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落羽不經意被點名心事, 對方還是月荷本尊,他臉上爆紅,結結巴巴了半天的“你”,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知道, 你都知道!
“嗯!
他低頭瞅著手指,心里像揣了一個毛線球,一只小貓爪在那扯啊扯,他的手指也隨著那頻率揪啊揪。毛線越扯越多,線亂了,他的心也亂了。
什么意思呢。
月荷為什么突然這么問他。
他表現得有那么明顯嗎。
當然,他也沒有刻意收斂。
愛情就像感冒打噴嚏,感上了擋也擋不住,感不上裝也裝不像。 (注1)
難道是月荷想接受他?
不然,不然有什么好問的。
不對, 也可能是想拒絕他,讓他不要癡心妄想。
對于月荷來說,不需要的愛慕也會成為累贅吧。他很久沒有看到尤安出現在月荷身邊,大約是因此。
落羽瞬間冷靜下來,手指讓他捏的更疼。屁股也疼。不過都比不上他心仿佛被揪起來的難受。
月荷等了一會,她以為落羽會再說點什么,比如“你喜歡我嗎”或者“我可不可以追求你”之類。
幾乎對她明確表達過好感的追求者都會這么問。他們似乎認為,他們表達了好感,她就需要有回應。
感情牽扯在她這里和影響工作劃等號,公私分明是她選拔人才很重要的標準。
盡管她并不享受有個愛慕者時刻在身邊,但落羽不一樣, 如果他問“我可不可以追求你”,她不排斥給他肯定的回答, 如果他請求“你可以喜歡我嗎”,她想她會愿意嘗試。
等了一會,旁邊的omega安安靜靜,只是盯著被他自己摳紅的手指。
“你怎么不說話了?”月荷問。
落羽垂著眼不敢看她。
飛行器上只有他們兩人,所以沒人發現,眼下的氛圍更像被苦追很久的alpha終于肯放下身段,別別扭扭給出愿意接受青年愛戀的暗示,omega不僅沒有雀躍歡欣,竟還猶猶豫豫呢。
倒像她自作多情會錯意一樣。月荷心底騰地蹭起小火苗。
什么意思?難道不是他,非要去王宮找她,非要說她白虎形態可愛,非要違背本性也要向她證明他的忠貞。
是他非要說“我們完全可以找個沒人沒監控的地方,把陸少宮蒙起頭揍一頓”“悄悄解決左里就好了呀,讓他自殺,死于意外,應該都不難吧”。
她本來只想得到“不管月荷是什么人,我都相信你”的信任就夠了,他非要走到黑暗里跟她做同謀。
是他非要給她那么多喜歡,給她超出預期的、讓她失控的喜歡。
他要是敢說他不要給了,他也不要她的,她不會放過他。
月荷一臉真心錯付,平靜面具即將裂開的表情,刀子眼幽幽斜睨著落羽。
其實落羽糾結這半晌,月荷都動了收拾他的念頭。
在她耐心快耗盡時,垂著頭的omega終于慢慢吞吞開口:“你要趕我走嗎?”
落羽訥訥道:“我知道,喜歡你的人不光占據你omega的位置,現在還成了你的機械師,以后更會朝夕相對,你會感到很困擾吧!
“我以后會注意,”他臉上掛著心碎的頹敗表情,“還是說……你想換一個機械師?”
月荷:“我換機械師?我的機械師有那么好做嗎。”
omega垂著腦袋肩膀下塌,喪里喪氣:“一時或許不好找,但帝國臥虎藏龍……。≡、月荷!”
落羽驟然被月荷托抱在懷里, alpha黑眸沉靜如水,復雜的情緒在她眸底涌動,欣悅的,慍惱的,偏執欲將他吞沒的,寂靜又瘋狂。
四周升起擋板,隔出所有機器之外的私人空間。
落羽大驚,本能促使他抓住自己皮帶。不管他是說錯話還是別的原因,他、他真不能再讓月荷弄了。要是早知道必然會暈過去,他還不如昨晚在基地暈。
襯衣的衣擺被扯了出來,落羽急紅眼眶,他抱著月荷的脖子,笨拙地親了親她的唇,“月荷,我還疼呢,真不能了,我用,我用嘴好不好!
女人的手扶著他的腰,手指在他腰側磨了磨,落羽的腰就有點發軟。
月荷神色不明道:“你的身體倒比你嘴巴誠實很多。”
落羽悶哼一聲,立即咬緊唇,面上的紅霞瞬間蔓延到耳垂。
想著以后恐怕也沒幾次機會離月荷這么近,他放棄掙扎辯解,小狗一樣哼哼唧唧往她懷里貼。況且她說的是事實。
落羽往兩邊拉了拉膝蓋,撕扯的疼痛傳來,他輕吸一口氣。
月荷半晌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落羽一時拿不準她什么意思,挑著深紅眼尾,眼睛霧蒙蒙的小狗乞憐地看她:“我可以了,我可以了,月荷。”
月荷搓搓他的頭發,唇角綻開笑容:“你這個笨蛋!
“你要是真的很喜歡我,那我同意你追求我!痹潞烧f。
她像困擾于落羽過于熱烈的愛戀,才勉為其難給他實現愿望的機會般。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實際她兜里被許多人索求過的珍寶,本來也只打算給落羽而已。
卻在掏出時還要做出,是你很想要,我才給你的姿態來。
她給出的東西越珍貴,越是要高仰起頭顱,是非常驕傲的森林之王。
落羽并未深想,他向來無所謂落入月荷的任何圈套。
她這次拿出的是他日思夜想的籌碼。不管她想要他什么,他都會毫不猶豫答應。
他想拿出所有供月荷挑選,卻驀然發現,他早已不知不覺奉上一切。
如今他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宛如仰頭等了許久的限量品,他終于有了購買權,掏口袋時卻發現,他早已沒有支付能力。
而這份限量品炙手可熱,不會為他停留。
“追你……”落羽著急又挫敗,“我還能追到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痹潞烧f,“難道我不給你確切的保證,你就要退縮?”
“當然不是,”落羽怕他慢一秒,機會就會白白溜走,趕緊表忠心,“月荷,我會好好追求你的,你不要又收回去了!
他緊張地盯著月荷,就怕她一個不高興把給出的又拿走。
其實很久以前,我就在追你了呀……他略顯苦惱,到底是月荷太遲鈍了,還是他太笨了。
月荷彎彎唇,輕哼一聲:“我說話算話,當然不會出爾反爾。倒是你……”她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些微不滿來。
“我怎么了?”
“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么總是想推開我,能輕松說出''讓我換個機械師''這種話?”
落羽微怔,結巴道:“那是因為……”
“我不要聽你亂說氣我,你總是不聽話,不誠實,”月荷負氣地在落羽側頸咬了一口,落羽低哼,白皙的皮膚迅速浮上情動的薄粉,月荷這才滿意地抬起頭,“你看,你的身體比你嘴巴討人喜歡多了。”
“我覺得喜歡不應該是把喜歡的人推出去,甚至愿意和別人分享,你說對嗎?”月荷捧著他的臉,霸道問。
“是……”落羽抿抿唇。
道理他當然懂,如果是以前,他也能像月荷一樣理直氣壯說出這番話。
不止如此,他還會說不能為了喜歡誰放棄自尊,愛人前先愛自己。可光說有用嗎。
月荷不明白,愛會讓人變得怯懦、妥協、退讓。
自然,她自然不明白。
落羽揣著他那顆略微苦澀的心,輕嘆了口氣。
月荷將他緊緊擁進懷里,方才還強勢霸道的人,語氣透著幾分孩子氣的低落:“那你不要再這樣做了,我會覺得有點生氣,還有點受傷呢!
苦澀被猝然沖走,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想要落淚的暖流。
又為造成她傷心感到自責,一顆心酸酸脹脹。
“欸,我不會了,”落羽回抱她,帶著鼻音承諾,“我不會了。” -
到了異獸森林,月荷留在這里的組員向她匯報近期的調查進展。
他們還是沒有找到小丫的蹤跡,不過關于異獸傷人的事,卻有了新的佐證證據。
組員莉莉憤慨道:“這兩天又出現兩宗異獸傷人事件,它們比之前更張狂。”
“死者死狀慘烈,有的被吃掉半副身體,還有的在死前……”莉莉面帶不忍,“在死前恐怕遭受過異獸強.暴。我們在一位男omega體內,提取到狼類基因!
莉莉在投屏上展示出相關現場照片。
看著屏幕上死者的慘狀,落羽臉色越來越白,終于在看到一張死者失去頭顱的照片后,忍不住沖了出去。
莉莉停下動作,月荷面色凝重,示意她繼續。
十分鐘后,落羽回來了,莉莉的死者案例還在展示,他竭力忍著嘔吐欲聽完。
莉莉結束展示時,氣氛有些沉重。
“上將,我們不能再留著異獸森林了!绷硪幻M員埃迪說。
莉莉:“昨天我和埃迪試圖進入異獸森林,遭到了攔截!
月荷:“看到是什么猛獸了嗎?”
“沒有,它們躲在暗處,全程沒有露面,我們遇到了陷阱和巨石,車子無法繼續前進,不斷有野獸的吼叫傳來驅趕我們,”莉莉皺了皺眉頭,“異獸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進化出人類的智慧!
異獸森林的出現,沒人知道確切的原因。
當地人只知道,森林中的異獸們具有一定的人類智慧,數十年前,帝星曾有專家小組前來調研,當時因為一位組員在森林中掉入陷阱差點喪命,調研組長認為過于危險,研究暫停提前離開。
那之后,異獸和人類便互不打擾,一直相安無事。
月荷:“明天我會親自去一趟!
“上將,實在沒有必要親自進入森林,現在證據確鑿,我們只要向上申請堙滅彈,將森林摧毀即可!卑5险f。
這也是祥福村村民們的期望,如今人心惶惶,他們已經無法接受和異獸共存。
星網上,此事件還在進一步發酵,社會上對祥福村一邊倒的同情,尤其如今板上釘釘的證據,月荷帶領的調查小組卻遲遲沒有進一步動作,再被人渾水摸魚刻意煽動,他們很快成為眾矢之的。
埃迪同樣對月荷的決定疑惑不解。
他并不是月荷的親兵,而是調查小組成立后,臨時抽調過來。
原本聽說能受月荷領導,還想見識下這位上將在戰場上的風采,據聞運籌帷幄,手段雷霆。
埃迪的建議被月荷拒絕后,他對這位優柔寡斷的上將感到些許失望。
回去宿舍的路上,落羽臉色還是很蒼白,月荷從口袋里拿出一顆話梅。
“你怎么有這個?”
“辦公室的桌子上有,”月荷又掏出兩顆奶糖給他,“第一次見到這些難免不適應。”
話梅的酸甜味在舌尖化開,驅散些許落羽心頭的沉悶和氣郁。
“姐姐!”
一道黑影閃過,躥到月荷面前,莫提大口喘著氣,黝黑的臉掛著黑紅,他焦急問:“姐姐,小丫肯定還活著,求求你們相信我,她肯定還活著。你們再找找她吧。”
莫提一遍遍求著。
月荷:“我本來就打算繼續找她,你又有什么線索了嗎?”
“這個,”莫提舉著手里的一串粗麻繩串著的項鏈,“這是她從小戴在身上的項鏈,我昨天在森林的邊緣撿到了,那里我之前去過好多次,那時我什么都沒有看到,肯定是她掉在那里。”
莫提擦擦眼淚,著急道:“我拿給其他哥哥姐姐看,他們說也有可能小丫死了之后掉在那的。怎么可能,這個項鏈完好無損……”
月荷沉了沉眸:“明天我會去異獸森林,你愿意去嗎?”
莫提激動道:“我愿意!”
自從莫提向月荷他們表達親近,說出小丫的事后,祥福村的人便對他多有排斥,再加上他心系小丫,便暫住在月荷他們的集體宿舍中。
一路上,莫提心里最關心的事落了地,對落羽這張生面孔提起興趣。
“哥哥,你是姐姐的omega嗎?”
落羽臉上一紅:“唔,是!
莫提輕輕嗅了嗅,猶豫片刻,疑惑問:“帝星也是O系社會嗎?哥哥你是不是也有好幾個alpha。”
啊?
? !
落羽大驚。
月荷彎唇笑問:“為什么這么說!
眼里卻沒有喜色呢。落羽手心都是汗,心里祈禱莫提這小孩千萬別亂整活,他的腰是真到極限了。
莫提完全沒察覺落羽眼中復雜的驚惶,有理有據道:“哥哥沒有被完全標記,還是自由度非常大的omega 。我們這里的omega也是不會允許alpha完全標記。而且我們對同類的信息素信號會更敏感,哥哥身上alpha的宣示信號好強!
“通常alpha競爭者越多,爭奪omega越激烈,最終暫時勝出的那方,就會給omega留下越強烈的宣示標記!蹦嵴UQ,看著月荷露出羨慕的神色,“姐姐果然是非常強悍的alpha ,還能覆蓋和抹除同類的標記,我感受不到哥哥身上第二個alpha的信號!
月荷把莫提的鼻子捏得變形,在少年“哎哎”的呼痛中,皮笑肉不笑道:“因為就沒有第二個alpha。你鼻子很靈,不過還是用在找小丫上面吧。”
“還有,”月荷瞇著眼,非常幼稚地打擊弱小,“別怪我說話不好聽,你這個不會察言觀色的alpha ,很難在小丫的競爭者里勝出哦!
說完拉著落羽揚長而去。
莫提捂著紅通通的鼻子,眼里閃著淚花。
他鼻子都被揪腫了,還怎么找小丫嘛。
還有什么叫很難勝出!兇巴巴的alpha更不會被omega青睞,除非踩了狗屎運遇到戀愛腦!
哥哥一看就不是那種人!
莫提想象著未來沒影的火葬場,捂著備受傷害的少年心略作自我安慰。 -
月荷的機甲暴雪有三段變形,第一階段是銀色的小型飛行器,就是目前落羽看到的樣子。
盡管在基地中,月荷已經帶落羽熟悉過幾遍暴雪,如今落羽正式以機械師的身份和月荷共同坐在駕駛艙,仍然緊張激動不已。
他以前從未想過,還會有這樣的機會,作為月荷的戰友在她身邊。
戰友,比友情牽絆更深,但比之愛情,又少去一些翻臉的風險。
以后就算月荷最終無法接受他,他在她的生命中,還是會有點特殊的回憶吧。
他們才進入森林邊緣地帶,暴雪就受到信號干擾,在空中輕微震蕩。月荷做調控,落羽則追蹤起干擾源。
“在森林深處,”落羽面色微凝,“已經斷掉了,是用比較古老的定向電磁干擾!
