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她在這種情況下出柜了
沈清慈家所在的這座鎮子緊挨著城區,相對繁華,他們又住在鎮子中心地帶,院子寬敞,房子建得很現代,跟湛秋所想的歸園田居式的居所不同。
大廳里涼意舒適,沈清慈的舅媽切好水果端出來,她舅舅坐在木質沙發上,把涼茶倒上,看見她們倆進屋就邀請:“說完了,有話進來講也一樣,快來吃點冰西瓜!
有了沈清慈的提醒,湛秋也察覺出來,她舅舅舅媽對自己殷勤得有點反常,簡直比沈清慈媽媽還要重視自己了。
湛秋跟這夫妻倆,不說有仇,但因為她表弟還站過對立面,鬧過不愉快。湛秋記得自己有拿熟悉律師的聯系方式打發過他,據說幫上了一點忙,她表弟態度良好,沒在里頭待多久。
但舉手之勞,不至于幾年過去,還這么懷恩在心吧……
也不*排除曾家人就是好客,不過最好別排除。
湛秋神色自若,該吃吃,該喝喝,只要跟沈清慈待在一起就開心,這個邀請是她的意外之喜,無論為了什么湛秋都接受。但明明是以朋友的身份到訪,還是有種上門提親的錯覺。
真是商量親事也不怕了,坦誠相待就好,比現在猜不透要省心。
還沒說幾句話,進來個一身黑穿著人字拖的年輕男人,從臉上的一圈胡茬就看出人不修邊幅,衣服汗濕了一大塊,不知道從哪過來。
“家樂,怎么滿頭汗,我發信息你沒看見。看你車在家,人又不在,當你去隔壁玩了。有客人,來打個招呼。”
“沒帶鑰匙,回來進不去,在車上睡了會!彼S口說。
沈清慈驀然一怔,大腦陷入一段空白,血液一瞬間仿佛倒流,頭跟著昏沉起來。
下車時,曾和章還嘀咕了一句“家樂回來了”。
車庫當時停著幾輛車,誰也沒想起來去看其他車里有沒有人,大家的注意力分散在不同事情上。
尤其沈清慈,因為擔心湛秋不開心,心事重重地將湛秋拉到一角去聊時,哪里想得到另一臺車子上有人。
這位大熱天悄無聲息地待在一角,簡直奇怪。如果真是睡覺,這么多人回到家的聲音不小,他甚至沒出來打招呼,而是刻意等到現在才進來。
而且,他在車內不開空調?
沈清慈盯著他拿衣袖去擦頭上汗的動作,出于年紀差跟性別差,她一直認為她跟這個表弟像來自不同空間的人,代溝巨大,從沒有順利溝通過,互相都不理解。
湛秋與一對無精打采的眼睛對視上,認出來這是誰了,幾年前在便利店跟大學生同事吃瓜時,看過這位當事人照片。
當時沈清慈英勇自嘲地認領這是她表弟,湛秋沒覺得這跟她有關系,只是想,難怪眉間有幾分相似。
幾年過去,他年紀也還不大,就發福成這幅模樣。別說相似了,完全一個路人。
且眼神讓人看了很不舒服,盛夏看著還有點涼颼颼,表情又不太對,似乎在一張不會笑的臉上帶著輕蔑的笑。
湛秋實在不喜歡,卻還是朝他點點頭。
曾家樂敷衍過就上樓去了,沈清慈一顆心還沒回到原位,在想幾種結果和方案。見湛秋神情無恙,絲毫沒有被影響,自己也像被光照著一樣,希望是想多了。
沈清慈的舅媽起身去做午餐,話題就在這個時候發生轉變。
曾和章跟沈清慈說:“你看家樂,天天在家里待著,人都沒精神,看店不是他喜歡的工作。清慈,你看著,有沒有辦法給他找個工作,薪水不用太高,也不能低了,別太累,最好能讓他學點東西!
沈清慈聽他又開始許愿,心里冷笑,這不是第一次提了,平時她無所謂,但挑湛秋在的時候讓她很不痛快。
“給他找工作不難,但符合條件的肯定沒有。他書都沒讀完,高薪舒適的工作哪里去找?”
湛秋聽明白了,輕巧解圍:“沈總至今都沒找到呢!
沈清慈笑:“對,我都沒找到,還要背井離鄉地給公司賣命!
“有點慘。”湛秋接話。
曾和章沒有多說什么,顯然也知道這是實話。他自己托過關系,工作機會有但都不如人意。
他又看向湛秋:“湛小姐,我知道你家大業大,安排個把人應該沒有問題,清慈沒辦法,你那邊有沒有……”
“舅舅。”
沈清慈眉心蹙起,冷聲打斷了他,“人家是客人,你的待客之道我不贊成,不要提了!
雖然早就猜到,有心理準備,她愿意帶湛秋回來正是信任湛秋不介意。但經年累月的思維習慣,讓她再次感到她在湛秋面前狼狽不堪,她精修雕琢的作品,到底沾了灰塵。
也許就不應該心存幻想,讓湛秋過來。
但湛秋習慣遲鈍,聽一步是一步,還在專注地優雅吃瓜,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說了什么。還叉給沈清慈一塊,“好甜的。”
曾和章被外甥女訓得有些尷尬,同時不大高興,“人家湛小姐還沒說話!
湛秋對他笑:“那是您沒有清慈熟悉我,否則就知道,我家里事都是我姐做主,我說不上話。身份體面,連家里公司都沒能進去,平時就是拿點零花錢花花!
她抬手打斷曾和章開口,“您可能要說,不用安排去公司,什么機構、組織、別墅里,有個空閑職位安排給他就好。但現在哪個地方缺人我真不清楚,我才回國沒幾天,也住不了多久。真有空缺,打雜的、伺候人的活我能讓他干嗎?如果需要能力,我又不敢替他擔保。他說在車上睡覺,一家人回來,結果他都不知道下車看看,還是在他姑姑出院的情況下,我對此很費解。剛剛他的待人接物您也看到了,我們還是互相理解比較好!
原來湛秋心里都有數,沈清慈還當只有自己糾結曾家樂的行為。
而湛秋可能是聽慣了這些,居然全部預判,連曾和章想讓兒子去她家里混個空職都點出來了。
“他喜歡戴耳機,車上可能就沒聽見!
曾和章幫忙辯解。
“今天陰天,風大是不熱,但他悶在車里睡覺應該不舒服,能睡著也不容易。”
湛秋點到為止,“他做事肯定有他的考慮,我們就不談了。您說的事,我會留心,但不做保證,您應該先跟他本人好好談一談!
