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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狐貍老師攻×廢太子灰狼受

    事情變成現在這樣, 林年想要盡快回家找容景山的想法也落空了。

    現在的問題是,他可能回不了家了。

    就算自己能殺了皇帝,也一定會賠上自己的命。

    想到容景山現在還等在家里以為自己會在這里做手術,會好起來, 林年就感覺胸口一陣陣的發悶。

    林年睜著眼睛躺在床上, 聽著床邊那些連接著自己身體的儀器“滴——”“滴——”的一聲一聲響著。

    這種感覺并不常見,從前自己每次生病, 基本都有人陪在身邊。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 自己處于這種甚至有些孤獨的境地。

    到了晚飯的時候,房間的門打開,杜賓帶著營養師給林年準備的晚飯走了進來。

    看到上午時候還看起來十分健康, 現在卻一臉蒼白躺在病床上, 身上連接著各種儀器的林年的時候,杜賓很明顯吃了一驚。

    他快步走過來,把手中提著的飯盒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有些驚訝地問道:“你這是怎么了?受傷了嗎?”

    林年倒是沒什么事, 他只是一時情緒激動而已,沒什么傷, 只是需要精心休養。

    “沒什么,只是我自己身體不好而已。”林年伸出手指按動著旁邊的按鈕,讓自己的床上半部分立起來,可以坐著靠在床上。

    林年看了一眼陌生的餐盒,對杜賓問道:“是皇帝吩咐你來的?”

    “對……”杜賓看起來有些無措。

    他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來之前,皇帝和林年都還好好的, 林年還跟自己關心了一下皇帝陛下現在的身體健康情況,結果一天時間還不到, 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林年看著一臉茫然無辜的杜賓,知道皇帝這是心虛了,大概今天都不會來見自己。

    他也不想跟杜賓多說,轉頭問道:“你給我帶了什么飯?”

    杜賓就連忙把餐盒打開給他擺在面前的小桌上。

    林年慢吞吞地把晚飯吃了,看著杜賓收拾餐盒的時候,他突然輕聲說道:“如果容景山跟你問起我的情況,你就說不知道,送我進了皇宮之后就沒有再跟我見面。”

    杜賓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現在這個房間不用想,肯定是有監控的,林年什么都不能跟杜賓說。

    但是今晚皇帝讓杜賓來送飯,也讓林年意識到了,自己以后可以找個沒有監控的房間,讓杜賓給容景山傳遞消息。

    杜賓從林年的房間里出來,向皇帝復命的時候,就聽他問道:“林年有沒有跟你交代什么?”

    杜賓老老實實地答道:“林先生說如果大殿下問起的話,就讓我說沒有見過他。”

    皇帝聽了這話,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就按照他說的,”

    林年在這個房間里睡了一覺,醫生給他做了簡單的檢查之后,就把他身上的儀器給撤了個差不多。

    “您的身體恢復得不錯,林先生,今天想在房間里用餐還是去餐廳?”醫生問道。

    “餐廳吧。”林年隨意地答道。

    他也不太想窩在這個房間里。

    林年換了身衣服,他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帶來,但是這個房間里所有物品一應俱全,連衣服都一套一套準備好了。

    林年洗漱完了,便慢吞吞的朝餐廳走去。

    住在皇宮其實也不是很好,這里實在是太大了,走去吃個飯都要好長一段路,不像是在家里,出了臥室門就可以走到餐桌邊上坐下吃飯,容景山還會把飯菜都給自己盛好。

    林年到了餐廳這邊,看著營養師給自己準備的早餐,默默地坐下開始用餐。

    并不太合他的口味,但也算不上難吃,畢竟是皇室找來的營養師,林年慢吞吞地嚼著嘴里的蛋白,眉眼低垂。

    不管好吃不好吃,他現在肯定是要努力吃飯的,恢復體力。

    殺人是需要身體素質基礎的。

    “容景逸”聽醫生跟自己說林年來了餐廳,也立馬趕到了餐廳這邊,他走到林年面前的座位這里坐下,笑瞇瞇地還沒有開口說話,林年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到來,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種冰冷又帶著殺意的眼神讓“容景逸”一瞬間汗毛乍起,繃直了脊背。

    林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繼續低頭吃飯了。

    皇帝坐在座位上緩了幾分鐘,才有幾分不敢置信地開口問道:“你想殺我?”