兩人對視,對彼此的猜測了然。
這座森林,還有具有高智慧的生物!畢竟祥福村的發展還沒到這個水平,帝星更是禁止過高的科技進入這個星球。
莫提驚喜的臉出現在前方的顯示器上:“姐姐,我聞到了,我聞到小丫的味道了!雖然很稀薄,但我聞到了,她肯定在這里出現過!
月荷說:“小丫還活著的概率很大。”
聽到月荷的回答,莫提更雀躍幾分,眼中閃動著希望的淚光:“嗯,我也相信她還活著,她肯定還活著。我就知道,好人會有好報!
莫提閉上眼,做著特屬于他們種族的祈禱的姿勢。
其實不止活著……還有一種可能,小丫跟森林深處的人是共謀。
如果真有人人為造成這一切悲劇,月荷不會徇私任何人。
這個猜測誰也沒有說出來,但月荷和落羽的臉色都不約而同沉重幾分。
異獸森林是雨林地貌,高大樹木枝葉濃密,遮天蔽日,明亮的太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投在地上,霧蒙蒙黑壓壓,光影斑駁詭異。
野獸鳥叫此起彼伏,艷麗斑斕的碗口大的粗蛇盤在樹上,飛行器經過時,朝窗口吐著血紅的信子。
越往森林深處,越令人感到危機四伏,而且這股危險感不單單來自一路古怪的奇珍異獸。
森林深處,一道幽冷的聲音傳來:“月荷,好久不見。”
第52章
暴雪懸浮于空中。
監視器的畫面中,森林深處飛出一簇簇蝴蝶,翅膀潔白透明,翩翩飛舞時,翅膀閃耀著金色紋路。
大樹上盤桓著顏色艷麗的大蛇,原本瘋狂朝外來入侵者吐著信子,卻在蝴蝶經過后,驟然縮起頭,躥進叢林中。
在白蝶散開的盡頭,走出一名白發青年,眼瞳碧綠,皮膚毫無血色透著病態的白。
斑駁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深深淺淺,將他唇角似有若無的笑襯得詭異危險。
“趙子辰,你怎么在這?”月荷神色微凜。
一只黑色扭曲的大飛蟲撞到趙子辰身上, 他伸手捻碎,蟲子墨色的臟污沾到他肩膀上。
他皺皺眉,幽幽道:“只有這里,我才能生存下去啊。”
“如果不是你懦弱拋棄我,我會到這里來嗎。”他說。
月荷放在控制臺的拳頭微微握緊。
“老朋友重逢,你都不出來和我見上一面嗎?”趙子辰問。
月荷:“我認為我們沒有必要再見面!
趙子辰冷笑一下,碧綠的眼睛顯得憂郁而陰狠:“月荷, 你們回去吧,不要再調查這里了!
月荷說:“定向電磁干擾,是你的擬態異能。”
趙子辰承認:“是,最近你們過來的人太多了, 我們不會允許你們進去!
“你們?除了你,還有別人。”月荷問。
趙子辰的眼神變得兇狠,白蝶在他身邊翩躚起舞,趙子辰用力揮落:“我不會再回答你的問題,月荷,你們別再想踏入森林一步!
暴雪欲繼續往前,趙子辰站的地方,陡然出現一只巨大的白蝶,白蝶展開翅膀,遮天蔽日,宛如一張巨大的網,攔著他們的去路。
“落羽,趙子辰是擬態研究所第一批擬態人,他的擬態是菜粉蝶!痹潞杀荛_白蝶的攻擊。
不用月荷交代,落羽已經在爭分奪秒地采集白蝶的信息。
擬態人作為研究一半被強制叫停的生物武器,對于他們的戰斗力評估,目前所有公開的資料都是一片空白。
落羽雖然不了解擬態人,但就目前的情況看,擬態人的戰斗力恐怕不會遜色于機甲。 -
巨大的白繭如罩子般罩在暴雪上空,將暴雪困在一方空間。
月荷終于不能繼續前進。
趙子辰無力地靠著樹,兩扇透明的碟翼垂在后背,破敗不堪。他的手緊緊捂著胸口,臉上透出不祥的灰白色,渾身唯一鮮艷的色彩,就是他唇角涌出的鮮血,染紅他身前銀白的發,將他的眉眼襯得妖冶艷麗,如同游走在詭異森林中的鬼魅。
“月荷,你為什么不用擬態,你能直接撕碎我的繭吧。”趙子辰擦了擦唇角,但說話時,不斷咳著帶出新的血絲。
他掀唇輕嗤:“你還是想在人群中,像老鼠一樣偽裝成人類。”
“可你根本就不是人類,你是怪物啊。做人類有什么好,我真不明白!
“明明你的天性,比任何擬態人都更像擬態人!
“邪惡、卑鄙、霸道、冷酷……你的基因比其他擬態人攜帶更多罪惡,破壞、重建、掌控才是你的本性,你是擬態人天生的統治者。月荷,你該去屬于你的位置!
蝶繭中的機甲并未給出回應。
趙子辰每說一句話,肺部便碎了般疼,每一口呼吸都是在往肺管子中戳冰凌子,涼颼颼還刺疼。
他大概是快死了。
可他的任務沒有完成。
拖住月荷讓她顯出擬態。
好吧,俞茗說的是“盡量讓月荷顯出擬態”。但他快要死了,連死前最后一個任務都不能完美完成嗎。
暴雪在白色的碟繭中巋然不動,藍色激光不斷切割著繭絲。
月荷沒有進入擬態的意思。
可是他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讓月荷進入擬態。他的半條命都快丟掉了,能做的卻只是暫時攔住她。
暴雪遲切開他的蝶繭,只是時間問題。
趙子辰咬咬牙。還是這樣,她還是這樣,這個固執的女人。
當初他和她共同在貧民區,他們都是擬態人,明明他們才是同類,月荷應該跟他相依為命互相扶持才是。
可是她卻要情愿接受那個人類女人的管教,偽裝自己隱藏在人類中。
更可惡的是,還聽那個女人的話,和他決裂。
他有什么錯,他那時才十歲,養母常年臥病在床,撿他回去不過是當做她死去兒子的慰藉,而且都沒怎么養他就撒手人寰。
他只是希望有人能再接納他。
那個總是在街區撿垃圾的老人看起來很喜歡他,她無兒無女,會給他水和食物,盡管是別人不要的東西,遞給他的時候,指甲還臟兮兮沾著油污。
他又沒有很貪心,這樣的家他也可以接受。
于是他問老人要不要收養他,他可以給她養老,沒想到竟然被拒絕。
趙子辰只是簡單地報復了她,朝她丟了幾顆石子,就被林婧視為不可饒恕的罪過,讓月荷不要同他來往。
……好吧,其實除了這些,他還做了點別的。
還是不甘心老人不肯收養他,他于是策劃了一出“樂于助人”的戲碼。
自然,那幾個找老人麻煩的小混混,他提前約好了。
在老人無助時,他適時出現,讓她知道她錯過了一個多么優秀的孩子。
這一幕也被林婧撞見了。
小時候趙子辰覺得自己的謀劃天衣無縫,多年后再看,簡直是漏洞百出。林婧恐怕是第一眼就看出了貓膩。
…
可是那又如何,他頂多是對那個偽善的女人做出的報復而已吧,葉公好龍。
最終她不是沒有收養他么。
那雙粗糙的手,先顫巍巍朝他遞過來,給他造成愿意接納他的誤解。他的做法,讓他們之間兩清了而已。
林婧卻要橫插一腳,讓他竟失去他唯一的朋友。
是俞茗撿走了孤立無援的他,帶他來到異獸森林。
在這里他不是異類,人類才是最大的異類。他們策劃對愚蠢自大人類的報復,將得到擬態人統治權定為最大目標。
但是這些年他又算得上快樂嗎,他不知道。
來到異獸森林,很偶爾的時候,他會想,如果當初他選擇和月荷一樣偽裝起來,就算是老鼠,能和月荷在一起是不是會快樂很多。
那樣一根筋,固執地認人類女人做母,將人類的仁義禮智信束縛到自己身上,背叛擬態人的糊涂蛋。
這么多年過去,卻為什么……讓他很難以忘懷。再回到小時候,和她做一回同桌該多好。
還好他就要死了,死了就能解脫。他太累了。
只是有點遺憾,沒有將俞茗交代給他的最后一項任務做更好。
他的生命從伊始到結束,都是個失敗品。
…
趙子辰拖著沉重的腳步往森林深處走去,身體似被暴雪拆碎,他渾身骨頭錯位般疼。
沒想到還沒死在半路。
沾了泥巴的蝶翼拖在地上,拽出兩道泥痕。見到棕色短發女人的那一刻,趙子辰頹然地跪在她面前,蒼白的臉上掛著血污:“俞茗,我還有利用價值嗎?” -
黃昏時,暴雪在厚厚的蝶繭上切出一條出去的通道。
暴雪在干活的這段時間,月荷和落羽也沒閑著,他們已經收集處理完趙子辰的戰斗信息。
出來時,周圍已經沒有趙子辰的身影。
蝶繭是白蝶擬態人的高級形態,蝶繭材質為超級纖維,強韌難以切割,防高溫耐高壓。
繭絲的制作基本是以擬態人的身體為能量源泉,趙子辰在短時間制造出這么厚的蝶繭,只怕早已超出他身體的負擔。
月荷看向如黑洞般吞噬人的森林。
這個時間,也不適合繼續前行,幾個人原路返回。
一路上,月荷都沒有說幾句話,落羽感覺她懷著心事。應該是從見到趙子辰的時候。
一下暴雪,莫提跑過來。
“姐姐,你是不是認識那個蝴蝶妖怪?”
月荷正走神,“嗯!
莫提眼睛瞬間紅了,口不擇言,“你是不是其實知道小丫在哪?”
月荷眸色微利:“我不知道!
“我不信!”莫提哭道,“蝴蝶妖怪和你那么熟,還說你們不是一伙的?”
單純的少年充滿敵意,如土著居民驟然意識到外來者侵略的意圖,“你們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之前你們就想帶走小丫,卻沒能如愿,F在又想了別的法子?”
莫提已經將月荷和擬態研究所的人混為一談。
“莫提!”眼見月荷的臉色越來越差,落羽拉走莫提。
“我知道你很關心小丫,但你不能因為自己著急,就冤枉上將……”
莫提比落羽矮了一個肩,落羽摟著他的肩,耐心替月荷解釋。
月荷大步上前,莫提一臉警惕。她的視線落在落羽搭著莫提肩的手上,臉色更沉了些許,抓著落羽的手離開。
“跟那么一個小屁孩有什么好說的,他愛怎么想就怎么想,不相信我他就回去。”
他們還沒有走遠,月荷的話莫提聽得清清楚楚,莫提的小臉皺得更加厲害。
落羽不放心地扭頭:“月荷,莫提也是關心則亂!
月荷拉著他的手驀然施力,厲聲:“當著我的面也要和別的alpha勾勾搭搭?你要我說多少遍,我不喜歡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落羽被月荷突如其來的怒氣驚在原地,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只是個孩子。”
月荷目光如炬:“他在這里已經是成年的alpha了!
落羽抽了抽手,沒有抽成功,眼睛微微紅了:“月荷,我不可能不和你之外的人接觸,你的要求太沒有道理。”
而且明明是她和趙子辰之間的氛圍更奇怪吧,怎么矛頭倒先轉到他身上來了?
第53章
日落黃昏,萬籟俱寂。
人類即將進入休息的時候,卻是野獸們蘇醒的時刻。
林間的風佛過落羽的頸,帶起一陣微涼的冷意。遠方傳來野獸低沉厚重的嘶吼。
林下行人經過時,白鳥凄厲鳴叫,撲棱著翅膀猛地扎進茂盛的樹中。
月荷一言不發拖著落羽往回走。
她的手勁很大, 似乎要把他手腕捏碎, omega白皙的手腕泛出一圈勒紅, 眼睛也紅了,要被惡虎拖回窩拆吞入腹的小兔子一樣。
落羽任她拉著,盯著前方女人無情的后腦勺,委屈撇撇嘴:“你要干嘛!
宿舍門嘭地被關上,落羽被摔在床上,跌得頭暈眼花,他還未回過神,便被欺身上前的女人牢牢困在雙臂之間。
深海氣息變得濃郁,在他周身形成密不透風的墻,令他無處可逃。
月荷總是略顯散漫的瀲滟桃花眸中,沉著山雨欲來的欲色,仿佛有兇獸在她身體中緩慢蘇醒,渾身散發著猛獸獵食的危險信號。
她的指甲變得比平時鋒利,指尖只是輕輕一挑, 衣扣便斷了線,米白色的圓潤扣子滾到床上。
“我干嘛, 兩口子滾床/上還能干嘛!痹潞烧f。
男人衣襟大敞,冷白的胸膛透出綺麗的粉色。
窗外綠意盎然, 夕陽的霞光灑進來,有風吹過, 碎金的光斑在落羽身上輕輕搖晃,讓他細膩如白瓷的皮膚泛出金黃色的華貴色澤,亮得晃眼。
omega如于黃昏之時醒來的花間精靈,玫瑰色的唇瓣微啟,舌尖嫣紅濕潤,纖長的睫毛烏黑潮濕,掛滿晶瑩透明的宵露。
月荷的眸更深邃幾分。
落羽眼尾濕紅,他抽抽鼻子悶聲道:“你想罰我!彼瓜卵郏吨楸沩樦拈L睫滾下,湮沒在衣領。
月荷捏著他的下巴:“不,我想干/.你。”
…
omega泣不成聲,眼睛早已被淚水淹沒,明凈漂亮的鳳眸如被空蒙煙雨籠罩的山黛。纖白的頸間紅梅盛放,一路往下蔓延。
月荷樂此不疲地撩撥omega幾欲崩潰的神經,手上不饒人,嘴上也不饒人:
“我不能管你嗎?”