沈清慈本來擔心曾和章要暴跳如雷,隨時準備護住湛秋,但沒輪到她發揮,無事發生。
不知是這兩年脾氣變得更好了,還是他清楚湛秋是誰,就算用不上也不敢得罪。
“湛小姐說的對,那您幫忙留意著,我也會多教教他!
“好的。”
湛秋結束沒意思的聊天,去看沈清慈的媽媽,曾和靜上床躺著了,正在閉目養神。
沈清慈斷后,跟她舅舅繼續聊,多半是在表達不滿,湛秋不想去插話,也不希望她多想。
湛秋有些不好意思,“伯母,睡了嗎,我打擾你休息了!
“沒有,就是眼睛累。我昨晚睡足了,不困,清慈應該沒睡好,飯后你們再去房間里休息休息!
“好的!闭壳镉淇斓卮饝,十分期待。
曾和靜太了解自家人,“她舅舅有沒有跟你提什么?”
湛秋本來完全沒想說,沒想到沈清慈媽媽比看上去敏銳,也就如實相告:“有說他兒子工作的事。”
曾和靜嘆了口氣,“讓你為難了吧,早知道今天不喊你倒好。”
“不為難,我拒絕得差不多了,我這個人不喜歡隨便幫人安排,我又不懂,怕搗亂!
“您也別有負擔,他跟我提是心疼孩子嘛,我拒絕是因為我幫不到,這事就結束了。跟你跟清慈都沒關系,別往心里去!
湛秋簡單把這件事帶過了,走到窗子邊,把窗簾拉上一半。
上午涼爽,到了中午,陽光出來了,還有幾分刺眼。
曾和靜默默看著她,湛秋的心思比看上去細,對事情的看法也通透,好像心情每每都很好。
湛秋意外在房間的照片墻上看到沈清慈以前的照片,有一張還穿著校服,就是普通的寬松藍色校服,這個版型很難穿得好看,但沈清慈例外。
湛秋雀躍地指著一張幼兒園畢業照,“伯母,上面沒有名字,我來猜猜哪個是她吧!
曾和靜笑:“好啊,你猜猜,清慈小時候長得很可愛!
“猜中有獎勵嗎?”湛秋下意識要人捧場。
曾和靜一時接不上話,只是還在笑,她極少有被討要獎勵的時刻,不知道給什么才算鼓勵。
這時候沈清慈開門進來,看見湛秋在看那些照片,又聽說在要獎勵,有些頭疼,“湛小姐先猜中再說吧!
湛秋相信自己作為畫家的觀察力,胸有成竹,逐一端詳過去。
老照片像素不高,這些小孩又都穿得差不多,沒長開的長相區別不大,難度不小。
但是縮小版的沈清慈跟現在還有些像,穿著背帶褲,塊頭小小的一團,蹲在第一排。
湛秋戳戳,“這個,小沈,是不是?”
沈清慈滿意地看她:“有點太聰明了!
“沒難度,是可愛死了。”湛秋點評,又補一句:“現在也可愛的!
曾和靜端起水杯,放任她倆在那邊看邊聊,清慈跟她說話時心情蠻好。
湛秋跟梁幸的照片也在上面,沈清慈對比了下說:“雖然感覺你沒變,但這么一瞧,那時候明顯更青春!
可能是湛秋今天的打扮走了成熟風,沈清慈看完照片再看本人,有種看著她長大的感覺。
“我看沒變化,小秋現在也很青春,你們都是!
曾和靜笑盈盈地開口。
“伯母才是真有眼光。”她對沈清慈說。
沈清慈沒有反駁這話,意識到自己媽媽在觀察她們,沒再多說。
午餐時,一家人圍著圓桌而坐,曾家樂已經洗了澡,重新換了身衣服,看著順眼多了。
他也不看他們,邊吃飯邊自顧自玩手機。
曾和章又暗戳戳提到了工作的事,也有為之前貿然提起找補的意思,希望湛秋別跟他計較。
對此,湛秋還沒說什么,最先不滿的居然是曾家樂本人。他不耐煩地打斷他爸媽:“別操心了,我又不想留在家里,我打算去外地找我朋友了,下個月就走!
曾和章表示不同意,父子倆又吵起來。
曾家樂怒問:“你不就是想看著我嗎,你看犯人呢你,我為什么不可以走?”
“還有臉問,你要是像你姐一樣從小懂事,給我爭爭氣,你以為我想管你!
“她是懂事爭氣,我是廢物啊,從小你不就恨她不是你女兒嘛,你看不上我就別管我了行不行?”
曾家樂吼著發泄完,又話里有話地盯上沈清慈:“沈清慈就真的完美嗎?你們知道她為什么不想結婚嗎?”
“曾家樂!鄙蚯宕葏柭暫八,已經篤定他都聽見了。
“人家已經明目張膽帶對象回來了,多成功啊。”
沈清慈一陣暈眩,滿桌的目光都看向她,她從未想過,她在這種情況下出柜了。
沈清慈舅媽最先攔住曾家樂:“胡說什么這孩子。”
曾家樂又笑起來,笑得人心煩意亂。湛秋沒見過這種神經病,忍無可忍,簡直想踹他一腳解氣。
“你們不知道,不知道還喊人吃飯。人家跟我姐是一對,你們不看看般配不般配?”
他洋洋得意地點出,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可以讓他在大家面前抬起頭來,而不必活在模范的陰影之下。
湛秋第一時間去看沈清慈,沈清慈面色泛白,似乎連憤怒都沒顧得上升起。
湛秋沉下臉提醒:“你別發瘋,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任的!
“我負責啊。姐,你一直瞪我干嘛,你平時看我一眼都嫌煩,整天高高在上,你多完美多優秀啊。”
曾家樂越說越來勁了:“我實話說了,我在你們回來前才停好車,因為不想跟你們說話,就躺了一會。本來以為一兩分鐘,誰知道我姐跟她女朋友在家門口談戀愛。杯子端住了,別潑,放心,沒聽清楚你們的小秘密。但是我確定沈清慈是個同性戀,你們真不知道。俊
他從未如此揚眉吐氣過,看見他父母詫異又憤怒的目光,第一次覺得這目光還挺過癮。
曾和靜在寂靜混亂中柔聲說:“我知道!
“既然家樂先說出來,那大家今天就都知道了!
想滅口的湛秋這回真愣住了。
連沈清慈也像不認識她媽一樣看過去。
沈清慈對湛秋有多特殊,別人看不出,當媽的感受最清晰。
別的也就算了,昨天晚上曾和靜去過輸液室,想看看沈清慈,沒想到看見兩個人靠在一起親昵的一幕。
兩個女生親近些正常,但是沈清慈跟人親近可太少見了。
她聯系之前的信息,心里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現在這個猜測成真了。
“繼續吃吧,家樂,喝點水潤潤喉。這幾天我生病麻煩大家了,等我好了,再親自下廚謝謝大家!
