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盞睜開眼已經是早上九點了。厚重的窗簾擋住了陽光,房內仍舊發暗,剛睜開眼還以為天未明,悄無聲息跳動指針的鐘表在墻上顯示真正的時間。
江盞垂下眼,顧楚還在他懷里沉沉睡著。
熟睡中的顧楚臉上沒了那種壓抑的沉甸甸的陰郁感,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個漂亮又乖巧的貓。用乖巧形容一個二十九歲的男子好像有點失真,可這卻是江盞真實的感覺。
江盞想伸手撥開顧楚貼在眼簾的發絲,手都快挨著眼睛了又收回去作罷。他還記得當初答應和顧楚在一起時,顧楚一臉慎重地對他說:“我有嚴重的起床氣,早上起床時脾氣可能會不好,希望不會嚇到你。”
江盞自認為是個很貼心的情人,所以在一起期間他牢牢記著顧楚的愛好,因此他還從來見過顧楚口中所說的起床氣。
江盞望著恬靜熟睡的顧楚,只是突然想了他說這話時表情,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很認真很誠懇,認真誠懇得不像對待一個暖床的情人,而是在對喜歡的人交代自己的缺點,避免日后兩人因為這個出現誤會。
在這樣一個早晨想到往日,江盞微微有些失神。
三年前他剛來海市兜里比臉還干凈,由于某些他不樂意提的原因,他需要錢。
而掙錢最快的方法就是進名利場。
因為臉還不錯,再加上有意思的尋找,很快他手里多了一份進入圈的合同,年數是十年。
他蹲在街頭審視著這份合同,看條款里明里暗里的陷阱。
若是擱在以前,他根本不會考慮混這個圈子,但當時他心情很微妙,帶著些許叛逆,他覺得這是一份不錯的工作。萬一紅遍大江南北被某些人看到,那就更有意思了。
當然,最終他沒有簽在那個遞合同的公司里。
因為顧楚出現了。
就那么巧合,他拿著合同起身準備離開,卻在轉身時一不小心撞到了拄著拐杖往自己身邊湊的顧楚。
江盞第一反應是有人碰瓷他這個窮光蛋,與此同時他伸手扶住因為右腿不方便差點摔倒的顧楚。
身不由己期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盞等人站穩立馬道歉,抬眸卻看到顧楚正用一種古怪地驚喜地目光盯著他瞧。
那眼神就好像街頭無意中遇到了久別的戀人。
顧楚揮退趕來的保鏢,很紳士地邀請他一起去旁邊的咖啡屋喝咖啡。
江盞沒地方去便同意了他的邀請,喝咖啡期間,顧楚指出他手里的合同里的陷阱。
陷阱很多,簽了等于簽一份賣身契。
江盞當時笑意盈盈地問:“那我該怎么辦?”
顧楚神色冷凝看起來并不好接觸的樣子,他并未回答,而是掏出一張滾金名片遞過來:“這是我的名片,我名下有個做這行的公司,你要是感興趣給我打電話。”
江盞接了名片。
一杯咖啡喝完,他和顧楚分別。
三天后江盞接到了顧楚的電話,就算當時他沒有給顧楚留自己的號碼,他仍舊接到了顧楚的電話。電話里顧楚很客氣也很克制,說想請江盞吃個晚飯,感謝他當時扶住了自己。
三天的時間足夠江盞從名片中的信息確認顧楚的話是真是假。
這年頭網絡信息很發達,就算顧楚不經常出現在各大媒體上,但他是個人,出現必然會留下痕跡。
再者順著私有名片還是能查到很多東西。
例如顧楚白手起家的傳奇故事,他大學期間就有一雙看到未來的慧眼,所以在互聯網和人工智能方面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剛畢業就參加了一項國家投資的項目,一舉奠定了他在行業的地位。
例如顧楚名下還真有一個和人工智能毫不搭邊的娛樂公司,里面還簽了一些名聲不錯的藝人。
扒到身份,自然也就扒到了顧楚身上僅有的感情八卦。
據說顧楚單身多年特別潔身自好,但和他接觸的人都知道他有個掛在心尖尖的白月光,名下的娛樂公司就是因白月光而存在。
至于顧楚現在成就這么大,白月光為什么一直沒出現,誰也不敢問。
顧楚邀約完江盞并沒有立刻答應,顧楚就安靜地等待他回答。
江盞看著手中的私人名片,眼中流露出一絲玩味,他自然知道顧楚給他的不僅僅是名片,更多的是加持在名片上沉甸甸的身份。
顧楚借名片的名義在他面前展示出了足夠分量的東西,自然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很明顯,這次他想得到一個替身情人。
江盞摸了摸自己的臉,他長得很像顧楚的白月光嗎?
江盞有點好奇,如果他不答應會怎么樣。
于是他笑問:“顧總準備包養我嗎?”
隔著電話都能感覺顧楚的呼吸變得濃重起來:“不,也許我們可以談個戀愛。”
江盞也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么回答,不過這個答案很出乎他意料。
“顧總難道就沒想過我不喜歡男人,也不會屈居人下。”江盞一邊溫溫和和地開口,一邊把手中的名片握成團準備丟棄。
若是單聽他說話的語氣都會認為他是一個脾氣極好之人。
“沒關系。”顧楚飛快地說:“我身邊一直沒有人,我可以讓你上。”
江盞愣住,團名片的動作都因此停住了。顧楚沒有回答他第一個問題,估計也不接受第一種問題出現的可能性。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顧楚勾起了他的興趣。
白月光的殺傷力這么大嗎?竟然能讓堂堂顧氏總裁甘愿雌伏在替身之下。
也許是因為興趣,也許是自己太獨孤了,也許是想縫補破了個洞的心,吃飯的邀約江盞答應了下來。
江盞以為會是一頓燭光晚餐,又或者是江景渡船,畢竟海市的江景是一絕,然而顧楚又給了他一個意外。
顧楚詢問過他的口味后,帶他來到一個很普通的街邊川菜館。
能想象嗎?