“你和那小屁孩挨那么近,我不能說你了?”
“不是你說會聽話?”
“是你說要追我吧,你就這么追人?”
落羽只是嗚嗚地哼,他的耳朵已經屏蔽了所有聲音,他的心神都被月荷在做的事占據了。
他的靈魂讓的神志被月荷攪得亂七八糟,頭暈目眩,他根本沒有多余的注意力聽她說什么。
月荷的質問落在他耳中,就是模糊的嗡嗡聲。
女人又說了什么,他沒聽清,只覺得好吵。
他無法理解,月荷在做這種事的時候,怎么還能教育他,說個不停。
落羽忍不住皺皺眉,微微睜開眼睛,困惑不解的樣子。
他看到她嘴巴在動,但他不知道她說了什么。
月荷的美眸透出些不耐,落羽遲鈍思考幾秒,本能催促:“月荷,快、快點!
他不說還好,他說了月荷直接停下來,攪亂他神志的東西也停了下來。
落羽的下巴被捏得生疼,眩暈感漸漸消散,理性的湖水慢慢歸于平靜。
他終于聽清月荷說了什么,她反復的問題是:“我能不能管你?”
好兇。
比混亂更令人難以忍受的焦灼感朝他撲來。
而唯一能幫他的人卻固執地,兇巴巴地質問他:“能不能管你?”
“能管,你能管,”落羽羞恥難耐地閉上眼,抬手遮住眼睛,自暴自棄道,“月荷你快點吧!
月荷輕哼,揶揄他:“剛才還說不要,現在又要快點,每回都要被槽才能真乖,平時原來是都裝給我看呢!
落羽讓她訓小孩的語氣,訓的渾身發紅-
等到月荷終于消停,落羽感覺自己腰部以下都失蹤了,他蔫蔫趴在床上,后知后覺琢磨點意味出來。
他哽咽控訴:“根本不是因為什么別人的味道對不對……”
“是趙子辰,讓你受刺激了!甭溆鹩^察著月荷的神色,在他說完后,方才神態還放松的人,臉色陡然暗下去一些。
他本是帶著幾分猜測,月荷的反應卻無異于默認。
落羽咬咬唇:“他也是擬態人,你們從小就認識?”
他很清晰地記得,在森林里時,趙子辰和月荷的熟稔。
說什么老朋友重逢,讓月荷和他見一面。
月荷雖然拒絕了,但她的眼神……復雜又沉重。落羽當時就在她旁邊,他看得清清楚楚。不是真想拒絕吧?
趙子辰還說什么,
“可你根本就不是人類,你是怪物啊。做人類有什么好,我真不明白!
“明明你的天性,比任何擬態人都更像擬態人!
“邪惡、卑鄙、霸道、冷酷……你的基因比其他擬態人攜帶更多罪惡,破壞、重建、掌控才是你的本性,你是擬態人天生的統治者。月荷,你該去屬于你的位置。”
是希望月荷去領導擬態人的意思吧,異獸森林里看來有不少擬態人。
但憑什么。
月荷是人類啊,她從小在人類中長大,她的母親、朋友,她結婚的omega都是人類,她憑什么去擬態人群中。
月荷和他們又不是一類人。
他很想告訴月荷,她是人類,她不應該被趙子辰的三言兩語迷惑,就拋棄他們,拋棄他去找擬態人。
不要這樣。不要拋棄他。
月荷會嗎?
她和擬態人有同樣的身體構造,他們不再受限于普通人類身體,可以兩種形態自由轉換。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擁有天然強大的身體機能,體能強悍。
和他們在一起,月荷不用再隱藏擬態,自由度更高。她之前不也說在擬態時,她更舒適一些。
是因為擬態更接近他們的本性吧。
那么同樣,是不是做/.的時候,月荷其實也更傾向于處于擬態?
而他只是普通的人類身體,就算他是高階的omega,目前看來,也很難每次都滿足她。
她會更想生存在擬態人中的話,那就好理解了吧。
再找一個擬態人配偶。興許會更加契合。
可是,可是僅僅是這樣,其他的東西,比如擬態人的道德、行為方式,她就不在乎了嗎?
落羽這一通分析,直接把自己按醋壇里咕嚕嚕灌了一頓,一開口就是滿腹酸楚:“月荷,在森林里你就不對勁,我看出來了!
“趙子辰讓你回到擬態人中,你心動了?”
月荷沉默著,這更加刺激了落羽,他忽然記起來,紅著眼睛道:“戰斗的時候,趙子辰差點毀了我的右手,他還對莫提下死手。”
落羽說:“他想殺了莫提,想殺了我。”
“他沒有成功,是因為他力量不夠,不是因為他的悔過或者手下留情。”
落羽越說越激動,他的視線牢牢鎖在月荷臉上,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到一絲厭惡或排斥。
但是沒有,月荷皺了皺眉,面上反而露出微微沉重,她在同情趙子辰?
落羽心里的不安進一步擴大,他不可置信道:“那天講的案子里,不就有人窒息而死后,被發現肺里充滿了粉蝶嗎,始作俑者八成就是趙子辰。”
“他那種壞蛋,遭受什么都是因果報應!彼麗阂獯y著,明麗的面容顯得扭曲。
月荷臉色變了變,嘆口氣:“也許他也是身不由己!
落羽氣道:“他身不由己,被他害死的人就活該嗎?”
月荷不再說話了。
落羽視線都模糊了,他睜大眼,強忍著不讓淚水滾出眼眶:“你心疼他!
月荷有時候不顧場合的多話,讓他又羞又惱,只希望她不要再說。
可沒想到她不發一言,竟是讓他這樣無法忍受。
落羽咬著牙,他嘗到唇角的咸澀:“月荷,你不是會解釋嗎?那你說,說我是冤枉你。”
像以前那樣告訴他,是他想多了。
然而,月荷的眼神,已經無聲說了答案。
原來曾經她干脆拒絕別人,還愿意和他說清楚讓他別多想,只是因為過去她遇到的,不是真正會讓她在意的人。
月荷不屑撒謊,也沒有必要哄騙他。
落羽身體劇烈顫抖著,如被秋風席卷的落葉,再難支撐。
“你受趙子辰刺激,所以來找我麻煩。
“你受他刺激,你來弄我!
“你把我當成什么啊!
“月荷你太欺負人了!
落羽委屈死了,趴在床上,臉埋在枕頭里嗚嗚哭,像只逃避現實的鴕鳥。
心臟疼,屁股也好疼。
他還有什么,他什么都沒有啦。
他的身體不是他的,心不是他的,他的眼淚也不受他控制啦。
他一點也不想哭了,像要不到糖果就惱羞成怒,撒潑打滾,這么丟人。
而且什么也得不到。
月荷心疼一個壞蛋,也不要心疼他。
耳后傳來陣陣酥癢,被毛絨絨的東西輕輕撓著。
落羽沒有理會。
那東西又輕輕拍在他手背,掃了掃,毛絨粗糙的觸感,像個大號的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卷上他手腕,纏起一圈又一圈。落羽終于抬起頭,眼睛紅腫地看去。
黑白相間的虎尾纏著他的手腕,稍微用力,便將他的手扯了過去。
月荷并沒有變成白虎,她只是顯出一條尾巴還有頭頂一雙銀漸層色的虎耳。
見他看過去,那雙虎耳還動了動。
落羽握緊手指,忍住伸手去擼一把的沖動。
他的視線不經意和月荷的相撞,她嫣然輕笑,彎起的眼睛像兩泓月牙形的清潭,明亮澄澈,天上的繁星俱墜落在她眼眸。
只是如此,挫敗的心臟便重新恢復鮮活。
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越來越沒有底線的嗎。
虎尾纏上他的腰,月荷輕松將他翻過身,兩人距離縮短。
她靠近他胸前,那雙銀色的虎耳近在眼前。
“你要不要摸!痹潞商鹉槪浇菕熘鴾\淡的笑,像拿著玩具哄小孩的家長。
落羽受到誘惑,他的呼吸都輕了許多。
這時,他又想起擬態人趙子辰給他造成的巨大危機感。
手掌驟然收緊,掌心傳來刺痛,落羽扭過臉:“我不要,我不想摸。”
第54章
月荷收起白虎耳朵和尾巴, 她面無表情,竟更顯冷漠威嚴,令人望而怯步。
她翻過身,只留給落羽一個決然的后背。
窗外月亮皎潔, 窗外清輝靜靜流淌, 卻照不亮她的背影, 黑漆漆的一片。
明明她就睡在他身邊,兩人之間卻仿佛多了一條無法跨過的鴻溝,將他和月荷隔的好遠。
落羽忍不住伸出手, 直到手掌貼到月荷溫熱的后背才安心。
他往她身邊靠了靠,又不敢太近。
已是深夜,蟲鳴聲斷斷續續,林間偶爾傳來一兩聲布谷鳥的鳴叫。
應該休息才對,落羽卻睡不著,而且他知道月荷也沒有睡,盡管她半晌沒動,呼吸平穩。
空氣中的安靜令人感到難熬,寒涼的夜,卻讓落羽感到心臟被放在小火上烤著。
他終于忍不住問:“你跟趙子辰,有秘密對不對。”
“有什么秘密?”他說。
“就是小時候認識。”月荷語氣平淡沒有波瀾。
……
“那他跟你說那些話什么意思,”落羽咬咬牙, “他說你拋棄他,是什么意思?你們以前……以前是怎么回事?”
他音量很弱, 不過還是把埋在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
落羽其實不太敢追問月荷,按他曾經給自己的定位——一個床伴亦或是被承認的追求者, 他都沒有資格過問這些。
但是他做不到像過去那樣了,以前不管心里掀起怎樣的波瀾, 他起碼能維持表面的平靜。
如今風吹草動都能驚擾落羽,他無法再很好隱藏起自己,他的情緒很容易戳破偽裝的表面,輕易展現出忿忿,扭曲,患得患失。
他朝他不該妄想的東西伸出手,并妄圖抓住,他想得到月荷的忠誠,盡管她沒有義務。
況且。
況且月荷不也要求他誠實嗎,讓他不要將她推出去。
“那你不要再這樣做了,我會覺得有點生氣,還有點受傷呢!
落羽恍然記起,月荷還對他說過這么討人喜歡的話,和眼前背對著他不理會他的女人,真是判若兩人。
難道她就不認了嗎?就算不認,他也要等她親口否認再說。
所以他現在的做法沒錯吧,他只是聽從月荷的要求,只是想維護這段關系,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插足他們而已。
落羽看著依舊沉默的人,故作大度道:“是不方便說嗎?不方便說就說不方便嘛!
“我又沒有很強的窺私欲!彼终f。
沒成想月荷坦然承認:“嗯,現在不方便說。我困了,趕緊睡覺吧。”
兩人蓋著一床毯子,翻個身就能貼到一起的距離,月荷竟是一晚上都沒有挨到落羽。
后半夜,落羽眼眶發酸,眼睛很疲憊,大腦卻睡不著。天邊擦亮時,他迷糊糊地靠上月荷,小聲嘟囔:“你們到底有什么小秘密,告訴我又怎樣,小氣鬼。”
月荷轉過身,看向身后的omega。
清輝皎皎,落羽呼吸平穩,光潔的緊致的皮膚反射出朦朧的月暈,長睫在眼瞼下方投出鴿子灰的淺淡陰影。
不知道夢見了什么,他扇子似的睫毛閃了閃,月光的精魂仿佛在他的睫羽上躍動翩翩起舞。
恬靜又毫無防備的一張臉。
那么信任依賴她。用他的善意無限靠近她,還以為接近的是人性的美好。
她凝視著這張臉,黑眸墨色翻涌,如猛獸短暫亮出獠牙,如寒潭深不見底。
雪林。
趙子辰渾身纏滿繃帶躺在床上,他胸骨隋碎裂,肋下重創,渾身都是傷。
他四肢無法動彈,能動的只有眼睛和嘴。
光屏的監視器中,數十個村民被蒙著眼睛綁成麻花丟在森林里,渾身是血,四周響起野獸的嘶吼,村民面露驚惶,尖叫蠕動。
其中還有個孕婦,肚子圓滾碩大。她斜靠著樹,身.下臟兮兮的裙子被鮮血染紅。
俞茗冷淡看著:“你這辦法真有用?”
趙子辰雙目無神,宛如行尸走肉:“嗯。這是她的心病,她肯定會上當!
說出這番話,仿佛費勁了趙子辰所有的力氣,年輕的臉上灰敗死氣沉沉,似乎瞬間老去。
他再難支撐精力,閉上眼沉沉睡去。
前往異獸森林深處的路上。
試圖阻攔月荷一行人的障礙仍舊不少,他們每前行一步,都有新的麻煩尾隨著他們。
或是偷襲而來的能量炮,或是從側邊攻擊的巨大蜻蜓,或是偽裝成草木的毒氣陷阱。
盡管森林仍舊危機四伏,他們卻沒有再遇到真正能阻止他們步伐的人,在月荷的指揮下,所有的陰謀如小打小鬧。
計謀被接連破壞,對方再次發起強信號干擾攻擊,卻被月荷小隊的將計就計攻擊到癱瘓。
經此一役,對方似大受打擊,終于不再輕易發起襲擊。
直到他們在林下看到一群被五花大綁的村民,他們蒙著眼睛,看不清來人,聽到異響后只是沒命大喊大叫。
這聲音遲早引來猛獸,到時候這些人就算不死,怕也會沒半條命。
“閉嘴!”埃迪的聲音出現在上空。
聽到同類的聲音,村民們停止大喊,焦急地向他們求救。
“有孕婦,”埃迪大驚,“她正在自己分娩!”
樹下,臉色蒼白的孕婦用力抓著衣服,緊咬著牙關,一遍遍自己做著吸氣和呼氣。
看到月荷他們,孕婦面上放松,露出虛弱卻充滿希望的笑容,嘴里說著什么。
月荷距離她太遠,不過孕婦的唇語不難讀懂。
“救命!痹袐D說的是。
千鈞一發之際,月荷卻阻止組員貿然靠近,這毫不意外地引起埃迪的不滿。
“上將,那位孕婦需要我們,為什么還不救他們?她身.下已經流了那么多血!”