她溫柔地對湛秋笑。
第112章 七夕愉快
返程路上,沈清慈尤在失神當中,手被湛秋緊緊地捂在手心里,憑此獲得一點溫度。
一餐飯吃得不歡而散,滿桌人各懷心思,湛秋早早就給魏姐發了地址,讓過來接。
五十分鐘后,車子開到門口,沈清慈最先上去。
湛秋在上車前,回頭又看一眼,恰好與面色復雜的曾和章對視,從他眼中讀出了掙扎。
他忌憚湛秋的身份而不敢輕視和說重話,又因她是沈清慈女朋友的身份想輕她一輕,在看得起與看不起之間徘徊,跟誰把他當一回事一樣。
一邊打算出來送送貴客,一邊又嫌棄她們是同性戀,連跟湛秋點頭示意都忘了。
湛秋并不在乎,關上車門。
“走吧!
她的心情還挺不錯,雖說今天驚險,差勁的男人就是這個社會上的定時炸彈,曾家樂的忽然爆炸,令她始料未及。
她起初憤怒是因為沒見過如此惡劣的行徑,多管閑事,跟他有什么關系,偷聽還自曝。
又怕沈清慈母女倆承受不住,做母親的性子平和又保守,多半從未了解過這方面。
做女兒的又不善于溝通,私生活被這樣揭露在人前,還不知道要怎么消化,恨都要恨死了。
誰知沈清慈媽媽平靜地替她們解了圍,非但不柔弱,還強大到像一面盾牌,牢牢擋在她們面前,不容他人質疑。
沈清慈在反應過來后,也沒有單單躲在母親身后緘默不語,而是主動承認:“是的,我跟湛秋認識幾年了,目前在認真戀愛。”
“這是我的私事,是我們倆的事,不需要你們同意或是不同意。雖然現在公布不在我的計劃內,但也沒有關系,你們遲早會知道,我也能接受我做這個選擇所帶來的一切后果!
“還有,曾家樂,我要糾正你一點。你不需要跟我比,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人生,你有父母托舉,從小無憂無慮,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不需要認為我優秀,完美,我也不屑,只是請你不要將性取向跟能力、人品掛鉤,這不僅不能顯得你這個直人多了不起,還會顯得你見識短,心胸狹隘。”
沈清慈的這一番反擊,遭到了舅舅、舅媽的不滿,對她的失望和抨擊似乎沒因為她母親的接受而弱化,甚至說到后面開始不擇手段,搬出了她去世已久的外婆。
真是奇怪,子孫坐牢都不算對不起先輩,同性戀卻被這么定義,傷天害理了嗎?
湛秋當然也沒干坐著,適度地甩了臉色,耍了威風,效果明顯沒平時好,就好像被人抓住把柄一樣,人家不再把她全當一回事。
本以為是個需要巴結的對象,生怕跟沈清慈關系不夠硬,沒想到是圖他們家的人,那她不過如此了。
湛秋說:“我父母接受我的伴侶是任何性格和性別,只要我過得幸福,將來如果需要,我會引薦雙方認識。我也可以許諾,清慈跟我在一起,這輩子不會比任何人過得差!
“我說到做到,大家可以當場錄音、錄視頻!
當然沒人做這種事情。
曾和章也只是不滿地皺著眉頭看一眼她。
湛秋微笑:“但我也提醒諸位,有事說事,冷靜溝通。我這個人大小姐脾氣,平時都好說,惹我不痛快,別怪我做事不留情面!
最后,她為曾女士盛了一碗湯,“伯母,等您身體好起來,我邀請你去我家玩。”
曾和靜喝了那碗湯。
等到飯后,沈清慈媽媽沒有再單獨見她們,細聊此事,她說今天談到這里就好,彼此都需要時間思考和消化。
并催促沈清慈她們去過節,家里這邊不用擔心,那是她們這輩人需要溝通的。
“七夕愉快!边@是她送給沈清慈與湛秋的祝福。
湛秋回想著今天的戰績,心中發暖發熱,疑心自己沒發揮好,話說得不夠到位。
等興奮勁下去之后,她覺出沈清慈不喜歡這種出柜方式。
對她而言,應該會覺得很難受。
因此想了一會,她決定道歉:“清慈,對不起,今天我可能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我不來就沒事了。”
沈清慈從走神狀態里出來,聽見她說這個,即刻重視起來:“你又說什么傻話。”
“我只是在想……我的家人總是如此糟糕,像個魔咒一樣!
明明他們不算很壞的人,大家相安無事地生活,也互相幫扶,沈清慈母親住院,他們也勞心勞力。
但不算很壞的人,總是做讓人不適的事,又該如何對待呢?
決裂嗎,犯不著;但親近吧,這輩子又很難做到。
只能不親不疏地維持著親緣,平時她都能自洽,唯獨湛秋面前,她像被一束暗光釘在黑暗中一般,怎么都走不出去。
而湛秋是她向往的光。
湛秋直白:“我最怕的就是你跟我說這個,我不在乎他們啊,你干嘛把自己跟他們綁在一起!
“幾年前我就說過,我不在乎,我接受你的一切。”
魏姐看似波瀾不驚地開著車,其實差點甩掉方向盤,這么肉麻的話干嘛要當著司機面說!
真是的,明知道她愛聽八卦,還非要挑她不能分神的時候聊。
“清慈,你坦白說,發展成這樣,你還是有點后悔的對嗎?”
“我不后悔!
沈清慈堅定。
相反,如釋重負。
如果她會因為這些后悔,她就不會去追求湛秋。
幾年之前,該猶豫的、盤算的、權衡利弊的地方她都想過了,分開的這幾年她也在想,從未沖動過,哪怕失去很痛苦。
但既然主動追湛秋,她就對一切發展都有心理準備。
從她決定帶湛秋去醫院開始,她就沒想過刻意隱藏這段關系,這些天她甚至是在暗示她媽媽,她跟湛秋關系的不尋常。
雖沒有刻意秀過親密,但很多細節的處理方面,她都默認湛秋是自己的伴侶。
因此,在她媽媽說出“我知道”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她的暗示被看見了。
也因此,她仍舊愧疚。
她原以為就算她媽媽知道,也有足夠的時間自我開解并觀察,母女倆可以心照不宣一段時間,直到大家平靜接受。
結果她的取向這么突然地被甩在她們臉上。
她跟湛秋是無所謂,只覺得曾家樂像一個跳梁小丑,如果不是那一層血緣關系,這樣的人連跟她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但她媽媽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她跟哥嫂、侄子的感情很深,又對沈清慈期望頗高,且在乎體面。
她這輩子都生活在那個環境里,心理不可能不受影響。
只是愧疚歸愧疚,沈清慈的不后悔也是真的。
既然走到這一步了,就要想著怎么再往下走上一大步,而不是遺憾這一步走的不好。
“魏姐,麻煩送我們去我的公寓,還記得地址嗎!
