屬于特大惡性刑事案件,直接公開可能會引起民眾的恐慌;而近期又在實施全城嚴禁,此人很可能還在華盛頓特區內沒有離開,警方本來就有布控,順帶搜查一下嫌犯也比較方便。

    暫且先不管領導層的安排。

    赤井秀一還坐在探員們的大辦公室里的會議桌邊,翻看目前的案件調查的種種資料報告及證物,他總覺得自己還遺漏了什么東西。

    菜鳥警察們在一旁討論一會兒吃什么——1號說已經又錯過晚飯的時間了,要不還是叫披薩外賣吧。2號連連搖頭說“No”,表示自己最近都不想跟碎尸案的受害人吃一樣的東西了,說著就打開自己的辦公桌抽屜,翻出他珍藏的外賣傳單。

    菜鳥警察1號好脾氣的隨他便,自己收拾起會議桌的桌面準備給一會兒的外賣騰地方:“對了,我剛剛終于聯系到了安格斯的女兒,對方說會連夜開車過來,最快應該明天一早就能過來認尸了。”

    總算在接連發生兩起惡性殺人案后,案件調查取得了重大突破。

    如今兇手有了明確的懷疑對象。幾人雖然東奔西走了一天、電話打了無數都很累,但依然充滿了干勁。

    此時正呼啦呼啦嘬著墨西哥肉沫拉面的幾人,誰都不知道第二天即將迎來當頭一棒——

    440

    “這個人根本不是我父親!我七歲露營時遇到郊狼,是父親救了我!他的左手臂上應該有個咬痕的……躺在里面的尸體才不是我父親!”一個臉上有雀斑的棕發女人滿眼噙著淚,站在走廊尸檢室的門口對著幾名警察怒目而視,“我就說你們肯定是弄錯了!我父親怎么可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他現在肯定是被壞人抓走了!沒錯,就是這樣……你們一定得幫我找到他啊!他肯定還活著!他還活著的……嗚……”

    聽到門外動靜的法醫姐姐匆忙從房間里走出來,細聲安慰棕發女人。她在背后給幾名警察打手勢,好歹幫忙先把受害人家屬給勸走了。

    回到辦公室,幾名警察也很懵。

    “那具無頭男尸,怎么會不是安格斯呢?”菜鳥警察1號喃喃道,“酒店登記的信息明明就是安格斯的啊?”

    除他之外,一時間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布萊茲沉默著、特別兇狠地抽著煙——現在整起案件的調查工作都是他在負責。如今連死者身份信息都沒核實清楚,相當于他們犯了一個很低級的錯誤,甚至可能整個調查方向都有問題,白白浪費了命案發生后寶貴的48小時搜查時間。可以說他目前承受著比旁人更大的壓力,連話嘮的“人物設定”都快掛不住了。

    赤井秀一本想說些什么,但他并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小鬼,這種時候不應該由他這個“編外顧問”冒頭呈英雄。于是只能暫且先壓下了心中的話語,選擇先靜觀其變。

    布萊茲警官在短短不到一分鐘時間內快速抽完手頭這根煙,用力將煙蒂按進桌上已經堆滿煙頭的煙灰缸里。他對菜鳥警察1號說:“你再去仔細調查一下關于近一個月內安格斯的活動蹤跡,不僅是指現實中到過哪里,還有線上的交易蹤跡,比如他的證券開戶賬號的動向。”接著扭頭轉向菜鳥警察2號:“你去通知一下法醫,讓她給受害人家屬做個DNA信息采集。然后……準備一下,去跟公寓樓碎尸案的死者做對比吧。”

    菜鳥警察們:“好的!長官!”

    等兩個新人警察都離開后,布萊茲轉過身面朝赤井秀一的方向抹了把臉,避開視線有些恥于抬頭:“……你之前的預感應該是對的,兇手和酒店內的遇害者可能是冒用了安格斯的身份一起來到酒店的。兇手割下受害人頭顱的用意,應該就像你推理的那樣,是為了隱藏死者的身份。”

    直到這時,赤井秀一才慢慢開口,用和平時一樣的語氣,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分析案情道:“從當時酒店的監控視頻來看,入住酒店時兇手與被害人舉止親密,他們一定是互相認識的人。而他們敢大膽冒用安格斯的身份行事,仿佛完全不擔心會被正主找麻煩。那么就有很大可能,安格斯本人的失聯和他們脫不了關系。如果公寓碎尸案的死者確認是安格斯,那么出現在酒店的兩人極有可能是知情人,甚至是共同犯罪。所以抓住安格斯這根線調查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況且當時如果不是你的果斷安排,我們也沒這么快找到后續的線索,還發現了案中案。”

    聽完赤井秀一的話,布萊茲終于抬起頭,走過去無言地拍了拍赤井秀一的后背:“謝謝你這么說,我感覺好多了。”

    “好了,打起精神來!”布萊茲一拍手,給自己鼓鼓氣加油,“盡管我們知道了一個很糟糕的消息,但能及時糾正案件的錯誤調查方向也是好事一樁,這說明我們現在距離真相又進了一步!”

    之后的調查結果證明,事實確實一如赤井秀一推斷的那樣。

    法醫在采集了安格斯女兒的生物信息后,經過DNA比對已確認:公寓碎尸案的受害人系安格斯無誤,并且受害人死亡時間已超過36天。

    而另一邊的關于安格斯的行蹤調查,也進一步印證了這一事實——經過多方打聽,警方追查到了安格斯常去的一家紐約市的證券交易所,他在那里有開戶。根據其中一名對安格斯有印象的工作人員交代,似乎是只要安格斯在紐約市時,每次開盤他都必定要守在現場,是個十成十的股迷。而就是這樣一個熱衷炒股的人,他的所有證券交易記錄都在38天前戛然而止了。

    與此同時還延伸出了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法院的判決書是造假的。或者用更準確的描述方法應該是,安格斯與安東妮爾的債權債務關系存疑。

    畢竟,早在一個多月前安格斯本人就已遇害,他又怎么可能成為被告順利完成了那場敗訴的官司呢?

    為了進一步查明真相,布萊茲他們找到了當初法院作為判決主要依據的一張欠條,上面明確寫著,安格斯向安東妮爾借款60萬。可是如今經過警方的專業鑒定,字條上的字跡根本就不是安格斯本人寫的!

    第172章 1010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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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警方在兩個案發地點的詳細取證及多次走訪周邊工作人員和住戶, 再結合安格斯親友的證詞,終于大致拼湊還原出了整起事件的部分原貌——

    早在去年年末的圣誕節前夕,安格斯的女兒曾來華盛頓特區看望過自己的父親。據她所描述, 當時在安格斯的公寓住所內,能明顯看出有女人生活過的痕跡。她幫父親取外套時, 就看見有女人的衣物一起混掛在衣柜里(不過案發后的如今, 那些女人的衣物早就不知所蹤)。當時她父親稱那個女人為“安妮”,還在晚餐時試探地提過一句有再結婚的想法。

    “不過那天我并沒有見到那個安妮。我是上午十點多鐘的時候來公寓接我父親的, 當時公寓內并沒有其他人在。后來我們在外面逛街吃飯, 晚上我送父親回來時并沒有再上樓。”

    警察問她, 安格斯有沒有再提其他任何有關“安妮”的事情?

    這個問題讓本就面目憔悴的棕發雀斑女人,此刻顯得更加痛苦為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明白的,我肯定是不喜歡這樣一個女人的, 她也不比我大多少歲……我父親應該是察覺到我的態度之后就沒再多提起對方……哦不!都怪我, 我當時真該多問幾句的。一定是這個惡魔!是她欺騙了我父親,把他、把他……”之后便泣不成聲起來。

    而根據安格斯的朋友描述——

    “我只聽說他最近交了個女朋友,好像說是在證券市場認識的?據說感情不錯的, 對方還帶著他炒期貨, 當時大賺了一筆, 喝酒時他還跟我顯擺來著,說對方是他的幸運女神, 喝高了時確實說過要娶他的‘女神’。”

    根據這一情報警方再次仔細調查了安格斯所有的銀行卡流水及證券交易賬戶, 他們發現從去年年中開始,安格斯就新開了一個期貨賬戶,一開始入場金額算比較少, 有賺有賠,但其中最后一次交易, 竟以小博大一次性就賺了近15萬刀。

    警方猜測就是這次收益讓安格斯萌生了要娶安東妮爾的念頭。接著警方很快又在安格斯的銀行賬戶交易記錄發現,近三個月內他有多筆大額轉賬,收款人均為那個安東妮爾。安格斯前前后后給安東妮爾轉賬匯款的總金額加起來高達32萬,這幾乎把他除股市里的錢外,存款全部掏空了。而當警方轉頭去調查安東妮爾的個人賬戶時則發現,這個安東妮爾自從離開堪薩斯州沒多久后就開始炒期貨,但一直陪多賺少,安格斯轉給安東妮爾的錢自然也全部被她拿去炒期貨了,但已經被她全部賠光了。

    之后警方從安東妮爾常去光顧的美容店得到了另一條重要線索。

    “安東妮爾啊,感覺這個人不太好說。”在警察的一再追問下,美容店的經營者才“不得不”配合警方透露起顧客的隱私,“那個女人啊,給人感覺就是典型的小鎮出來的拜金女,沒見過什么大世面可說話卻高傲得不行,其實心里又敏感自卑得緊,對待這種客戶我們說話都得跟著小心點,稍不留神就容易得罪對方。”

    在美容店經營者的描述中,安東妮爾是個特別注意外貌打扮的女人,平時穿著打扮光鮮靚麗、必定緊跟時尚潮流,所以隔一小段時間就要過來美發。她特別自豪于自己有一頭天生的鉑金色頭發,自稱這是貴族象征,還說自己祖上是某某公爵的后代——當然這種言論大家都只是聽聽就過了,沒人當真。但只要夸夸她的發色或稱贊她有貴族氣質,她就會顯得特別得意高興。所以盡管這個人性格麻煩,但也算好哄。

    “我們店鋪為了給客戶提供優質服務,走的是會員制度,入會標準就是一次性往會員賬戶里充值2000刀。能入得了會員的人,我們自然默認對方是有在這里消費的能力的。只是這個安東妮爾在很快把充值的錢用完后,接下來每次來時不是說自己忘記帶錢了,就是稱自己有急事下次再付。但總這么欠費我們還怎么做生意,在我們的‘提醒下’,等到第四次來時她就指天發誓說以自己XX祖先的名義,絕對不是有意賴賬,而是這次出門時真的忘記帶錢包了。當時我們也不想在店里鬧得那么難堪,畢竟還有其他貴客在,總之最后還是為她提供了服務。事實上,她后來確實把欠賬都結清了,只不過很快又會進入下一個欠賬循環——”美容店經營者扶著額頭無奈道,“說起來我們也很頭疼這種顧客,你說她沒錢吧,她拖欠個幾次后在催促下也能勉強結清賬單。我們開門做生意的,總不能主動做趕客的事,就是做她的生意總是提醒吊膽的,生怕她什么時候就徹底跑路……你問她的男朋友?見過啊,那個男人偶爾會過來接她離開,是個長相還算英俊的男人。”

    在警察詢問是否能描述一下這個男人的外貌特征時,美容店經營者是這么說的。

    “他有一頭黑發(“不好意思,黑色的頭發?不是棕發?”菜鳥警察1號握著筆感到奇怪地又確認了一遍。)……是的,我肯定,他是黑色頭發、綠色的眼睛,還有點鷹鉤鼻。身高大概有六尺*?看上去三十多歲至多四十的樣子……哦!我想起來了——”美容店經營者最后補充道,“我聽見安東妮爾好像稱呼對方為‘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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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目前掌握的信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與安東妮爾關系親密的男性一定不止安格斯一個。”布萊茲抬頭詢問剛巧走進辦公室的菜鳥警察1號,“關于那個‘安德烈’的調查進展如何了?”

    菜鳥警察1號舉起他的筆記本,有些為難地用筆桿的后端刮著額角:“暫時還沒確定這個‘安德烈’究竟是誰。這些年安東妮爾也沒個正經工作,似乎一直靠些旁門左道的手段生活。好像也沒什么能交心的朋友,所以知道她具體情況的人幾乎沒有。關于‘安德烈’此人,目前也就只有美容店的老板能說出這個無意間聽來的名字,還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真的。”

    關于這點,剛剛只有兩個人在時,布萊茲已經與赤井秀一討論過了。

    根據有限的幾位證人描述,他們一致認為這個“安德烈”的外貌特證,十分符合酒店無頭男尸案中的受害人形象。無論是年齡還是身高,也都在法醫尸檢后計算推測的范圍內。甚至在咨詢過法院之后,他們發現,就連當初那個去參加法院訴訟的“安格斯”,也同樣是個黑發鷹鉤鼻男人。

    所以這時的布萊茲直接吩咐兩名手下:“你們去調查看看華盛頓特區和紐約市那邊最近這兩天有沒有關于成年男性失蹤的報案記錄,沒有就去調查兩邊40歲上下的白人男性,把名字叫安德烈、安德拉、安德魯的……統統都篩查一遍。調查重點就暫時先從餐飲行列開始吧!屠宰場工作的那種也不能落下。”

    從掌握的已有證詞來看,酒店無頭男尸案與公寓碎尸案這兩起案件的主要嫌疑人就是這個糾纏于數名男性之間的女人,安東妮爾。

    但先發生的公寓碎尸案又與后一起無頭男尸案又有所不同。

    碎尸案的尸體處理得“太干凈”了——鍋里蒸煮過的碎肉幾乎完全做到骨肉分離,冰箱里的凍肉(除了那塊意外混進去的腳后跟)也是每一包都切得整整齊齊,普通人完全辨別不出是什么肉類品種的程度。給人感覺就像出自什么“專業人士”之手。

    與此同時在整個案發期間,公寓樓內都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異常。這說明碎尸案的整個犯罪過程時間相對較短,可能僅僅只用了不到一個晚上的時間。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既要處理“肉塊”、又要清理犯罪現場,不論是布萊茲還是赤井秀一,都更傾向于這個安東妮爾有同伙。并且這個同伙極有可能就是從事肉類加工行業,比如廚師、比如屠夫。

    當時兩人討論案情說到這里時,布萊茲還摸著下巴推理道:“說起來那個忽然出現的檢修工也很可疑啊,我來華盛頓特區也有好幾年了,都沒聽說過哪家電力公司還提供免費上1門1服1務的。該不會是犯罪嫌疑人故意返回案發現場查看情況的吧!”

    “噗——咳咳!”正在喝咖啡的赤井秀一聽到這番論調突然就嗆了一口,在布萊茲投來詢問的目光時連連擺手,一邊抽紙巾擦嘴一邊說是自己沒注意,不小心被咖啡燙到了。

    此時此刻,已經了解某些事實真相的赤井秀一,在無聲地深吸一口氣后,開始為某人打掩護:“檢修工的事可能只是個巧合,經過剛剛的討論,我們不是都一致認為安東妮爾碎尸案的同伙就是無頭男尸案的受害人可能性很高嗎?法醫也出具了新的報告,認同無頭男尸案死者手上的老繭符合一個有常年握刀習慣的人。所以死人怎么可能還在案發之后返回上一個犯罪現場呢?而且根據當時公寓樓里的住戶證詞,那個檢修工身高至少六尺二,遠比兩個案件中出現的男性犯罪嫌疑人的身材高大多了,并不符合犯罪者畫像。”

    布萊茲點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并最終決定在目前警局人手有限的情況下,還是先將調查目光集中在有切實證據,更加可疑的案件線索上。

    見布萊茲警官暫時打消了對“檢修工”的懷疑,赤井秀一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頭難免會有種淡淡的膈應感。不過很快他就收拾好自己的那點個人小情緒,繼續投入到案件的分析中去。

    從當前記錄的證詞,再結合尸檢報告及現場勘察結果推斷,布萊茲他們暫時得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符合現實情況的推理——

    安格斯與安東妮爾一個熱衷于炒股、一個熱衷于炒期貨,兩人在紐約交易所意外結識。在發現彼此都是來自堪薩斯州又都離過婚,相似的經歷與相同的興趣愛好讓兩人結識后的感情迅速升溫。

    從安格斯一直以來的股市交易記錄分析,他是個操盤很穩健的人。但在認識安東妮爾后,也許是在對方“炒期貨比炒股票來錢更快”的勸說下,安格斯也開了一個期貨賬戶。不過可能是運氣真的很好,安格斯居然在開戶沒過多久之后就一下子賺了一大筆錢。而當時的安格斯覺得這筆意外財富都是安東妮爾帶來的,加上對方外型出眾,于是就萌生了要娶對方為妻的想法。

    而安東妮爾這邊,可能打從一開始結識安格斯就沒安好心,她只是想騙對方的錢來炒期貨。但沒想到在自己“借”到錢之前,對方倒是先一步靠炒期貨大賺了一筆,這讓本就癡迷于炒期貨賺錢的安東妮爾嫉妒得快要發瘋了,導致后來她借錢花錢更加毫不手軟。

    安格斯也許一開始是真心動過想娶安東妮爾為妻的念頭,但在對方只會一味索取錢財的前提下,過熱的腦子逐漸清醒。在徹底意識到安東妮爾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后,安格斯要求安東妮爾還錢。可安東妮爾早就把借來的錢全都賠光了,哪兒來的錢還?重要的是,她還缺更多的錢繼續炒期貨。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安格斯并偽造了一張欠條,嘗試私吞安格斯的財產。

    安東妮爾在殺完人后,喊自己另一位親密的男性朋友過來幫忙處理尸體。之后又偽造證件,讓自己的男性朋友假裝成安格斯去參加了法院那起經濟糾紛案。順利勝訴后的安東妮爾,就這樣謀得了安格斯的公寓樓。

    接著也不知道是分贓不均,還是因為安東妮爾想獨吞這筆財產,沒過多久她又將自己的那名男性同伴給殺害了。

    現在的一大辦案難點在于,以上犯案過程僅為警察與偵探們的推理,就算事實真相已經被推測個八九不離十,但依然缺乏真實有效的物證人證,到時候就算抓到了嫌疑人,警方也很難起訴她。

    公寓碎尸案的案發公寓,經過兇手的刻意清潔打掃,現場并沒有留下諸如兇手的腳印、指紋之類有價值的痕跡。即使后來警方在屋內臥室及衛生間找到了一些鉑金色的發絲,就算之后能證明這些生物檢材屬于安東妮爾,也沒法成為指控對方的直接證據,畢竟對方的確在那間屋子里生活過一段時間,她完全可以稱頭發就是那時落下的。

    另一個酒店無頭男尸案的現場則更加干凈。估摸著兩人進房后就直奔衛生間,屋子里面連進都沒進。而衛生間內許多地方都被用花灑沖洗過了,連一根頭發都沒找到。

    所以就目前而言,僅靠推理和現有的間接證詞是沒辦法在法庭上說服陪審團將罪犯關進監獄,更別提送上電椅了。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

    一、盡快找全兩個案件中受害人的尸體殘骸及殺人兇器。特別是兇器,兇手選擇在作案后帶走所有兇器,說不定就是因為上面能檢測出有關兇手本人的信息,才會如此謹慎。

    二、警方能夠盡快找到有關本案頭號嫌疑人安東妮爾的行蹤線索。布萊茲警官說上頭已經將本案嫌疑人的照片加印了8000份,分發給如今在外頭執勤的警察了。早日抓到嫌疑人,說不定在她身上還能找到其犯案證據。

    第173章 10101101

    443

    “有消息了!”人還沒跑進辦公室, 菜鳥警察2號的聲音就已經從走廊上傳了過來。2秒鐘之后,只見這個剛進警局沒幾天的小青年,頂著三天沒洗、亂糟糟的油頭撐著門框直喘氣:“有、有最新消息!接到情報稱有警員稱目擊到安東妮爾了!”

