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天氣回暖, 小橘帶了幾只小伙伴回來,院里又增添兩個貓碗。
大一歲的小橘比去年沉穩多了,趴在臺階下看兩個小伙伴打架, 空氣里飛著絨毛, 它眼皮微掀,懶洋洋, 腦袋挨著南惜的腳。
南惜也懶洋洋地靠在某人肩上。
池靳予腿上放著筆電,屏幕里,是那天被她發現?,他?卻不給她看的文件夾。
里面的確沒有什么不雅照片,全都是她這些年發布在社交平臺的公開?照片, 以及一些動?態的截圖。
數學考試算錯一道大題,明明可?以得120分,好可?惜。
吐槽物理老師講課像催眠,還批評她打瞌睡,讓她站起來聽了半節課。
體育課跑一次八百米, 要腿疼一周,她語氣可?憐的抱怨。
最近班里流行吃冒菜, 校門口一對夫妻推著小推車賣,她嘗了一次, 沒大家說的那么好吃,太?辣。
畢業啦, 也成功申請到美國的學校,要出國念書, 她既興奮又擔憂……
從她注冊微博賬號起, 所有開?心與不開?心,抱怨和歡喜, 生活的點點滴滴都被他?留存下來。
包括她和池昭明之間,偶爾秀恩愛,偶爾發牢騷,還有許多次說池昭明那個狗東西再?不分手她就是豬。
雖然每次說過那些,她依然沒有分手。
真正分手后有關池昭明的一切都被她刪了,但這里還留著,樁樁件件都在照片里,比她腦海中的記憶更清晰。
她十八歲生日?的照片,他?甚至做了一個小視頻。視頻最后一段,是她手里拿著仙女棒穿著粉色禮服,在夜色下鋪滿藍眼淚的海水邊跳舞。
她記得那時,海上突然放起了煙花,從十一點半一直放到零點過后。
她也記得自己?沒拍過這段視頻。
有什么東西沖進她腦海,一個可?能性打得她措手不及,南惜顫著聲問?:“是你嗎?那天。”
池昭明并沒有給她準備煙花。
就連去平潭島看藍眼淚,也是她訂好機票和行程,直接帶他?和朋友們去的。
她提前做了很?久功課,才順利看到藍眼淚,可?似乎開?心的只有她自己?。
“嗯。”一切真相大白,他?沒有再?瞞她,“是我。”
南惜眼睛紅了,甕著聲:“你偷拍我……”
其實她想說的是,為什么躲起來偷拍她卻不出現?,為什么送她那么盛大的煙花,卻要等到那么多年以后,才慢慢走進她的生活。
男人目光如星海裹卷著她,一個輕吻落在她額頭:“我能怎么辦呢,那時你有喜歡的人。”
嘆息,惆悵,塵埃落定的釋然,全化在這一個溫熱的吻中。
如今他?得到了,圓滿了,過去所有的隱忍和心痛都值得。
南惜仰起頭,勾著他?脖子,軟聲:“所以你留著我的鎖,是為了睹物思人嗎?”
他?彎起唇:“嗯。”
南惜眨眨眼:“我五歲你就喜歡我了?”
“……老婆,我沒那么變態。”男人失笑?,摸了摸她胸前重新掛上的平安鎖。
瞿敏英讓人做的是松緊編繩,即便?她現?在戴,長度也合適。
小時候俏皮可?愛,如今清麗溫婉,等到年紀再?大些,也越顯貴氣。
這鎖原本是要陪她一輩子的,陰差陽錯丟失多年,竟會這樣回到她身邊。
可?一想著這把鎖在他?手里,她便?不覺得遺憾了。
至少那些艱苦難熬的日?子,在國外求醫治療雙腿的漫長時光,被希望和絕望反復碾壓的昏暗歲月中,她也算陪伴過他?。
“那是什么時候?”南惜興致勃勃,刨根問?底,“你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不記得了。”池靳予認真凝視著她,嗓音低緩地娓娓道來,像在講一個浪漫的故事,“一直看著你,關注你,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我也沒注意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份關心變成了別?的。”
“你為他?難過我也會難過,你為他?開?心我同樣會難過,我希望你眼里的人是我,不是他?。”
“笨蛋。”南惜親了一口他?的唇,“池靳予,你真的是個笨蛋,你怎么不早點來搶我啊?”