莉莉也說:“上將,可以讓這位媽媽在我的機甲中生產,我曾經接觸過一些遠古的接生術!
“不用,”月荷斷然拒絕,“我們必須確認他們處于安全的環境才能靠近,落羽正在排查險情。”
埃迪很不理解:“晚一分鐘,有可能就耽誤一條人命。一個孕婦,能有什么危險?”
月荷冷厲道:“如果她在身后藏槍,等你靠近朝你射擊,你說有什么危險?”
她一聲比一聲更冷:“如果在你幫助她時,她用炸藥和你同歸于盡,你來得及躲嗎?”
埃迪怔住:“他們只是普通村民!
月荷皺皺眉:“埃迪,等從異獸森林出去后,你就回去吧,你不適合再繼續呆在我的小組里!
她不假辭色:“我來這里是調查真相,解決問題,不是帶小孩升級打怪,給你的履歷增光添彩。”
“你們的軍事課程沒有教導你,越看起來無害,越危險嗎,”月荷毫不客氣道,“你頭腦如此簡單,我看你還是早點回家為好。”
埃迪本就不是月荷的親兵,是被抽掉過來。他們家族想法設法將他安排進這次的調查小組,也是為了他以后升遷。
不過能進月荷的小組,就算再有關系,也必須先有足夠的實力。
埃迪在自己圈里本就算半個天之驕子,被月荷這么一說,臉色幾變:“我從未見過像您這么冷酷無情的人。”
樹下,孕婦坐著的地方,地面的血跡面積越來越大,她臉上的生氣漸漸褪去,目光越來越渙散。
村民們哭嚎求救的聲音不絕于耳。
而月荷不為所動,還是沒有要去救人的意思。
聯絡器里,莉莉的聲音響起:“裴少校,請問安全排查的怎么樣了?”
落羽:“再給我幾分鐘!
埃迪沒有再等,他開著機甲朝孕婦的方向駛去。
他停好機甲。
原本靠著樹的女omega軟軟滑到地上,半邊白裙濡紅,血腥氣撲面而來,肚子渾圓高聳,已將她壓得的呼吸出多進少。
埃迪焦急地朝孕婦走去,他腦中還做著計劃,一會該怎么對孕婦進行搶救,幫助她分娩。
他完全沒有相關經驗,只是在網頁上不經意瀏覽過相關知識。他突然有些懊悔,當時應該仔細些看……
埃迪走近懷著孕的女omega ,安撫道:“女士,你別害怕,我會盡可能幫助你……”
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時,埃迪懵在當場,
電光石火間,一股大力猛地從身后將埃迪推開。
槍聲響起。
方才還殺意四起,欲將他置于死地的人孕婦,額頭綻開彈花。她瞪圓眼睛,蒼白的皮膚上還掛著虛弱時的汗水。
暗殺者氣絕當場,埃迪身后,月荷毫不猶豫將槍口指向其他的暗殺者。
硝煙四起。
……
監視器中。
月荷面如殺神,眼眸冰冷銳利,如九幽寒潭,渾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煞氣。
絕美的面容仿佛凝結著寒霜的毒花,深海信息素也變得狠厲兇蠻,所過之處,腥風血雨,無一幸免。
她出手毫不猶豫,所有試圖靠近她的殺手,盡被斬殺,無論老弱還是婦孺,都毫不手軟。
雪林。
俞茗冷道:“你不是說孕婦是她的心病,她肯定會去救人嗎?”
“我的王牌這么折了!
趙子辰呆愣愣地看著前方,沒有回答。
解決完所有殺手后,埃迪靠著樹,回想起那記和他擦肩而過的子彈,驚魂未定。
另一邊,月荷已經冷靜地指揮起大家處理現場。
被綁的人中有真正的村民,經過剛才的打斗,幸存下來四個人。
幾人抱在一起,還沒有從方才的驚險中出來,精神狀況相當不穩定。
“埃迪,你帶他們先回去吧,”月荷吩咐,“后面你不用再過來了。”
埃迪回過神,只見月荷神情冷漠,不容質疑。
他記得月荷說過的話,她不會給他機會繼續留在這里。
埃迪咬咬牙,知道他再難補救,不甘道:“看來傳言不虛,月荷上將當真冷血無情,就算是孕婦,出手都利落干脆,眼睛都沒眨!
月荷毫無慚愧:“對,只要有潛在危險,我都不會放過,哪怕是孕婦!
“埃迪,這就當我做你組長一場,給你上的第一課,應該也是最后一課!痹潞烧f。
埃迪的臉色變了變:“我才不要學,你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就算那位女omega是殺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無辜的!這是一尸兩命!您簡直是太殘忍了!”
月荷冷然道:“難道要為了一個未出生的還不具備獨立人格的胚胎讓活人代過?”
埃迪面露茫然,明顯也沒有更好的回答,他雙手抱著頭蹲子地上:“那也不應該……那也不應該,總歸還有別的辦法!
“是個已經快出生的寶寶,”埃迪紅著眼睛,“我馬上就能救到它了!
氛圍格外沉默,沒有人出聲,沒人能提出更好的解決方案。
在那種時候,怎樣選擇才對?月荷也給不出絕對正確的答案。
她只是能預料到不同選擇的結果。
如果埃迪為了救那個孩子死掉,他的親朋好友都會為他傷心。
一個已經擁有無數社會關系的人死亡,牽扯的不止是一個人的性命。
但是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還是個罪犯之后,或許從未開始,就是最好的選擇。
她在出手的那一刻,心里的天平就已經傾斜。
埃迪站起來,眼睛通紅:“當年說您坑殺戰俘,也是真事吧?”
“我可不想留在這,您這么冷血的人,能帶出什么樣的學生!
埃迪喊上幸免的村民,開機甲離開。
天色漸暗,月荷安排眾人原地休息,等到天亮再出發。
暴雪艙內,月荷坐在窗臺上,注視著窗外漆黑廣袤的森林。
艙內折射出幽藍色的冷光,艙內闃寂無聲。
落羽站在月荷身后,注視著她的背影,不知怎么,心上爬上密密麻麻的心疼。
月荷凝視著窗外,身影纖柔卻又充滿某種破釜沉舟的決心,讓她看起來堅不可摧。
又那么孤獨。
不是不得志的落寞,而是孑然而立,踽踽獨行,一個人走在未知的旅途中,好似沒有什么能動搖她的決心,也不勉強他人與她同行,亦或是,她甚至不需要有人與她同行。
連他也排除在外。
不是不準他推開她嗎,不準他和別人分享她的感情,將他看做她的所有物,為什么又要排除他,不帶他一起呢。
他那么想走到她身邊去,陪陪她。她卻只是看著前方,將他拒之千里之外。
月荷給他的親密,給他的依賴,霸道要求他追她時的小女兒情態,一度讓他以為他似乎是特殊的那個。
但近來落羽又不由得產生猶疑。
無論他靠得再近,月荷同他表達再多,他總覺得,他好像仍是不夠了解她。
當他以為他走到一個距離她足夠近的位置時,低頭驀然發現,他距離她還很遠。
第55章
月荷剛記事時, 林婧就跟她說清楚了她的身世。
二十多年前,擬態研究所聲勢正盛,自愿參與實驗的孕體O不夠研究,他們便暗中購買omega 。
貧民區和平民區本就有一些破產,養不起孩子的家庭,便讓家中的omega去做實驗孕體,或者有些來路不明的omega,興許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人擄走換了地方。
O販子群體就是這時候暗中發展起來。
月荷的生父便是其中之一。他游走在研究所和各個區之間, 為研究所獵取合適的omega。
很快,他就被嚴珉所在的警署盯上了。
抓捕行動由嚴珉帶隊部署,他們追擊嫌疑犯來到地下停車場。
在靠近有巨大嫌疑的汽車時,車內卻傳來女人痛苦的低吟,里面的人說她是孕婦,即將生產。
對方正是嫌疑犯的妻子,同一隊伍的隊員,建議嚴珉直接將婦人擊斃。
那時他們已經有確鑿證據,嫌疑犯妻子也有參與丈夫的犯罪活動。
嚴珉出于對未出世嬰兒的同情,還是決定打開車門查看情況。
……
嚴珉因公殉職,死前他懇求妻子林婧收養這個孩子。
后來經林婧調查,那場出警是被有心人刻意策劃的陰謀,目的就是為了除掉嚴珉。
月荷的生母是陰謀的最后一環。
可憐的女人受丈夫長期精神控制,不僅為研究所做孕體O懷上實驗嬰兒,還答應做誘餌去殺害嚴珉。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omega母親的本能似乎才覺醒,撐著一口氣求嚴珉救她肚子里即將出世的孩子,而嚴珉前一秒才被她暗槍所傷,胸口汩汩流出的鮮血,還在分秒不停地奪走他性命。
同一天,她的生父在逃跑途中被當場擊斃。
林婧和月荷說這些,她感到很陌生,她沒有對那對罪犯夫妻產生特殊的感情,她至今都不知道他們長什么樣。
她只是從林婧的敘述中,找到了林婧對她嚴苛不喜的原因。
原來是她的生父母造成了嚴珉的死亡,將林婧的幸福家庭毀于一旦。
雖說禍不及子女,真發生在自己身上,有多少人能坦蕩說出這些話。
每天看到仇人的女兒在眼前晃蕩,還要撫養她成人,平心而論,月荷自己都不見得做得到這個程度。
她不怪林婧,不怪她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生母。
她很平靜地接受了自己天生帶著罪惡出生的事實。
就像林婧所說,她不止是經過試驗改造的嬰兒,還遺傳了生父母的犯罪基因,所以她要比別人更警覺,以免行差踏錯步入深淵。
初中時,月荷認識了趙子辰。出于同類的直覺,不久后,她確認了趙子辰的擬態人身份。
這個身份在任何時候都不是光彩的存在,雖然他們大多時候都是人類的樣子,但人類似乎天生對異類有警覺,班上其他同學都不太敢靠近他們。
月荷慢慢和趙子辰成為朋友,彼此分享過很多秘密。
趙子辰生母是研究所逃跑的孕體,來到第八星區后,她還是被殺了。
不過她臨死前,為趙子辰找到了合適的身份,讓他順利被一位失去兒子的女性bea收養。
不幸的是,不久后趙子辰養母去世。
在貧民區失去家長庇護的孩童,遭遇會相當悲慘。趙子辰必須為自己尋找新的庇護。
月荷將這件事告訴了林婧。
林婧自然也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而且當時她們在貧民區,處境也不是很好,林婧一個人撫養三個孩子,已經是吃力。
有一天,林婧對她說,會考慮收養趙子辰。但沒過多久,林婧又說她看到趙子辰欺負一個拾荒的老人,讓她不要再和趙子辰來往。
她和趙子辰便慢慢疏遠。
第二個學期,趙子辰沒再來學校,他從第八星區消失了。
不久之后,班里有傳言稱趙子辰是擬態人,是個怪物,他殺死了自己的母親逃跑了。
那個學期,關于擬態人的恐怖傳聞,時不時地在班級中流傳。
很長一段時間,月荷沒再正經交往過朋友。
那時她意識到她不適合交朋友,大多數人恐怕得知她是擬態人,就會望而怯步,更何況她的生身父母還有罪犯的身份。
不過月荷很不怕別人知道她的身世,甚至如果有機會,她愿意主動向對方袒露,給對方足夠的自由選擇是否愿意和她交友。
她不是很想要靠隱瞞欺騙得來的善意,她更傾向于交到真正知根知底的朋友。這么多年,她雖然沒有得到很多,但足夠。
林婧、許玲枝、齊夢、閆欣閆峰……
知道她底細的人不算少,再多一個落羽,其實沒有什么。
而且他在她生命里,占據著特別的,她從未給過別人的位置。
她從未想到過,她未來還會遇到這樣的人,她想將她的一切都分享給他,一切好或不好。
分享她的喜怒哀樂,她的壓抑,沖動和悲傷。
得到落羽的反饋越多,她就越想讓他看到更真實的她,一個并不溫和寬容,反而計較、貪婪、同他不斷索取的她。
她的身世,不是更應該想告訴他嗎。
為什么卻感到很排斥。
其實從發現落羽竟然喜歡她時,她想過向他坦白,讓他知道他喜歡的人,沒有那么光鮮亮麗,她的血脈里天生流淌著犯罪的血。
讓他意識到,她處于擬態時的狂躁,并不單單受催化劑的影響。
她對他的破壞欲,想要掌控他的一切,占據他的視線他的呼吸?吹剿瑒e人親近,對別人露出對同她一樣的友好笑容,在他身上聞到其他人信息素的味道,立即會惹怒她。
月荷被落羽從靈魂深處喚醒的類似于暴戾的強烈感情,就算沒有任何藥物影響都清晰存在。
她該讓他知道,她有多危險。
為什么隨著時間的推移,卻越來越不希望他知道。
落羽那樣單純好欺的男omega,大概還以為她同樣是高潔純白的雪蓮花,其實她早從根就黑掉了-
一只白鴿用翅膀敲擊著窗戶,仔細看,白鴿的嘴里還叼著一片芯片。
這只鴿子,恐怕是受異獸森林的人操控。
他檢查一遍,確認白鴿無害后,才打開窗戶。
白鴿將芯片放在他手上,撲棱著翅膀隱入林間。
…
芯片里是趙子辰記憶的虛擬復刻。
光屏里,白發青年揚著虛弱仿佛轉瞬即逝的笑容。
“裴落羽,當你收到這張芯片,我應該已經死了。臨死前沒有見到月荷,是我人生最大的遺憾,我還以為她至少會送我一程。”
青年垂著唇角,輕嘆:“那天我還不如直接死在她手里。”
落羽咬咬牙,忍不住腹誹,什么嘛,話說得這么曖昧。
隨即意識到他面對的只是一團數據,越發郁悶。只是慶幸不管趙子辰是死是活,幸好他沒死在月荷眼前,否則豈不是遂了趙子辰的心愿。
光屏里,趙子辰希望給落羽看的記憶緩緩展開。
初中時,只有十幾歲的月荷,在路邊的水溝里看到渾身臟兮兮的趙子辰,他被人推下去爬不上來,月荷找了跟木棍把趙子辰拉上岸,還給了他幾顆軟糖。
…
趙子辰母親病重,他請假在家,一周只能去上兩三天課,課程下滑極其厲害,期中考試墊底。
上課時,他也吃到早退,他為了不影響同學搬到了最后一排。
下一次來上課時,發現月荷同樣坐在最后一排。
兩人原本一南一北坐著,再后來莫名成為同桌,月荷將筆記給他抄。
…
同班的小胖子嘲笑趙子辰也配有朋友,貶損趙子辰的同時,連帶著說了幾句月荷的壞話。
后來的某天,趙子辰把小胖子好朋友的作業撕了,嫁禍給小胖子,兩兄弟反目。
月荷發現這件事,說趙子辰不該傷害小胖子的朋友。
那段時間,月荷對他冷淡許多,趙子辰再三保證沒有下次,兩人再次和好。
…
趙子辰養母去世,他同月荷說起自己的身世,問同樣年少的月荷,研究所制造他們的意義,是不是天生為了吃苦,不然為什么有這樣不幸的人生。
月荷彎起眼睛,很真誠地安慰:“你已經算很幸運的啦,我告訴你哦,我的生父母還是罪犯呢。”
彼時他們已經很熟,月荷同趙子辰足夠坦白,她說起那場由林婧轉述的驚險抓捕,因公殉職的勇敢善良的警員,以及一對邪惡貪婪的夫妻。
末了,月荷撐著下巴,淡淡道:“聽說他們死的時候,連尸體都沒有人去收,他們的親人大概覺得丟人,或者不想和他們產生任何關系。”
趙子辰怔住,看向月荷的眼神多了怪異,他飛快躲開視線。
雖然有些不道德,但月荷的安慰對于那個年紀的少年而言,無疑有效。
趙子辰的悲傷沒有那么明顯,他怔了會,反過來安慰月荷:“但你有很好的養母!