    一聽此言, 布萊茲站起身一把抄起辦公桌上的車鑰匙:“走!具體情況路上再說。”

    這事說來也趕巧。

    由于刺殺總統的嫌疑人還沒有被找到,所以華盛頓特區的嚴禁政策仍未解封。只是距離總統被刺時間畢竟已經過去了5天, 一直守在一線執勤的工作人員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許懈怠之意。

    布萊茲他們得到的這條線索, 始于一名執勤警員受夠了一天三餐都是便利店里的火腿三明治——他的執勤地點在郊區,附近唯一的“補給點”就是加油站的便利店。

    這天中午他叫了自己一名在街上巡邏的交警朋友過來幫忙頂班, 自己則驅車去了一家口碑不錯的小型家庭餐廳吃午飯——那是距離他的任務地點方圓十公里內最有名的飯館了, 他必須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的胃袋。

    當這名溜號的執勤警員走進小飯館里剛落座。廚娘就端著一盤香噴噴、黃澄澄的米飯從他身邊經過, 將餐盤放到他斜對面的一張餐桌上。

    一個在室內依然堅持戴著黑色大墨鏡的女人,慢條斯理地拿起勺子,扒開熱氣騰騰的米飯。一時間, 無數蝦子、蟹肉、魷魚、黑蜆、牡蠣……從金色米粒堆成的小山里, 像山崩一樣滾落下來。

    溜號出來覓食的執勤警員看得直咽口水,他點了點女人的方向,詢問站在一旁負責為客人點單的服務員:“那盤是什么燴飯?看上去真不錯, 給我也來一份相同的吧!”

    中午在自家餐廳幫忙的服務員小哥, 在問過客人的忌口后沖著廚房的方向揚聲喊道:“西斑牙海鮮飯一份!加辣!”

    “好喲!辣味西斑牙海鮮飯一份!”不遠處的廚房內馬上傳來應答的聲音。

    執勤警員望眼欲穿地坐在自己的位置眺望廚房的出口, 衷心祈禱下一份出餐的就是自己那份海鮮飯。

    由于執勤警員所坐的位置緊靠結賬的收銀臺,誰去付款他都能看個一目了然。沒一會兒, 在等餐的間隙里, 他就看到剛剛那個綰著鉑金色長發,戴著黑色墨鏡的女人快速吃完飯過去結賬了。

    不過那個女人似乎記不得自己的信用卡密碼了,連續兩次都輸錯了密碼。

    “密碼只能輸三次哦, 要不您再回憶一下?”服務員小哥善意地提醒道。

    “好了別吵!我再想了!”女人怒氣沖沖地回完服務員小哥的話,拿著pos機的樣子就跟盯著仇人一樣, “該死……不是生日不是告白紀念日到底是什么!”

    好在第三次她終于輸對了密碼,收據小票從pos機上方“dedede”地打印了出來。

    女人抽出信用卡放下pos機就想走,卻被服務員小哥給喊住了:“稍等女士!還要麻煩您在小票上簽個名!”

    女人準備出門的身影停住,嘴里像是抱怨了句什么,不過還是轉身回來,左手拿起收銀臺上的圓珠筆在剛剛打出的小票上簽了字,這才推開玻璃門離開了這間小飯館。

    望著窗外女人大步離開的背影,還在等飯的執勤警員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對方……奇怪,難道這人是什么女明星嗎?嘿呀!我的海鮮飯來了!哇,這個蝦仁可真鮮。

    直到吃飽喝足,聰明的智商終于重新占領高地,執勤警員這才一拍腦門——剛才那個左利手女人,好像就是這兩天警局派發的內部通緝令上的人啊!

    恍然大悟的執勤警員拿起外套就要趕出去找人。

    “先生!您還沒結賬?”見這位客人疑似要吃霸王餐,服務員小哥立刻放下抹布上前攔了一下。

    “哦!不好意思!”執勤警員急急忙忙從皮夾里抽出兩張10刀的紙幣丟一旁的桌面上,“就這樣,不用找零了!”說著就繞開服務員小哥追出店外。

    只是剛剛那個女人離開飯館已經有一會兒了,此時的屋外怎么可能還有對方的蹤跡呢?

    執勤警員在小飯館外面繞了一圈,還把附近停車場內每一輛車都看了一遍,然而這并沒有什么用。于是最終他又折返回那間家庭餐廳,打算問問里面的店員對剛才那個鉑金色頭發的女人有沒有印象。

    在執勤警員出示自己的警察證件后,服務員小哥就很配合地回答:“我記得她,今天應該是她第二次過來我們這兒用餐了。上次過來的時間是前天傍晚,當時她嫌香草米國牛扒里的青瓜放少了而大發牢騷。但其實她所謂的‘少’就是指青瓜片和干筍片的切片數量不是五五開……上帝啊,誰做菜吃飯的時候還要細數里面的配菜具體切了幾片?”

    我們暫且先不管服務員小哥的抱怨。

    嫌疑人在前天與今天都在同一家飯店用餐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對方近期的活動范圍可能就在這附近!意識到這點的執勤警員立刻借了小飯館的電話,第一時間將自己的發現匯報給了上級領導。

    444

    布萊茲一行人在趕到現場后,與執勤警員做完交接,對方就先行告辭離開,回去繼續自己的本職工作了。

    在家庭餐廳內取證調查的過程中,布萊茲一行人得到了嫌疑人簽名的小票一張,上面簽下的名字是安德烈,這也是疑似第二起酒店無頭男尸案的受害人的名字。關于對方消費時所用信用卡究竟屬于誰,已經安排專員前去銀行調查了。

    而在與家庭餐廳的經營者溝通時,在警方的循循引導下,對方通過回憶又提供了一條全新的線索:嫌疑人曾攜帶有一把車鑰匙。

    于是接下來布萊茲一行人又馬不停蹄地前往附近的停車場調取監控。這次他們終于取得了巨大的突破了,一舉確認了嫌疑人駕駛車輛的車型及車牌號。

    布萊茲將這一消息匯報給警局總部,再由總部將相關信息下發通知到了所有一線執勤交警。

    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了。

    與此同時,赤井秀一也沒閑著。他攤開地圖,在家庭餐廳附近的商場、超市都畫上了圈。

    布萊茲問他在干什么。赤井秀一說他在推測附近嫌疑人可能出沒的地點。

    “當初在確認嫌疑人身份后,我們就馬上就組織了一次全城大排查。借著嚴禁的機會,已經在一個極短的時間內將全城所有的酒店、旅館都過了一遍,當時沒能發現嫌疑人的蹤跡。出現這種情況存在三種可能——”

    赤井秀一的食指輕輕點擊著桌面。

    “一、嫌疑人在嚴禁之前就已經離開了華盛頓特區。這種可能性有,但概率不高,畢竟嫌疑人離開時還帶著第二個受害人的頭顱。她割下頭顱的目的就是不想讓人發現死者的身份信息,從而聯系她自己。所以大概率會先處理好頭顱藏匿的位置后再離開。”

    一個犯人在實施連續犯罪時,通常會選擇相同的手法、相似的環節。因為“一樣”就意味著熟練,熟練則意味著安心。

    就目前這兩起案件而言,在藏匿第二起酒店無頭男尸案的死者頭顱時,犯罪嫌疑人選擇第一次作案時使用過的地點可能性很高——那個地方一定是打從一開始就經過她深思熟慮、千挑萬出來的。

    ——事實也正是如此,畢竟直到現在警方都還沒找到第一起公寓碎尸案里失蹤的受害人骨肉。

    由此可見,對于嫌疑人來說,那個埋骨地一定是一個令她十分安心、十分滿意的地方。所以理論上來說她不太可能放棄這樣一個棄尸地點。而根據第一個案件里受害人消失不見的骨肉量判斷,那并不是一個適合被帶去很遠的地方遺棄,而中途不被任何人發現的輕松重量。加之當時的安東妮爾也沒有長時間消失不見,所以這個藏尸點很可能還在市內。

    換而言之,就是嫌疑人仍在市內沒有離開的概率更高些。

    “沒有離開市內,卻也找不到她的住房登記信息。就剩下以下兩種情況:要不是用假身份信息登記入住酒店的,要不就是她還有其他住處。不論是哪種,以目前外頭的風聲都不像能立刻結束嚴禁的樣子。她大概率是要出來購買生活所需物資的。”

    所以圍繞家庭餐廳附近的商超排查,說不定會有所收獲。

    說干就干。布萊茲一行人立刻就從這間家庭餐廳開始,按順序一一調查起來。然后還真被他們在一家超市的監控攝像頭下,再次發現了嫌疑人安東妮爾前一天購物的身影。

    通過反復回放對方在收銀臺結賬時的畫面,他們確認嫌疑人購買了鐵鍬、斧頭、勞保手套等等工具。根據收銀員的回憶,對方曾說自己買這些工具是為了整理自家荒廢已久的花園。

    “當時她用超級‘不經意’的語氣說自己繼承了長輩的遺產,在郊區有一棟很大的別墅。”畫著煙熏妝的收銀員嘴里不停地嚼著泡泡糖,用有些含糊厭惡的口吻說道,“啊啊啊,真的很煩這種裝模作樣的bitch,什么長輩?糖爹嗎?不過對方那一把年紀的模樣也不像有本事能傍到特別有錢的大款。總之,誰知道那棟別墅是怎么繼承來?有沒有這回事還兩說呢!”

    調查進行到這一步,線索再次更新——

    布萊茲在筆記本上寫下“郊區的別墅”幾個單詞,并畫上表示重點的圓圈。

    445

    傍晚時分,還在外面跑現場調查的布萊茲幾人再次接到警局傳來的消息,說是有巡邏車發現嫌疑人車輛的蹤跡!已經安排警車跟上去了。

    在詢問了道路地址后,布萊茲幾人也趕緊上車,火速趕往事發地點。

    汽車上,坐在副駕駛的赤井秀一還想攤開地圖看路線。一旁超速開車的布萊茲,用明顯變興奮起來的聲音喊道:“別看了男孩!系好安全帶!我知道這條路!就是通往郊區的路線!錯不了,我們就快抓住那個安東妮爾了!”

    等布萊茲一行人趕到現場與追蹤的交警會和,雙方負責人握手后迅速進入正題——

    交警那邊快速交代了一番此前追蹤犯罪嫌疑人的詳情:“因為事先交代過盡量別打草驚蛇,以防萬一對方察覺到有警察追蹤后銷毀證據證物。所以我們也不敢跟得太緊。在發現嫌疑人車輛后,我們先是用巡邏警車跟了一段路程,之后又喊來巡邏摩托進行交叉交換跟蹤。但是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察覺到了異常,犯罪嫌疑人在加油站停車買了一桶汽油,又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打火機,之后就徒步離開了。”

    交警負責人顯得有些慚愧地說道:“當時我的人還在便利店里假裝買東西,由于沒有這方面的跟蹤經驗,不敢湊得太近。等發現不對勁時對方已經進入到附近的小樹林里了。他嘗試過想跟進去看看,但找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已經跟丟了人,只能先退了出來,等大部隊趕到。”

    負責追蹤的最后那名交警抬手指了個方向:“當時她就是從那兒進入小樹林的。”

    布萊茲聽完最新的情報,捏了捏自己臉頰上的胡渣問眾人:“有誰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住宅別墅?”

    “我知道!我現在對這一帶可熟了。”此時接話的人竟然就是中午那會兒跟布萊茲他們進行交接的,第一個發現嫌疑人蹤跡那名執勤警員。只見他自信地表示,自己近期都在這一帶負責協防,知道就在這片樹林里分布著三棟私人別墅。

    “我聽說本來這三棟別墅之前都沒有人住,空置挺久的了。但就是這么巧,三棟別墅近期都住進了人。”執勤警員說自己曾在加油站的便利店碰到過其中一戶住戶,據說是小夫妻倆來度假的。至于另外兩棟別墅的入住情況,他就暫時不是很清楚了。

    時間緊迫,負責整起案件調查的布萊茲只思考片刻便做出新的部署。

    他先請在場的交通部門同事幫忙盡量從小樹林的外面實施包圍計劃,如果人手不夠就先卡住重要進出道路,以防犯人逃脫。

    然后由身穿便衣的他和赤井秀一假裝成一家人,稱來旅游走到加油站時自家小兒子貪玩走丟了,于是就請附近的執勤警員幫忙帶路,到樹林里的三棟別墅分別一探虛實。

    第174章 10101110

    446

    彼時琴酒正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香煙, 靠在地下室入口的墻邊,盯著蘇格蘭給還在暈迷中的朱麗葉菲羅注射治療藥物。忽然聽見一旁樓梯上方傳來一陣“咚咚咚”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那動靜大得跟火車開過站臺似的——

    “大哥!大哥!”伏特加的聲音由遠而近, 一下樓梯看也不看就急沖沖地往實驗室里跑,被身后的琴酒一把拽住了后衣領子。

    “慌慌張張的。”琴酒一手插兜, 嘴里咬著煙, 用略顯含糊的聲音問,“發生了什么事?”

    “咳!不好了……”伏特加咳嗽兩聲, 捂住被卡了一下的喉嚨, 顧不上自己有點疼的嗓子, 氣喘吁吁道,“有、有條子要來了!”

    琴酒和聞聲望過來的蘇格蘭臉上表情均是一驚:“你說什么?”

    大概30分鐘前。伏特加徒步出門,打算去附近樹林外, 馬路邊加油站的便利店, 買點泡沫剃須膏和啤酒。

    當時他正在貨架后面給他大哥選須后水的香型,便利店走進來一個女人。本來伏特加沒在意這號人的存在,一個路人而已, 但很快, 這個后進門的女人就跟收銀臺的大叔吵了起來。

    伏特加循聲抬頭看了一眼, 頓覺那個背對自己站在收銀臺前的女人,背影莫名有點眼熟, 但是一時間他又想不起來為什么會覺得眼熟, 自己又是在哪里見過對方。

    不過只關注了這么一小會兒,伏特加就聽明白了隔著收銀臺的兩人在爭執什么——女人從柜臺拿了一枚打火機,想用信用卡支付金額;負責收營的大叔不同意, 讓對方給現金,因為他實在不想因為這點兒小錢還要再給銀行付一筆服務費*。

    就在這時候, 又有一個身穿交警制服的男人推開玻璃門走進了便利店。女人轉頭看了來者一眼,可能是忌憚新來的警察,不想惹事找麻煩,終于不再堅持刷卡付款,而是老實掏了現金。

    本來這一切都沒什么,日常再尋常不過的小插曲罷了。

    伏特加提著選好商品的購物籃正要去結賬,經過便利店的落地櫥窗時,看到雜志架上的封面女郎是一襲紅黑漸變色禮服的貝爾摩德。實在沒忍住,腳尖的方向一轉就朝著雜志架走去。結果就聽到同樣站在落地櫥窗前的交警,假裝在翻雜志的同時,一邊偷瞄窗外,一邊用無線電對講機小聲地在匯報情況:“……是的,目標人物進來買了一個打火機就走了。”

    察覺到身后有人來,交警立刻警覺地回頭——

    只見一個頭戴爵士帽,身穿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黑色呢大衣,前襟別著明牌墨鏡,整體打扮似乎挺講究的高壯男人,走到他身邊站定。隨后放下購物籃,從雜志架上拿起一本封面印著性感女明星的雜志,津津有味地翻看起來。

    察覺來者可能只是一個來此地度假路過的一般闊佬,跟目標嫌疑人畫像完全不相符。于是這名交警很快就放下警惕,裝模作樣地拿著手里的雜志轉身就往里走——“沒什么,只是一個路過的其他客人……”

    別看伏特加跟他大哥比看上去憨憨的,可說到底他也是在烏鴉軍團里能拿到代號的高級成員。以上頭那位先生及朗姆酒的精明程度,怎么可能真的讓一個沒本事的人拿到代號并享受組內高級成員的待遇?當然,故意放出去的替死鬼除外。

    察覺到眼下情況不對勁,伏特加第一反應就是要弄明白這個“鬼鬼祟祟”的交警來這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別是來壞他們好事的吧!而常年混跡于黑暗世界的伏特加,隨機應變的能力可比臨時抓來做跟蹤任務的交警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他當下就折返回去,假借繼續挑選商品的機會,把那名交警向上級匯報任務時的內容,偷聽了個七七八八,并且沒有引起對方的絲毫懷疑。

    伏特加很快就弄明白,原來剛才那個女人似乎是什么殺人嫌疑犯,警方正在想方設法找到對方藏身的地方再將其逮捕。

    搞明白這事兒跟他們這邊沒關系后,伏特加就稍稍放松了心情,還玩笑似得在心里想:總不會那個女人就藏身在他們附近吧?

    ……不會吧?