    這家伙遠比林年想象的要敏銳得多……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是皇帝,經歷過的暗殺次數應該很多了,對于殺意敏感倒是也正常。

    林年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想殺他,只是頭也不抬地說道:“沒有。”

    皇帝也當然不可能相信他說的話,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覺。

    林年剛才就是對他產生了殺意。

    但是這種殺意沒有緣由,因為現在自己明明是“容景逸”才對,林年一直以來對于容景逸都是十分溫柔縱容的,就算自己昨天一時沒有控制好情緒,惹他生氣了,林年也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就想殺“容景逸”。

    除非他已經確定了,眼前的“容景逸”,不是真正的容景逸。

    皇帝想通了這一點之后,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

    不愧是把自己兩個兒子都迷得團團轉的人,皇帝自己都想不通自己有哪里出了致命性的差錯,但是林年就是在短短的不到一個小時之內的相處中,確認了這具身體已經換人。

    他甚至想殺了自己。

    而且奇異的是,皇帝自己感受到的那種極度的危險感,讓他堅信林年是真的有能力趁自己不查殺了自己的。

    這可不行。

    畢竟皇帝也沒有信心可以時刻全心全意的提防來自林年的攻擊,容景逸留在這具身體中的對于林年的愛意,無時無刻的不在拖他的后腿,哪怕他此刻坐在這里,大腦中冷靜地分析著林年的反應,他的心也仍舊因為可以坐在林年的對面而雀躍不止。

    “不要想著殺了我。”皇帝對著林年聲音溫和地說道,其實對比他跟其他人的態度,他對于林年已經不僅是溫和了,簡直就是溫柔如水。

    除了自己,他沒有真正愛過誰,但是身體中的愛意侵蝕著他的理智,讓他沒法完全控制自己。

    此刻明明知道林年現在想殺了自己,他都沒有任何想要除掉林年的想法,甚至有一陣陣微妙的幸福感從他的心中涌出來。

    “我拿你沒有辦法……”皇帝輕輕地嘆了口氣,“但是我對容景山可沒有這么寬容。”

    林年聽見他說“容景山”,頓時猛地抬起頭來看向他,眉頭緊緊地皺起。

    “不要想殺了我,我知道你有這個想法,還有這個能力,但是如果我死了,我一定會讓容景山給我陪葬的。”皇帝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容景逸那張較為可愛的臉蛋上露出這種表情其實有些瘆人,皇帝的聲音很輕,吐字卻很清晰,“三個日夜輪班守在他身邊的狙擊手……你覺得怎么樣?”

    林年沒說話,他只是低下頭看了看,然后拿起手邊的水杯,把里面的水全部潑在了皇帝的臉上。

    周圍的人全都被他這突然的舉動震驚了,但是林年無視了他們的目光,沉默地起身離開了。

    皇帝抬手阻止了想要攔住林年的人,他抬手抹了一把臉,拿過旁邊人遞過來的毛巾,把臉上和身上的水簡單擦了一下。

    他心中此刻翻騰著難以言說的酸澀意味,盡管這種感情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但皇帝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感情,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從前的理智現在也成了缺點,過少的感情體驗,讓他在面對身體中存留的不該屬于他的感情時,顯得格外不堪一擊。