月荷笑了笑:“是,這是唯一可以稱之為幸運的事了!
所以這就是……月荷和趙子辰的秘密嗎?
她不愿意告訴他的,只存在她和趙子辰之間的過去。
這樣互相支撐,彼此傾訴的時光,確實無法同第三個人講明。他也沒辦法參與。
落羽唇角泛起一絲苦澀。
而月荷無所謂地同趙子辰談起她的身世時的樣子,讓落羽止不住地心疼,他自己的苦澀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月荷是怎樣走過那些黑暗,越過荊棘,才走到他面前,走到眾人面前。
落羽不禁記起他第一次為月荷心動的時候。
本來敗率非常大的戰役,由于一位異軍突起的天才戰士,擊得敵軍節節敗退。
女王親自去迎接,萬民空巷,迎接英雄凱旋。
少女走在長街,被眾人前呼后擁。
月荷雖然不茍言笑,但是那張臉鮮活明媚,充滿著野性不馴的生命力,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周圍鑼鼓喧天,熙熙攘攘,月荷和嬉鬧的場景,卻顯得格格不入。
那時還以為是由于月荷身上自然天成的不凡氣度造成的離異感。
其實是不是從那時候起,他就察覺到,月荷或許并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般。那天她的視線,看向的是沒人看到的遠方。
所以就算后來他發現月荷本性確實不同表面一致,他仍然不可自拔地深陷。
是這樣嗎,落羽捏著的手心,起了一層細密的汗。
熟悉的女聲陡然在耳邊響起:“裴落羽,你在看什么。”
落羽堪堪回神,下意識關掉光屏,但畫面一黑,趙子辰送來的芯片便被月荷夾在指間。
月荷沉著臉,下一秒,芯片被她捏得粉碎。
第56章
落羽把手藏到身后, 像小學生做錯事被抓包:“是趙子辰送過來的芯片。”
“嗯,我看到了。”月荷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臂,悠閑地翹起腿,渾身卻散發著壓迫感, “你都知道了吧,那天你想問我的秘密,就是芯片里那樣,大差不差!
落羽摳摳手, 吶吶道:“原來你們是初中同學啊。”
“嗯!
落羽想到他在芯片里看到的月荷,她還不是能完全藏得住心事的年紀,眼睛黑而亮,梳著高高的馬尾辮,熱忱又柔軟。
不像現在, 氣場冷漠強大,令人捉摸不透。
他還是借別人的光,才看到這樣的月荷呢。落羽不無酸氣地想。而且很顯然月荷不想跟他分享這段過去,他越界了。
“我不是故意看到……”落羽只有壓低了頭,才能藏起他滿面的不情愿。
“不是故意?”月荷淡淡道,“芯片你不可能沒檢查就打開了吧?就算打開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看到內容第一眼,你還能一點意識都沒有?”
“再者說,敵人送來的東西,你不應該先上交給我審核過嗎,怎么擅自打開!
月荷如此咄咄逼人,落羽眼眶微紅, 他輕聲說:“對不起!
她說的這些他當然知道,他知道不對,但那時候,他就是鬼使神差地看了。
他想過如果被發現,她肯定會生氣,畢竟月荷寶貝著的只有兩個人的珍貴回憶,驟然讓第三人打擾,她可不是會不滿嘛。
可他還堅持看了芯片,像個無恥的小偷。
“你知道我進來的時候想的是什么嗎?”月荷冷若寒霜的聲音響起。
落羽抬頭,面帶疑惑。
他心想,總不過是把他體罰一頓了,反正月荷最知道怎么罰他了。
難道還會把他趕走?
……不至于吧。月荷總不至于那么意氣用事。
但也不是不可能,她的心思他從未猜到過。
落羽心思不斷搖擺,更低地垂下頭,交握扣著的手透出他的不安。
他沒有注意到,他根本沒有做出逃避的動作,月荷的目光卻仍織下天羅地網,牢牢地鎖著他。
“當時我在想,去哪里給你做記憶清除更安全。”
月荷語氣平靜撂下的話,對落羽而言如平地驚雷。
他猛然抬頭,對上月荷十足威壓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冷顫。
月荷臉色認真冷肅,沒一點開玩笑的意思。落羽相信,要不是異獸森林條件不允許,月荷真會帶他去做記憶清除的手術!
為什么月荷竟然如此反應過度,對他區別對待至此。
趙子辰有那么特別?有那么在意?
不是說過,他才是特別的嗎。批發的特別嗎。
落羽不禁激動,淚水模糊視線:“為什么趙子辰就可以知道你的過去?你對趙子辰就是同情,對我就是嚴酷,要給我清除記憶!
“因為……”月荷皺皺眉,看著情緒略失控的落羽,有些不解,心上卻莫名一疼,“因為你們并不一樣!
她的回答反使落羽更加傷心,水汽凝在他的眼中泫然若泣,他喃喃重復月荷的“不一樣”,眼中藏著淺淡的諷刺。
“趙子辰有真正為你做什么嗎?”落羽不甘心問,“初中時,你自己都是學生尚且需要監護人,他卻將希望放在你身上,想讓你去說服林阿姨收養他!
“他自己做錯了事不得不離開第八區,卻怪你沒有幫他周旋好收養,引起你的內疚,他好在決斗中取得更大的勝率!
“明知道孕婦犯罪是你的心結,他卻布下相同的局擾亂你心神,還讓你在隊員里兩難!
“他哪里有一點好?他太知道怎么傷害你了!那些傷害你的手段,全部來自你的信任。如果他有一刻愛過你,都不會舍得這樣揮霍你的善意!
落羽不禁失落,又十足不甘。
他怎么會甘心?他日思夜想,想擁有的月荷的信任、親密,另一個人卻早就有機會得到過。
太令人嫉妒了,太嫉妒了。
嫉妒得恨不能……恨不能取而代之。
“月荷,我可以做得比他好得多。”
落羽的眼瞳格外明亮,帶著不服氣和期盼。那雙眼睛似乎在說,所以給我吧,給我吧,把你的親近相信都給我吧。
我會珍惜,我會回應,愿意付出更多交換。
祈求她的愛似的。月荷心頭微震,她被落羽弄迷糊了。怎么會是這樣?
這么好看透的omega ,還有讓她不明白讓她迷糊的一天。
難道不應該知道她的身世后,疏遠她,提出重新思考他對她的感情?
雖然落羽不見得能如愿,但在她的設想中,應當有這一步驟。
而omega紅著眼睛的控訴,是她從沒想到過的角度。
“是我們遇到的時間不對嗎?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這么晚才遇到你,我也不想,在我一無所有最狼狽的時候遇到你,月荷!
“趙子辰能給你的,我可以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甭溆鸢c坐在地上,捂著臉,強忍著未落的眼淚從指縫滲出,單薄的肩膀抽動著,宛若秋風落葉。
…
“明明我才是一直站在你身后的那個!
“為什么打動你的人不是我。”
“應該是我,應該是我才對……”
落羽弓著身體,臉埋在臂彎里,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嗚咽。
他音量不大,甚至還有些低音的柔弱沉悶,卻傳遞出令人心靈震顫的歇斯底里。
落羽的眼淚像回流到她心里,將她的心澆得灼痛酸澀,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她第一次產生不知該拿落羽怎樣辦的感情,束手無策,言語盡失。
月荷呆呆地看著他,眼眶莫名跟著發熱,想流淚的沖動太陌生了,她都沒反應過來。
只是單膝跪在落羽跟前,笨拙地去攬他后背:“不是這樣……”
然而月荷根本沒有安慰落羽的經驗。
落羽還是在悶悶地哭,低低細細的聲音,在足夠安靜的空間都不顯得吵,像小貓哼哼。黑發軟趴趴地搭在他的手臂上,真是連頭發絲都乖得不得了的omega。
月荷這時候倒希望他能鬧一鬧,不要再這么乖了。
電視劇里,總會有一些情感充沛的角色,他們吵鬧,爭取,表達。
月荷現實中也遇到很多這種,那時還覺得難以理解,希望自己不要遇到這么難纏的婚姻對象。
她希望自己的婚姻平平淡淡,結婚對象聽話安分就夠了。
真遇上了,又覺得太懂事也是不行,比起落羽為了忍著哭泣和情緒失控,把嘴巴咬得泛白,她寧愿他哭聲震天,吵她耳朵。
月荷對自己又有了新的認知, alpha是都這樣貪得無厭嗎?電視上似乎是這樣演來著。
她沒功夫再多想,只著急怎么哄好眼前這個omega 。
落羽喜歡什么來著?月荷記起來,落羽喜歡她的擁抱和親吻。
每回接完吻,他都像喝醉了一樣,雙眼迷離,明亮的眼睛仿佛籠罩著初春的霧氣,面若桃花,特別可愛。她也喜歡親他。
月荷將落羽抱在懷里,手指伸入他頸間,托起他的下巴。
潮熱的淚水打濕她的指尖,月荷的心臟又被燙了一下,心頭嘗到咸澀的味道。
落羽抬起臉,白里透紅的臉頰宛如被雨水浸泡過的玫瑰,長睫浸滿淚水,沉甸甸地,不一會便凝成露珠滾下來。
她的手指拂過他的臉頰,帶走串串晶瑩,雙手捧著他的臉,一眨不眨地凝視他的雙眸。
很漂亮的眼睛,無論看多少遍,都會感到靈魂的震顫。
她想起第一次近距離看這雙眼睛的時候,還是女王給她賜婚,她在宴會上將他牽起來。
其實在那之前,她遠遠看過落羽被眾多追求者包圍著,如矜傲美麗的白孔雀。
眼神卻像隔著霧氣,目光疏離沒有落在任何一個人身上。
在她牽起他,近距離看那雙眼睛時,才發現他的視線一直有焦點,并且眼眸明凈情緒袒露無余,她南征北戰,見過風景無數,最澄澈見底的湖泊也不過如此。
落羽一直是很容易看透,他的失落,難過,容易被她傷害到的敏感脆弱,他的眼睛從來都藏不住。
出現的難題是,月荷不知道該如何撫平,她的人生里沒有出現過需要哄某個人的經歷。
現在她卻很想哄哄他,只有一個讓他重展笑顏的都目的。
她低頭細細吻他,如清風拂過水面,輕柔婉轉。
落羽鼻翼翕動,鼻尖還紅通通的,他閉上眼睛,長睫如驟然被攫住的蝶翼輕顫著。
月荷的輕吮著他的下唇,試探地伸出舌尖描摹他的唇縫,落羽便本能地微張著唇方便她伸入。
月荷托著他的頸,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亂,許久之后,月荷才松開落羽,她將他緊緊抱在懷里,不知道落羽是否聽到她過快的心跳。
連打幾率不大的戰役時,她都沒有這樣快的心跳呢。
只是和落羽接個吻而已。
月荷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掀起微瀾。
好奇怪,她心臟是壞掉了嗎,跳得這樣快,她又沒有做高體力的活動。
月荷撫摸著落羽的頭發和他后頸發燙柔軟的腺體,指尖過了電流般,泛起酥麻“不是這樣,不是因為趙子辰。”
“我沒有被他打動過,”她捧著他的臉,看進他眸中,她亦向他展示她的所有:“只有你,只有你而已。你不需要和他比,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裴落羽就是最好的,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人和你在同一位置。”
落羽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月荷。
月荷吻上落羽的眼睛,感受濕潤的睫羽蝶翅般細小顫動,咸濕的觸感留在她的唇上。
“不要別人,要裴落羽就夠了!彼姓J地有些別扭,到底是說了出來。
半晌,落羽才從震動中找回聲音般,扁扁嘴:“以前是不是,也對別人說過。”
“你很會說好聽的話,”落羽低聲說,嗓子還有些發啞,“你還說要給我清除記憶,我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是假了……”
“當然,當然清除記憶是假!痹潞珊苓`心道。
其實兩個都是真。
她發現落羽知道了那些事后,她是有過如果落羽因此離開她,就給他清除記憶的黑暗念頭。
落羽呆呆的,似乎在費力梳理著什么。
月荷勾著他的腰吻上去,不再給他更多的思索時間。
有些事情,他還是不要想得太明白才好。盡管他或許已經意識到她的危險,但在危險必須對他袒露之前,她還沒打算讓他生出過度的警惕。
第57章
月荷細細地吻落羽,配合著他的頻率,漸漸將主導權交給他。
omega摟著月荷的頸,軟乎乎叼著她的唇,小貓撮奶一樣一吸一吸地咬,貪婪地索取。
落羽身體微微下滑,月荷便托著他的腰,俯低,方便他親吻。
好一會,落羽拉開他們的距離,仰頭看她,水光滟滟的眸籠著春靄,眸色短暫從醉色中抽離,半刻清明。
他復低下頭,緋色的臉隱在淚濕的烏發下,胸膛劇烈起伏,輕微急促地換氣。粉色的唇瓣因親吻微微紅腫,泛著艷麗的澤潤,如被咬壞的蜜桃。
沒猶豫幾刻,落羽顫顫巍巍地解自己衣扣,細白紅潤的指尖摳了兩次,才把紐扣打開。
omega低眉順眼, 滿身的柔善可欺不說,還乖巧懂事地過分。
月荷本沒想做更多, 而落羽在勾引她這方面,必然百分百成功。
月荷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定力不夠,她定力不夠,那認識落羽以前怎么說。
她低頭吻上落羽, 唇瓣貼上他白膩的頸,男人呼吸紊亂一息,手指猛地顫了顫。
月荷纏著他的手,濕熱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感受他指間動作的頻率。
衣服脫了一半,落羽后背貼到冰冷的金屬柜子,他清醒片刻,輕輕推了推月荷,軟聲道:“不要在這,地上,地上臟!