她客氣地說。
“記得,沈小姐!
沈清慈拋下別的,與她笑談:“我們很久沒見了。”
“是,沈小姐一如既往的漂亮。”魏姐最甜道。
湛秋興沖沖地問,“我是不是還沒告訴你,我們倆在談戀愛?”
“告訴了的,昨天就告訴了。”
魏姐回答。
昨晚湛秋冷不丁地宣告這事,她還認真想了一下,這有沒有可能是愚人節的延遲版,但湛秋的精神狀態又說明這是真事。
她昨晚還問:“大小姐知道嗎?”
湛秋說:“馬上了!
魏姐也不清楚這事目前為止到底有沒有廣而告之,反正大小姐沒提。
湛秋逗她:“那你怎么還喊人家沈小姐?”
魏姐一聽這話,專注路況的同時不得不分心,想了半天,想出的幾個詞都不符合,根本不敢說出口。
不能怪她,她這也沒這方面經驗啊,連個提示都沒有。
還是沈清慈救她:“那以后就喊我清慈吧,魏姐比我大幾歲,喊名字就好了。”
湛秋家的人都喊她楓葉,喊自己名字也更適配。她如是想。
魏姐松口氣,又是個憋不住話的人,忍不住開玩笑:“好的,如果需要我喊少奶奶也是可以的!
其實她剛才很怕被這樣要求,喊倒是不難,就是容易腳趾扣底。
好在沈小姐沒有特殊癖好。
沈清慈慌忙做了個停止的動作,“千萬不要!
她會做噩夢。
湛秋已經笑得腰腹都在疼了。
到了目的地,湛秋跟著沈清慈上樓。
闊別已久,喜不自勝。
沈清慈家里的陳設布局幾乎一成不變,只是餐廳多了一張餐桌,看上去有了煙火氣。
湛秋坐下準備換鞋時,沈清慈主動與她相吻,像忍了很久的情緒終于可以舒緩,吻得小心翼翼又得寸進尺。
湛秋被這個吻勾起了旖旎心思,“你身體跟心情都不難受對吧?下午可以在家待著對吧?”
沈清慈挑眉,也不回答她,笑得風情搖曳。
她也坐下,在一旁換鞋,湛秋打開相機記錄下兩人坐在玄關這一幕。
沒有文案地發去朋友圈。
第113章 浸在盛夏,沸騰在盛夏。
躺在盛夏,浸在盛夏,沸騰在盛夏。
在床上擁吻,她閉上雙目,聞得見沈清慈清洗之后舒爽的味道。仿佛從晝入夜,供她肆意休眠。
沈清慈的頭發沒全吹干,部分發尾還帶著一點濕氣,形成看不清的淡淡霧氣,橫亙在她們四周,與冷氣相匯后令人陶醉。
在意一個人到了深處,就連她沒吹干的發尾也是一首詩。
每個詩人都有自己的一本無聊集。
湛秋剛才在房間喝著冰氣泡水,等她洗完澡,在情愫躁動的狀態里感覺自己等了很久,顧著禮貌和矜持才沒去打擾。
直到聽到吹風機的聲音,她才去開門,幽幽怨怨地撒嬌說:“怎么還洗頭發了呀?”
在此之前,她就被沈清慈的吻和笑挑撥興致,迫不及待地想投入欲海。
但不洗個澡她們不可能往床上躺,于是說好,速戰速決。
湛秋倒是貫徹了方案,以為幾分鐘就可以,沒想到沈清慈還不緊不慢洗了個頭發。
沈清慈吹著頭說:“去去晦氣,要洗干凈。”
湛秋一聽也很理解:“也對,你這幾天辛苦了,生病,照顧病人,應付發瘋的家人!
每一件都值得焚香沐浴,把晦氣清出去。
“還有呢?”沈清慈乜她眼。
湛秋又認真地補充:“還有工作,請假還要開會,非;逇狻!
“還有呢?”沈清慈停下來看她。
湛秋被她盯得心領神會,害羞又期待地笑起來:“還有,當然是因為我們好多天沒有了,洗干凈比較方便是不是?”
她好像完全忘了這幾天里,沈清慈還經歷了受騙,戳破謊言等一系列的事故。
可能因為結局是完美的,湛小姐又被偏愛得過頭,壓根不往心里去。
沈清慈現在心變軟了,嘴巴更軟,也不忍心多說她,放在從前怎么都要拿出來重提,戳戳某人的鈍感之心。
現在她更愿意配合著說,“方不方便,就要看你想做什么了!
看湛秋滿足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湛秋帶著她在酒店住了一周多,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期間指套也有補過貨。
湛秋不是一個對“歸屬感”需求高的人,原因是她從來居所就很多,很少在某個地方長久居住。
所以對她而言,只要是她自己下榻的地方就都是家。
哪怕是酒店,如果她住得舒服,又有人陪著她,那也算家。
可是,幾年后,再回到沈清慈的公寓,趟在這張床上,與沈清慈做親密的事情時,她還是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有一種“終于”的感慨漫上她心間,好像那之前的相遇相處無非是為了拿到這張床的入場券。
湛秋喜歡這里,喜歡被沈清慈布置得冷冷清清,沒有生活痕跡卻讓人貪戀的領域。
親密的舉動全程是一部微型小說。
開篇是引出下文的楔子,或簡短但精練到位,或綿長又細心備至,留些線索和提示,勾出幾簇渴望繼續的火光。
湛秋照顧到她每一處看似尋常冷靜,但藏著寶藏的地帶,只需要耐心地探索一會,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和邀請。
正文為劇情需要而風格各異,講究起承轉合。
篇首或緩或慢,娓娓道來,或開門見山,之后再一步步地擴展,深入,完整交代這篇故事。
湛秋選擇了由淺入深的敘事,因為了解沈清慈的閱讀喜好,這樣更能令她得到最終的滿足。否則她會吃不消,書也讀不下去了。
“清慈,你是不是還在發燒?”
“……我沒有!