顧楚,堂堂顧氏集團的老總,頭發打理的根根精細,胳膊上戴著價值不菲的腕表,身上穿著手工定制的精貴西裝,腳上的鞋面干凈的能當鏡子使用,拉著他坐在人滿為患的街頭川菜館里吃得滿嘴通紅。
顧楚嗜辣,無辣不歡。
有時身體不舒服,嫌嘴里沒味,還會偷偷往菜里加剁椒醬,還因此引發過腸胃炎和口腔潰瘍。
后來每次他身體不舒服,江盞都會親自監督他吃飯,哪怕外出拍戲期間也要視頻監督。次數多了,顧楚才委委屈屈地讓做飯阿姨把剁椒罐子收起來放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所謂是眼不見嘴不饞。
成年人的世界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直白,顧楚想要他,他對顧楚也感興趣,于是關系成立。
他和顧楚在一起三年,自然知道別墅二樓有個房間是禁地,那個房間的衛生顧楚都不曾借旁人之手而是親自打掃,可見里面的東西貴重程度。
江盞自認為是個知趣的情人,有些事就算顧楚沒有對他明說,他也會避著走。
合作關系期間,他們身體契合,彼此快樂最重要。
睡夢中的顧楚動了動,江盞知道這是他要醒來的征兆。
果然沒過兩分鐘,顧楚長睫顫顫,睜開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江盞的容顏映入臉頰,顧楚第一反應是閉著眼往江盞懷里拱,等被完全被人用手攬住后背才不動。
緩了一會兒,腦袋徹底清醒過來,顧楚這才把頭從江盞肩膀上移開:“麻了沒?”
江盞:“還好。”
顧楚坐起身裸著身體給他揉了揉肩膀,江盞看著他任由他動作。
覺得差不多了顧楚才摸出手機給自己的助理打了個電話,把今天上午十點的會議推遲到下午三點。
江盞看著這一幕沒有說話。
自從當了藝人,他的生物鐘就亂成了一團。有時連續幾天拍夜戲,一夜都沒機會睡覺,下戲后隨意吃口早飯,便能從早上睡到下午三四點。
有時需要錄一些綜藝,根據劇本重復不斷,一圈下來累趴了倒頭就睡。
以前顧楚有著極為嚴格的生物鐘,每天六點準時醒,六點半準時起床。
但自從和江盞在一起后,顧楚的生物鐘也跟著亂了起來。尤其頭一天晚上鬧騰太狠的話,生物鐘再厲害他也起不來。
昨晚就是如此。
顧楚下床找衣服時,右腿一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上。
江盞忙過去攔腰把他抱回床上。
顧楚的右腿腿肚處受過很嚴重的傷,因為沒有及時治療留下了后遺癥,走起路不是很穩,需要借助拐杖。
因常年這般,右腿看起來要比左腿纖細。
一到冬天被冷風一吹,他的右腿都會泛著密密麻麻的疼。
看著江盞神色自然地給自己揉捏右腿,顧楚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目光也跟著陰鷙不少。
江盞不用抬頭就知道顧楚現在的表情,他心下嘆息。
右腿是顧楚的心結,別看平日里他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樣,睡覺都要裸睡,其實他很在意。
當初他們第一次上床,顧楚突然道:“要是覺得惡心就關掉燈。”
江盞開始并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顧楚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右腿。
江盞:“……”
弦在箭上,褲子都要脫了,說這話實在不合適。
再說,他認識顧楚第一天就知道他的腿有毛病,又不是剛才發現。
為了避免他再說一些掃興的話,江盞干脆用嘴堵住了他的聲音。
“昨晚非逞強,說了不讓你用那個姿勢,現在受罪了吧。”江盞頭也不抬地笑道。
顧楚撇開眼,心道不就是最后的時刻半跪著動了一會兒么,怎么就成了逞強了。
等腿上的酸意消失幾分,江盞為顧楚和自己穿好衣服,兩人這才下樓。
顧楚的腿就算在難受也只拄拐,輪椅他是不坐的。
好在別墅地上有五層,層層有電梯,上下倒也方便。
到了樓下,傭人開始擺早餐。
做飯阿姨手藝極好,中西結合,各種早餐琳瑯滿目地擺了半張桌子。
當然,沒有辣的。
吃完早飯,顧楚望著江盞:“我今天中午不回來了。”
江盞咽下最后一口油條:“好,我知道了。”
顧楚定定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離開,他的神色明明沒什么變化,但就是讓人無端覺得他不高興,周身氣質都陰郁了不少。
江盞:“……”
男人的心,海底針,有點難捉摸。
看著走路都有點困難的顧楚,江盞嘆了口氣,造成這個結果也有他沒把持住的錯。
于是他快步顧楚身邊:“我等你回來。”
顧楚嗯了聲,聲線明顯高興了一分。
江盞送顧楚到地面車庫,他的秘書和助理早就在車旁等候。
臨行前江盞在顧楚嘴上親了親:“好好工作。”
顧楚哦了一聲,興高采烈地坐車離開。
真的很好哄。
江盞心道。
后來江盞才知道,顧楚是想讓他去公司送飯。
只是顧楚不說,他礙于情人而不是戀人身份并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顧楚暗自生悶氣卻又不想失去江盞送自己出門的機會,于是故意慢慢吞吞地挪著步子走。
聽到江盞站起身的聲音,顧楚心里的氣兒就消了。
當時顧楚心想,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江盞身心都會屬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