他皺著眉,遠離柜子,朝她懷里靠過來,糯聲說:“去床.上好嗎,月荷!
休息艙地面鋪著毯子,每天都有機器人打掃,清潔標準跟床差不多。
以前月荷興致來的時候,不是沒將人就地正法過,落羽的抗議很快會被低哼取代。
他會挑選的做地點永遠只有一處,月荷如他意的時候很少。
落羽沒想她能答應,胡亂地扯過外套往身后墊,月荷的手臂這時候穿過他腿彎,低頭親了親他,溫聲答應。
落羽被放在床.上,盈著水汽的眼看了會月荷,烏溜溜的眼珠像懵懂好奇的獸類,似乎納悶于月荷的好說話。
他仰起頭,扶著月荷的肩,試探地親了親她。月荷俯身,唇更往他身前送過來,等待的姿勢,好似沒有他的意愿,她亦不會做其他。是這樣嗎。
落羽貼貼她的唇,深海信息素溫柔地包裹著他,他感覺自己好像被寬厚的大海托著,海面寂靜無波,海底深流滾滾涌動,皓月當空,山海與她俱在。
月荷似乎真是任他所為的樣子。
他咬咬唇,害羞地試著請求:“月荷,可以親我嗎,親久一點!
月荷便勾著他的下巴深吻他,舌尖撬開他的唇,掃過他的牙齒,如季風過境,猛烈中又不乏溫柔,直到吻得落羽滿臉通紅,她才放開他。
落羽微仰著頭,唇畔還殘留著水澤,兩人目光交匯的剎那,他的心臟劇烈顫了顫,像飛鳥的振翅朝天空飛去,帶著他雙腳離地,渾身輕飄飄的。
想要更多,想要月荷的更多。
只是親吻怎么夠呢。
只是親吻,擁抱,根本就不夠的。
要被她毫無保留地全部占據,要沾滿她的信息素,要她咬壞他的腺體,在他的骨血中打下她的標記。
要相濡以沫,水汝交融。要靈魂震顫,被她支配。要她對他偏執的攫取,不留余地的掠奪。
那樣才可以。
從前都是月荷不問自取,他已經習慣她的強盜般的行徑,并不知不覺上癮。
如今她矜持禮貌起來,落羽一時感到好陌生,很不適應。
最重要的是,他很不好意思主動。
落羽記憶中他少有幾次的主動,月荷也會引導他,教給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撒手不管讓他兀自煎熬。
“月荷,”落羽拉著她的手放在身上,羞恥地在她耳邊低求,“你摸摸我呀!
女人的手在他腰間流連,激起陣陣戰栗,她不輕不重地揉著,低頭婉轉吻他。
她的吻技一向了得,就算是和風細雨的吻,也引起落羽大腦短暫的眩暈。
就是這樣……飄在空中般的熟悉的暈眩感,好像處在巨大的幸福漩渦中。
落羽讓月荷親的潸然落淚,正張開唇,準備迎接她暴風雨般的侵襲時,月荷突然離開了他。
他茫然地看著月荷,拉著她的手腕,低低喊她名字。
她卻沒再靠近。
落羽混沌的大腦遲鈍思考,好半天,他才記起來,哦,月荷在等他,等他的指示。
他的將軍,卻要等他這個小兵的指示呢。
或許以前落羽沒有經歷過,會從這種yy的上位感獲得一時快意。
如今他只有難耐,他沒有指揮能力卻被委以重任。
其實已經兵荒馬亂了。
不知道怎樣繼續,又不知如何認輸,騎虎難下。
落羽的唇繃成一條直線,白皙的臉紅霞遍布,眼神卻又足夠嚴肅,他聲音低。骸霸潞,你進來好嗎。”
像年輕的將領提出不知是否可行的意見,鄭重其事敘述時又不免緊張。
“嗯。”
月荷捏著他的膝窩,落羽悶哼一聲,抬手遮住眼睛,仍是沒蓋住從眼角滑落的晶瑩。
…
像隔靴搔癢,月荷一副任他把握調遣的姿態,動作輕柔耐心,柔婉規律,潤物細無聲。除了他的要求外,沒有其他越界。
怎么是這樣。
落羽好急。
他不需要呀,不需要她這樣。
是月荷的什么新型花樣嗎,看似把主動權給他,實際是想看他著急難堪吧。落羽很小心眼地揣測。
讓他向她提要求,還是這種事,對象還是月荷。
簡直就是給他心理挑戰上難度。
落羽抿抿唇,腳踝著月荷的腰,收緊。他承認他有點作弊,但他也沒辦法,他快受不了了。
果然月荷臉色微變,露出隱忍的神色,雙手驀然掐緊他的腰。
落羽低哼一聲,像得逞的小狐貍,垂下眼簾掩住眸中的狡黠,等待月荷的來勢洶洶。
好消息:勾引到了。
壞消息:她忍住了。
落羽瞬間紅了眼睛,錯愕茫然中夾雜著無處宣泄的晴潮。
半晌,他難堪地閉上眼睛,空氣中仿佛響起無聲的低嘆。
落羽自我放棄地:“月荷,你,你用力一點!
無須月荷要求,他主動掰了掰膝蓋,薄緋透明的眼皮覆著細密的汗珠,上挑的眼尾暈著落霞的潮紅。
“再深些。”他聲音含混,好像這樣就能既模糊是他說出的羞恥的句子,又能表達語義。
月荷攥著他手腕的手驟然收緊,落羽失神地瞪大眼睛,難忍地等著她的席卷。
然而失控一次后,她后頭又收了回來,勻速地低緩地,如老牛拉磨。
只有攥著他手腕的手力度仍然很重,幾欲捏碎他的腕骨。
細微的痛楚傳來,落羽忍不住蹙眉,又因失控的力道莫名感到滿足。
不巧被月荷看到他擰起的眉心,她松開手,痛感消失了,又變成輕風細雨的溫柔。
落羽讓她折磨得欲哭無淚,如果這是月荷的目的,那她達到了。
他受不了她的溫和耐心,他渴求她的暴烈。
落羽忍不住一抽一抽地哭起來。
月荷面露欣慰:“你怎么這么容易滿足。”
她撫著他的側臉,抹去他眼角的淚,像柔和的春風拂過臉頰。
可是以前這雙手明明是掐著他的腰,以不容他拒絕的姿態,強勢給予他她的一切才對。
而現在,還給他選擇的余地般。
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這樣。
他滿足什么了,他滿足了嗎。
他這不是,不是玉求不滿嗎、
天大的誤會。
落羽哭得越發厲害,隨著眼淚涌出,他的心也跟著空了一塊,讓委屈填滿。
月荷還當他大受感動,親在他額角,輕哄說:“好吧,那我以后,盡量多溫柔一點。”
落羽往月荷身上貼了貼,她輕柔地研磨他的唇瓣。他探出紅舌,月荷便含住,節奏柔緩地吮吸。
落羽不顧一切地纏著她的腰,出人意料的熱情,更讓月荷誤會他對當前情形的滿意。
她稍微沒控制好, omega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就要滾出濕咸的淚,嬌嫩瑩白的皮膚泛紅,眼尾掛著斑駁的淚痕乞憐般喊她名字。
“弄疼你了嗎?”月荷忍了忍,眼底壓著晦澀,“真是好嬌氣的omega ,不過沒關系,你怎么樣都很可愛。”
落羽讓她的不上不下釣得崩潰,拋卻一切矜持,哭喊道:“月荷,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
“嗚嗚嗚,我受不了了!
月荷定在當場,表情如石化般,臉色幾變。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可置信:“你說我折磨你?”
“我不是在哄你嗎?我哪里又做得不對,讓你疼了?”
說著,月荷檢查起落羽的情況。
落羽抽回手:“沒有,你沒有做錯,但是下次,下次可以不要再這樣嗎。”
“兇點吧,求你了,別再折磨我了,”落羽精致的鼻子通紅,委屈巴巴,“你要是沒有力氣,那要不、要不下次再說!
落羽所有的狼狽情緒,凌亂地擺在表面,只一眼就能看懂。
這是貼臉開大! ! !
她到底是為誰才忍得這么辛苦?那么可愛熱情地勾引她,她忍到現在,還能忍得住做個規矩的淑女,真得感謝她的意志力超群。
他還說她沒有力氣?
月荷盯著落羽,這omega真是,真是嬌氣還很會辜負她的好心。
月荷方才一直繃著的理智之弦終于斷了,她拖著落羽的腰,將這個很會挑起她火氣的omega抓到眼前:“我力氣一晚上都夠,就是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
“不過你自己惹的禍,到時候求饒我也不會心軟!
……
休息艙內充斥著濃郁到嗆人的深海信息素,不知情的人恐怕還會以為是alph息素暴走。
落羽捧著微鼓的小腹,蹬著腳往身后退,又被一把拽了回去。
月荷仍是不知疲倦,他肚子都跟著抽筋。
“月荷,不要,不要了,嗚嗚嗚,真不要了。”
月荷的手掌溫柔撫過他的小腹,眼眸晦澀:“沒有很多呀,我覺得落羽還能再吃一些!
“連自己的omega都喂不飽,那我也太失敗了!
……
落羽手指頭都沒勁了,頭發亂糟糟的,雙眸渙散,被妖精吸干了精氣般。
他蓋著薄薄的毛毯,本來手臂露在外面,接觸到月荷狼般兇餓的眼神,又撐著力氣把手收在毯子下,還把毛毯拉到下巴上,只留出一雙哭紅的眼睛。
好像少做一步,小白兔就會再次被惡狼拖回山洞,狠狠吃掉。
“你還能再睡兩小時。”
在天色欲曉的晨光中,月荷穿衣起床。
落羽抓著毯子,心里疑惑,折騰了一夜,她都不困嗎,精力還很充沛的樣子。
他上眼皮打架,甕聲甕氣問:“你不睡嗎!
月荷眨眨眼:“我不是睡了嗎。”曖昧的熱氣掃過他耳畔,潮濕滾燙,“不是睡了你嗎。”
她揉揉他頭發,輕笑:“趕緊睡吧!
第58章
落羽醒來時,旁邊放著新制服。
他原先的那套壞了,現在還丟在地上。
落羽拿過衣服,手臂還在泛酸,纖白的手臂上綻放點點紅梅。
月荷說他的匈變大了, 起初只以為她是逗他, 如今卻感到有些難為情。
從前陣子就有了, 衣料磨在身上, 感受有些異樣,年紀明明在增長, 皮膚卻好像變得更水潤嬌嫩。
尤其是……他低頭垂直視線看去,小腹隱約被匈肌遮住。
落羽的唇抿得更緊,潔白的牙齒將下唇咬得微微泛白。
應該不是月荷這次給咬大或者揉腫了,之前他就注意到了, 他穿襯衫時, 上半身有點緊繃。
不過聽說經常被摸也會變大……唔,會是這樣嗎。
落羽穿好衣服,伸手按了按,試圖把突出的顯眼包壓平。
他微皺著眉頭,一抬頭,月荷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門口,正沉著目光看他。
落羽大驚, 剛才她不會都看到了吧。
“你是不是長胖了點?”月荷走過來,給他整理衣領。
深海信息素籠罩著他,溫厚而充滿占有欲。
落羽舔舔唇:“可能我最近吃太多了,我以后吃少點!
月荷順手捏捏他的臉:“不用, 你又不胖,而且你的臉, 好像都瘦了,還是多吃點吧!
“是只有這里長了嗎,”月荷垂下視線,唇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的肉怎么都跟你一樣懂事!
落羽臉上爆紅。
月荷幫落羽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晚點我給你定做大一點的襯衫!
落羽還以為月荷的定做至少要等幾天,他還沒出門,制服就送到了。
是一身嶄新的制服,衣服有點大,穿上后緊身感終于消失了。
月荷這才和他出去-
月荷一行人是在雪林找到俞茗。
彼時俞茗半身是蛇尾半身為人,頸間的鱗片折射出碧翠的細碎金光。
俞茗氣息奄奄躺在蛇尾中間,由于力量過度消耗,遭到反噬。
“林月荷,你到底怎么想的,帶著人類來殘害你的同類,”俞茗冷嘲,隨著她說話,她口中涌出大片的鮮血,染紅身上的鱗片,“你毀了我們的心血,我們的家園!
“月荷跟你們本來就不是同類人,”落羽氣紅了眼,“她跟你們才不是一類人呢,你們為了自己的目的,濫殺無辜,草菅人命,你恨誰去找誰報仇,和月荷和祥福村的村民有什么關系?”
在剛才的惡戰中,俞茗用隊員們的性命用所有可能威脅到月荷,能讓她露出擬態的一切才激她,月荷都抗了下來。
俞茗的擬態戰力比趙子辰更強,而且對機甲有著壓倒性優勢,強悍的暴雪在擬態面前就像懸浮在空中的玩具。
大家身上都受了大大小小的傷,月荷為了維護隊員且不進入擬態狀態,傷情尤其嚴重。
“本來帝星要湮滅異獸森林,是月荷攔了下來,”落羽說,“你們借助自己的優勢傷害村民,在各地引發動亂制造恐慌,卻沒有為跟隨你的人想好退路,讓他們都成為你們陰謀的犧牲品!