可是很燙,也很極致。
湛秋想,如果不是清慈沒退燒,那就是她自己心境不同了。
從前的故事只要吸引人就好,立意,深度,影響通通不談,她們只講述當日的劇情,往后如何,一概未知。
那是美的,短暫的,更像是歌頌自由與青春的詩篇。
也是寶貴的回憶。
但是現在她們崇尚真正的愛情故事,獨愛長篇,愛正統文學。
寫到高潮處要找準關鍵之處,力求將故事推入更高境界,讀故事有無爽感大多源自這處寫得是否精彩。
湛秋在講述故事方面有足夠的天賦,她第一次書寫時,就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沒有令她唯一的讀者沈清慈不滿。
時至今日,雖然她的寫作經驗不能跟很多前輩相比,但悟性高加上讀者黏性較高,技藝已爐火純青。
她將耳朵貼在沈清慈臉側,聽全了沈清慈給她的所有反饋,哪怕只是輕吟時的兀自停頓,最喜歡的還是失控后拋卻一切顧忌的肆意。
像聽書聽到關鍵時刻經久不息的掌聲。
尾不能爛,不能潦草結束,否則一個故事再精彩也不算好書。
湛秋最后躺下來,緊緊與她相擁,手掌心與她的背上流淌著汗液,尚未平復的呼吸在雜亂中找到了彼此的節奏。
然后她們相擁著,說無關此間的悄悄話,但在其他話題進行時,又會沒邏輯性地跳轉回來,一起復盤和回味剛才的歡愉。
如此反復,直到將盛夏漫長炎熱的下午一點一點殺死。
一同死去的,還有那些困擾她們的人與事,萬事萬物都在這個時刻里變得微不足道。
不斷被放大的,只有她們眼中的彼此。
沈清慈在此時又說了一遍:“我愛你。”
上一次說,是剛才攀登到頂峰時,情緒跟著生理反應往外傾斜,除了摟緊湛秋以外,她想張揚地揮霍一次愛意。
我喜歡你,我愛你這樣的話,即便說上一萬遍,也不會讓人失去自我。
多說何妨。
湛秋大抵是還沒聽習慣,居然先愣了愣,才不大流暢地回了一句“我也愛你”。
聲調還在中間碎了一下,顯然是緊張過度。
“怎么回事呢,這么青澀的楓葉嗎?”
沈清慈寵溺地笑:“可我經常聽見你跟家人打電話時表達愛!
“那不一樣!
那怎么能一樣呢,沈清慈是她唯一的愛人,是她好不容易遇見又約定好未來的同行者。
膩歪結束后,兩個人睡了一小會,幾近昏睡。
尤其是沈清慈,才調整好姿勢,湛秋就發現她的呼吸平穩發沉了。
隨后湛秋也睡著,再睜眼時不知哪一年了,只見沈清慈滿目嚴肅地在回著消息。
一看就是切到了“沈總模式”,湛秋了解。
如果是跟家人發消息,則不會這么認真嚴肅,而是淡淡地,沒有太多表情。
她抬著手打字,湛秋看見了她的手背,輸液留下的淤青還沒有完全消失。
湛秋心疼,但是不能全怪護士。
沈清慈皮膚白,本來也容易留印子,這算是美中不足的地方了。
她的肩頸處也散落著一些淺淡的吻痕,而湛秋在過程中沒有刻意做標記行為。
只是稍微情動,力道足一點,就容易這樣。
沈清慈看見她醒來,第一時間放下工作過來吻她一口,“睡醒了?”
她切換到了“女朋友”模式,系統異常順滑,用戶體驗十分滿意。
湛秋抱著她親了又親,跟她說甜點一樣的話,說讓夏天永遠不會結束的話。
“是不是很晚了,你餐廳訂的幾點?”
湛秋想起來這茬。
“七點往后,來得及。”
湛秋在被子里伸了懶腰,將腿放在外面,“餐廳能取消嗎,我不想出門了。”
“能取消,但是要出門,七夕的儀式感!
沈清慈的助理烏淇告訴她,節假日就是要做一些隨波逐流的事。
否則當時不以為然,事后容易后悔。
沈清慈不是特別容易后悔的人,也不覺得一頓飯不吃能怎么樣,但她的計劃一旦制定了,她就想克服萬難去執行。
哪怕她現在精神跟身體雙重疲憊,比湛秋還要不想下床,恨不得睡死過去。
湛秋本就是提議,見沈清慈決心要外出人擠人,自然也高高興興地接受了計劃。
趁沈清慈工作期間,想到自己發出去的朋友圈,去翻了翻。
因為特殊日子的提醒在前,大家的悟性極高,湛秋沒有多說,也沒有發特別曖昧的照片,但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大多人都是祝福湊熱鬧,也有表示驚訝的,也有調侃的,有好奇的,有質疑她在今天渾水摸魚的。
姐姐給她評論:哦,就跟人家回家了。
魏姐只有三個字:少奶奶。
方一霖評論:雖然昨天就知道,但還是不爭氣地激動了,我見證歷史!
榮姨回復魏姐:新社會了,不流行那個吧。
江夢袁:不會是我想的那個人吧?
總之評論區熱鬧成了一部電影,湛秋截圖截了整整三頁,發給沈清慈,讓沈清慈跟著她一起笑。
沈清慈讀完面色幾變,心情從沒有如此復雜又跳躍過。她也沒遇到過這種事情,不知道官宣以后得到祝福和關注是這樣的感覺。
感覺很微妙,讓人害羞的同時又癡迷,歡喜到非常清楚,她脆弱的心臟只能接受這一次。
一次足矣。
于此同時湛秋吐槽:“我姐到底談沒談過戀愛,懂不懂啊,今晚七*夕,她讓我帶你回家跟她吃飯!
沈清慈笑,“正因為談過,才能給出這種不近人情的邀請!
“不管,我先拉黑,明天再說!
沈清慈知道她就是嘴嗨,還假意攔了一下,“你別輕舉妄動,會害我跟你姐姐關系不好了!
“之前的印象還沒修復。”
沈清慈心里明白,張成帆對她不是那么滿意,她不會喜歡一個拒絕過她妹妹的人。
湛秋安撫:“不會啦,只要我喜歡你,我家人就會喜歡你的。不過今晚吃完飯,你可以跟我回家一趟,見一見她,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什么禮物?”
“去了就知道了。本來四月就想送你的,但那個時候猶豫了。”
湛秋小聲說,等人來哄。
有人不哄:“哦對,四月我滿懷期待又小心地給某人發消息,有的人高傲地跟我說已上飛機呢,我都不敢問真假!