他?回吻她,無奈輕嘆:“每次你在微博罵他?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去搶你,可?你轉頭又被他?哄好,我想,你是有多喜歡那個人,多離不開?他?。”
“我知?道和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是什么滋味。”
南惜眼眶一熱,咬緊唇。
“如果我擅自出現?,你大概只會覺得是個奇怪的男人,一定要躲他?遠點。”他?望著她,帶幾分揶揄,“不是嗎?”
就像一開始他說想和她結婚,她知?道他?身份后抗拒的態度,要么把他?當?神經病,要么覺得他?圖謀不軌。
南惜閉上眼,淚滾落下來,她仰頭吻住他唇。
小橘趴在腳邊打哈欠,兩只干架的貓咪也累了,在魚池邊瞇眼翻肚皮。
春暖花開?,陽光漫灑,滿腹衷腸得見天光的男人抱著他?深愛已久的女孩,在庭前靜靜地接吻。
*
今年生日?,南惜取消了生日?宴,打算只和池靳予兩個人過。
頭天晚上回龍湖和家人聚餐,祁玥訂了一個大蛋糕,提前給南惜慶祝生日?。
南俊良親自為她戴上生日?帽,手有些顫抖,興奮中似乎夾著些歲月的惆悵。
不知?不覺,女兒都長這么大了。
他?摸摸女兒的頭,低聲笑?道:“要乜有乜,掂過碌蔗。”
南惜笑?得眉眼彎彎:“謝謝爸爸。”
祁書艾舉著酒杯插嘴:“姑父,要講靚到爆鏡啦。”
池靳予走過去,摟著南惜的腰,旁若無人地低頭親她一口:“老婆青春永駐。”
他?講的是粵語,發音標準得聽不出半點瑕疵,不知?道為這六個字練了多久。
南惜一陣感動?還沒消化,很?快被祁書艾的聲音打斷:“我舉報有人虐狗!”
祁景之瞥她一眼:“你算什么狗?”
祁書艾笑?話他?:“說你呢,跟嫂子吵架了吧?你這結了婚日 ?子過得和單身狗也沒差別?啊。”
“你知?道什么?”祁景之黑臉,嘴硬,“你嫂子最近工作忙,才住醫院宿舍。”
祁書艾:“哎喲喲被分居了呀,好可?憐。”
祁書艾這張嘴,扎人心一扎一個洞,祁景之徹底不吱聲。
關燈后黑暗的餐廳,粉色桃心蠟燭被點燃,璀璨的小煙花照亮南惜虔誠許愿的模樣。
“希望爸爸媽媽,兄弟姐妹,所有的家人和朋友平安,健康。”
“希望我永遠都開?心。”
希望和池靳予一年又一年,永遠幸福地過下去,希望他?們有一個可?愛的小寶貝。希望直到一百歲,他?也要每天說愛她。
南惜第一次許這么長的愿望。
她想起去年今天,被人簇擁的生日?宴會上,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默默許下的第三個愿望——
希望和他?結婚,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
回家路上,南惜在副駕駛瞇了一覺,醒來還沒到和府街。
車窗外街景后退,許多老字號鋪子,有人排著隊買,有游客打卡拍照,大晚上還熱鬧得很?。
南惜認出這是郡王府附近。
“堵車了嗎?為什么繞到這邊?”她轉回來,捂嘴打了個哈欠。
“去拿你的生日?禮物。”
南惜好奇地望向他?:“是什么?”