    皇帝終究還是站起來去追了上去。

    林年正趴在房間的洗手臺上嘔吐著,他本來就有些虛弱,早飯也才吃了幾口,此刻嘔吐都顯得沒什么力氣。

    皇帝看著他撐在洗手臺上微微顫抖的手臂,走過來想要扶住他,卻被林年抬手打開了。

    “滾出去,我看見你就惡心。”林年剛吐完的聲音顯得格外沙啞。

    “我只是想幫你。”皇帝是想轉身就走的,但他的感情不允許他這樣,林年因為嘔吐而有些發紅的眼睛看著他,他好不容易醞釀出的一點惱怒便瞬間蕩然無存,強烈的心痛掌控了他。

    “滾。”林年低下頭,一手扶著洗手臺,一手指向外面。

    皇帝看他真的要動氣,這才轉身走到了外面的客廳,坐在沙發上等他出來。

    林年靠著洗手臺緩了緩,才慢慢地彎下腰,用手接了點水給自己洗了洗臉。

    看著鏡子里自己模糊的影子,林年眨了一下眼睛,水珠順著他的睫毛就流在臉頰上。

    他向06要了一顆藍色鎮定藥丸,過于強烈的情緒會損害自己的身體,林年覺得自己現在的身子骨已經不能再倒下了。

    想要對付皇帝沒有那么簡單,最起碼現在靠個人武力是行不通了,林年不可能讓容景山給這畜生陪葬。

    他抽了張面巾紙擦了擦自己臉上水珠,然后把手邊的眼鏡戴好。

    林年出來的時候就看見皇帝坐在外面的沙發上,他問道:“你怎么還沒走?”

    “我們談談,好嗎?”皇帝看向他,用那種林年格外不喜歡的、冷靜又理智的聲音問道。

    “談什么?”林年在他的對面坐下,問道。

    “我不能接受你這樣……不愿意跟我說話,不愿意看見我……這讓我難以忍受。”皇帝說道。

    “那又怎樣?”林年毫不在意地說道。

    “所以你可不可以盡量的聽話一點,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我也不會逼迫你完全順從我,我不想什么事都用容景山來威脅你,但是我希望你在可以接受的程度上,正常的跟我交流。”皇帝看著林年的臉,聲音和緩地說道。

    林年就皺起了眉。

    雖然說著“不想什么事都用容景山來威脅”,但實際上就是在用容景山來威脅自己。

    偏偏自己必須接受這個威脅。

    “你真無恥。”林年說道。

    “你這么說我,我很傷心。”皇帝雖然嘴上這么說著,但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的笑容跟容景逸的笑是不一樣的,林年覺得他用容景逸的那張臉這么笑真是惡心極了。

    林年垂下了目光,不去看他的臉,轉而說道:“如果你不放我走的話,那么我要一個新房間。”

    “我已經叫人準備好了。”皇帝聽他說起這個,心情明顯變好了一些。

    林年被他帶領到這個沒有醫療儀器的新房間這里之后,在心中對06問道:“這個房間有沒有裝監控。”

    06答道:“有。”

    第112章 狐貍老師攻×廢太子灰狼受

    “這個房間里有監控嗎?”林年對皇帝問道。

    皇帝臉上剛變得好看了一點的表情又重新變了回去, 他看著林年那雙黑色的眼睛,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選擇撒謊,說道:“有……但這只是為了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我不需要, 拆掉。”林年毫不猶豫地說道。

    皇帝還是明顯不太愿意的樣子。

    “如果你不想今天就把我氣死的話, 拆掉。”林年說道。

    “好……”皇帝也不想再惹怒林年,他是真的敢一言不合就在自己面前吐血倒地的。

    林年趕走了皇帝之后, 自己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兒, 就看見有人來從房間的各處拆走了攝像頭,沒過多久,杜賓又提著餐盒過來了。

    坐在沙發上的林年看見杜賓手里的餐盒, 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問道:“又是皇帝叫你來的?”