“保真!闭壳锾与x現場。
第114章 每天都是會員日
沈清慈太會選地方,晚餐訂在湛秋初次邀請她吃飯的地方——方一霖的餐廳。
一下車,湛秋就懂她的意思了。
無聲的首尾呼應。
沈清慈看上去對事對人都淡淡的,實則情感藏得深且細膩,不愿意花心思的時候尚且讓湛秋誤會她是一片癡心。
一旦花心思,湛秋根本招架不住。
在H市時,她蹲著看畫那天偶遇沈清慈。
擔心擋著人,她站起來準備走開,余光掃到是沈清慈的同時,接收到從未在沈清慈臉色看見的驚喜和緊張。
然后沈清慈就跟她搭訕,擔心她的身體,想觸碰又不敢的眼神中還帶了心疼跟擔憂。
湛秋認為沒人能抵擋。
沈清慈每天都有專心追她,都有送她禮物,湛秋很享受。
她承認她出息不大,也許她應該冷著臉拒絕沈清慈,但是她見過沈清慈哭泣的樣子,見過沈清慈在菩薩前的祈福語,她不忍心。
她把沈清慈送過的禮物畫在了咖啡店的玻璃墻上,黎希告訴她,很多客人很喜歡這個畫風。
治愈,清新,爛漫。
湛秋在社交平臺上搜了搜,看見有人去打卡了,成就感很滿。
她在那個當下突發奇想,她要開一家咖啡店,這樣她就可以每天在店里畫畫,讓喜歡她畫風的人可以喝著咖啡靜靜欣賞她的作品。
這個主意太偉大,她想第一時間記錄,本來想打開備忘錄,結果沒注意打開了跟張成帆的對話框,輸入之后又不小心點了發送。
[張總:在開會。]
[張總:0K,給你開。]
楓葉:[:)]
開店很容易的。
她在餐廳跟沈清慈聊到,沈清慈一直在笑,說想做她的合伙人,愿意投資,陪她開一間店,讓她每天在那里畫畫。
雖然湛秋不缺資金,但還是為沈清慈的提議瘋狂心動,沒有人能拒絕這種的誘惑。
“我們取個什么名字好呢?”
之后整整一餐,她們都在構想那家店,名字都想了一大堆。
沈清慈說就叫“楓葉”,連logo都好設計了,湛秋認為不周到,聽上去像她一個人的店。
名字暫且擱淺后,湛秋才想到一個很重要的事情:“你哪天回去上班?”
沈清慈說:“后天下午飛回去,隔天上班。”
異地戀三個字砸在湛秋腦門上,她難以接受,兩個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卻要異地很長時間。
尤其沈清慈還安慰她:“沒關系的,最多半年,我就回來了。”
“還要半年?”湛秋以為最多三個月。
“目前難確定。但是別擔心,我會爭取半個月回來看你一趟,你想我也可以過去,路上也就半天時間!
“雖然不能每天見面,但我們可以經常視頻,也一樣的。”
“你好好養身體,按你姐的要求長一點肉。畫畫,開店,跟朋友多見面,時間會過得很快,也許就沒有那么想我了!
這些話湛秋都不愛聽,雖然沈清慈在安撫她,但她怎么越聽越舍不得呢。
半個月見一次?視頻也一樣?沒那么想她?
湛秋開咖啡店的興趣一下子就淡了,她說:“我不開了,我最多在家養上一個月,就過去陪你住。”
說完不放心,“一個月不要,二十天,我會早點去。”
她想沈清慈還是其次,主要她心里明白,沒有她的陪伴,沈清慈在那邊根本就不會開心。
會因為太思戀自己而以淚洗面,會無心工作,遷怒下屬。
作為要跟沈清慈好好戀愛的女朋友,她不會允許那些事情發生,也不舍得沈清慈飛來飛去,辛苦地跟她戀愛。
跟湛秋談戀愛不辛苦的,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湛秋將杯中水飲盡時,老板親自過來了,得體地彎下腰詢問:“今天的菜品符合二位新人的口味嗎,有什么建議給到我們嗎?”
想到今天湛秋的朋友圈,沈清慈頓感窘迫,面上禮貌的笑容紋絲不動,暗里求助地看了湛秋一眼。
“有!
湛秋示意她湊近,輕聲在她耳邊說:“滾開啦!
方一霖樂不可支地笑起來,聲音不大不小中透著自豪:“能得到湛小姐的認可是在榮幸至極,您滿意就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說著再度俯身,“祝二位七夕愉快!
從餐廳出來,湛秋本想帶她直接回南園,誰知沈清慈還有地方要帶她去。
湛秋欣然應允,未知的安排讓人期待。
她問:“明天你有事情嗎,我們一起爬山好不好?”
“終于要兌現了嗎?”
“當然,只要你的體力允許!闭壳镎f。
“如果今晚能直接休息,我想絕對允許!
沈清慈暗示。
“懂了。”湛秋輕笑。
“提前說,明晚我要跟楊瑾和幾個客戶吃飯!
“好啊,你去嘛!
湛秋給她的行程做審批做得很開心。
這一次沈清慈沒將車開到目的地,湛秋就猜了出來:“你是不是想帶我去第十九街?”
“我要去公司加班!
沈清慈還是那么熱愛冷幽默。
“沒有人七夕夜帶女朋友加班!”
湛秋輕易偵破她的謊言,并聰明推斷:“我知道了,你想帶我去便利店故地重游?”
“我想喝草莓牛奶了!
“剛好想吃薯片了!
“楓葉。”
“嗯?”
“黃瓜味的薯片真的很難吃!鄙蚯宕冉K于說出口。
湛秋大笑,她怎么會不知道,她們剛遇見那會,湛秋愛吃,還愛喂,這讓沈清慈很為難。
但沈清慈的為難不是用拒絕來解決,她每次都吃得心不在焉,還能成功轉移走湛秋的注意力。
比如湛秋的手到她嘴邊,她把薯片吃了,還會吻指尖。
湛秋記憶回來后,再也沒吃過薯片,只是有天逛超市看見突然就想起來,耳根子像被燧石打出了火。
店里今天店長不在,兩名同事湛秋都不認識,說歡迎光臨,又說今天是會員日,買一送一。
湛秋跟沈清慈在店里逛,除了草莓奶外,還拿了兩瓶茶飲。
沈清慈說:“可是我不是會員了!
湛秋沒反應過來:“啊,你注銷了嗎?”
話音未落,看見沈清慈的表情,她就知道沈清慈在說什么了。
眉眼微揚,“那怎么辦呢?”
“申請重新注冊!
“要高級會員,每天都是會員日的那種,有沒有?”
湛秋說:“這個服務倒是有,就是名額只有一個,手續繁瑣,看你誠不誠心辦了!
“再繁瑣也辦!
回到車上,沈清慈喝著草莓牛奶,跟她說:“第一年我還定期過來買東西,后來就不怎么來了!
“為什么呢?”
“越來越不一樣了,人員換了一批,甚至連布局都換了,我不喜歡。跟你相關的熟悉感半點沒有,來了只會難受!