“先保密。”一對老夫婦過馬路,他?停車讓行,也正好伸手摸她腦袋,“你看見就知?道了。”
車拐了個彎,進胡同。
這胡同似乎比別?的胡同寬,并排開?兩輛車也不顯逼仄,天黑了,里面卻亮堂堂。
兩邊路燈好像是新的,仿古景觀路燈,每一盞都精致漂亮,暖白燈光把路面照得足夠清晰,也烘托出溫馨的氛圍。
車停在一扇古樸院門前,蘇氏風格的白墻黛瓦,延伸到看不見的胡同深處。
南惜怔了怔:“這是……”
“不是好奇誰買了那塊兒地嗎?”男人摟住她腰,低聲,“5.2畝,是我送你的禮物。”
南惜愣在原地許久,直到手被他?牢牢攥住,十指相扣的力道讓她回過神來。
“走吧,去看看你的禮物。”男人踏上臺階,推開?那扇莊嚴貴氣的將軍門。
穿過影壁,終于窺見園林一角。湖面被燈影勾勒,亭臺樓閣掩映在茂盛的綠植中。
這些應該請了專業的燈光設計師,雖然是晚上,卻不顯得陰森,反倒是幽蘊含蓄的氛圍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
“一部分樹苗是新栽的,還沒長起來,等過兩年會更漂亮。”他?解釋道。
垂花門是沉穩低調的暗紅色,和老宅炫目的大紅彩漆截然不同,穿過去就是內院。
月洞門隔開?一片小花園,幽香深處還立著座八角涼亭。
南惜跑進去轉了一圈:“老公!在這兒喝咖啡吃點心一定很?享受!”
“知?道你喜歡,特意為你設計的。”池靳予摟住她腰,低聲,“還有定制軟塌沒送到。”
頓了頓,他?意味深長地說:“不止喝咖啡,吃點心,也能做別?的。”
南惜知?道他?在想什么,嬌嗔:“你腦子一天天干凈點兒。”
如此幽雅芬芳的花園,他?竟然想那種事。
男人盯著她眼睛,一本正經地胡言亂語:“我準備在每個院子里都放張軟塌……”
“池靳予!”南惜踮腳,咬了他?下巴一口,“閉嘴。”
他?不再?逗她玩,笑?著摸摸她腦袋,領她去看兩人的居所。
主院在一扇氣派又精致的磚雕門樓內。
南惜不太?懂這些設計,也能看出門樓的雕花有多復雜,從飛檐黛瓦落下來,每層都不重樣。
水系所用的太?湖石她稍微懂點,一塊塊都這么大,運到京城簡直勞民傷財。
她不知?道他?買這塊地花了多少錢,更不敢想象打造這樣大的蘇式園林,又花了多少錢。
大門外沒有牌匾,這里的門樓頂上卻有石雕的兩個字:惜園。
她認得他?的字跡。
“主樓地下有車庫,平時回家不用走這么遠。”他?牽她進門,淡淡地說。
南惜剛靜下來的心臟又一個猛跳。
還有地下……
她終于忍不住問?出口:“你到底用了多少錢?”
“哪有問?生日?禮物要多少錢的。”池靳予笑?了笑?,站在她面前轉過身。
南惜剛一開?口:“哪有生日?禮物送這——”
剩下的話音,都融進滿院突然亮起的燈光。
影壁上的彩畫,一張張全是她自己?。
有某月某日?在和府街院內,抱著小橘吃貓條的她,有工作累了趴在桌面上酣睡的她,有站在馬耳他?海邊和海鳥揮手打招呼的她,有新婚那日?穿著華麗婚服,珠翠滿頭回眸一笑?的她。
就像古代的美人圖屏風,四面豎幅彩畫組成這一面影壁。
“我不太?會用石頭作畫,這面墻的耗時超出預期。”他?站在身邊,攬過她肩膀,“不然過年就該帶你搬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