    一想到郊區這附近能藏人的地方著實有限——倒不是懷疑對方能藏進他們的據點別墅,而是萬一警察找上門勒令要搜查就麻煩了。

    猶豫了一下,買完東西后的伏特加沒有就此離開,而是繼續留在原地磨蹭,拿了桶泡面跟收銀臺的大叔討要熱水,他打算留在現場再看看情況。

    哪成想沒過一會兒就有少說四五輛警車陸續停進了這個加油站內,一群警察交警聚在一起,大有集結部署完畢后就對小樹林進行地毯式搜索的趨勢,誓要將那個已經藏身進小樹林的女人緝拿歸案的樣子。

    ——這可不行!萬一這群條子找上門,他們沒能成功把人攔在外面,被闖入后發現了他們的地下實驗室可怎么辦!

    這下伏特加連剛買的東西都不要了,只跟收銀臺后的大叔說自己突然肚子疼要去趟廁所,實際上是趁沒人注意,進廁所后直接跳窗從屋后繞進了小樹林,隨后就一路狂奔回別墅通風報信去了。

    聽完伏特加的簡單描述,琴酒當機立斷讓對方先上樓,把重要的東西收拾出來,然后去屋后發動汽車待命。又讓蘇格蘭把實驗室里該帶走的重要資料都趕緊整理出來準備一并帶離。

    最后,他把用力說話時咬破濾嘴的煙吐到地上,挽著袖子一錘定音道:“這個據點不能要了,都動作快點,現在開始即刻啟動摧毀程序,十分鐘后炸了這里。”

    琴酒親自把維生艙內的溶液排放干凈再打開,用隨手扯來掛在墻上的白大褂把某人已經快長好的皮膚囫圇擦了一遍,隨即脫了自己的黑色長風衣給對方套上。衣服一合、腰帶一系,接著將這個依然暈迷不醒的男人給扛到肩膀上。

    蘇格蘭提著一個塞滿實驗手札的銀色手提箱,幫忙在后面扶著朱麗葉菲羅,三人一起來到屋外的敞篷吉普車前。

    伏特加正站在汽車駕駛座上,舉著望遠鏡觀察四周動靜:“大哥,我們得快點了,我剛才看見已經有條子進了隔壁別墅的前院,可能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要過來了。”

    蘇格蘭幫忙拉開吉普后座的車門,琴酒正上車,把扛著的人放到后座。

    此時站在車外的蘇格蘭忽然驚呼一聲:“藥劑!我還有半管藥劑插在維生艙上沒取下來!”

    “什么?!”見人齊了伏特加都已經坐好,準備放下手剎開車了,“就剩半管的藥別管它了!趕緊上車!”

    “不行!”蘇格蘭憂心如焚地說,“僅此一支,已經沒有辦法再做出第二支了,我必須帶走!”說完不管車上人的勸阻,兀自折返跑回別墅取東西。

    “哎!你別——”坐在車上的伏特加攔都攔不住,氣得直拍車門,“這都什么時候了!”

    后座的琴酒冷靜地抬手看著腕表:“再等她1分鐘。”

    “……行。”伏特加等了片刻,實在焦急地坐不住,就又拿起望遠鏡站起身。

    他選得這個停車位置極好,能同時透過樹葉的間隙觀察到遠處左右鄰居門前的動向。先前,他看到三名警察順著林間小路走進了東邊那戶人家的花園。而此時……

    “不妙!那幫條子出來了!他們往我們這個方向來了!”伏特加回頭,“大哥!我們怎么辦?!”

    此時的秒針已經走過了表盤的大半圈,可是跑回別墅的研究員卻依然不見蹤影。

    而距離預設的爆炸時間,還剩1分16秒。

    “再等等。”琴酒聲音沉穩道,“你做好準備,隨時可以開車離開。”

    “是!大哥!”伏特加收起望遠鏡,坐回駕駛座上。他手握方向盤和換擋桿,腳踩離合器,做好了只要大哥一聲令下,他就立即發車的準備。

    駕駛座的伏特加一直在緊張地眺望東邊的方向。遠遠的,似乎在目之所及的道路盡頭,已經可以看到幾個警察的身影了。

    “大哥!!”伏特加心焦火燎地出聲提醒,額角隱隱滲出汗水。

    后座的琴酒不答,他就只能咬緊牙關忍耐,腳下死死踩住剎車片與離合器。

    “咔啦、咔啦……嘭!”

    從不遠處的地下,開始傳來某種悶響。

    ——這是來自先于爆1炸1裝1置啟動的、維生艙的自毀程序。

    爆炸前30秒。

    琴酒終于抬起頭看向別墅的后門,那里半點人影都看不見。

    爆炸前20秒。

    伏特加已經能清楚地看見三名警察出現在距離別墅800米開外的小路上了,就是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注意到他們這輛停在屋旁的吉普車上,幾乎坐滿了人。

    爆炸前10秒。

    琴酒終于肯松口:“走。”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伏特加,在聽到命令后都沒空開口回答,腳下松開離合器、汽車干脆利落地先掛倒檔,借著別墅樓房的遮掩,臨機輒斷駕駛車輛退到三名警察視線的死角里,隨后原地將車近乎轉了180度的角度,向著遠離別墅的方向,離弦而出!

    447

    在執勤警員的帶領下,偽裝成父子的布萊茲與赤井秀一首先去了距離加油站最近的一棟花園別墅。

    這棟別墅的前院是一座漂亮的小花園,即使在乍暖還寒的時節,依然能透過玻璃暖房看到許多盛放的鮮花。

    三人站在前院門外按響門鈴,沒一會兒別墅的主人便開門出來迎見了他們。

    這戶人家就是執勤警員先前所言,過來度假的小夫妻。他們顯然也還記得這位跟他們有過幾面之緣的執勤警員,在聽說對方正在幫布萊茲尋找“走丟的小兒子”時,先是詫異,隨后立刻表示容他們回屋換身衣服就出來一起幫忙找小孩。

    執勤警員連忙對他們道謝,說他們打算先去樹林里剩下兩棟別墅看看,也許會在那里找到布萊茲的“小兒子”也不一定。

    在執勤警員的身后,布萊茲與赤井秀一彼此交換了眼神并微微搖頭,顯然他們都認為這對小夫妻在交流時神色自然無異常,不像與兩起毀尸案的犯罪嫌疑人有勾連的樣子。

    離別時,這對小夫妻倆熱心地說如果需要幫忙,直接跟他們說就好。假如找到小孩了,也歡迎等會兒晚上來他們這邊一起用晚餐,他們會給小家伙準備熱巧克力壓壓驚,以及他們家還有熱情待客的金毛小狗,小朋友肯定會喜歡。

    走在通往下一戶人家的林間小路上,執勤警員還在跟布萊茲討論:“這戶人家應該沒什么疑點吧?女主人是紅棕色的頭發,看上去不像是臨時染的。之前我也碰見過他們帶著寵物狗散步,除了小金毛外,他們還有一只見到陌生人就狂吠的吉娃娃。我就被吠過。咱們剛才在院門口的時候,屋里一點兒異樣的狗叫聲都沒聽見吧?你們要找的那個嫌疑犯肯定沒藏在這家。”

    布萊茲頷首認同執勤警員的觀點。他對這對善良的小夫妻也很有好感,并由衷希望自己能夠盡快抓住罪犯,別讓人家的度假計劃泡湯才好。

    轉頭見身旁的赤井秀一從先前進樹林開始就沉默不語,布萊茲便問對方在思考什么?

    赤井秀一緩緩道:“我在想,嫌疑人拎走一桶汽油還買了打火機準備干什么?總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也許是她察覺到異常,想盡快將所有的證據都一把火燒了?”布萊茲猜測道。

    “或許是吧。”赤井秀一應答道。

    布萊茲頓感一陣頭疼:“那我們可得趕緊了,別忙到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

    “哎,你們剛才有沒有看到到那棟別墅旁邊停著一輛吉普車?”執勤警員開口問道。

    布萊茲順著對方指的方向看過去,什么都沒看到:“嗯?有嗎?我沒注意。”

    赤井秀一則肯定:“有的,我有看到。”

    隨著距離越走越近,三人已經能夠清晰看到第二棟別墅那白色小洋房建筑了。它的路邊空蕩蕩的,連輛自行車都沒有,更別說什么吉普車了。

    “會不會是之前距離太遠你們看錯了?”布萊茲撓著頭問。

    執勤警員拍了拍赤井秀一的肩膀:“總不至于我們兩個都看錯了?是吧,小哥?”

    赤井秀一點點頭:“我肯定我看見……”

    嘭——!嘭——!嘭——!

    毫無征兆突然乍響的爆破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在場所有人都快被炸得意識模糊了——他們距離爆炸地點的別墅洋房太近了!

    三名警察偵探均在第一聲爆炸響起時便齊齊臥倒,在燃燒飛濺的建筑殘骸中匍匐著爬進路邊的小樹林。

    等一連串的爆炸終于告一段落,眾人這才敢捂著耳朵從灌木叢后探頭查看:只見那棟數十秒前還外觀精致漂亮的小白樓,就這么在眾人面前被炸成了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廢墟。

    第175章 10101111

    448

    如果你要問最近娛樂新聞媒體的寵兒是誰?那毫無疑問一定是沙朗·溫亞德。

    起初是在賑災音樂會上驚艷絕倫的亮相造型, 收獲無數媒體的相繼追捧,不少時尚雜志刊物都將這套造型的沙朗選定為封面女郎。

    沒過多久,這套晚禮服的服裝設計師就出面認領了這條裙子, 并在接受采訪時說服裝的設計靈感來自于火山噴發后的廢墟焦土,是歷經磨難后荒蕪的土地上重新綻放的鮮花。并稱沙朗在找他談合作之初就曾說過, 希望這套禮服能體現出災區人民頑強不屈的意志與其生生不息的精神。這樣的話術一出, 再搭配一些資本的運作,很快就讓新聞媒體的口風一水兒地都轉向夸贊沙朗·溫亞德。

    在這個時期, 報紙刊物和電視節目就是普通人們了解社會新聞的最主要途徑之一, 掌握了這些口舌, 在很大程度上就能操控民眾的思想。

    很顯然,在媒體這樣一輪集中報道的轟炸下,本來就是憑演技實力享譽世界的知名女演員沙朗·溫亞德, 短期內得到的國民正向關注度飆升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連鄉下務農根本不關心娛樂圈的老媼都知道這個女演員,與人閑談時能叨念出幾個對方演過的角色或者說出對方做過哪些公益。

    然而就在這個檔口,突然有一家名叫號角日報的媒體小報, 突然放出爆猛料稱:就在賑災音樂節那天的禮堂大門口, 女演員沙朗·溫亞德曾遭受狂熱粉絲襲擊, 當晚就被送進了醫院搶救!

    如果沒什么意外,這本該歸類為無良小報為奪人眼球的惡意中傷。但報道這則新聞的號角日報可不想讓別人這么看待他們。為了打響名號, 同時也為了這期報紙銷量, 號角日報可是拼了命,加班加點地給自家印刷工廠換上正巧新購入的現代化彩色印刷機*。收到線報的當晚就連夜重新排版,印刷出了他們報社的第一刊彩色報紙——頭版頭條只有一行醒目的紅色標題“沙朗遇襲!生命垂危!”, 剩下的整頁全都是一張放大的抓拍彩照:

    一位身穿紅黑漸變色晚禮服氣質高雅的女人,在蕭瑟的夜色寒風中, 蛾眉輕蹙、云鬢微亂。她彎著腰露出纖瘦的背脊,捂住胸口的右手手臂幾乎被鮮血全部染紅。飛灑在空中血珠,斑斑點點落在禮服及大理石地面,如同下過一場血色細雨。

    不知道為什么,照片里所有身穿黑色西裝明顯應該是保鏢的人,都對受傷的莎朗視而不見,他們都在向著鏡頭外的同一個方向奔跑。被留在原地沙朗,簡直就像災難片中被遺忘的一朵慘遭摧折的赤蓮花。驚慌失措的人群只顧自己逃命,沒人在意角落里她的死活。

    由于號角日報刊登的這張照片即像電影截圖充滿藝術與美感,又實在太有沖擊力不像是假的。這讓號角日報的首刊彩印報紙一炮而紅,幾度賣脫銷,足足加印了兩次才堪堪滿足紐約及周邊地區的市場。接下來還有其他不乏大報社派人過來洽談合作,希望能買下照片的轉載權。

    這可樂壞了號角日報的老板詹姆斯,他覺得把那什么蜘蛛人的報道押后果然是明智之舉——雖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讀者慧眼識珠,把這張照片匿名投稿到他們報社。不過他一定會不負重托,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將他們號角日報發揚光大的!

    有了號角日報的新聞打底,更多新聞媒體開始打聽如今沙朗的下落。她的經紀公司和經紀人對于當前的社會輿論避而不談,在接受采訪時也只說希望大家關注沙朗即將上映的新電影。可問題是新電影都快上映了,本該參加路演及綜藝預熱活動的沙朗卻場場缺席,似乎真的應了號角日報的報道所言內容。

    總之在經紀公司的“不作為”與“敷衍”的態度下,沙朗的影迷會終于暴動了。他們先是組織了幾場聲勢浩大的自查自糾,看看究竟是哪個極端分子居然膽敢襲擊他們的偶像——這當然是自查不出結果的。于是在篩過幾輪無果后就又有了一個新的聲音,認為做出這種傷害偶像失格舉動的人根本不是他們內部影迷,反倒有可能是其他演員的粉絲看不慣他們的偶像大出風頭,才會失了智襲擊沙朗的。

    這種論調一出,立刻就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可。大家紛紛開始猜測究竟是誰的粉絲會做出這種過激行為。于是接下來當天同樣參加了賑災音樂會的明星、演員、歌手們陸續躺槍,輿論漸漸亂成一鍋粥。

    與此同時,一部分沙朗紐約當地的影迷,還組織人手前往她的經濟公司門外靜坐。他們要求經濟公司必須公布沙朗的現況,以此來平息輿論、安撫人心。

    而經紀公司才是真正有苦不能說的那個——

    沙朗的經濟人和助理都是黑衣組織安排進去負責接應貝爾摩得的人不假,甚至那張“莎朗遇襲”的照片就是經紀人本人拍的,并在黑衣組織的授意下隨便找了個地方小報投的稿。他們這邊穩坐釣魚臺,操控事態及輿論的發展。可沙朗的經濟公司卻是實打實的正經娛樂傳媒公司,他們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回環曲折。當家花旦重傷可能致殘,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日后拍戲,同時礙于上面下的封口令,完全不能對大眾作出任何回應,只能一味冷處理——畢竟此事涉及總統安全,就算沙朗·溫亞德是自家臺柱子也必須得靠后站。

    “所幸”,這件事也不需要讓經濟公司再糾結更久了。無孔不入的狗仔隊會為大家“排憂解難”:不出三天,就有新消息曝出了沙朗所在醫院。

    起初沙朗自然是與總統在同一家醫院接受治療搶救。后來雷根總統并無性命之憂,在醫院觀察兩天確認沒有術后并發癥等問題后,便辦理出院手續回白宮靜養去了。

    就在雷根總統離開醫院后不到第二天的時間,莎朗的住院信息就不知怎么的被暴露給了狗仔。之后很快就被聞訊而來的媒體工作者將醫院團團圍住。

    也許是出于被自己連累的虧欠,也許是覺得同命相連;又或者是自己本身就挺喜愛沙朗這個女演員加之對方因此受傷嚴重。總之雷根總統在離開時,特意吩咐手下留一部分人守在醫院,直到沙朗同樣出院離開。

    被留下的政府部門工作人員,在不久之后面對忽然蜂擁而至的媒體的圍追堵截時,直擦腦門上的冷汗:但凡晚這么幾個小時,他們就轉移不走總統了!

    殊不知,所有消息暴露的時機,都是由某個幕后組織一手操縱的——

    朗姆酒言:消息得一步一步地放,不能操之過急,會顯得太過刻意,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這個隱于暗處的黑色組織,可不想提前暴露自己的存在。

    這其中唯一“倒霉”的,就是杰克丹尼。

    他是過來給貝爾摩得送藥外加順便看望一下這個女人的,結果卻被接踵而至的媒體堵在醫院出不去了。

    上一個任務已經算完成。此時的杰克丹尼早就把偽裝時染成的藍灰色頭發全剃了,只留下發根處一點點新長出的他自己原本的咖色頭發。用貝爾摩得的話形容,他的腦袋現在看上去就好像一顆獼猴桃。接著墨鏡一戴,黑西裝一套,魁梧彪悍的身材往那兒一站,活脫脫的門神保鏢。

    醫院住院部的高級單人病房里,貝爾摩得任由杰克丹尼拉著她受傷的手腕拆繃帶,她自己則靠在床邊笑得花枝亂顫:“怎么啦?這么不樂意給我當保鏢呀?”

    “嘖,別亂動!”杰克丹尼說話口氣是兇惡的,拿著手術剪刀的手卻很穩。

    對自己出拳力道掌控一流的格斗士,此時也小心控制著手下的力道,以盡力呵護不弄疼對方的方式,剪開了剛做完手術沒兩天由露在皮膚外的黑色縫合線。

    一抽掉對方手腕上的縫合線,綻開的傷口就爭先恐后地流出紅紅黃黃的組織積液。在血液淌出來之前,杰克丹尼眼疾手快用早就浸透藥劑的紗布蓋住這人手腕上的創口。然后一手拿來水盆等著,一手將剩下的藥劑緩緩倒在對方手腕紗布下的創口處。

    等調配稀釋過的一瓶藥劑都倒完了,杰克丹尼放下空藥瓶,又拉過貝爾摩得的胳膊,將她受傷的手腕部位浸泡在水盆的藥劑溶液里。

    整個過程中杰克丹尼都緊緊盯著貝爾摩得受傷的手腕,直到這時候他才不著痕跡地悄悄松了口氣,忍不住抱怨出聲:“你們這些家伙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消停點?”言下之意似乎除了眼前的事,還另有所指。

    貝爾摩得受傷的手腕在藥劑的刺激作用下疼得生理性直發抖。杰克丹尼注意到了這點,立刻用他的手掌蓋住對方露在藥劑外光裸的胳膊。

    感受著手臂的肌膚上正源源不斷傳來不屬于自己的熱量,有被溫暖到的貝爾摩得,明明正經歷著常人難以忍受的刺骨痛苦,她卻仍然忍不住勾起嘴角微笑起來:“那你可以多看護著我點嘛。”

    “不干。”杰克丹尼卻很是不解風情地一口回絕,“誰知道你們一天天的都在謀劃些什么,別妨礙老子賭球賭馬的正事哈!”