她說著喉間起了哽咽,那時候的無助與失落從幾年前穿梭而至,襲擊了正在幸福中的她。
連輕傷也沒有,但是她也受了微小的影響。
湛秋一瞬間緊張:“清慈,不哭。”
“我會回到你身邊,不走了,你會是我唯一的高級會員。”
她篤定道。
“我沒有要哭。”
沈清慈解釋完有些小不平衡,“楓葉,其實你是那種看上去嬌氣,但實際上性格很堅強的人。”
“雖然是這樣不錯,但我總覺得你這個時候不是想夸我!
“你沒有哭過!鄙蚯宕日f。
雖然哭不是一件好事,犯不著人人爭搶,但是她沒見過湛秋落淚的樣子,無論何時。
湛秋會笑,會憤怒,會冷淡地看她,但是沒有失態地落過淚。
湛秋看著高架橋上的燈帶,輕描淡寫地說:“哭過啊!
“為我!
“為你,哭過不止一次!
湛秋認真說。
沈清慈一愣,立時后悔提起,“對不起,我以為沒有……我以后不會再讓你哭了!
“沒關系!
湛秋又說:“既然你以為沒有,如果再想哭,我會當著你的面。你知道梨花帶雨嗎,我們漂亮的人哭起來都是這樣。”
“我知道,因為我照過鏡子!
棋逢對手,湛秋孤芳自賞不下去了。
沈清慈仍舊心疼:“你之前都是躲起來哭了?”
“沒有躲,只是剛好你沒看見。哦,魏姐在,她知道!
沈清慈被湛秋傳染了突發奇想:“我以后失業,想給你做司機。”
“那好說,但是魏姐怎么辦?”
“讓她在家休息,我的薪水打到她賬戶。”
湛秋點頭,認為這個方案十分可行,“然后你刷我的卡就好了!
沈清慈這才有感觸:“找個有錢女朋友真好!
湛秋批評:“才知道這個!真的很笨蛋!
笨蛋把車開到南園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庭院里燈火通明,如同在等晚歸人。
沈清慈兀自緊張起來,忽然意識到,“我除了兩瓶茶飲什么都沒帶!”
怎么會有人正式上門如此糟糕。
“不用帶啊,我家里什么都有,你過夜的東西都會準備!
湛秋不以為然。
“我是說給你姐帶東西!
“哦,這個啊,不用!
湛秋跟她解釋:“我姐最怕人情往來,她不喜歡收禮物,你放心,要是需要帶,我早就為你準備好!
沈清慈靜心,湛秋就是會在某個瞬間,讓她感覺到踏實。
見到張成帆時,張成帆穿著一款華美的睡袍,正在書房里開臨時會議。
湛秋不明白怎么七夕有會。
張成帆看沈清慈跟在湛秋身后進來,一時分心出來,招手笑笑,還喊了一聲“少奶奶”。
沈清慈猝不及防,沒想到會有這招,來不及掩飾的臉瞬間就紅了。
湛秋再遲鈍也害羞了,暗惱她姐真的煩。
走過去確認了眼,受不了了,“張總,你麥沒關!
這次是真沒關。
張成帆正色沉聲對那邊說:“沒事,你繼續!
沈清慈平靜地坐下,下了個決心,搶走魏姐的職位刻不容緩,并且不會分給她一點薪水。
這個社死的稱呼就是從她開始傳播的。
第115章 談戀愛就是常常會感到“要命”的事。
“這么晚有什么事嗎?”
簡短幾句話結束工作的張成帆這樣問她們,一臉辦事處負責人的靠譜微笑,似乎只要她們提,什么都可以辦下來。
一句話把湛秋給問得發懵,轉身看沈清慈:“我們什么事?”
沈清慈還沒張口她就想起來了,轉回去:“喊我們來的不是你?”
“噢,對對,就是沒想到能這么聽話,今天晚上還愿意抽出時間給我。”
張成帆說:“住家里吧今晚?”
她這個話是看著沈清慈問的,沈清慈又看湛秋,湛秋說:“住,這邊去山上方便,我們明天去爬山!
“你跟秘書似的,清慈一句話沒說得上。”
說完張成帆走過去,關心沈清慈:“身體好了沒有,這個天熱傷風很難受吧,身體要注意!
“跟楓葉一樣,太瘦,你們倆要一起養養。”
沈清慈跟張成帆對話過許多次,但不是在會議室,就是在社交的場合里,沒有一次是在對方穿著睡袍的狀態下。
她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看,雖然睡袍不算暴露,但到底是很私密的穿著,給沈清慈一種入侵別人私人空間的局促感。
張成帆跟湛秋長得并不十分相似,湛秋單從長相上看有些鋒利和冷艷,張成帆則更平和些,偏大氣端莊,很適合出現在新聞頻道的一張臉。
姐妹倆的感覺給人也不同。
湛秋是讓她感到最舒適的那個人,輕盈俏皮,哪怕是說很嚴肅的很體貼人的話時,也給人夏日南風般的清爽。
張成帆嘛,恰恰相反,她看上去總是溫柔親和,待人接物很會給人沒有距離的感覺,沈清慈初見時便感慨此處。
可但凡感知力稍強的人就能感受到,這層給人好感的外表和談吐更像是一層工具,她使用得得心應手,但也無法掩蓋藏在期間的矜貴和上位者姿態。
沈清慈不可避免地緊張,湛秋應該是感覺出來了,所以才總是搶著說話,不使她費力氣。
沒想到她會特意繞過湛秋來與自己聊。
張成帆問了幾句工作相關的事,湛秋要攔,“干嘛啊,大晚上的還是在家里,你約人來談工作。”
張成帆包容地看著妹妹笑笑,又將目光放在沈清慈身上,沒有收回問題的意思,于是沈清慈還是詳細地回答了。
“要到春節前后才回來嗎,那邊的進度比預想的推進的慢了哇,具體什么原因……”
湛秋手動打斷——從張成帆坐的沙發后捂住她的嘴巴,“張總,下班吧好嗎,下班吧。”
這個舉動弄得沈清慈非常緊張,別說是張成帆,哪怕自己在聊正事時被這樣打斷,也會有些惱火吧。
她擔心姐妹倆這樣吵起來,無地自容的還是自己。
但她還是低估了湛秋在家里的地位,在張成帆眼里的重要度,張成帆笑著把嘴上的手掰下來,“我下班了,我是想幫你問清楚,你能接受異地的?”
“接受不了,所以過段時間我去找她,住在那邊好不好?”
“咖啡店不開了?”
“再籌備籌備嘛,店什么時候都能開啊!
湛秋嬉皮笑臉:“剛好我去黎希小姐那兒取取經,萬事俱備再開始嘛!
張成帆仍舊是一副看不出情緒的面容,“好好好,我不管你,女大留不住。”
“清慈,楓葉到時候過去,天天黏著你,你嫌吵嗎?”