俞茗:“為自己爭取家園,本來就需要流血犧牲!
“但也要流得值吧,從頭到尾,你們背后的人,真正露過面嗎?不過是把你們當棋子!甭溆鹪秸f越激動。
月荷抓住他的手,輕聲安慰:“沒事,落羽!
方才在戰斗,就算最驚險的時候,落羽都能保持冷靜,沒有手忙腳亂處理著戰斗數據。
月荷還以為他承受能力變強了……畢竟月荷見過很多新機械師,遇到大點的場面就慌了神,沒給機甲手拖后腿都已經不錯了。
她不勸還好,一勸落羽更加激動,一頓輸出:“你們背后的人是羅樹對不對?是他最支持創作出你們,給你們帶來痛苦,你們卻要聽信他的花言巧語,反過來傷害無辜的人,幫他實現更大的野心!
“不管你們是死是活,羅樹都沒有損失。你們活著,他可以利用你們制造更多的混亂。你們死了,他可以借今天的戰斗和你們的死亡,有借口去論證擬態人研究的必然性!”
“造成我們痛苦的是人類異樣的眼光,是人類的不包容,羅樹愿意支持我們建立棲息地。”俞茗大聲說,面上凝聚的信念感,卻越來越潰散。
“如果他真的愿意支持你們,為什么又暗殺那些不信服他的擬態人,他不過是利用你們排除異己!甭溆鹫f。
月荷微微驚訝。
很多事,她雖然沒有瞞著落羽,卻也還沒來得及和他說清。
沒想到短短幾天,落羽竟把其中的關竅都想通了。
俞茗是羅樹的左膀右臂,多年來為他奔走。
但俞茗應當不是完全聽命于羅樹,兩人有一定的合作關系。
只是羅樹奸詐狡猾,必然說出很多令俞茗心動的條件,洗腦她,讓她認為羅樹才是擬態人的救世主,讓她同樣支持擬態研究所重啟。
俞茗認為更多擬態人創造出來,擬態人群體壯大,才有可能脫離帝國控制,爭取自己的權益甚至爭奪帝國的統治權。
而羅樹希望創造處擬態人,當然是方便他爭權奪利。這些年,羅樹利用俞茗的手或授命他人,暗中除掉不少對他不利的擬態人。
俞茗和羅樹殊途同歸,但在兩人的對決中,俞茗更處于被動的地位,被羅樹利用至今。
在剛才的戰斗中,就算月荷沒有進入擬態,但她在面對俞茗時落于下風的畫面,勢必被傳到星網上。
屆時引起全網恐慌,戰功卓越的帝國上將,在擬態人面前都如此吃力,要是更具有戰斗能力的擬態人被敵國先研究出來,后果將不堪設想。
原本對擬態研究所不利的風評,必然有所轉變,或者說會有絕對的轉變。
莫提吼道:“你們把小丫藏到哪了,你們把小丫藏到哪了!”
“小丫?那個S級的女omega?”俞茗神色不明,“呵呵,和林月荷一樣的蠢貨!
“再蠢的人,也會有更蠢的人陪著。”俞茗懶懶地看了眼月荷和落羽。
莫提大哭,不斷質問俞茗小丫的下落,卻沒有再得到半點回應。
俞茗身體中的血越來越流盡了,視線越來越渙散。
白蝴蝶停在她的蛇尾,在雨林里,最普通的菜粉蝶很難生存,環境氣候,天敵環伺,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其他動物的盤中餐。
這些年卻因為趙子辰的原因,雨林里出現不少菜粉蝶的身影。
俞茗恍惚記起她第一次帶趙子辰來異獸森林時,bea因為基因殘缺,發梢開始出現白化,被他扎成小揪藏在黑發里,依然能看到幾縷陰色。
傍晚,幽暗的森林只有幾縷破碎的夕陽傾斜下來,樹葉縫隙處,深紅的片片晚霞像燒糊的太陽。白鳥沖入天空,身影被火色吞沒。
趙子辰停下腳步,有些神經質看向身后:“其實我可能會有養母!
落霞的顏色落在他深色的瞳仁中,像最后一抹火光:“我同桌說,她母親可能會愿意收養我,今天下午她或許會邀請我去他們家呢!
“我會改的,這次我肯定會改!彼。
俞茗瞥他一眼,覺得這個bea天真的有些可笑:“趙子辰,除了我,沒有人要找你!
“如果不是我找到你,你早晚會被人打死。一個既不能生育體能又不強悍的男bea ,在人類社會沒有價值,更何況你還是擬態人,人類更不會自找麻煩。”
他們走到了陰影出,趙子辰眼中的霞光黯了下去,灰撲撲的。
俞茗:“雪林也不是福利院,在這里如果你不能創造價值,那么你就是個失敗的試驗品,遲早會被遺棄!
趙子辰抬頭,“可是月荷不是這樣說的!
“她怎么說?”
“她說人生的價值重要的是在于對社會的貢獻,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她也是擬態人嗎?
“嗯。”
“那她說的社會,是人類的社會,還是擬態人的社會?”
趙子辰:“我不知道,按理說應該是擬態人吧,但我覺得她指的是人類!彼肓讼耄叭Q于她的家在哪里!
“但我在第八星區沒有家,”趙子辰加快腳步,跟上俞茗,“你可以給我一個家嗎?”
俞茗沒有回答,只是更快地往前走。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森林的夜色中。
當年的問題,不是她沒有聽到或者不想回答,而是她自己也沒有一個家,又怎么做出承諾。
白光中,走出一位白發身材頎長的青年,露出溫暖如朝陽的和煦笑容。
“俞茗,我來接你回家!
俞茗緩緩閉上眼,白蝴蝶振翅,翩躚棲息在女人的長睫上,像停駐在花上等待死亡的蝶。
十年前的某天下午,月荷和林婧達成約定,林婧同意收養她那個稍有人格缺陷的同桌。
林婧說可以給趙子辰機會,但事不過三,如果他沒有做到,再欺凌弱小,她會親自將他趕出去。
月荷得到肯定,急匆匆出門找趙子辰,她想好了,她要小小撒個慌,只說不準他再犯第二次錯,讓趙子辰更嚴格鞭策自己。
如果哪天趙子辰真不小心再犯錯,他在林婧那也還有一次機會。
那時年幼的月荷只覺得,趙子辰不止是她曾經的朋友,更是她的同類,她自然希望盡量幫助他。
林婧顯然也考慮到了這一層……
林婧最終答應,讓她覺得,她的養母其實是有那么一點,不單單把她當成復仇的工具看待。
那天月荷很高興,風和腳步都很輕快。
只是等她到了趙子辰居住的地方,卻只有空蕩蕩的房子。
很久后,月荷才終于確定,她的同伴消失了。
確定俞茗徹底死亡,月荷緊繃的弦才稍微松下,她迅速指揮其他人處理雪林中其他的擬態人。
落羽陪在她身邊,已經沒有面對俞茗時的聒噪氣焰,只是看著月荷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憂心不已。
月荷身上受了不少傷,有處傷在手臂,蛇尾的鱗片直接化開月荷手臂的皮肉,血淋淋深可見骨的大口子。
落羽給月荷處理傷口時,不停掉眼淚。
月荷卻司空見慣般,反過來安慰他。
她的傷血止住了嗎?傷口上了特效藥后,有在愈合嗎?
想著想著,落羽的眼睛又紅了。
這時,身邊的alpha驟然靠近他,一手摟著他的腰,半邊身體都緊挨著他。
女人溫熱的氣息和柔軟的身軀讓落羽不由得心猿意馬。
他們在公開場合,都很少靠得很近,來到A233星,沒人問,也沒主動說是夫妻關系。
如今月荷又摟又貼他,落羽不由得小鹿亂撞,掛著臟污的臉上悄悄飛上紅云。
“扶我一會,我有點支撐不住了,但現在我還不能露出馬腳!
月荷沙啞疲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心臟瞬間密密麻麻地疼,那點旖.旎的心思散得無影無蹤。
第59章
月荷指揮隨行隊員處理雪林中的事宜,她神色嚴肅,指揮利落,方才激烈的戰斗似乎沒有對她產生太大的影響。
只有落羽知道,月荷的體能正在一點點流失, 現在的她都是在強撐。
月荷幾乎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與他相握的手掌一片冰涼。
落羽低聲道:“月荷你先回去休息吧, 這里我和齊夢會處理!
月荷搖搖頭, 握緊他的手:“沒關系,我能處理完!
落羽往身邊挨了挨, 讓她更方便借力,兩人看起來更加親密。
莉莉往這邊看了一眼,略略驚奇,沒想到月荷上將和裴少校真是夫妻關系,本來她還有所懷疑來著。
她雖然聽到一些傳聞,但月荷和落羽相處時,又不那么像,他們氣場太正經了,沒有夫妻之間明顯的膩歪勁,和她過去見過的軍官夫妻有些不同。
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也能找到些端倪,比如月荷上將和裴少校呆在一起時,氣質會變得溫婉一點。
還有。
莉莉是個bea ,對信息素沒有那么敏感,但不是絲毫感受不到,今天裴少校身上強烈的alpha宣示主權的信號,她都察覺到些許。
這時,落羽看過來, 他有雙溫柔如水好似會說話的漂亮眼睛,莉莉趕緊低下頭,臉上微微發燙。
雪林里住著不少擬態人,這些人白天是人的形態,晚上則恢復獸態。
祥福村的村民聽到的凄厲獸聲,大部分是源自于此。
俞茗通過殺害祥福村村民制造混亂,但她只讓個別心腹去做這件事,很多其他擬態人都不知情。
月荷等人去雪林查探詳情時,擬態人們堵在路口,虎視眈眈,將他們視作入侵者。
他們有的跛腳,有的瞎眼,有的半人半獸,有的是人形卻遺留著少許獸類的痕跡。
幾乎都是發育不完全實驗失敗的擬態人,大多數都是普通人的戰斗力,就算變成擬態,也沒有任何異能,跟普通的野獸沒有區別,有的甚至體質比普通野獸更虛弱。
雪林中有戰斗力的擬態人,幾乎已經在之前的戰斗中消耗喪生。
這么一群人,可以用“老弱病殘”來形容,面對月荷他們時,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股拼死一戰的決絕。
月荷花了一段時間才讓眾人對她信服。
“我會給你們爭取棲息地,作為交換,你們也需要配合我!痹潞烧f。
暴雪的門剛關上,月荷便倒在落羽身上,急促呼吸幾下緩解痛苦。
月荷的臉埋在落羽的肩頭,不愿讓他看到她此時的狼狽。
冷幽的白梅香環抱著她,如一只無形的手溫柔輕撫她的傷口,治愈傷痛。
她咬牙忍了忍,不知為什么,沒能像往常那樣忍過去,她臉蹭在落羽頸窩低聲抱怨:“落羽,我好疼啊!
“你哪里疼?”落羽瞬間慌了,他輕輕拍了拍月荷后背,“你先坐著,我去拿藥給你處理一下!
落羽很快拿了藥回來,又讓月荷摟進懷里。
“月荷,你哪里疼,我幫你上藥。”落羽關心問。
“讓我再抱一會!痹潞呻p臂緊箍著他,聲音帶著疲憊。
落羽乖乖讓她抱著,手還輕撫著她后背,月荷忍不住收緊手臂。
她的傷在胳膊和腹部,她的動作,讓傷口更疼了。
月荷不在乎,她就是想多抱會落羽,被他拍著后背好舒服,很想變成擬態讓他摸摸頭。她胡想著。
落羽擔憂道:“月荷,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傷了吧,不及時處理會更嚴重!
月荷松開他:“先看看肚子上吧,滲血很多!
落羽拿著剪刀小心剪開她的衣服,把血水濡濕的衣料揭開,猙獰的傷口暴露在視線中。
當時在森林沒有很好醫療條件,傷口只是草草處理過。
在打斗時,傷口二次受創,本來稍微愈合了又再次裂開。
落羽咬著唇,端來溫水,將紗布浸濕,擰干。
他小心地給月荷擦拭傷口,他的手都在發抖,卻強作鎮定。還不忘抬眼瞄著她的臉色,聲音輕柔,哄小孩般:“疼嗎?”
“忍一忍哦,擦干凈才能上藥!彼f。
落羽捏著紗布,仔細擦掉月荷傷口周邊的血污,長睫微垂,神情專注。
“不疼哦,很快就好了。”還不斷說安撫月荷的話,明明他看起來更緊張。
擦干凈后,落羽的額頭浮起一層薄汗,他長舒一口氣。
他這才拿起特效藥:“用這個藥你下午就能恢復得差不多了,不過會有點疼!甭溆鹧壑斜M是心疼。
月荷點點頭,這個藥她經常用,上藥疼痛程度她自然很清楚。
落羽輕輕在她傷口吹著氣,微微的涼風襲來,趕走些許痛感。
同時還有些異樣的感覺傳來,月荷被吹得思緒翩飛,
而omega眼睛不知什么時候悄悄紅了,跟個小兔子似的,滿面擔憂,月荷不自在地移開眼。
“你忍一忍哦!甭溆疖浡曒p哄,往月荷傷口上藥。
熟悉的灼燒感傳來,月荷皺起眉頭。
以前明明受過更重的傷,甚至治療時,她還要指揮戰事,為了不影響判斷,她不上麻藥接受治療,臉色都沒大變過。
為什么現在忍不了了。
“真的有點疼呢!痹潞烧f。
“一會麻藥藥效上來了,就不疼了,”落羽慌亂安慰,“很快。”
他低頭又給她吹了吹傷口:“好些了嗎?”
落羽抬眸看她,緋色的眼尾上揚,如一抹明艷的鳳尾。
月荷抿抿唇,嗓子微微干。骸澳阍俅荡怠!
落羽繼續趴著給她吹傷口,神情認真專注,還關心問:“月荷,有沒有舒服一點。”
舒服。
舒服不了一點。
月荷讓吹得口干舌燥,只覺自己也是自作孽,她抓著落羽的手將人拎起來:“好了,不用吹了,我不疼了!