    就著兩人坐的距離極近,貝爾摩得當下便“氣”得用完好的那只手在杰克丹尼的獼猴桃頭上一通好揉。

    就在這時,門口似乎突然傳來一聲磕碰的輕響。

    貝爾摩得立刻放下左手往后靠回床上,改用懶洋洋的語氣問:“你不去看看?”

    杰克丹尼屁股坐在床邊挪都不挪一下,只專心摩挲著女人裸露在外冰冷的手臂:“去了干什么?那不是在你授意下被安排放進來的人?”

    449

    最近幾乎整個娛樂圈都在追逐莎朗·溫亞德的新聞。有可靠消息稱,女演員莎朗·溫亞德被人槍擊后身受重傷,就算能救活今后都極有可能會終身殘疾。

    這可是個大新聞!她還那么年輕,難道是天妒英才,一代巨星要就此隕落了嗎?

    等一有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新消息透露出莎朗現今所在的醫院。甭管信息真假,大批的狗仔就如同聞到肉味的蒼蠅一樣圍了過來。

    這其中有那么一名職業狗仔就顯得特別機智:他不甘心于只在醫院大樓外蹲守,于是想方設法花錢買通了一名路過的病人,對醫院外看守的保鏢謊稱自己是對方的親人,一起陪同進了這間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便衣警察層層把守的醫院。

    這個狗仔進醫院以后目的性極強,先去重癥監護室那邊轉了一圈,沒找到想找的人。接下來就轉而直奔住院部頂樓的高級單人病房,在這里還真被他找到了莎朗的所在!

    他原本是想趁走廊上沒人時,快速從每個病房門的窗戶向里張望,本想在找到沙朗后偷拍點其臥病在床的照片。哪曾想他找到沙朗所在的同時,竟會看到一個疑似保鏢的男人與沙朗在病床前舉止親密!難道他撞破了沙朗·溫亞德的戀情?!

    震驚之下,狗仔不僅忘記舉相機拍照片,還不小心用膝蓋頂撞到了病房門。這動靜著實有點大了,加上隔壁有護士推開病房門出來,嚇得他立馬跑開躲進了外面的樓梯間。

    等過好一會兒發現沒其他動靜,這個狗仔才敢再次冒頭出來——然而這一次,沙朗門口卻多出一名看守保鏢了。此人并不是剛才看到的病房里的那位。也許在他先前第一次來時,這個保鏢不在只是正好去洗手間了也不一定。

    狗仔頓時扼腕嘆息:唉!錯過一次絕佳的機會!他剛剛有拍下照片就好了!

    不甘心的狗仔繞了一圈又去樓梯間等待時機,可這一次始終不見守在沙朗病房門口的保鏢離開,也不見里面的人出來。

    準備不充分沒法留在這里過夜的狗仔,怎么肯就此乖乖離開?

    無奈之下他再次轉到護士站,連哄帶偏地讓他忽悠到了住院登記手冊——他準備拍一張帶有沙朗名字的照片先回去交差。

    狗仔翻到最后寫著“沙朗·溫亞德”名字那頁,趁護士不注意的時候,用藏在袖子里的迷你相機咔咔拍了兩下,這才定眼認真看起來。

    結果這一看不得了了——

    “沙朗·溫亞德”上方寫著的“羅納德·約翰遜·雷根”這個名字怎么這么眼熟……等等?這是總統?!

    第176章 10110000

    450

    數日前, 米國的娛樂媒體除了報道各城富豪們或奢靡或荒唐的生活,主要還是在追捧女明星的漂亮造型、熱議其戀情。最多就是多討論一下其中關注度最高的那位到底是真受傷,還是在玩一種新型炒作。整個社會就是一片歡樂祥和的花錦世界。

    那時候可勁兒吃瓜的米國民眾, 任誰都不會想到,一起驚天刺殺案的揭秘, 將會從一個好萊塢女演員的八卦新聞開始。

    451

    《號外!米國總統雷根剛上任即遇刺殺!》

    《神秘刺客連開六槍, 目標究竟是明星還是總統?》

    《一場令人不齒的政治陰謀》

    《混亂的2分27秒,天啟抑或劫難》

    《“讓米國再次偉大”需要跨越的障礙——蘇連》

    ……

    仿佛一夜之間, 國內外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 都將焦點集中落在同一件事上——那就是米國新任總統羅納德·約翰遜·雷根的人身安危, 以及所有人都在猜測刺殺他的人究竟是誰?

    最開始白宮方面自然是想將這件事壓下去的。

    首先,雷根總統雖然被子彈擊中,但所受槍傷并不嚴重, 甚至在休息三天后就能在白宮內部正常處理工作事務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在合理安排下, 出席各種公開會議,能夠完美過渡掉這次遇襲事件。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幾點原因:“米國總統上任僅40天就遭遇反對者刺殺”, 這種消息一旦傳出去是極不利于總統個人聲望積累的。同時也會讓共和黨在國會提出治國政策時, 容易被它黨抓住痛點發起攻殲。而且往大了說, 這也實在有損米國的國際形象。

    可如今事與愿違,整起事件被意外披露。白宮發言人自然只能在第一時間出面承認確有其事——在大量事實面前否認是沒有用的。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 就是盡力控制好輿論, 將惡劣的影響降到最低。

    私下里,白宮方面也給FBI下了死命令,讓他們務必在接下來3天內抓到犯罪嫌疑人——為了安撫民心, 雷根總統已經宣布,他將在三天后出席參加一場電視真人秀直播, 談談遇刺時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正常情況下,在嫌疑犯刺殺者還沒有被抓住時,目標人物提前預告會出現在某個公開場合,是一種危險性極高的舉措。但雷根身為一國總統,出于種種政治考量,并且他本人的強硬性格也讓他不愿當個逃兵懦夫,所以便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這同時也是當下官方的最優應對策略。

    于是壓力就給到了FBI這邊:只有他們在總統參加真人秀之前抓住賑災音樂會當晚行兇的嫌疑犯,審問出其受何人指使,所有的問題才能引刃而解。

    其實為了抓住這個該死的刺殺者,FBI聯合城市警察及交通部門等,已經在整個華盛頓特區連軸忙活了快一整個星期了。期間確實抓住了不少小偷小摸、走私販私的違法犯紀者,甚至還偵破了一起特大惡性連環兇殺案。但關于近期最主要的任務,追查3月1日晚出現的刺殺總統者,卻遲遲沒有什么進展。

    直到一位名叫詹姆斯·布萊克的FBI搜查官,在聽取了他認識的小友——一個被稱為“Generation X的福爾摩斯”的高中生……呃不,是大學生偵探的意見,著手開始調查“總統遇刺”一事的消息究竟是從哪里先冒出來的。這才從亂作一團的毛線團里扯出了一根線頭。

    根據FBI相關部門的追查,他們找到最早報道與總統有關新聞內容的,是一家城際八卦小報刊。

    盡管他們似乎同時也是最早爆出“莎朗·溫亞德疑似戀愛”消息的報紙,但由于其銷售網點有限,加上沒圖沒真相,整篇報道全憑小報記者所說的“親眼所見”而撰寫出來的內容,顯得很沒有說服力。完全沒有之后其他報社狗仔遠程偷拍到莎朗所在的病房,發現她與一名身材魁梧明顯是男人的家伙肩并肩的照片來得真實。

    但重點是這篇報道的配圖是一張醫院的住院登記名單,上面除了莎朗的名字外,還有米國總統雷根的名字。

    盡管這張圖就是因為寫著總統的名字,被人轉載到網絡社區后戲稱為“無趣的惡作劇”。但從事后發展看來,這張照片極有可能是真的(追查到這里的FBI已經確認過其真實性)。

    順著這張照片的線索,FBI們發現幾經轉載后,這張圖現在已經被貼到了女演員莎朗·溫亞德的個人網站上。

    當時整個娛樂圈的新聞風向已經漸漸轉為對莎朗不利——人們顯然膩歪總對著同一個人大夸特夸了,大多數人都不會信這世上有什么絕對完美的人存在。再加上她的簽約經濟公司冷處理的應對方式實在令人不滿,以及莎朗影迷的一些過激行動已然影響到了部分市民的正常出行。所以當一有風聲說莎朗戀愛了,就緊接著有人冒出來陰謀論說她這是在搞一種新型炒作,一切都是為了推廣自己、博取關注度。什么賑災音樂會現場的遇襲照(反莎朗者言:怎么可能有人被槍擊了還這么好看?!)、什么重傷住院治療都是假的!指不定她本人就偷偷躲在堪比酒店的高級病房里跟男朋友你儂我儂,趁機把大家當猴耍呢!

    你別管這種猜想的邏輯通不通順,在部分大媒體不知道為什么整齊劃一都是一面好詞的情況下,突然有點不一樣的聲音傳出來,一下子就抓住了一些人的逆反心理。這部分人中甚至有不少還是莎朗本人之前的粉絲——他們影迷為偶像在“槍林彈雨”中沖鋒陷陣,偶像本人不僅對粉絲的關心不聞不問,轉頭居然還被爆出其本人已經悄無聲息地談戀愛了被刺他們?!部分事業粉當場破防。再加上還有什么男友粉女友粉之流,聯合其他本就看不慣莎朗得意的外人,一起回踩得厲害。

    再后來就是依然支持莎朗的影迷,將那張同樣寫著總統名字的住院登記名單貼進了與回踩粉絲的吵架帖子里。

    介于這篇報道的記者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最早偷摸進醫院并看到莎朗戀人的人,可配圖卻是“敷衍”地寫著名人名字的偽造名單,所以這部分粉絲就以此為論點,稱什么戀人的消息肯定跟這張名單一樣是偽造的。給莎朗潑臟水,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報紙增加銷量。

    反正當時不管是相信莎朗談戀愛,還是不信她談戀愛的,起碼大家都一致認為那張住院名單肯定是偽造的——要不然總統都受傷住院了,社會上能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而且總統先生肯定是有專門的醫療團隊吧?怎么可能會住進大學的附屬醫院?

    這就要從3月1日案發當晚的現場詳情說起了。

    那日晚上不是恰巧發生了罕見的自然現象從而引發全城電力失常么?當晚的刺殺行動就發生在失去電力照明的這檔口。以至于起初FBI還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嫌疑犯事先計劃好的,暗中破壞城市電力系統也是刺殺的一個環節?直到后來經過排查確認這真的只是一場意外,才不得不“遺憾”撤回這方面搜查取證的隊伍——因為如果是犯罪分子為了刺殺行動而破壞城市電力,那說明現場的刺殺者一定有同伙。能做到如此周密的策劃,這樣一個犯罪組織絕不會籍籍無名。如此一來FBI的調查起碼就能有個方向。只可惜,目前暫時沒有證據能夠表明這場刺殺行動來自于團伙作案,國內國際也沒有哪個犯罪組織放出風聲稱要為此事負責。

    咱們接著說回案發現場。

    為了支持自己的偶像,當晚安德魯·梅隆禮堂外聚集了大量普通市民與游客。當電力失常、所有燈光熄滅后,現場自然陷入短暫的騷動與混亂——這確實不能怪FBI們多想,當時一停電、刺殺者就果斷掏槍射擊。如果不是事先早有預謀,怎么可能“配合”得這么好?!

    根據事后現場的調查與當事特工保鏢們的回憶,兇手應該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可能2秒都不到,就射空了彈夾——突遭停電陷入黑暗,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愣在原地不動,刺殺者應該就是利用這點,向停電前雷根總統所在的位置開槍射擊,不過最后終究還是射偏了子彈。

    槍聲當時被淹沒在了現場騷亂嘈雜的人聲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使有人聽到了槍響聲,也只會以為是現場其他設置被恐慌的人群擠壞的聲音。

    但是專業的特工保鏢們不一樣,他們的關注重心始終放在總統夫婦身上。當兩人傳來驚叫聲時,所有特工保鏢們都在第一時間沖了上去。恰逢不知道是哪個大聰明記者在此時用帶閃光燈的相機拍照。白光一閃,離總統最近的特工驚鴻一瞥,瞧見自己需要保護的對象,其白色的襯衫衣領滿是鮮紅。當即喊出暗號,之后在同事們的掩護下,以最快的速度將受傷的總統夫婦以及不知什么時候跟在他們身后同樣中彈的女演員莎朗,一起送往距離禮堂最近的醫院——那時候他們并不清楚雷根總統具體的中彈位置,相比較總統夫人擦傷的胳膊和女演員莎朗中彈的手腕,明顯是前胸中彈的總統本人看上去受傷最為嚴重,必須立刻推進手術室進行搶救。

    電力失常帶來的紛紛攘攘其實很短暫,因為緊接著降臨的城市極光,輕柔地漫過夜色中的樓宇,讓蕪雜的人群都忍不住寧靜下來,紛紛抬頭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盛景。

    當現場秩序同樣恢復正常時,人們早就不見了總統夫婦的身影。

    由于害怕萬一再次停電,現場人群過多導致擁擠從而引發踩踏事件。并且當時總統受傷情況緊急,一些部門沒有通知到位。守在禮堂外維持秩序的警察們,在電力恢復后就一直都在盡力做著疏散群眾的工作。正因如此,當晚的刺殺總統者就這樣如同一滴滴入水中的酒精,混在人群中自此消失地無影無蹤。

    再之后的事大家就都清楚了。

    雷根總統除了失血量較大,取出子彈止血縫合傷口后便基本脫離了危險。留院觀察兩天沒有發生嚴重的術后并發癥,就立刻辦理了出院手續。反倒是莎朗,由于手腕傷情較為復雜,牽扯到神經方面的問題,僅僅取出子彈是不夠的,還需要等待專家(他們聯系了斯特蘭奇博士)過來進行會診,很可能還要進行二次手術。

    莎朗的經紀公司礙于上頭的命令,自然無法向影迷們解釋這些實情,只能選擇冷處理。最后眼睜睜地看著明明都打點好各家媒體了,怎么控制得好好的輿論突然就以一個可怕的速度滑向深淵,讓他們的心臟就跟公司的股票市值一樣,下滑得都快跌停了。

    網絡上。

    由于此時電腦的普及率較低,網絡世界的建設也遠沒有日后那般發達。莎朗·溫亞德的個人網站,幾乎是全米,乃至于全球最大的幾個網民聚集地之一了。加上最近莎朗本人的消息一直處于風口浪尖上,她的個人網站近幾天的日活量穩居世界第一,短時間內網站的游客數量激增,要不是當初舍得花錢購置的服務器十分靠譜,可能早就要被擠爆停站了。除了單純看熱鬧的人外,這其中也不乏其他明星名人的粉絲,過來進行團建。

    FBI就是在順藤摸瓜追蹤住院名單照片的流向時,順便爬了這棟“吵架樓”,意外發現其中有一層的回復留言寫著——

    [說到槍傷住院,雖然圖片有可能是假的,但也有可能湊巧真的有人跟總統同名啊!而且想想看那天總統本人不是也出席了活動嗎?我是說,有沒有可能照片是真的,總統也是真的也受傷住進了那家醫院?老實說我的舍友最近又收到某個討人厭的追求者的情書了。這次那個家伙很過分,居然威脅說要去刺殺總統……]

    這層看似離譜的發言直接“逗笑”了莎朗的粉絲——

    [瞧瞧你這說話不利索前言不搭后語的弱智表現,你說的話你自己讀得順?]

    [有些人為了抹黑別人真是什么理由都編得出來,先把語文作業寫好再上網吧小鬼。]

    [好了好了,知道你的舍友很受歡迎了,下一個。PS.你的舍友不會是指你自己吧親愛的?]

    ……

    也許是因為收到的回復都不是很友好,也有可能是現實世界有事,總之這個游客身份的人之后就再也沒有發言了,而莎朗的粉絲們則又繼續赴往下一個“戰場”。

    偶然發現這則消息的FBI們卻是眼前一亮。

    因為這則留言的發布時間早于市面上絕大多數媒體開始報道關于總統遇刺新聞的時間——早在之前FBI就已實地調查了市面上的多家媒體,然后發現這些報刊雜志要不是自己偷摸著去醫院查到的信息,要不就是自己花錢購買的情報。總之都是自發行動,不太像是有知情者在蓄意散布消息。于是最終也只能無奈地得出結論,將發生的這一切都歸結于意外巧合。

    ——畢竟總不能是人家超級巨星莎朗·溫亞德拼著自己的演藝生涯不要,故意往槍口上撞的吧?

    這則早于絕大多數人知道總統遇刺消息的留言,讓FBI們重新燃起一絲希望。盡管通過網絡調查案件線索的事好像之前還從來沒有過,他們也不能肯定這則玩笑一般的留言究竟是真是假。但相比于在現實中布控卻一直找不到突破口,他們還是愿意各種渠道都嘗試一下。萬一呢?

    請專業的計算機網絡信息技術人員查詢帖子留言者的IP地址,得知了消息發出的地點來自康涅狄格州紐黑文市的耶魯大學。所以該名留言者有很大概率可能是常春藤大學的學生。這倒是很符合愿意接受電子網絡這些新鮮事物,并且也有機會接觸到計算機的上網人群畫像。而且高中生、大學生這個年齡段,也正是喜歡追逐各種偶像明星的時候。

    還沒等連夜趕到紐黑文市的FBI和耶魯大學的管理者商量好,如何在不驚動大多數學生的情況下,找出那個使用學校機房內的計算機上網留言的人。整起案件就迎來了一個峰回路轉——耶魯大學的學生去紐黑文市的警局報案了,聲稱有關于刺殺總統者的線索。

    等FBI們再次從耶魯大學的校長室趕到市警局時,他們這才驚訝地發現,這個報案人他們在座的居然都認識——是女演員朱迪·福斯特!