她話題一轉,表情是閑聊的表情,可是語氣帶了點深意。
沈清慈意識到她不是完全心無芥蒂,“不會,楓葉很好,她在我身邊我會更安心一些。我從來沒有嫌過她吵!
“以后也不會嫌,她愿意陪著我,我很滿足了!
“是呀,我們在一起很契合的。”湛秋在美滋滋地答表面意思。
“好,那我就放心了。你們怎么相處,在哪邊住,我作為姐姐不會去干涉,知道一聲就好了!
湛秋歡呼,嘴甜地喊姐姐真好。
沈清慈點頭,知道她后面還有別的話。
“但是清慈,將來楓葉哪做得不合你意,吵到你煩到你了,你都不要憋在心里,一秒都不要忍受。從現在開始,我也是你姐姐,當你不順意時,你盡管告訴我。”
“我會把楓葉接回我身邊,絕不讓她再打擾你!
張成帆微笑著,沈清慈點頭,“不會有那一天!
她聽出張成帆的意思,過往如何猶豫糾結,都既往不咎,既然跟湛秋在一起了,就是她的家人之一。
但是往后,一旦她再在感情上折騰湛秋,后退半步,張成帆會立刻讓她離開湛秋。
這是很嚴肅的告誡了,但并不專橫,只是站在湛秋姐姐身份上的一句叮囑和提醒。
畢竟沈清慈從前做得不好,讓她妹妹吃過感情上的苦頭,她理解但不可能不擔心。
沈清慈不是玻璃心的人,而且明白,能得到她當下的認可與這段交代,就已經是萬幸了,可以放下心地跟湛秋在一起。
只有湛秋什么都沒聽出來,覺得張成帆太滿意沈清慈了,開心的同時假裝吃醋:“喂,誰才是你親妹妹啊,你怎么這么偏心她?難道我們以后吵架,你都算我做錯,只幫她嗎?”
沈清慈解釋說:“張總的意思是……”
姐妹倆看向她異口同聲地打斷并糾正:“是姐姐!
“好,姐姐!
沈清慈喊忍著頭皮發麻地感覺喊了一聲。
湛秋因為本來就是人家親妹妹,喊習慣了,對她這種沒有姐又是天生女同的人而言,這兩個字喊出來幾乎要了命。
談戀愛就是常常會感到“要命”的事。
沈清慈有思考過,為什么跟湛秋在一起總有新鮮感,總結出來是她前半輩子太沒見過世面,情感體驗十分有限。
比如在注視下乖乖巧巧喊人姐姐這種事也是第一次。
不談這個戀愛,哪來這么多豐富體驗。
她跟湛秋從張成帆那離開,有種見完面試官后的如釋重負感,心情都更好起來。
南園的花園大而精美,上一回沈清慈過來參加生日宴,因內心不寧而沒有用心欣賞,這一次走在**上她聞到了晚風中的香氣。
湛秋與她牽著手,小幅度地擺著手臂,哼著曲調,月光跟著歌聲變換著清輝。
這一截路不近不遠,沈清慈有種想走上一輩子的念頭。
一到湛秋那里,沈清慈就觸景生情了,第一次來的時候聊得非常不開心。
她試圖找話題驅散心里對過往的回憶:“禮物呢?”
“樓上!
湛秋帶她到自己的畫室,畫已經被包裝好,擺在架子上。
“果然是畫,什么時候畫的?”
沈清慈打量著這間畫室,像一個琳瑯滿目的商超,各種絢爛的色彩在這里交相呼應。
用時新一些的話來說,這是個磁場很強的地方,走進來就有源源不斷的能量往她身體里鉆。
“是前幾個月畫的!
“原來拿了一幅舊畫打發我啊!
沈清慈大度地昂首道:“好吧,我不挑剔,只要是我女朋友親手畫的,都是珍寶,我一樣收藏!
湛秋毫無預兆親了她嘴巴一口,在沈清慈錯愕的目光下說:“你越來越會說話了,明知道我吃這套,哼,你就是想讓我更愛你。”
“我會越來越愛你的,清慈!
于是禮物還沒拆,兩個人在畫室里吻了好一會,吻得沈清慈七葷八素時,才想起來還有禮物。
“快點,馬上七夕都過去了!
湛秋突然思維跳躍說:“想在這里試一次。”
沈清慈瞪大眼睛,似乎想問她是不是瘋了。
湛秋笑了,她就是喜歡看沈清慈這個表情,又輕飄飄地說:“胡說的,嚇嚇你啦!
“不過我還沒畫過人體呢!
沈清慈忍無可忍,上手擰了她一把,在慘叫聲里說:“你再胡言亂語我就走了!
“我不說了!”
湛秋服軟比誰都快。
沈清慈小心翼翼地把畫拆開,起初以為是風景畫,等到看到全貌時才怔住,又驟然與湛秋相視。
雖然湛秋的畫工不算齊整,幾個月前更是如此,但是南山的春景沈清慈還是一眼看了出來。
只因她去過。
南山的花草樹木,藏在山間的寺院一角,山階,游人。
“當時你也去過是不是?”
湛秋問。
“嗯,團建!
“捐了兩千元的沈女士,心很誠嘛!
“還不夠誠,不然怎么當時沒能遇見你!
沈清慈為之耿耿于懷。
“有人祈愿說,想窺海,我又不知道是想見我。早知道我去見你好了。”
湛秋馬后炮賣乖。
“是,我就應該直接跟菩薩說‘想見湛秋,速速安排安排’。”
湛秋笑:“那樣菩薩說不定當天就顯靈!
“兩千塊算什么,不比湛小姐財大氣粗,隨便一捐就是五位數!
“你怎么知道?”湛秋驚訝。
“捐的金額太大,被看見的人拍下來了,我剛好聽同事聊到。”
“我說手抖,多按了一位你信嗎?”
“我信!闭壳锷砩习l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那你知道我也去了,你是不是很驚喜?我當時看見就覺得驚訝呢,緣分真巧。所以我畫完這幅畫就特別想送給你,可是當時心里賭氣,又不甘心去示好,一直到離開也沒送出去!
“驚喜!庇主鋈簧駛。
“謝謝你替我保管幾個月,現在把畫送我。”
沈清慈心想,幸好,她們還有緣分。
“當時我去就是為了采風入畫,上香心不誠,所以本來許愿健康平安,菩薩還讓我被馬甩!
“不許胡說,以后一定會健康平安!
話雖如此,兩人洗漱后躺下,得出的觀點一致,那間廟很靈,明天要去還愿。
沈清慈終究還是遇見了湛秋,而湛秋現在也平平安安,過程雖未一帆風順,到底還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