落羽玫瑰色的唇瓣近在眼前,上面還掛著猶如晨露的瑩潤水澤。
她輕咳一聲:“再包扎胳膊吧。”
這時,齊夢前來匯報工作。
她一進來,就看到落羽正在給月荷包扎傷口。
落羽滿臉心疼,動作極為輕緩,還不斷詢問月荷是否難受。
齊夢不禁說:“上將,你受傷很嚴重嗎?要不要去醫院?”
月荷:“沒到那個程度。”
齊夢奇怪地看了看落羽,又看了看月荷。
越發納悶,不嚴重?不嚴重用得著這個樣子?
這種傷口五分鐘就能包扎好,緊急情況下,一分鐘都能纏上繃帶。
落羽動作慢得,給他十分鐘都夠嗆。
要是別人,恐怕早就被月荷罵磨蹭了。
齊夢忍不住又看落羽一眼,這個omega對于上將來說,有那么特別嗎。
月荷聲音微沉:“齊夢,你不是要匯報嗎?”
空氣中alpha的信息素稍許銳利,同為alpha的齊夢很快感受到了,而落羽卻像被隔絕在真空層中,完全沒有察覺到變化,仍是專心給月荷處理傷口。
只有高階alpha才擁有對信息素控制能力,他們能將信息素變為武器去攻擊其他人,沒想到月荷卻用來隔離保護omega 。
“是,上將!饼R夢正色道。
齊夢從暴雪中出來后,面色有些蒼白。
月荷本身就自帶不怒自威的氣場,尤其是當她沒有刻意收斂起信息素傳遞的信息時,跟她共處一室,更是壓力倍增。
經過今天,齊夢算是見識到,月荷對于她身邊的那個omega占有欲有多強了。
在星空基地時,她聽說月荷直接把陸少宮廢了,得罪整個陸家。
外人傳言月荷是一怒為藍顏,齊夢本來還不信,猜想月荷或許有別的計劃。
如今若再跟她說,她必然投一票贊成,裴落羽完全有那個能力。
“小夢,你臉色怎么這么差?”說著,齊征摸了摸她的額頭,“不會生病了吧!
“沒有!
“那你是被月荷上將批評了?”
“才不是。”
齊征跟上來:“小夢,你有不開心的事,可以和我說說嘛,我怎么說也是你的哥哥!
“你算我哪門子哥哥,我跟你有血緣關系嗎?”齊夢扭頭。
齊征訥訥:“我們一起長大,難道都比不上那點血緣嗎?”
齊夢站住:“比不上,不是親哥就不是親哥!
向來不茍言笑的女人,忽然勾起一抹惡劣的笑:“而且哪個親哥會和自己妹妹上/床?還說勾/引我的下流話,你可以選擇性失憶,我可沒有忘!
“我不僅沒有忘,我還有記錄!
齊征如遭雷擊,臉上一片空白。
晚上,落羽給月荷洗澡。
月荷說這里疼,又那里疼,他邊緊張地安慰,邊更加放柔動作,給她擦拭身體。
而月荷卻故意捉弄他似的,一會讓他扶著,給她輕輕擦胳膊,一會又讓他蹲下,幫她搓小腿。
關鍵清洗的過程中,她根本不會安安靜靜等待,總要這里動一下,那里摸一下。
明明是月荷在洗澡,落羽卻忙得滿頭大汗,渾身濕透,水潤通紅的臉蛋宛如悶熱的夏日,掛在枝頭熟透的蜜桃,白里透紅的表面還掛著夜晚的宵露,香甜水嫩。
——不,其實還有地方更像。
單薄的襯衣緊貼著皮膚,水流淌過,一遍遍勾勒著肌肉線條,粉色的點若隱若現。
“月荷,你的手臂抬起來,傷口會沾到水!甭溆鸬纳ぷ右卜路鸨粶厝^,清冽和暖。
不知是不是月荷的錯覺,今天的落羽似乎格外溫柔,連跟她說話,都自帶幼師語氣,好像她是個需要哄的小朋友。
透過朦朧的水汽看去,燈光將落羽的身影勾勒出淡金色的剪影,溫良耐心的眉眼令他看起來具有母性的神圣。
但是他充滿肉玉對她具有十足吸引力的身體,又讓她產生強烈的褻瀆念頭。好奇怪。
在落羽的催促下,月荷沒有再搗亂,乖乖抬起手臂。
第60章
洗完澡,月荷躺在床上,胳膊和腹部都包著紗布,睡衣松垮垮披在身上,布料下的景致若隱若現。
落羽收拾完自己,過來就看到這樣的場景,面上飛紅:“月荷,你怎么都不好好穿衣服!
“不方便!痹潞煽粗馄,很理所當然地。
“好吧!
落羽爬到床里面,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猶豫片刻,伸手給月荷拉高被子。
接收到月荷的目光,他欲蓋彌彰解釋:“別凍著!
月荷輕笑,接受他的好意。
落羽拿了本書在旁邊看,時間不早了,月荷還有傷在身。但她還忙著處理軍務。
他偷偷瞄著月荷。
她的長發用發卡懶懶固定在腦后,溫婉素凈,如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飾。
月荷真好看。落羽心想。
自然,月荷好看是件很客觀的事,不需要他格外強調。
他想說的是,今晚的月荷, 格外令他心動。
露出孩子氣的脆弱表情,對他說傷口很疼, 讓他給她包扎,說好聽的話哄她。
幫她洗澡時, 她故意搗亂,弄得他面紅耳赤, 很辛苦才給她打理好。但任性的月荷,也好可愛好讓人心動。
被月荷需要和依賴著的感受那樣清晰,仿佛有一只厚重白虎的爪子用力敲在他的心門。
砰砰砰。
執著地、毫無猶豫地用力敲擊著。
心跳得好厲害,像快從胸腔跳出來。
忽然腿側有東西撓著他,有點癢。落羽手伸進被子,摸到一手毛茸茸的白虎尾巴。
銀漸層色的尾巴在他手腕纏了一圈,尾巴尖無意識掃過他掌心,傳來觸電般直擊心臟的酥麻感,簡直被萌得心都化了。
落羽彎起眼睛,伸手捏了捏,玩著虎尾巴。
下一秒,月荷察覺到異樣,虎尾抽走。
月荷微微抿唇,解釋:“尾巴不小心露出來,我沒發現!
“哦,”落羽略作思索,“月荷現在是擬態比較舒服吧?”
“……也不是,但是我戰力受損,擬態肯定沒之前那么受控。”
落羽不明白問:“那你為什么把尾巴收回去了?控制尾巴會耗費精力吧。”
月荷沉沉看著他,淡淡道:“你不是不喜歡擬態嗎?”
落羽一怔:“我什么時候說不喜歡啦?”
他完全失憶的表情,月荷神色微冷,擰起眉頭:“之前我哄你,給你摸我耳朵,你不樂意!
落羽終于回憶起來,她是指他們因為趙子辰吵架那次。
她不提,他真都完全忘記了。
唔,落羽對月荷的記仇有了更深的認知。
他小心瞥了月荷一眼,只見那人正那眼睛橫他,氣性到現在都沒消散般的小氣表情。
落羽有些結巴解釋:“那時是因為,因為我以為你把趙子辰當做同伴,更認同擬態人的身份,我才沒想摸的!
說完,他覺得自己似乎也沒大氣到哪去。
落羽微赧。
沉默半刻,月荷沉眸問:“那你覺得,我是什么身份?”
“月荷當然是人類了!”落羽以為月荷在兩邊搖擺,緊張地盯著她,“月荷難道不喜歡人類嗎?”
“我知道有的人品行低下,還傷害過月荷,但也有很多善良可愛的人……唔,月、月荷,你的傷!”
纖白的頸驟然被虎尾纏住,下拉,落羽跌到月荷懷里,她穩穩接住他,低頭深吻他。
落羽掙扎著想遠離月荷的傷,卻被更加用力按住,兩人密不透風地緊貼著,被親得喘不過氣。
嘴巴都腫了,月荷才放開他,但交織在她眼底更晦暗的晴欲,密網般籠向他。
月荷問:“讓我做人類,你能給我什么好處?”
虎尾來到落羽腰間,越收越緊。而且還不是隔著衣料纏他,是貼身。尾尖不聽話地亂竄,撩撥著落羽。在月荷面前,落羽定力本就約等于無,很快呼吸就全亂了。
落羽半晌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月荷大度道:“好吧,你不說話,我自己來找找,落羽能給我的好處!
尾尖朝腰帶拱去。
……
月荷帶傷,落羽根本不敢做大幅度的掙扎動作,手剛碰到月荷,她就說會弄到她傷口,他的手只能又收回來,給白虎尾巴可乘之機。
落羽被逼出眼淚,抽噎道:“月荷,你鬧夠了沒有!
白虎尾巴更加收緊,刺撓的毛發刺激著他的感官,落羽不禁失聲:“月荷!”
他用盈滿水汽的眼睛瞪她,卻沒有威懾作用,只是換來虎尾更加肆無忌憚的對待。
“月荷,你這個小學生!”落羽忍不住控訴。
“我小學生?”月荷斂起的眸深邃,輕笑,“我是不是小學生,你不是最知道的嗎!
溫熱的氣息掃過落羽側頸,留下點點滾燙,就算全身的感官都被月荷掌控,他完全處于弱勢,落羽卻不再輕易服軟:“還說你不是小學生,你,你就會這么欺負我了,唔……月荷!”
顯然,月荷并不介意坐實他的指責,落羽卻讓那尾巴整得神志不清了。
……
落羽終于求饒:“嗚嗚嗚,月荷,放我出來,放我出來!
“求你,求求你!
淚眼模糊中,他看到月荷頭頂那對虎耳,怨念地想,半虎狀態的月荷,變得好像有更惡劣。
早上落羽醒來,白虎尾還纏著他的腰,縛著他緊貼著她。
親密又霸道的姿勢,落羽臉上一紅。只要別做昨晚的那種用法,他還是很喜歡月荷的尾巴。
隨即又想,不管怎么樣,月荷昨晚做那種事,他今后都沒辦法直視她尾巴吧!
吃過早飯,月荷就提出帶落羽去暴雪駕駛艙學習。
機械師經過學習和訓練,也可以成為一名機甲手,這是為了避免突發情況,戰斗時,互為搭檔的兩人如果有一方不在,另一方也可以操作機甲。
月荷本來就是機甲手和機械師雙向并行發展,而落羽在實操上卻略遜色,學習操作機甲,本就在他的課程之中。
不過,這也該是他回到星空基地的任務,況且月荷身上還有傷,他提出疑問。
月荷說:“早點學,早點掌握,不更好嗎?而且正好異獸森林,能給你提供特殊的實操環境。”
落羽擔憂道:“你的傷……”
“哦,這沒什么。”月荷輕巧說,“不影響我走路!
月荷輕咳一聲,斜睨了落羽一眼:“不過需要麻煩你多照顧照顧我!
落羽立感責任重大:“我會的!”
為了訓練,落羽準備了軟墊、水壺、營養劑、更換的紗布等等,活像小學生春游,一眼看去就知道準備對象其實就那一個人。
月荷坐在旁邊,悠哉地看著齊夢送過來的報告,落羽說過讓她不用亂動。
圍觀了全程的齊夢欲言又止。
唔,落羽難道沒發現,上將的傷其實早好了嗎?
軍隊專供的特效藥,哪有那么沒用。
只見,落羽遞給月荷一杯溫水,換走她手里的咖啡,讓她多喝點開水,先別喝咖啡。
溫聲半商議半哄人的語氣,好像上將是什么脆皮易碎品。
上將端著杯子喝了一口,說有點燙, omega便找來勺子輕輕攪拌水。
月荷繼續看報告。
窗外斑駁的光影撒在他們身上,omega看向月荷的眼神,自然流露出柔情。是對愛人才會有的眼神。
雖然有點塞狗糧的嫌疑,不過這兩人在一塊,莫名很唯美。齊夢想。
如果她和齊征……
算了,齊征那個笨蛋就算是給她吹涼茶水,也只是認為是哥哥對妹妹的照顧而已。
“上將,還有一件事,陸家……”
月荷眸色微凜,阻止她繼續說下去:“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會處理。”
齊夢看了眼渾然不覺的落羽,明白月荷的意思,沒有再繼續說。
月荷廢了陸少宮,這事已經鬧到了女王面前。
有羅樹在一旁煽風點火,事情怕不是那么容易解決。
雪林的擬態人還需要安撫,月荷將事情全權托付給了齊夢。
這事放在以前,月荷肯定會親自處置,但她只是給出齊夢整體的意見后,讓齊夢按照命令去辦。
月荷雖然看起來悠閑自在,但齊夢直覺告訴她,月荷的時間很緊張,緊張到她必須把時間用在該用的地方。
那么比擬態人更重要的事,不言而喻。
她沒有多問為什么月荷在這種時候卻要花時間教落羽機甲實操,她知道月荷做任何一個決定,都不會無緣無故。
暴雪是月荷經過數次改造,性能超越許多優秀機甲,目前帝星排名第一的機甲。
它的構造系統極其復雜,機甲手新手只是熟悉它的基礎,都要花上一兩個月。
暴雪沒有學習手冊,如果想要更深入地操作,要么自己摸索要么月荷親授。
暴雪隨月荷南征北戰,是她最親密的伙伴,甚至可以說是另一個她。
能讓月荷放心交出暴雪的人,不僅需要得到她的全部信任,還要有足夠的能力。
很多人往往第一條都難以符合。
她從未將暴雪的實操詳細教給任何人,就算是上一任和她默契程度較高的機械師,她也只是教了對方基礎。
沒有教對方更深入的操作,倒也不是她有所保留,而是她知道她不會把控制暴雪的權力,毫無保留地給某個人。
況且對方并沒有駕馭暴雪的能力。
落羽不一樣。
月荷對他有私心也有對他能力的相信,落羽有操作暴雪的能力,她不在時,他可以獨當一面。
落羽還不知道自己被月荷賦予了這么大的厚望,再次進入駕駛艙,還是被里面復雜又精密的構造震撼到。
他不無感慨地贊美:“月荷,你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機甲手,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優秀的機甲構造。”
“星網上有小部分暴雪構造圖紙,那時就感到非常驚艷,想著能見到一回就滿足了。沒想到還有機會登上來。” omega的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