    也就是這時候他們才終于知道,原來當初在網絡帖子留言的人正是朱迪·福斯特的舍友,而福斯特本人則真的被一個貌似精神不正常的男人跟蹤追求很久了。只是那個人近一兩個月消停了不少,沒有再出現福斯特面前,這讓福斯特終于松了口氣,以為對方總算知難而退了。誰料到就在前兩天她再次收到了對方從華盛頓特區寄過來的騷擾信件。

    “……以往對方都是將手寫信件直接送上門,或者偷偷塞進信箱。導致我后來看到這種來路不明的信件都直接不拆開收起來了。這封從華盛頓特區寄來的信件,信封使用的是打印字體,也沒寫清寄件人的姓名,這讓我一下子沒辨別出來信件來自于那個人。誤以為是工作上的信件就給拆了,誰知道里面會是這種內容……”

    在舍友陪同下,前來報案的朱迪·福斯特自然是帶著那封信件的。她將信件作為證物遞交給警方。

    FBI們看了這份“情書”,除了通篇肉麻惡心的表白外,最讓人在意的就是寫信者用威脅的語氣寫到:如果你愿意嫁給我,我愿意立刻放棄刺殺雷根的計劃。否則我一定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

    這本來只是一封惡心人的信件,如果不是之后媒體大肆宣傳總統已然遇刺,而白宮也出面承認了此事的真實性,朱迪·福斯特也不會如此困擾。

    “我當然知道這很荒謬,哪會有人將這種戲言當真?我本來也應該當作什么都沒發生的。而且事實上如果這整件事是真的,那么公布此事于我而言也沒有任何好處。”朱迪·福斯特抱著胳膊,在舍友摟著她肩膀無聲的安慰下堅強地繼續說道,“但這個人給我感官很不好,我曾一度因為他的出現而焦慮到晚上失眠。我是真的覺得他什么瘋事都有可能做出來的。”

    期間福斯特的舍友點頭附和著她說的話,一邊也跟著作補充說明,描述了幾件那個男人曾契而不舍地干過哪些惡心事。

    “我看官方并沒有公布犯罪嫌疑人的信息,媒體也都在一直猜測到底是誰傷害了總統,就推測也許那個刺殺者還沒有被警方抓住。”最后福斯特表情堅毅地說道,“所以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覺得應該將這條線索告訴你們。”

    “你的選擇與舉動,無疑是正確的、勇敢的。”FBI特地安排了一名女性探員與福斯特進行溝通,此時她正在向對方保證,“不管這個辛克里到底是不是刺殺總統的罪犯,我們都保證他將不會再出現在你的視野里,我們不會讓他再有機會傷害到你的。”

    FBI得到了一條重要的新線索,整起事件終于了像樣的進展。

    盡管“為吸引心上人注意而決定刺殺一國總統”聽上去十分荒誕不經,但好歹案件出現第一個正經嫌疑人了不是嗎。被威脅的人又是好萊塢知名女演員,也許真的是什么過激粉絲干出來的事呢?

    這個姓名為“約翰·辛克里”的家伙,曾經報名進修過耶魯大學的寫作培訓班。FBI的探員們很快從學校那邊調取了關于此人的檔案資料。在接下來的時間里,FBI迅速安排人兵分兩路:一部分人根據最新情報追去了辛克里的老家;一部分人則帶著辛克里的照片火速趕回華盛頓特區——那封堪比威脅信的情書上蓋著華盛頓特區的郵戳,發件時間也是在3月2日,刺殺行動之后。雖然不知道這其中出了什么意外導致信件晚寄出了幾天。但正是如此,FBI們才斷定:這個約翰·辛克里極有可能人還在華盛頓特區沒有離開!

    ——他們這近一個星期的布控設卡不是完全沒效果的!

    正因城內所有區域都一直有人來回巡邏,所以犯罪嫌疑人約翰·辛克里的照片一經發下去,警方就以最快的速度鎖定了該名嫌犯的所在地點。

    452

    坐在警車上的菜鳥警察2號,此刻難掩心中的激動之情,正不停地對著后視鏡扶正自己的警帽——

    他前腳剛參與了一起特大惡性連環兇殺的偵辦工作,從中出力頗多。如今又在即將逮捕行刺總統的重要嫌犯的路上。對于他這種剛上班不到一個月的小警察而言,這履歷說出去也太輝煌了吧!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升職加薪,當上總探長,出任警局局長,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嘿嘿。

    他再也不抱怨同事拋棄他、將他一個人留在案發現場給法醫姐姐“蹂躪”的事啦!不然他也不會對公寓碎尸案案發現場那個同層住戶有印象,進而也就不可能發現對方是刺殺總統的嫌疑人,更不可能在向上級匯報自己的情況后還被安排參加進這起全是精英出動的行動了!

    ——聽說參與行動的人里還有神盾局的特工!萬一他有幸能見到隊長呢!

    努力壓下自己激蕩的情緒,菜鳥警察2號以一個精神飽滿的狀態前去敲響了犯罪嫌疑人約翰·辛克里租住的公寓房門。

    “辛克里先生!辛克里先生在家嘛?”

    在隔壁街停在路邊的防暴車內,正在使用最新的攝像設備觀看現場影像的光頭獨眼特工頭子,看到此情此景后忍不住小聲吐槽了一句:“哪兒找來的新兵蛋子。”隨后與同事繼續一起關注現場情況。

    而作戰行動隊在來之時就已向公寓管理員確認過:這層目前唯一的住戶已經2天沒出門了。昨天公寓管理員在陪原房東女兒過來收拾屋子時,路過門前還曾聽到這家門內傳出電視節目的聲音。所以肯定這間屋子的租客一定在家。

    菜鳥警察2號敲了好半天的門,里面終于傳來了有人拖著鞋子挪到門邊的腳步聲。

    “……誰啊!”公寓門內側傳來一個模糊的男聲。

    菜鳥警察2號先是低頭隱晦地向守在電梯口的行動隊員遞了個眼神點了下頭,確認里面的聲音就是來自犯罪嫌疑人的。

    隨后只見這位新人警員對著大門的貓眼摘下警帽,大方地露出了自己的臉:“您好先生,是我,您還記得嗎?之前偵辦樓內碎尸案時曾找您問過話的警察。關于公寓里的那起案件還有些事情需要跟樓里的住戶再確認一下,希望您能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

    “……”

    門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

    就在菜鳥警察2號心里頭緊張地以為是自己哪里露出破綻讓嫌疑犯起疑時,公寓的大門被人從里面拉開了。

    一個穿著隨意甚至可以說是邋遢的男人,摸著自己半長的油頭對菜鳥警察2號不耐煩地說:“有什么問題,快點問,我還要回去看DVD。”

    “哦!這可能會耽誤您一點時間,您介意我進屋跟您細聊一下嗎?”

    一聽對方想進屋,褲子都沒扣好的邋遢男人立刻皺起眉頭——

    “嫌疑人警惕性上升了。各部門做好突破準備……GO!GO!GO!”

    隨著特工頭子的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行動起來!

    “FBI!不許動!把手舉起來!現在你有權保持沉默,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承堂供詞!”

    第177章 10110001

    453

    “我想觀眾們和電視機前的大家一定都很好奇, 想知道那天晚上槍響后安德魯·梅隆禮堂門外都發生了些什么?如果您不介意的話,也許可以跟我們大家分享一下?”

    “哦!老實講這沒什么好說的,當時黑暗中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我就像一根被夾進烤箱里的香腸!麥卡錫和帕爾——他們是我的保鏢朋友, 結實得像正牌橄欖球運動員——兩個壯漢一左一右緊緊夾著我,我當場就被’鉗制’住了!完全動彈不得!幾乎是雙腳離地著就被塞進了烤箱、哦不, 我是說塞進了汽車里……”

    會議室的電視機里正在轉播米國總統遇刺后的首次真人秀談話節目。

    明明是午休時間, 赤松杏子卻依然閑不下來,不過百忙之中她依然抽空抬頭看了會兒電視機, 看著看著就忍不住評價起來:“聽說這屆米國總統是被女演員的極端粉絲襲擊了。剛上任不到兩個月就差點因為與政治無關的‘小事’命喪黃泉。米國還真是有夠混亂的……”

    正在吃樓上芥川桑送來的豬肉雞排蓋飯外賣, 黑田兵衛也抬頭插了一嘴:“是哪個女演員來著?那個演過特工的莎朗?”

    “不是莎朗·溫亞德, 是參演過《出租車司機》的朱迪·福斯特。”沖矢星回答,“那個刺殺者大概是看電影看入迷了,自己精神也不太正常, 才會想到要學里面的男主角刺殺總統, 以此來博取心上人的關注。”

    黑田兵衛聽完忍不住吐槽:“所以說為什么要拍這種內容的電影……”

    “這我就要反駁你了。”赤松杏子干脆放下手中的筆,一本正經地對著他們的組長反駁道,“藝術創作其本身是不存在問題的, 有問題的是那些是非價值觀有異的犯罪者本人……”

    托他們組長的福, 一時間無法專心繼續去完成手頭工作的赤松杏子, 終于端起午餐外賣吃了起來。

    稍后午間,赤松杏子去茶水間泡咖啡, 遇上了終于舍得把自己的隔夜茶倒了換新茶葉的黑田兵衛。

    兩人并沒有像旁人想象中的那樣, 繼續“爭鋒相對”地討論他國時政。黑田兵衛在看到進來的人是誰后,用比平時說話低幾個分唄的聲音,悄聲問手下組員:“坂田還是老樣子?”

    赤松杏子拆開一袋速溶咖啡的包裝, 嘆了口氣道:“是啊,明明要是按照他以往的性格, 看到我倆那么‘激烈地爭辯’肯定會忍不住加入進來討論的。自從橫濱回來后他就一直這樣表現得很低落,似乎在為瓊斯……我是說淺羽先生的下落不明而感到很自責。”在等熱水的赤松杏子拿空閑的那只手按住額頭,忍不住有點頭疼又覺得有點煩,“可淺羽先生的失聯并不單單只是哪一個人的錯啊,當時參加行動的所有人都要擔責。真是的……難道只他坂田甘有情有義,我們其他人就都不著急不內疚的嗎?還有,現在是消極的時候嗎?把自己該干的工作好好完成才更重要吧!”

    頭一次自己當領導帶隊伍的黑田兵衛,不得不好聲安撫赤松杏子,讓她先別急,等他回頭會再找坂田甘談談。

    赤松杏子端著泡好的咖啡暖手,重新換上平時冷靜的語氣說道:“我知道,我不會當著坂田的面這么說的。但說實話,他也該表現得更成熟一點了。再這樣下去,我不認為他還適合繼續干警察這行,更別提公安了。”

    茶水間門外,本打算進門的坂田甘原地站著聽了一會兒里面有關于他的討論內容。最后沒有驚動里面的人,自己無聲地調轉腳步,往走廊另一頭大廳方向的自動販賣機走了過去。

    他能說什么呢?他不會埋怨同事們在背后議論他的。因為他真的就是害淺羽先生被壞人抓住的罪魁禍首,但他又沒有勇氣公開承認這一切——他舍不得、不想、也害怕失去現在的生活。

    罵他吧!這是他應得的。他一點兒都不難過,反而還能讓他心里詭異地好受一點。

    坂田甘這前小半生,活得一直身不由己。

    習慣于被人玩弄、擺弄的他,乍得自由后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是姐姐收留了他,似乎讓他找到了自我存在的價值、讓他有事可做,之后還分配給他去考警校的任務。

    最開始在警校的生活和他平時行走于社會上時受到的誹議沒什么區別:坂田甘很清楚,身為男性,他的長相并不符合時下流行的那種硬漢審美。一些改不了的女性化動作和偶爾暴露的女性用詞口癖,被一部分人看不慣是很正常的。哪怕平時在自家教會里,他也很清楚,有些人(不管男性還是女性)私底下都在用一種很輕蔑的態度看待他。

    ——直到他加入了“捕鳥”小組。

    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體會憑借自身所學得到尊重,被人、被常人眼里的精英平等對待。這種感覺和從姐姐那里得到的關愛不一樣,他不太好形容……就好像他終于憑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認可。

    在這里,沒有人會知道他的過去而同情他,也沒有人會對他的異于常人而“另眼相看”,他就像其他任何一個普通人。

    他終于可以活得像個人了。

    組長黑田兵衛私下里會像一個愛操心的大家長,坂田甘知道對方單獨找他談心只是為了他的“調皮”而頭疼,并且是真的在為他的未來而擔憂希望他能有跟好的出路。赤松杏子是位勤懇又敏銳的姐姐,可能也跟對方所學專業有關,她似乎發現了一些他的“秘密”,卻選擇守口如瓶誰都沒有說,對他的態度也始終一如,就像對待其他所有人一樣。就連那個來自鷹國的沖矢星,訂餐時都不忘記特地詢問他的忌口,除了抽煙很兇以外,平時也是個很不錯的大哥。

    至于姐姐口中的神明大人,起初除了能肯定對方是個優秀的人才外,坂田甘也沒看出此人非凡在哪里。直到相處的時間漸長,他才逐步意識到對方真的很了不起:那人好像什么都懂,又什么都難不倒他,偏偏這樣一個人他還十分謙遜,又很努力。仔細想想,普通凡人真的能做到像他一樣完美嗎?從這個角度解釋對方還真的能比肩神明。

    某回坂田甘在與對方溝通時,又一次不小心使用了“うち”作為自稱。終于忍不住小聲地問對方:“你不覺得我這樣的人很奇怪嗎?”

    “嗯?什么?”當時正在計算機前敲鍵盤的淺羽守和沒有聽清坂田甘在說什么,于是停下手中的活計回頭問。

    “我說,你不覺得我這樣的人很惡心嗎?”當帶著眼鏡大學生模樣的淺羽守和看過來時,坂田甘鼓起勇氣,將這個問題認真地問出口。

    “啊,完全不會。我覺得坂田君是個很厲害的人。”當時正在扮演海歸留學生的淺羽守和,向對方比了個拇指,說著符合自己當下人設的話,“我覺得你很酷哦,如果有誰說你壞話,應該就是在嫉妒天才吧!”

    啊,就是這樣一個完美無缺的人,被他親手推進了深淵。

    坂田甘坐在自動販賣機旁的長凳上,雙手深深插進頭發里,陷入懊惱的回憶。

    他知道姐姐一直在為某個神秘組織服務。只是她從來不把那個組織的事告訴教會里其他所有人,教眾們甚至不知道有時姐姐讓他們做的某些事是在替那個組織干活。坂田甘是由于曾經同樣在真源教待過,所以隱約知道一點,但姐姐從不愿向他透露任何關于那個組織的消息,只道讓他別沾染上那些。

    好的,他聽姐姐的話。他會努力維持這個家的。

    他絕不會主動破壞這個“家庭”。

    普通人順手幫家人一點小忙也是很正常的吧?

    ……

    為什么要欺騙我啊姐姐。

    為什么不再聯系我了啊姐姐。

    難道你也只是在利用我嗎?

    這么多年相處的情誼……都是假的嗎?

    “喂!一個人躲在這里偷懶嗎?小子。”

    坂田甘腦袋一沉,似乎是有人把什么東西壓在了他的后腦勺上。他拿下壓在他頭上的重物,發現是一罐紅豆湯熱飲。

    “沖矢先生……”抬頭望著來人,坂田甘訥訥地開口。

    自己用食指扣開一罐罐裝咖啡,沖矢星問坐在長凳上模樣沮喪的小年輕:“怎么了?還在擔心瓊?”

    坂田甘勉強笑了一下,沒有作聲回答。

    沖矢星干脆坐到長凳的另一頭,仰頭靠墻邊喝咖啡邊問:“你也覺得瓊這個人能力很強吧?”

    坂田甘握著紅豆湯,含著腦袋點點頭。

    “那你覺得他會做沒準備的事嗎?”沖矢星假裝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此時悄悄抬起來一點的腦袋,繼續說道,“我們現在在做的工作,方案都是那個人事先安排好的……呃,我得承認我們沒有提前向黑田組長打報告是不對的。”

    坂田甘的頭完全抬起來了,他眼睛亮亮地望向沖矢星:“你是想說,淺羽先生是故意被……?”

    “噓——這可不能被黑田組長聽見!不然他非得罵死我。”沖矢星一口氣喝完這一小罐咖啡,捏扁罐頭將其拋進三步開外的垃圾桶內。他站起身,臨走時順便揉了一把長凳上年輕人的發際,“好了,喝完哥哥我的愛心紅豆湯就快點回去干活吧!你也不希望瓊回來的時候,自己沒能完成他交代的工作吧?”

    “……是!”

    454

    就在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當某人的師弟及兒子在遙遠的大洋彼岸忙于偵破各種兇殺案、搶劫案時,這位軍情六處現任王牌特工在干什么呢?

    在經歷過橫濱那邊收網的覺醒劑案后,上頭不是讓“捕鳥”小組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嗎?當時還告訴他們,說淺羽先生的失蹤會由海上安保廳的人負責接手調查。然而“捕鳥”小組的人怎么可能真的閑得下來?