    “嗯。”杜賓有些局促地點點頭,他看今天林年雖然看起來臉色還是不太好,但終究沒有像是昨天那樣一臉病容的躺在一堆儀器中間了,也便默認林年的身體康復了一些。

    他把手里的餐盒打開, 把飯菜擺在林年的面前,問道:“您的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林年沒有什么多折騰這只無辜的狗狗的想法, 他隨口答道,然后低著頭看了看杜賓給自己帶來的第二頓早飯,和剛才吃的那些倒是不太一樣。

    林年慢吞吞地吃了一些,就靠在沙發上看著杜賓收拾餐盒準備離開。

    杜賓不知道這是怎么了,但是現在的情況跟當初皇帝告訴他的完全不一樣,他沒有看出林年要準備進行心臟移植手術的跡象,反而皇帝看起來十分關心林年的身體情況, 卻一個勁的叫自己來送飯。

    他在出門前看了一眼林年有些蒼白的臉色,然后憂心忡忡地離開了。

    林年是想讓杜賓作為中間人給自己和容景山傳話的, 但是他和杜賓只是認識,杜賓目前肯定不可能為了自己去欺騙皇帝。

    林年安靜地靠在在沙發上,思考了一陣現狀,然后在心中問道:“06,現在這個房間里還有監控嗎?”

    “沒有了,但是有監聽裝置。”06答道。

    林年就嘆了口氣。

    這是難以避免的,雖然很不爽,但是只要沒有監控的話,倒是還勉強可以接受。

    林年就這樣暫時被留在了——或者說軟禁在了皇宮里。

    皇帝大體上并不限制他的自由,只是不會讓他走到辦公的區域去,也不讓他離開皇宮,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林年都可以不受限制的自由出入。

    他沒有在皇宮看見那些皇后、妃子。皇子、公主們,偌大的皇宮空曠得好像就只剩下了林年一個人,還有零星的一些傭人。

    像是一個巨大的金絲籠,裝著林年這只靠著自己飛不起來的虛弱鳥雀。

    這個想象讓林年有些惡寒。

    他在皇宮里確實受到了比在家里細致得多的照顧,還有頂尖的醫療團隊24小時繞著他轉,以至于林年一開始以為自己在皇帝這邊呆不了一個月就會死掉,現在卻覺得大約還能再活一年。

    午餐的時候,皇帝照例坐在林年的對面,陪著他一起吃飯。

    林年并不會抬頭看他,兩個人一般就是這樣沉默地度過一餐的時間。

    但是今天顯然不會這樣,

    皇帝抬起頭看著林年的臉,說道:“容景山今天來找我,想要問你心臟移植手術的事情。”

    林年就一下子抬起了頭,皺著眉看向他,問道:“你怎么跟他說的?”

    平常自己無論如何都得不到林年的注意,現在只是聽見“容景山”的名字而已,他就這么激動,皇帝看他這么在乎容景山,心中頓時涌起了強烈的酸澀感。

    “沒怎么跟他說,我根本沒有見他,只是叫他老實一點,不要打擾我照顧你。”皇帝強忍著心中的澀意,勉強笑了笑,說道。

    林年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了。

    皇帝不明白為什么,明明現在林年就坐在自己面前,他們兩個距離這么近,林年給自己的感覺怎么能這么遠。

    遠得叫人難受。

    從前的時候,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過他,所有人在面對他的時候,總會顯得格外溫和柔順,皇帝并不覺得自己從前的女人們是真的愛自己,但她們會作出一幅溫柔深情的樣子來,皇帝曾經以為自己并不在乎這種淺薄的表面功夫。

    但是現在林年這副樣子,讓他覺得哪怕是簡單的表面功夫,只要林年能對自己態度好一些的話,他也心滿意足了。

    林年沒有在乎他的想法,只是又隨便吃了幾口,便起身離開了。

    皇帝坐在那里,感覺自己的心臟和頭都一起痛起來了。

    能夠默許皇帝在日常生活中的接近,無視他出現在自己身邊,林年自認為已經足夠禮貌了,這個家伙明知道自己想殺了他還這么一個勁的往自己身邊湊,這種行為讓林年覺得換腦手術絕對是有很大弊端的。