    恰逢此時,沖矢星拿出了淺羽守和在離開前事先準備好的Plan X。于是私底下“捕鳥”小組再度集結,按計劃重新開始著手調查先前他們經手的幾個案子。這也虧得公安委員會的委員長渡邊鐵夫近期自顧不暇,而黑田兵衛的老領導則對“捕鳥”小組的行動睜一只眼閉一只,幾人的工作才得以順利進行。而他們最先重新展開調查的,就是數月前已經正式結案的京阪電車置石脫軌案。

    大家還記得嗎?在這起特大交通事故中,當場確認死亡的人數只有4人。排除掉真正死于意外的一名大學生和一名企業員工外,其中死因最為可疑的是下面這兩位:

    一位是死于心肌梗塞(即心臟病發作)的老人,他的真實身份是立本前首相大岡紀宏的親家。

    一位是死于頭部遭受鈍性外力作用至急性重型閉合性顱腦損的小學女教師,她的另一重身份是小泉謙二(現任立本首相的親弟弟、自由民主黨干事長)的情婦。

    盡管很匪夷所思,但是淺羽守和認為也許整起京阪電車脫軌事件的隱藏目的……或者說目的之一吧!就是為了掩蓋這樣一起謀殺案。

    經過一個多月的暗中走訪,“捕鳥”小組最終將懷疑的視線放在了那位小學女教師的身上。

    電車脫軌事件發生在工作日的工作時間,一名小學教師孤身出現在長途電車的綠色車廂顯得尤為奇怪。他們去了東京都女教師所工作的學校,發現事故發生的當天她便申請病假了,而經過調查確認,這位女教師的老家遠在兵庫縣的神戶市。不論是生病了想請假回老家休息,還是想回老家探親所以請了病假,不管哪種似乎都能解釋得通。

    而事實真的會如此簡單嗎?黑田兵衛可沒有忘記當初他去芥川桑的小餐館吃飯時意外獲取的情報——小泉干事長曾一度關心京阪電車脫軌事件中受害人的遺物,甚至曾下令必須要都找到。結合事故中的死者之一是他本人的情婦,于是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起來。

    ——這位小泉干事長所要找的,恐怕是與他自己相關的東西吧?所以才會顯得這么急切。

    最開始黑田兵衛他們僅僅只是猜測,也許女教師身上有什么小泉干事長送的信物,小泉干事長是害怕自己包養情人的事情因此意外暴露,所以才會這么焦急。

    可隨著調查的深入,他們發現整起事件也許遠不像他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這位小泉干事長曾經擔任過國土交通省大臣,如今京阪電氣公司飽受爭議的一項存在重大安全隱患的軌道彎道改造企劃,當初就是在小泉謙二手上通過的——沖矢星懷疑這其中可能涉及行賄受賄事件。

    而這條線索查到后面,黑田兵衛則異常狼狽地暫時叫停了調查計劃,他當時幾乎是把“差不多得了”幾個字寫在臉上了:這種涉及國家權力最高層次的那幾個人的事,實在不是他們這種公安小職員私下里調查完能夠全身而退的;還有個原因就是,你別看沖矢星這個人立本語說得很利索,但他卻是個貨真價實的鷹國人。就算他本人性格再怎么不錯,各司其主的事,自家可能存在的政治丑聞還是暫時捂好,別丟人丟去國外了。

    為了合作能夠長久,沖矢星自然也懂得避嫌的道理。所以在總結這條線索時他模糊籠統地稱,女教師手上有可能存在某種能威脅到小泉謙二、乃至于牽扯到他哥哥小泉純一的證據。

    沖矢星大膽地作出推斷:“為了這個‘證據’,有人有預謀地借電車脫軌之際,擊打女人的后腦勺致其死亡。再將她的死亡嫁禍給意外事故,同時趁亂偷走了她的隨身物品‘證據’。”

    在立本的電車系統中,綠色車廂就是通常意義上的一等座車廂,乘客擁有固定的座位號,所以比較容易調查到乘客信息。他們發現,與女教師的座位僅僅只相隔了一個走道的男人,電車發生脫軌事故時,他本人因一天前發生地“意外”摔斷了腿,正在接受住院治療,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千里之外的京阪電車上——所以一定是有人冒名頂替、借用了他的身份。

    雖然調查到這里線索暫時斷了,不過基本已經可以肯定,女教師是死于謀殺,而不單純是電車事故。

    第178章 10110010

    455

    最近也不知道是否是在私下自己調查些什么, 抑或是被安排了其他任務?忙得頗有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鷹國特派調查員沖矢星,在這天上午給黑田兵衛發來郵件,稱自己收到了最新線報, 請他幫忙打印一下郵件里的附件材料,并且預約下午要開個集體小會。

    沖矢星是過了午飯點才匆匆趕到這個公安的秘密辦公場所的。

    這兩天為了配合處理米國那邊的私人行動、做好后勤工作, 沖矢星也就是赤井務武, 已經一連熬了兩三個晚上的大夜,來公安的前一晚更是通宵沒睡。原本米國那邊的行動順利結束, 他終于可以休息一下, 最起碼也可以補個覺。可獲得了新情報的赤井務武發現, 一個困擾他許久的謎題似乎終于因此而解開了!當下滿腦子塞滿案件和謎題的他,干脆趁著勁頭繼續整理案件資料,然后將整理好的內容一股腦兒打包都發給了“捕鳥”小組的組長黑田兵衛。

    倉促沖了個澡, 換上沖矢星的裝扮就出門, 結果連飯都忘記吃。趕到辦公地點后他本打算先喝杯咖啡提提神再去開會。結果碰到了在一個人坐在自動販賣機旁抑郁的坂田甘。

    順手安慰了一下失意青年。“沖矢星”先去和組長黑田兵衛碰了個頭,溝通了一下自己接下來大致要講的內容。最后兩人抱著幾摞由黑田兵衛打印出來已分類放好的文件夾,來到了“捕鳥”小組成員最常待著的小型會議室。

    一段簡單的開場白過后, 來自鷹國的特派調查員沖矢星, 總結起自他們小組成立以來, 或直接參與調查、或接觸了解過的案子——

    “……從去年三月末發生在米國加州舊金山灣區JUKE酒店的兩起殺人案開始;接著是德州SXSW音樂節期間發生的密室殺人案,以及牽扯出的少女連環失蹤案。再到立本這邊京阪電車置石脫軌案、大阪府岬町馬場別墅毒殺案、長野縣Stargaze實驗室被神秘犯罪團伙闖入, 還有前段時間在橫濱市收尾的走私覺醒劑案。

    “再加上沒有被官方明面記錄的, 計算機編程師板倉卓被誘騙軟禁的事及輕井澤町黃昏別館的爆炸自毀。

    “這些案件及事件的背后,疑似都有那個我們正在追查的神秘組織——烏鴉軍團的影子……”

    “稍等一下。”赤松杏子聽了一會兒,實在沒忍住舉手打斷了這位鷹國特派調查員的發言, “其他案件我都能理解,為什么發生在岬町的毒殺未遂案也要被算在這里面?發下來的資料我剛剛粗略看了一遍, 瓊斯……淺羽先生參與過這起案件不假,但他應該也只是意外被卷入其中吧?”

    對此黑田兵衛出面幫忙解釋了一下:“因為該案的受害人高山泰一郎是高山財閥的掌舵人,而高山財閥又是鷹派濟世會背后最大贊助者。”鷹派濟世會的會長就是目前擔任國家公安委員會委員長的渡邊鐵夫,亦是在座除了某位鷹國特工外,所有人的頂頭上司。

    已知那個隱身于黑暗中的組織正在嘗試干涉各個主權國家的內政……

    “這么說岬町毒殺案的兇手有可能是那個組織安排或者授意的?”赤松杏子詫異地問,她開始翻找查看發下來的資料里,有關該案的詳細內容。

    沖矢星搖搖頭:“和其他幾個案子一樣,那個組織依然沒有露出馬腳。”他語氣顯得尤為遺憾,“目前正兒八經的證據是一個都沒有,只能全憑‘偵探的直覺’來判斷這幾起案件背后是否有關聯——”

    黑田兵衛抬手及時阻止了沖矢星的胡咧咧,將話題重新拉回到毒殺案上:“此案的犯人是受害者高山泰一郎的私人護理,結案陳詞上寫的犯案理由是涉及私人恩怨。可實際上整起謀殺事件的真實起因,應該是高山財閥內部關于遺產繼承權的爭奪,其中牽扯出的也是其家族內部成員之間的利益。罪犯野沢青一個外人會犯下這樣的罪刑,大概率是受人指使。然而她在被抓住后沒多久就被迅速判刑關進監獄結案,其背后真正的‘推手’卻在高山家族的庇護下全身而退。”

    事先認真看過資料里的所有案件卷宗,也看過沖矢星寫的注腳,此刻便由黑田兵衛幫助自己的手下們快速過了一遍該案案情。

    “野沢青與高山泰一郎的小兒子高山孝也互相認識,她本人就是高山孝也在找理由辭退掉家庭醫師以后,為高山泰一郎重新找來的私人護理。據推斷,野沢青與高山孝也兩人之間應該存在較為親密的男女關系。野沢青極有可能就是在高山孝也的授意下,才會對高山孝也的父親、同時也是高山家的現任家主高山泰一郎,實施了謀殺的犯罪計劃。”

    在黑田組長的帶領下,大家很快就捋清了高山財閥內部錯綜復雜的關系:

    年事已高的高山家主,有意將自己的大兒子,同時也是私生子的高山財閥執行總裁,神谷勝夫改姓為高山。如此一來,將來高山財閥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勢必也會變更為“高山勝夫”。高山孝也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在得知此消息后就立刻決定,要在其父親為大哥改名改遺囑之前,“先下手為強”。

    而在犯人野沢青被抓后,也許是真的被高山孝也的花言巧語洗了腦,也許可能是收到了來自高山家的警告,總之她始終拒不承認自己與高山孝也之間存在男女朋友的親密關系。同時高山家為了維護家族臉面,也在極力撇清與犯人的關系,對外堅稱高山孝也無罪。

    于是在高山家前前后后都疏通了關系的情況下,加上檢方也缺乏有力證據能夠證明野沢青犯案是受他人教唆,并且受害人高山泰一郎在脫離生命危險后也表達了不打算追究其兒子責任的想法。

    種種內外因素疊加之下,此案便快速以兇手伏法而宣告完結。

    待大家差不多了解案件詳情,沖矢星繼續為眾人陳述這起案件背后隱藏的利害關系:“至于我為什么要將這起殺人未遂的案件列入到可能是受烏鴉軍團幕后操控的案件之一。不單純是因為高山家的政治投資對象是渡邊派,更關鍵的一點是——雖然這起毒殺案以執行兇手被抓告終,但就在警方宣告結案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本身極有可能才是那場毒殺案背后真正的主使者,高山孝也,他跳樓自殺了。”

    “啊!這件事我有印象。”已經緩過神,打算重振旗鼓的坂田甘接過話茬,“我還在大阪府那邊做臥底調查任務的時候,地方報紙有報道過這則新聞,我記得當時紙媒寫的好像是……高山家小兒子因為得了抑郁癥才跳樓自殺的?”

    “高山家并不打算將這件事鬧大的,應該是向當地媒體事先打過招呼。不過兒子死了高山泰一郎最終還是決定發一則訃告。差不多是等到高山孝也都下葬以后,一些小報上才零星出現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八卦猜測。”雖然不清楚坂田甘是怎么突然間想通的,黑田兵衛先是欣慰地拍了拍坂田甘的肩膀,這才繼續補充說明,“大阪府警方曾在高山家的要求下對高山孝也進行了尸檢,不過警方并沒有在高山孝也的體內檢測出任何類似于覺醒劑之類的異常藥物成分,墜樓過程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甚至當時高山家還有數名傭人作為目擊證人能夠證明,高山孝也是自己翻出陽臺摔下來的。”

    “也就是說高山孝也的跳樓自殺不存在任何疑點?”聽到這里,赤松杏子問道。

    “恰恰相反,此人跳樓著實可疑。”

    站在會議室前方的沖矢星將已經寫滿了的白板翻了個面,提筆重新寫下高山孝也的名字。

    “一直以來高山孝也都‘花名’在外。此人素來囂張跋扈,是個典型的只會吃喝玩樂、惹是生非的富家公子哥。很難想象這種人會因一時想不開而跳樓自殺——你看看他做的事,在自己的利益可能受損的情況下,他甚至會選擇弒父。”

    不過盡管高山孝也此人十分不爭氣,但高山泰一郎作為父親的,卻始終溺愛這個小兒子。

    不僅在過去高山孝也偽造集團支票套取現金時,用自己的錢替他把公司的帳攤平了。后來更是即便發生了謀殺事件,高山泰一郎應該也是心知肚明的情況下,他最終依然決定不計較這個對他存過殺心的小兒子。

    “高山泰一郎雖然人搶救回來了,但之后卻一直在住院接受后續排毒治療。這位老爺子可能是覺得自己身體狀況大不如從前了,能見人便立刻請來了律師公證,在大兒子的姓氏改為高山后,將高山勝夫選定為下任家主。至于遺囑修改后關于高山孝也的那部分,高山泰一郎將高山家涉及房產、游艇飛機、個人信托基金、優先股等近總資產30%的份額都劃分給了高山孝也。可以說除了不讓小兒子參與財閥的決策,高山孝也能夠繼承的個人資產凈額是高過長子高山勝夫的。按道理來說,只要高山孝也別整幺蛾子,這筆錢足夠他享樂一輩子。這種情況下,他有什么理由要自殺?可別說他是出于愧疚心理。”

    眾人紛紛點頭,這樣一個人會選擇自殺確實很難說通。

    接下來沖矢昴又在白板上寫下京阪電車置石脫軌案犯人的名字,覺醒劑案中的主謀柄本隆升的名字,甚至還有米國的休斯集團的鮑勃·休斯。

    “高山孝也,無理由、無征兆地跳樓自殺身亡;京阪電車案的犯人,在獄中突發癲癇病不治身亡;柄本隆升,在逮捕過程中中風癱瘓,從此口不能言、手不能寫。鮑勃·休斯,參加活動遇襲,目前依然維持在植物人狀態沒有醒來。”

    沖矢星在每個人的名字后面一一寫下對應的死因或病癥,隨后轉身雙手撐在會議桌上沉聲道:“這幾個人都是在各起案件中可能接觸過烏鴉軍團,甚至是可能知道內情的人。但他們一個個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是已無法進行有效溝通。如果只有一起還能勉強視為巧合,這么多起‘意外’,真的不是誰蓄意而為的嗎?”

    了解那些非法組織到底有多邪惡恐怖的坂田甘舉手發言,猜測著問:“會不會是那個烏鴉軍團開發了某種作用于神經的新型藥物,很難被現有醫療檢驗技術檢測到,人服用以后就會出現幻覺、變得精神錯亂,或者對大腦神經產生各種嚴重損傷?哦、對了!之前不是在米國那邊找到了他們已經廢棄的非法人體實驗室嗎?”

    “很有這種可能,你分析地不錯。”沖矢星揮著記號筆隔空點了一下坂田甘,才接著說道,“假使烏鴉軍團研發出了某種新型致幻藥物,這種藥物的藥效可能會隨使用劑量的多少與注射藥物的個體差異不同而產生不同的效果。那這些‘巧合’——”沖矢星用記號筆的筆頭敲了敲白板,“就都可以解釋通了。”

    “當然這只是眾多猜想中的一種可能,也許還存在其他什么作案手法,不過我們今天開會的討論重點不是這個,就暫時不作過多探討了。”沖矢星邊擦白板邊補充道。

    當白板擦干凈,沖矢星深吸一口氣回過身,面對著會議室里的其他同僚,宣布了一個消息——

    “就在今天,我剛收到一條可靠線報,并且根據這條線索解決了一個困擾我多時的謎題。如果我的推理沒有錯,再繼續追著這個組織的事調查下去,若行動失敗,在座的各位都將以叛國罪處理哦!”

    寂靜的會議室里,一時間只回蕩著這個男人常年抽煙略帶沙啞的尾音。

    然而整間會議室僅僅只沉默了幾秒。

    黑田兵衛放下手中的資料夾,鄭重其事地回復:“你說錯了吧?沒有將這些罔顧他人性命,為了一己私欲玩弄權術的犯罪分子緝拿歸案,才該以叛國罪論處吧!”

    聞言沖矢星勾了勾嘴角,欣慰的笑意一閃而逝,隨即重新換上嚴肅的表情:“那么接下來我就來給你們講講‘五行計劃’吧!”

    456

    所謂“五行計劃”,是沖矢星從未知渠道——立本的幾位公安都默認這是來自軍情六處的支援——得到的可靠情報。

    “據聞這在那個組織內部都是只有部分參與高層才知道的一個計劃。送出情報的人是因緣巧合下得知的消息,所以并不清楚該計劃的具體內容,只說這個計劃是針對立本的。”

    沖矢星慢慢翻動著手中的資料夾,一邊斟酌著用詞,一邊謹慎地說。

    “我在整理近期可能與烏鴉軍團有所牽連的案件時,發現了一個‘巧合’——近期立本陸續曝出有問題或可能將要受牽連的幾位高官的名字分別是什么?”

    沖矢星拿著記號筆,在干凈的白板上按照從上到下的順序依次寫下了——

    “被爆與軍火貿易公司的專務董事私交過密,涉嫌在國家的軍火采購合同簽訂過程中違規為后者謀取利益的,自由民主黨鷹派濟世會成員,立本防衛廳防衛事務次官——”

    土門正彥。

    “因為部下的受賄事件而不得不同樣接受調查的濟世會會長,同時也因濟世會最大的經濟支持者高山財閥老家主遇襲后陷入內亂停止贊助,而繼任的新任家主則偏向于支持民主黨……被種種事件搞得焦頭爛額的國家國安委員會委員長——”

    渡邊鐵夫。

    “曾經擔任國土交通省大臣,在職期間疑似曾接受賄賂,批準了存在重大安全隱患的鐵軌彎道改造企劃,如今可能存在的受賄證據被未知的神秘組織取走,隨時可能爆雷的,現任立本眾議員議員及自由民主黨干事長,同時也是現任立本首相、自由民主黨的總裁,小泉純一的親弟弟——”

    小泉謙二。

    坐在下面的幾人忍不住漸漸張開嘴巴。

    坂田甘喃喃道:“土門正彥對應土,渡邊鐵夫對應金,小泉謙二對應水。土、金、水都有了。就差木和火?這就是五行計劃?摧毀立本當前政治生態?!”