    但是這幾天皇帝突然又不朝自己身邊湊了。

    林年就有些心煩意亂,忍不住多想。

    皇帝是不可能突然老實的,他這樣突然不來自己身邊轉,別是去對付容景山去了。

    林年等了兩天之后就坐不住了,朝平常皇帝不允許他踏入的辦公區域走去。

    “林先生。”這邊的守衛遠遠的看見他過來了,就擋在了他的面前,不讓他再繼續前進。

    “皇帝他人呢?”林年問道。

    “陛下在忙公務。”這名守衛面不改色地說道。

    “什么公務?”林年皺了皺眉,問道。

    “暫時無可奉告。”

    林年站在這里跟他對峙了幾分鐘,轉而問道:“杜賓呢?”

    守衛就松了口氣的樣子,問道:“您找他有什么事嗎?”

    “你廢話怎么這么多?要么叫我去見皇帝,要么叫杜賓來見我。”林年皺著眉說道。

    守衛就閉上了嘴,答道:“好的,請您回去稍候片刻,我會讓人去通知杜賓。”

    林年這才轉身離開。

    沒過多久,杜賓就匆匆趕到了林年的房間:“您找我?”

    林年到了皇宮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杜賓看著林年還是沒有要做心臟移植手術的跡象,他也徹底意識到皇帝所說的找到了心臟供體,實際上只是一個把林年騙來的謊言而已。

    偏偏這個謊言還是由他去傳達的,這讓杜賓每次在面對林年的時候,心里總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容景山最近的情況怎么樣?”林年問道。

    “大殿下現在又回到皇宮繼續擔任皇家衛軍的軍團長了。”杜賓老老實實地答道,“看起來狀態還算平穩。”

    林年就愣了一下。

    “也就是說,容景山現在就在皇宮里?”他問道。

    杜賓點點頭。

    林年就皺起了眉,擺擺手讓他離開了。

    容景山和自己都在皇宮里,但是皇帝肯定不可能讓他們兩個見面。

    下午的時候,消失了好幾天的皇帝就出現在了林年的房間里。

    林年心中冷笑,這連著幾天都沒有動靜,自己一打聽容景山的消息了,皇帝的動作倒是快。

    只不過皇帝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林年很明顯能夠看出來他生病了,臉色有些紅,似乎是發燒了。

    雖然已經知道了林年只是想打聽容景山的消息,皇帝還是問道:“你今天去找我有什么事?”

    “沒什么。”林年轉過頭,隨口答道。

    皇帝就拿他沒辦法。

    兩個人沉默了幾秒鐘,林年突然想起了什么,說道:“我想跟容景山見一面。”

    “不行。”皇帝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為什么?”林年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他不會同意,看皇帝這樣毫無回轉余地的拒絕,眉頭也立刻皺起來了。

    “沒有為什么。”皇帝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

    林年就懶得跟他多說,頭也不回地轉頭進了自己的臥室。

    皇帝看著禁閉的房門,癱坐在沙發上,極為疲憊地嘆了口氣。

    他這幾天身體很不舒服,有些胸悶頭疼,還開始發燒了。

    醫生說這些癥狀是他憂思過度的緣故,叫他平復心情,情緒過于壓抑的話,對于換腦后的他恢復不利。

    道理他都懂,但是天天面對著這樣的林年,皇帝覺得自己的心情壓根平復不下來。

    林年永遠都只會想著那個容景山,哪怕他現在被自己軟禁在皇宮,哪里也去不了,哪怕他現在因為心臟病命不久矣,他也還是滿腦子都是容景山,林年對于容景山的愛讓他無比羨慕又無比嫉妒。

    高燒和病痛以及精神上的疲憊讓皇帝坐在這里一動也不想動,只感覺一陣陣的疲倦如同潮水一樣涌上來,緩緩地淹沒了他。

    晚上,林年出來想找點東西吃的時候,就被沙發上那個人影給嚇了一跳。

    林年按住自己有些鈍痛的心臟,默默地在心中把皇帝罵了個狗血噴頭。

    這個老東西大晚上的躺在自己這邊的沙發上不走了算是怎么個事?