    有自己講解節奏的沖矢星暫時忽略了他人的小聲討論,持續輸出:“大家還記得由某位特工在輕井澤町的黃昏別館被炸毀之前帶出來的線索嗎?我們就是根據27年前黃昏別館慘案的受害人之一千間恭介的遺言,確認了烏鴉軍團是一個想通過政治手段操控掌握國家的邪惡犯罪組織,并且早在20多年前就極有可能已經往立本政壇安插了臥底。事到如今已經無法確認他們究竟安插了多少人、又收買了多少人。不過當年接觸到真相的千間恭介,曾留下一張梅花4的撲克牌作為線索提示。

    “最開始我們都將與高山勝夫私交不錯的中澤梅四郎誤以為是那個組織安插在我們之中的‘梅花4’。當時還特意安排坂田君跟蹤了對方好一段時間,經過多方確認比對才最終排除了他的嫌疑。之后由于缺乏更多有效信息,加上我們這邊一直缺人缺資源,這條線索就暫時被擱置了。

    “事后我一直在思考‘梅花4’到底是指誰。但一直沒有結果。直到現在,‘五行計劃’這個情報交到我手上——

    “就像大家剛剛討論的,‘土’、‘金’、‘水’都有了,剩下就只有‘木’和‘火’了。多了已知條件,謎題的難度一下子就降低了起來。”

    沖矢星也不賣關子,隨即便向大家科普——

    撲克牌在西方被創造出來,最初是作為占卜道具來使用的。四種不同的花色其實代表的是舊時西方煉金術師所推崇的四大元素。分別是:

    紅心代表水;

    黑桃代表風;

    方塊代表土;

    梅花代表火。

    沖矢星:“而撲克牌除了花色對應四大元素外,其不同的牌號其實也對應著不同的星座*。”

    在眾人求知的眼神中,沖矢星講解了其中的含義,并解釋了梅花4、5、6,以及國王K都對應12星座中的獅子座。

    現在撲克牌的梅花對應“火”,具體牌號所代表的含義也已明確,那么接下來要找出這背后象征的人物真的就容易許多,甚至可以說是一目了然。

    都不用沖矢星去宣布,黑田兵衛就不禁聯想到一個名字——

    “難道是小畑教授……”

    “沒錯。”沖矢星肯定道,“小畑獅郎,立本拓殖大學研究生院的教授,研究國際政治、國家安全保障及防衛問題等課題的專家,同時也是現任立本公安委員會的成員之一。”

    簡直難以置信。

    已經吃驚到面無表情的黑田兵衛這樣想著。

    當初小和被犯罪分子的船只劫走,聯系海上保安廳那邊卻遲遲不肯到位幫忙。當時就是這位與海上保安廳廳長同為自民黨鴿派的小畑教授出面交涉,海上保安廳才肯立刻增派遠洋船艦過來支援。

    現在回頭想想,當時渡邊委員長就已自顧不暇,近期更是傳聞正在被調查中,已經不怎么處理公安事務了。所以怎么可能在黑田兵衛這邊都沒空上報的現場實況時就得知了現場的緊急情況,再出面請小畑教授幫忙從中說項呢?

    既然如此,平時遠在東京都市區教學的小畑教授,又是如何得知他們在橫濱執行秘密任務的外勤公安的難處的呢?

    顯然其他兩位年輕的公安也同樣想到了這一點。

    大家都被這之后所隱藏的深遠含義驚得人均沁出一身冷汗。

    故事講到這里也許有人會覺得奇怪:為什么“五行計劃”里,“土”、“金”、“水”都是“受害人”,怎么到了“火”這里就這么肯定他是烏鴉軍團安插的臥底,陣營屬黑呢?

    首先是當年千間恭介留下的暗號線索。

    如果他想表達20多年那會兒,才剛從大學講師升為副教授的小畑獅郎是受害人,大可不必用如此隱晦又小心的方式,他完全可以在留給女兒的密信里稍加提示即可。唯有真正非常重要的、暴露就會對那個組織不利、極可能遭到反撲的情報(千間恭介本人可能就是因此而被殺),為了確保家人不受到牽連,他才會選擇使用另外一種更加保守也更加隱密的方式來傳達信息。

    其次就是從當前政局來分析了。

    立本的政體是議會君主制(也就是我們更為熟悉的君主立憲制),天皇是國家的象征,但并不參與實際的政治決策。主導立本的政府是議會內閣制。雖說憲法上寫著他們是采用的多黨執政制度,但實際上自1955年以來,立本便長期由人數最多的自民黨(自由民主黨)單獨執政。誰是自民黨的總裁,誰就是立本的首相。而自民黨本身內部派系林立,各派系之間的斗爭也從未間斷過。這幾乎都成了立本政黨制度的一大特色了。

    我們前文曾提到過,可以先粗略的將如今的自民黨分為兩大派別,自由黨鴿派和民主黨鷹派。

    “五行計劃”中雖然“受害人”的具體所屬公會不同,但大體上他們都可以被劃進官僚派里的鷹派。從現任立本首相再到公安委員會的委員長,由此可見目前的立本,當前是由自民黨中的鷹派統領大權。

    為什么之前被誤會的中澤梅四郎會很快排除嫌疑呢?除了他本人為人正派外,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所屬的黨派是民主黨*(非自民黨里的那個鷹派),雖然民主黨是當前立本最大的在野黨,但烏鴉軍團若想通過在野黨影響國家政策顯然是有些天方夜譚。他們都能做到提前20多年埋線布局了,那么這種重要的棋子一定會被他們安排進執政黨才對。

    相比較重視軍備武裝的鷹派,鴿派的總體政治主張是重經濟、輕軍備、與米國協調關系;再聯系一下之前烏鴉軍團在米國想通過綁架(紅方的猜測)米國總統競選者阿曼達·休斯來完成某種布局……

    目前立本這邊的情況便一目了然了。

    能坐在這間會議室里的人參與討伐烏鴉軍團的人,沒有一個是笨蛋。大家都很清楚這背后的政治博弈代表些什么:就目前情況來看,渡邊鐵夫的“隱退”是遲早的事。而本身就是公安委員會的成員,如果小畑獅郎打算正式步入政壇*,成為內閣大臣進而擔任公安委員長并非不可能。

    接下來假如小泉謙二擔任國土交通省大臣期間的受賄丑聞被曝光,搭配前不久才發生的京阪電車脫軌特大事故。其兄長小泉純一幾乎不可能不受到影響。當自民黨的鷹派受到這一連串的沖擊時,鴿派趁機競選內閣總理大臣絕非難事。到了那個時候,他小畑獅郎想當這個自民黨總裁,也不是不能運作。

    所以現在理解沖矢星推理出的結果,其背后蘊含的可怕含義了嗎?

    如果這件事沒有暴露,也許他們立本公安和警察都將在那個組織眼里變成公開透明的;乃至于未來的立本首相總理大臣都有可能覆蓋在烏鴉的羽翼之下!到時候那幫犯罪分子可能搖身一變就成為合法組織,用政治顧問、經濟顧問等身份,在立本堂而皇之地為所欲為了。

    沖矢星特地等大家將這個情報都消化了一會兒,才開口鼓勵道:“別氣餒啊,敵人的目標在我們眼里已經越來越清晰了,這說明我們距離他們也越來越近了。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呢!而且我們手里也有‘王牌’,不是嗎?”

    第179章 10110011

    457

    黑衣組織里的兩大“王牌”最近都被處罰了。

    一個是組織內部公認的王牌。近戰格斗第一人, 普通米國大兵十米以內開槍都不一定能傷到徒手的他——杰克丹尼。

    聽說是出任務時老摸魚溜號,還被媒體拍到了(雖然歪打正著讓朗姆酒的“總統刺殺者曝光計劃”得以用更加自然的方式“透露”給了媒體),因為其散漫敷衍的態度, 回來后在BOSS的默許下被朗姆酒狠狠訓了一通。罰他關在基地里一個月不許出門,也不許基地內其他任何人陪他打牌、玩骰子、搓麻將等一系列涉及賭博的活動。

    說實在的, 連任務獎金都沒有扣, 這處罰說出來,在旁人看來不疼不癢的。于是基地里明眼人都曉得了, 這就是單純做個樣子, 讓上頭起碼面子上說得過去。這位大哥在組織里的地位是一點兒沒動搖, 多得是人排隊想陪這位哥一起喝悶酒,甚至還有想趁機爬床的(不論男女)。

    當杰克丹尼陷入“聲色犬馬”的煩惱中時,有一個人則在真心實意地為自己心中的“王牌”而犯愁。

    杰克丹尼好不容易才擺脫兩個糾纏著他不放, 即沒有代號也不知道名字的女人——這種實力一般只會耍嘴皮子功夫的家伙就算長得再好看也不在他的好球區。他向來沒有什么搭理的欲望。

    杰克丹尼舉著一杯威士忌酸, 穿過基地酒吧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屁股坐到角落里顯然正在獨自一人喝酒解悶的伏特加旁邊:“你這兒倒是清凈,借我躲一會兒。”

    伏特加看著這位“男人中的男人”突然降臨隔壁, 欲言又止了半天, 最后還是一言不發地抄起桌上Waiter剛剛端過來的一杯滿滿的鷹式澀啤酒, 仰頭咕嘟咕嘟一口氣全干了。

    無聊的杰克丹尼支著頭,看伏特加十秒不到炫完整整一鷹制品脫*的澀啤, 等對方喝完后立刻拍手大贊:“Thats sick!”

    伏特加粗魯地用手背擦去嘴角和下巴溢出的酒水, 還打了個長長的酒嗝。

    能明顯感覺自己脖子都粗了,伏特加這才敢借著酒勁問一旁杰克丹尼:“你這、這家伙,難道都……都一點不擔心我大、哥嗎?”

    就在五天前, 伏特加和他大哥琴酒,帶著一手提箱的資料和還在暈迷中的朱麗葉菲羅, 仨人頗為狼狽地趕回到基地——他們光在華盛頓特區里就來回換了好幾個藏身地點。你能想象他們帶著一個暈迷中的大活人藏得有多艱難嗎?城區一解禁,他們就立馬跑出去了,直奔基地而來。

    本來以為安全回到基地任務就算結束了。誰知道他大哥一回基地就悄無聲息沒了蹤影。伏特加惴惴不安了幾天,也沒等到大哥聯系他。直到昨天杰克丹尼回來,隨后上頭就宣布了對他的處罰,伏特加一顆懸著的心才終于死了——他們這次行動出了點意外,撤退時很倉惶,還損失了一名研究員。伏特加其實早就做好回來后受罰的準備了,只是他在單獨匯報完任務詳情后,就像往常一樣被放了出來,他便開始抱有一種僥幸心理,以為這次會沒事。然而緊接著回來的杰克丹尼卻也受到了的處罰,這便打破了伏特加此前的幻想。

    “……蘇格蘭的死,關、關我大哥什么事呢?”伏特加瞪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她明、明知道距離爆炸還有不到2分、不到1分半鐘,自己趕著回去送死,誰誰、誰在那種時候還有空攔、攔得住她?”

    杰克丹尼從伏特加這里終于補全了他離開那棟郊區別墅后發生的事情。對于琴酒的做法,起碼從杰克丹尼的角度出發沒什么可指摘的。畢竟假如果是他在現場,不可能做得比他徒弟更好了。杰克丹尼自認為他可沒耐心拖時間等那么久,肯定是打一開始就讓伏特加開車走人了。

    只是很不巧,現在畢竟組織死了一個還算是挺重要的代號研究員。重點是對方男人還在這個基地里待著,將來想要這人繼續乖乖待在組織里為BOSS干活做貢獻,怎么著處理事情的態度肯定是要擺出來的。他徒弟只不過正巧成了上頭的那個“交代”罷了。所以這事兒也就不好像對杰克丹尼這樣輕松糊弄過去。

    本來心情就不怎么美妙的杰克丹尼,聽完這則消息后心頭又沉了沉。不過他好歹清楚眼前這個大憨個起碼是真情實感地在為他徒弟擔心,所以杰克丹尼跟對方碰了碰杯,勉強安慰了一句:“沒事的,他死不了。”

    伏特加:“…………”

    更擔心了有沒有!

    458

    “要我說啊,山崎還是太窩囊了。老婆死了的發泄方式就是自己把自己關在宿舍房間里不吃不喝也不肯來實驗室。”馬爾貝克喝了一口熱牛奶,并不在意嘴上的牛奶胡子,放下杯子后從一旁的餐盤里捏起一塊他最喜歡的點心Alfajores*,優哉游哉地通過觀察窗欣賞著下沉觀察室里正在上演的一出好戲。

    “不過山崎不來實驗室也是挺好的。”馬爾貝克朝下一揚手,對著站在一邊負責做記錄的手下感慨,“不然我從哪兒白撿來一個身體素質這么高的‘測試員’?看看之前組織里送來的都是些什么貨色吧!離了熱武器就什么都不是!和我的朋友對練根本撐不過兩回合就被他——”馬爾貝克用拇指跟食指捏住手里的夾心餅干兩端,然后稍一用力掰斷了它,同時還配了個“咔~”的擬聲詞,“……夾斷了,根本起不到什么測試作用嘛。”

    站立在一旁面對著觀察窗的實驗記錄觀察員,眼觀鼻,鼻觀心,捧著寫字板表格默不作聲。看了下面這么久可怕的場景,完全不敢擅自開口搭腔,生怕回答讓上司一個不樂意就把他給扔下面去。

    而馬爾貝克其實也不需要有人回答他的話。他把掰斷的夾心餅塞進嘴巴里,一邊咔咔嚼一邊自言自語:“總覺得還是有點冷清啊,要是這里觀眾再多點、再熱鬧一些就好了。”

    下方的地態模擬觀察室內。

    這里的基礎狀態是一個占地面積約500平方米的空室,在需要的情況下可以模擬出不同的地質環境。就好比此刻,觀察室內白色的蒸汽繚繞,灰褐色的土地上覆蓋著稀疏的草皮,只有角落里有矗立著幾棵零星的高樹——這里此時正在模擬的,是米國黃石國家公園森林中的間歇性噴發熱泉。

    馬爾貝克設置不同的地貌環境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測試他的朋友在不同環境下身體各項機能的數值偏差。他自認為自己也不是什么魔鬼,又不是沖著殺人去的。所以模擬觀察室內的“熱泉”,只是普通加熱過的熱水,最高溫度僅僅被設置成了五六十度……也許也有六七十度的?總之肯定比不上真實火山熱泉里的熱堿液,落下去僅僅幾秒鐘人就會燙熟,沒人盡快打撈上來尸骨都能融成渣。

    琴酒靠在一塊微微隆起的土坡背后輕輕喘著氣。他正在抓緊時間趁著戰斗間隙休息,不過身體依然還是一直保持著警戒。

    此時的琴酒,長發被很好的扎成了丸子頭,維持在一個盡量不妨礙戰斗的狀態。他的劉海已經全濕了,緊緊貼著額頭臉頰,也不知是被汗水打濕的、還是被水蒸氣氤濕的。

    有水珠順著他發絲的間隙滾落。在即將滑進眼睛里時,琴酒抬手擦了一下。他垂眸瞥了一眼,手背被涂抹成了粉紅色——應該是水珠或汗珠將他頭上已經干涸的血痂稀釋化開后成了粉色。

    咯啦、咯啦。

    來了!

    琴酒神色一凜。

    在白色升騰的霧氣里,影影綽綽地顯現出一個搖擺的人形來。

    這個人走路的姿勢很奇怪,他在橫著走。緩慢移動時總是先一左一右,上下輕微顫動一下。就好像……是在飄著,然后被人系了根繩拽著移動一樣。

    這已經是琴酒跟這個家伙打的第四場了。

    他不會再被對方這樣遲緩的動作所迷惑,因為對方只要鎖定了目標就會——

    地態模擬室內的風向突然變了。

    原本躲在下風口的琴酒暗道一聲不妙。果然下一秒——

    咯啦啦!咯啦啦!

    那跑步姿勢怪誕荒謬的人形生物,以超乎常人想象的方式,一下子沖出白霧,幾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來到土包跟前!揮舞著巨大怪異的拳頭,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砸向地面。

    饒是早有防備的琴酒,也依然倉促的,就地滾了好幾圈才終于退出到對方的攻擊范圍之外。

    琴酒半跪在地,偏頭呸了一口吐出掉嘴里的土渣,這才正視來者:“……波爾多!”

    也許是因為聽到了熟悉的名字,那肢體動作奇特的類人形生物,暫時停下了進攻的動作。當他將頭偏向琴酒的方向露出臉時,赫然正是眾人許久不見,好多人甚至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的波爾多!

    眾所周知,波爾多的左眼曾被The Jack的銀針暗器刺瞎,在意個人形象的他后來一直都是靠佩戴精致的仿真義眼度日。而如今,他的左眼眶內,全新的復眼眼球漆黑一團,完全看不見瞳孔和眼白,非人感極強。要不是那張清瘦許多的臉其實樣貌變化不大,光氣質而言簡直讓人大呼完全變成兩模兩樣了。

    原本的波爾多是個看似憂郁實則浪蕩的美男子。如今他穿著一身類似病人做手術才會穿的那種僅前后兩片布,左右用繩子扎起來的,僅起到一點蔽體作用的實驗體衣服。原先有薄肌覆蓋的好身材,如今早也就消瘦得如同秸稈上套了一個塑料袋。他的表情變得麻木且呆滯,全沒了過去狡猾活絡的樣子。

    波爾多正向著琴酒的方向歪著頭,枯黃潦草的頭發在風中如同雜草一樣飄動著。這一刻,室內鼓風機吹出的強風也將繞在兩人四周的白色水蒸氣吹散了大半。而波爾多也終于露出了他的全部真容——

    只見波爾多的腰腹兩側,分別長出了三對長短不一的節肢。剛剛之所以會讓人覺得他在白霧中的走路姿勢怪異,那是因為他正在用他那新長出來的、宛如蜘蛛腿一樣的長長節肢,將他的整個身體支撐了起來,代替他在經歷爆炸后已經無法站立的雙腿,微微懸空著走路。

    “你真該照照鏡子,好好看看自己現在這副尊容。”琴酒站直了身,調整一下預備戰斗的姿勢,如是嘲諷道。

    剛剛波爾多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等了一會兒卻遲遲沒有等到接下來的正確指令,于是他決定接著完成自己之前的任務——將眼前的所有活物碾碎!

    只見波爾多向前俯身,三對步足先后撐地,以一種詭異且快速的步態,橫著向琴酒直沖而來。

    不過這樣的速度對于已經習慣了戰斗節奏的琴酒來說已經不算什么了,更何況在他折斷對方幾根步足后,新長出來的步足與原先的步足長短不齊,行動速度已然下降了不少。

    琴酒瞅準時機,在對方向自己直撲而來時,沒有逃走,而是反向沖刺,一個滑鏟鉤腿,將本來就因步足長短不一而步態不穩的波爾多絆倒在地。

    但波爾多仗著現在肢體多,爬起來的速度也飛快。甚至在琴酒還沒起身前,他就已經支起身體——波爾多伸出左右手已經異化成巨型鉗子的拳頭,雙面開弓:左鉤拳、右鉤拳,接后手重拳,再來一個雙手下砸!一套組合拳下來,現場塵土如煙般揚起,被砸中的地面都深深地凹陷了一塊。

    ——力氣委實不小,只可惜并沒有砸中目標。

    反而被琴酒借躲閃的機會,近身抱住了其一根步足。待扣住了這根步足的關節位置,琴酒便使用全身的力氣,往反方向下壓,打算像前幾次一樣,直接折斷對方的怪異增生的肢體。

    波爾多吃疼地尖叫起來,不過他好歹吸取了之前的教訓,這次忍著痛,將所有的步足與鉗子都向中心抱去,意圖將這個目標人物直接纏住鎖死。

    琴酒在后背被對方步足尖端的爪子劃破時就感到不妙。第一時間松開了鉗制想要逃跑。但波爾多剩下的五根細長的步足,如同囚籠一般將琴酒罩在了一個極其狹小的空間里,使他左支右絀。

    就在上面的實驗記錄觀察員都為琴酒捏一把冷汗,忍不住轉頭想問實驗室主任馬爾貝克要不要喊暫停。

    熟料此時的馬爾貝克早就整個人趴在玻璃窗口上,以一個五官都恨不得擠到窗戶里面的架勢,兩眼放光地盯著下面的格斗場景:“波爾多!加油啊!”

    眼見此狀,實驗記錄觀察員都不敢開口了,只是自己整個人急得滿頭大汗——琴酒可跟其他派過來送死的“測試員”不一樣啊!這位可不能死在這里!

    別管外面的人怎么想。被步足的尖爪戳得鮮血淋漓的琴酒,心底卻在冷靜地可怕。他一邊算計著自己受傷的程度,一邊一直在尋找反擊的機會——

    當波爾多左邊最上面那根較短的步足尖爪刺透了琴酒的肩膀時,琴酒立刻使出了控腕的技巧,右手死死抓住對方的步足不讓他離開。而此時波爾多的本體也因為這一擊湊到了距離琴酒足夠近的地方。

    只見琴酒獰笑一聲,用他力氣更大的慣用左手,快狠準地使出了一招貫手前刺擊喉。

    波爾多短促的嘶叫一聲,想要退開。結果琴酒右手下了死力氣,根本不管自己鮮血狂飆的肩膀,就是不肯松手。同時繼續揮舞著左拳接連不斷又給對方喂了幾招碎喉打。

    “停!好了!今天的測試到此結束!”地態模擬觀察室內的廣播聲終于響起馬爾貝克的聲音。

    收到指令的波爾多立刻收斂了全身所有的力道,如同斷了電的獵奇玩具在這一刻轟然倒地。

    琴酒的肩膀還插對方的步足尖爪,此時也不得不跟著同樣跪倒在地——他不能直接自己把對方的尖爪拔了,因為對方的尖爪上布滿剛毛,硬拔的話他肩膀上的肉會像被釘板刷刷過一樣刮走一大片皮肉。

    觀察室的大門已經打開了,一隊身穿白衣的醫務研究員,帶著擔架和拖車,飛快向琴酒波爾多兩人的方向趕來。

    琴酒捂著流血的肩膀緩緩呼出一口氣,今天這關算是過去了。

    第180章 10110100

    459

    地態模擬觀察室內。

    模擬火山熱泉的池水在迅速降溫并被排放掉;原本光滑的墻壁伸出像推土機裝置的機械臂, 開始清理現場被破壞掉的環境。

    醫療隊的人員沿著第一時間被清理出來的道路,火速趕到兩名傷員身邊開始為他們檢查身體,同時通過無線聯絡器向上方的馬爾貝克即時匯報傷員的傷情:“波爾多先生右側第三附屬肢的第二關節向下呈凹陷性骨折;初步判斷頸椎骨處應該存在不完全性骨折, 具體有沒有損傷到脊髓還需要做進一步的CT檢查……”

    馬爾貝克聽著下屬的匯報,按住廣播鍵直接吩咐:“把骨折的那根附屬肢齊根切掉吧, 其他的先把人拉回我的實驗室再說。”隨后就摘了讓他覺得戴著有點不舒服的耳麥, 一點也不關心后面下屬對琴酒傷情的匯報。

    馬爾貝克坐回自己特地讓人推到觀察窗前的旋轉靠背椅上,腳下一稍用力就讓自己重新滑到了成排的儀器前。他調出測試時的錄像視頻, 一邊看回放, 一邊咬著拇指指甲自言自語道:“太像人類果然還是不行, 人類太脆弱了,弱點誰都知道,還是應該就這些缺陷再進行一下針對性強化……喂, 你, 把記錄的實驗數據給我看一下。”

    聽到指令,實驗記錄觀察員忙不迭地跑過去,雙手奉上寫字板與記載的數據。

    馬爾貝克翻著這幾天的實驗記錄, 能看到上面分別寫著“陸地測試”、“水面測試”、“低溫水測試”, 還有最后一次的“高溫水測試”。

    根據上面記錄的不同環境中的實驗體各項數值顯示, 如今改造后的波爾多在水下活動明顯比在陸地面更靈活——但致命弱點是他依然在使用人類的肺呼吸,這讓他即使有了水下的優勢也不能得到很好的發揮。事實上第二次測試就是琴酒在掌握了波爾多的換氣規律后將他打敗的。后期這方面需要再強化一下。馬爾貝克從胸口的口袋里抽出鋼筆, 在記錄表格上隨手寫著批注。

    之前在模擬北極冰川的地貌環境下, 波爾多適應得還挺不錯,甚至差點就能贏過琴酒了!不過最終還是被琴酒借地利之勢,用撞碎的冰川壓斷了他兩根附屬肢。馬爾貝克寫批注的手一頓, 總感覺波爾多的腦子是沒有以前好使了啊……不過對方畢竟在爆炸中不幸被削沒了小半個腦袋,沒完全變成弱智已經該足夠值得慶幸了。要不回頭申請讓汾酒過來看看?

    相比較在低溫水中的流暢自如, 改造后的波爾多在高溫水中的狀態就差多了。剛剛醫療隊的人也有匯報波爾多身上存在多處燙傷。這方面他還得再考慮一下,基因方面的改造并不是簡單的既要又要,隨便往里添加東西就行。這其中也得講究平衡之術,不然距離基因崩潰徹底玩完也就不遠了,他暫時還不想失去波爾多這個朋友……

    實驗室的門突然向兩邊劃開,進來的人居然是那個把自己關了好幾天的山崎威士忌,也就是宮野厚司。

    馬爾貝克立刻有點手忙腳亂地放下寫字板站起身,想迎上去又停住腳步,低頭試圖撣掉衣領上的餅干碎屑,開始整理衣服——如果是其他人馬爾貝克多半是不會管的。但山崎,他們能在學術上聊一聊還不吵架,在馬爾貝克看來對方已經就算是他不錯的朋友了。再加上自己趁對方消沉的時候稍稍“借用”了一下組織分給對方的實驗對象,這會兒當然多少會顯得有點心虛……但轉念一想目前在這個基地里山崎跟他差不多算是合用一個場地,組織將琴酒“發配”到這間實驗室時也沒說明這人具體是來配合干什么的,只在接收人一欄寫著山崎而已。而他僅僅只是在山崎不在的時候幫忙簽收了一下,順便給對方安排工作罷了!思及至此,馬爾貝克又稍稍理直氣壯地挺起胸口、抬起頭來。

    宮野厚司沒心情關注馬爾貝克那點前后轉換的小情緒。

    現在的他帶著一種恍惚不知所以的心情,游魂一般地踏進實驗室。剛一進門就注意到下方的地態模擬觀察室正在被使用,這讓他下意識地走到觀察窗邊看了一眼,接著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他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馬爾貝克項目組的實驗體:此時有醫務人員正在使用電鋸,切割人形實驗體身上怪異增生的細長附屬肢。從上方向下看去,那三對張開直徑即可達三四米長的步足簡直就像是一只被攤開的……

    “螃蟹。”宮野厚司唧噥道。

    “是的!”一提到自己的實驗,馬爾貝克就立刻興奮地親自為對方打開了計算機文件夾內專門截取好、用作研究的視頻資料,投放到室內的大屏幕上。向宮野厚司展示起自己項目組的實驗體在陸地水下行走、奔跑的姿態,還有實驗體用所有步足抱纏住目標的攻擊姿態等等。

    “看出什么了嘛?”馬爾貝克用一種隱隱期待又按捺不住想炫耀的聲音詢問宮野厚司。

    宮野厚司對節肢動物門研究了解不深,但很碰巧有一種蟹類的主要棲息地就在立本海域,并且因為其瘆人的外貌和以訛傳訛的險惡名號而相當出名——“甘氏巨螯蟹。”

    馬爾貝克情緒激昂地一拍手:“Bingo~不愧是你啊我的朋友!你果然懂我!”

    甘氏巨螯蟹,因為有個俗名“Dead Man Crab”而被訛傳為“殺人蟹”。又因其10條蟹爪即長又銳利,張開后可覆蓋直徑三米以上的范圍,而它的軀體本身實際卻一般不超過40厘米,這使它整體看上去宛如一只匍匐在海床上的巨型蜘蛛,既而也被人們稱之為蜘蛛蟹。雖然體型恐怖駭人又喜群居生活,一同遷徙前進時就宛如什么異界魔物入侵一般驚悚,不過實際上巨螯蟹并不吃人肉,它們以捕魚為生,也有食腐習性。并且由于其肉質鮮美可食用,反倒成了被人類捕獲送上餐桌的對象。

    作為立本重要的經濟蟹類,宮野厚司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巨型蜘蛛蟹的名聲。

    “……甘氏巨螯蟹是世界上最大的蟹類!”馬爾貝克興高采烈地介紹著,“他們擁有潛望鏡式的眼睛、優異靈敏的體內感震器官,可以在水下輕易發現10米以外的任何活動物體,哪怕是一只小蝦米!雖然在陸地時這些功能的發揮受限,但我加強了他的嗅覺感官,現在他的嗅覺神經末梢面積相當于普通人類的32倍!不過我覺得這方面還有不少改造空間……”

    就在馬爾貝克滔滔不絕時,下面的醫療隊人員已經按要求處理切割掉了波爾多在戰斗中受傷的附屬肢,并且使用起重機將其搬到了拖車上。等這個人形螃蟹被拖走,宮野厚司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的擔架上還躺著一個正在被止血包扎傷口的人:“那位是……”

    “嘎——”剛剛還在滔滔不絕的馬爾貝克,立刻就像被人從中間掐住脖子的大鵝一樣沒了聲音。只見他急中生智,幾步跨到宮野厚司身邊,雙手扶住對方的肩膀將人轉了圈,推著人就往實驗室里面走,路過自己剛剛的“觀賞席”時,還一把拿起放甜點的餐盤塞進對方手里——盤子中間孤零零的擺著一塊Alfajores,還是碎了一個角的,不然也不會被嫌棄到剩下。

    “來,試試我家鄉的味道!”馬爾貝克攬著宮野厚司的肩膀繼續往里走,“啊!對了,你怎么這會兒過來了?突然看開了?哦!我想起來了!華盛頓特區那邊,郊區別墅里燒焦尸體的牙齒數據應該是今天送回來的吧?比對結果怎么說?被燒死的不是你老婆吧?”

    宮野厚司捧著餐盤被人按進一排儀器設備后的椅子里,地態模擬觀察室被遮得嚴嚴實實,連一塊玻璃都看不見。

    不過此時的宮野厚司顯然也已經被馬爾貝克的話轉移了注意力。他夾心餅干一口沒吃呢,就已經有種被噎住的感覺了。

    “……是的,拿回來第一時間就送去比對了,和艾蓮娜一年前看牙醫的就診記錄完全一致……”宮野厚司表情空白地輕聲說著。

    “是這樣啊,那看來你是徹底死心了,這樣挺好的。”馬爾貝克不怎么走心地安慰了一句。見對方不追究他隨便使用琴酒的事了,于是又膽大了起來。想一出是一出地把剛坐下沒兩分鐘的人再次從椅子上拉起來:“對了,之前送來的朱麗葉菲羅還沒有醒呢!不過身體已經修復完畢了,你要來看看嗎?”

    宮野厚司就這么懵著圈,一刻不停地被馬爾貝克重新推走了。

    460

    華盛頓特區3月1日發生的特大分尸連環殺人案,僅用了一周的時間就宣布已偵辦告破,為整個華盛頓特區警局1981年的工作開了個好頭。

    這起案件講起來足夠曲折離奇,整合改編一下,去拍個懸疑電影都完全沒問題。

    起因是首都一家四星級酒店發生了一起“失誤”殺人案——一伙黑色幫派分子分批對某無辜市民進行暗殺行動,結果來投毒的被狙擊的認錯擊殺,自己人殺了自己人,實屬黑色幽默。由于案情并不復雜(加上無辜受牽連的市民似乎關系較硬),警方只花了半天時間就結束了案件調查并拉走了尸體。

    之后酒店方面安排保潔員去案發現場打掃衛生,結果因保潔員不小心開錯了房門而陰差陽錯發現了另外一具被害的無頭男尸。

    這具無頭男尸的真正死亡時間早于隔壁黑色幫派的暗殺行動,遇害男子死于前一天開房當晚。由于這間客房從一開始就被預定入住3天,也就是說如果運氣不好的話,酒店方可能要等到3天后才能發現房間內的受害者。

    梅開二度,華盛頓特區的警察們當日第二次來到這家連續發生命案酒店。

    他們根據受害者留下的登記入住時的身份信息,找到了受害者名下的公寓樓,結果卻在受害者的公寓里又發現了“新”的遇害人!

    警方經過一番調查取證最終確認,公寓內被碎尸的受害者才是公寓樓真正的屋主,同時也是這一連串案件中最早遇害的。之后的酒店無頭男尸案的死者,則是曾參與過公寓碎尸案、并在之后盜用了屋主的身份,制造出一系列屋主還活著的假象。而這一切案件的幕后主使,則是一個名叫安東妮爾,擁有著一頭漂亮鉑金色頭發的女人。

    安東妮爾,女,現年37歲。老家在堪薩斯州,曾經當過鄉下療養院的護工。離婚后離開老家,一直沒有再找一份正經工作,疑似靠與不同男性維持曖昧關系來生活。此人極其迷戀投資炒期貨,可以說她將行騙得來的錢,一大半都投進了期貨行業,但要說她的運氣和實力嘛,不提也罷。

    在與公寓碎尸案的受害者安格斯相處期間,安東妮爾曾帶著對方一起炒期貨,結果卻因對方比自己運氣更好、賺的錢更多而心生怨念嫉妒,最終將其殺害。隨后又叫來自己另一位男性友人前來幫忙一同處理尸體。

    可能是在處理尸體期間萌生了吞占受害者家產的想法,安東妮爾伙同男性友人一起偽造了欠條,再以安格斯欠錢不還為由向法院提交了訴訟。由男性友人偽裝成安格斯,完成了這樁訴訟案。

    當法院判決兩人之間的債務關系成立,安東妮爾真的“謀得”了安格斯的財產后,心生貪念的她再次萌生了獨吞這筆巨款的想法。于是最終決定與同伙約在酒店見面,并趁機將其殺害。

    安東妮爾這個冷血自我的女人,失誤就失誤在,還沒有真正拿到“遺產”、沒什么現金的她,住酒店時選擇讓她的同伙使用假身份開房。結果她的同伙近期依然在繼續假冒安格斯的身份,刷對方的信用卡,以至于讓她計劃中的“割頭隱藏被害者真實信息”的目的一下子成了無稽之談。而她自認為聰明地殺人后收走了安格斯信用卡,卻自己繼續刷卡使用的行為,則更是愚蠢至極。

    這個女人的第二個失誤在于,她沒有想到尸體會那么早被發現,并且就是這么不湊巧地碰上了總統遇刺事件,徹底被打亂了其后續的逃跑計劃。

    安東妮爾在經歷過一段時間的東躲西藏,眼看著自己被睿智的警方包圍即將被抓,不想承擔法律責任的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買了汽油與打火機,試圖最后使用“放火自殺”的方式來迷惑警方——她選擇偷住的那家私人別墅,擁有一間隱藏式的地下密室。安東妮爾的打算應該是想燒掉地上建筑假裝自殺,自己則躲在隱藏的地下密室里躲過警方的搜索。只是由于其操作不當,引起了整棟別墅的供暖系統發生了連續爆炸,她本人最終還是死在了那間郊區別墅的地下室里,被找到時尸體已經燒得滿目全非。

    以上,是華盛頓特區警察對這起案件官方記錄的通俗講解版。

    別人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但黑衣組織自己還能不知道所謂的起火與爆炸是什么怎么回事嗎?

    他們清楚得很,這起連環兇殺案的主謀只是湊巧潛逃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附近,而警方為了快速結案,硬是把他們這邊發生的事給套在了連環兇殺案的兇手身上——這屬于是米國警察的基操了。比這起案子更加胡亂結案的情況多了去了,最起碼這起案件的推理大體邏輯都講得通已經很棒了。

    一些細節上的事——比如兇手為什么沒有把公寓碎尸案的案發現場清理干凈些再走?又比如兩起案件中消失的部分尸體碎塊被藏到哪里去了?

    Who cares?

    畢竟在米國警方看來,如今既然連兇手都已經“找”到了,其他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自然都可以忽略不計。哪怕受害者家屬事后追究起來,反正最后抓捕現場發生了爆炸和火災嘛,這一切就更好解釋了,直接說受害者消失的那部分尸體殘骸,隨本案兇手一起在大火中都燒沒了就行。

    自認為掌握了解一切的黑衣組織,則認為那幫米國警察無能得很,實際上真正的連環殺人兇手肯定已經趁亂逃跑了。但也別指望他們會充當熱心市民,古道熱腸地去舉報這一事實——他們巴不得官方能幫己方覆蓋掉這整起事件中組織存在過的痕跡呢!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得確認一下,被警方收走的那具尸體確實是屬于他們的蘇格蘭才行。

    于是才會有了上文中,組織特地安排人手,偷偷從華盛頓特區警局里面弄來了郊區別墅燒焦的“分尸連環殺人案兇手尸體”的牙齒數據,回去和他們那邊保留的蘇格蘭的牙醫就診記錄做對比。確認那具燒焦的尸體就是蘇格蘭本人后,才徹底放下心來。

    剩下的,就是看看該如何補償死了妻子的山崎威士忌了。

    小懲一下當時的任務現場負責人琴酒給對方出氣可以,再給對方安排一個受組織控制的“妻子”更可以。

    無論如何,山崎作為BOSS計劃中非常重要的一環,他是絕對不能再出任何狀況了。組織內部已經決定,必要情況下,他們可以直接安排汾酒過來給對方進行精神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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