    他繞到皇帝面前去,看到他已經完全燒紅了的臉,不用試溫度,肯定已經燒得快糊涂了。

    林年很想不管他,就讓他死在這里,可是皇帝一死,被皇帝派到容景山那邊的狙擊手可不會管皇帝是怎么死的,容景山就必死無疑了。

    林年只能有些嫌棄地叫了醫生過來,看著他們把皇帝抬到隔壁房間的床上去暫且休息,然后給皇帝吊上了藥水。

    林年吃完東西回來的時候,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忙活著的醫生們,和躺在床上看起來半死不活的皇帝,問道:“他不會燒傻了吧?”

    醫生看見是他,斟酌了一下,答道:“不會的。”

    “哦。”林年有些可惜地答道,他走過來看了看皇帝的情況,看起來這家伙的命比自己的還要長,只是現在燒得滿臉通紅,看起來倒是沒有平時討厭的樣子了。

    畢竟林年本來就不討厭這具身體,這是容景逸的身體,在沒有被皇帝掌控的時候,林年是很喜歡小太子的。

    他正看著容景逸的這張臉,腦海中不經意冒出來之前小太子和自己相處的時候的畫面,突然從胸腔中就感覺到了一陣柔軟的酸澀情緒。

    林年輕輕地出了口氣,轉身想要離開,手腕卻突然被抓住了。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人,聲音一下子冷了下去,說道:“放開。”

    但是抓著他手腕的手卻沒有如同林年預期的一樣松開,床上的人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目光一片混沌,但是看見他的時候,那雙眼睛里的眼神卻變得極為單純又清澈。

    “老師……老師……我難受……”容景逸小聲哼哼著,把林年的手放在自己滾燙的臉上,像只貓似的縮成一團,用腦袋去蹭林年的手。

    林年就愣住了。

    這是容景逸。

    他全心全意的撲在這孩子身上三年,容景逸的每一份反應他都萬分熟悉。

    “老師……”小老虎圓圓的柔軟的耳朵蹭了蹭林年的掌心。

    林年近乎呆滯地看著他,手下意識地輕輕地撫弄著他的腦袋和頭頂的獸耳。

    于是床上的人又露出了那種安詳的可愛的睡顏,依偎著林年的手沉沉睡去。

    林年站在這里,保持著這個動作僵住了好幾分鐘,才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一般。

    他的手突然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林年脫力似的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他把自己鼻梁上的眼鏡摘了下來,然后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容景逸已經死了,這只是這具身體留下的本能反應。

    但是林年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慟。

    第113章 狐貍老師攻×廢太子灰狼受

    皇帝早上醒過來的時候, 他才剛勉強從高燒過后的虛弱感中掙脫出來,就看到林年居然坐在椅子上趴在床邊睡著。

    皇帝的腦海中頓時就回憶起了昨晚意識一片混沌時的感覺。

    林年從來沒有那么溫柔地對待過自己,他守著自己,用手摸著自己的耳朵和頭, 嘴里輕聲地喚著“景逸”。

    皇帝感覺自己的頭更疼了一些。

    他止不住地覺得歡喜, 同時又在心底升起了一陣陣的惱怒。

    林年的溫柔即便只是從他渾渾噩噩的記憶中顯露出一小點,也讓皇帝感覺到了幾乎飲鴆止渴的滋味。

    皇帝捂著自己的頭坐在床上, 林年這邊也已經被他起身的動作弄醒了。

    熬夜加上以這種姿勢睡覺, 林年醒過來的時候都以為自己要死了。

    他按住左邊的胸口,趴在被子上緩了幾分鐘,才慢慢地坐起來。

    注意到皇帝醒過來了, 林年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盯著他看了將近一分鐘, 然后便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眼睛。

    “你……”皇帝剛開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林年已經站起身來,轉身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了。

    皇帝看著林年的背影, 嘴邊上的話又都被咽了回去。

    林年回到自己的房間里,隨便吃了點東西, 便躺在了床上睡回籠覺。

    皇帝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便有醫生過來檢查他的情況。

    他沉默的接受檢查,然后過了一會兒,醫生就突然聽見他說道:“我如果再跟容景山進行換腦手術的話……”

    醫生萬分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連忙搖頭:“不行的!您現在剛完成了換腦手術,甚至都還沒有完全恢復,絕對不能再進行第二次了!”

    皇帝沉默了一下, 然后慢慢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醫生看他沒有要堅持的意思, 心中頓時松了口氣,說道:“您注意休息。”

    皇帝自己坐在床上,腦海中是昨晚模糊不清的記憶中林年留下的那點溫柔。

    僅僅是對容景逸,林年的態度就可以那么好,如果是對于他更偏愛的容景山的話……如果自己可以變成容景山的話……

    皇帝記得比起容景逸,容景山的性格要和自己更為相似。

    林年這邊在自己的房間里睡了一覺,才終于覺得好受了一些,他慢騰騰地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06看他緩過來了,便說道:“皇帝打算和容景山進行換腦手術。”

    林年頓時吃了一驚,起床的困意都一掃而空了,他連忙問道:“皇帝這是瘋了?他不是剛做完嗎?這個手術可以連續做的嗎?”

    “理論上來說不可以,但是他想這么做。”06說道。

    “他瘋了。”林年喃喃地說道。

    皇帝現在好好的怎么又要跟容景山換?他不是想要年輕健康的身體嗎?容景山的年紀可比容景逸還要大好幾歲。

    但是林年又想到,皇帝的醫療團隊是絕對不可能同意他再做一次這個手術的,他們不可能承受整個皇室死在他們手上的結果,哪怕是來自皇帝的命令。

    皇帝現在應該已經瘋了,雖說他需要留著容景山來威脅自己,但是已經瘋了的人,也保不齊他會做出什么事來。

    林年左思右想,還是又找來了杜賓。

    “您找我?”杜賓看著林年有些病容的臉,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年知道自己的房間里有監聽裝置,但是現在監聽裝置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現在就算自己想讓杜賓傳遞什么消息,也難保他不會告訴皇帝。

    “來,你坐下。”林年招了招手,叫他在自己面前的沙發上坐下。

    杜賓有些局促地在他面前坐下,然后看向林年。

    “容景山最近的情況怎么樣了?”林年問道。

    不出意料,果然是在問容景山的近況,杜賓想了想,答道:“大殿下最近的情況和往常差不多,他很想來皇宮這邊找您。”

    林年聽他這樣說,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問道:“容景山找你問我的情況了?”

    “對。”杜賓想到自己被容景山堵的那幾次,就覺得心有戚戚,偏偏自己還不能告訴容景山林年的真實情況。

    “那你是怎么跟容景山說的?”林年問道。

    “就按照您對我的囑咐,跟他說自從您到了皇宮里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您。”杜賓答道。

    那容景山肯定急壞了,這么長時間,見不到自己,連個消息也沒有。林年默默地想道。

    容景山這段時間肯定有嘗試滲透皇宮中的人,就是不知道容景山做到了什么地步,自己想要滲透的話,只有眼前的杜賓這一個選擇,所幸杜賓看起來不是那么的難搞。

    林年看得出來杜賓對于自己心里懷有愧疚,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光讓自己拿捏他變得簡單,還能說明杜賓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自己的話如果不違背他的原則的話,看樣子杜賓都會愿意聽。

    但是這距離策反他還是不夠的。

    林年說道:“那如果他再跟你問起我的情況……你就告訴他,我已經……”林年在心中組織著措辭,慢慢地說道,“告訴他我已經做了心臟移植手術,看起來恢復得不錯。”

    杜賓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知道林年根本沒有做手術。

    林年看向他,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說道:“明白了嗎?”

    “嗯……”杜賓點點頭,答應下來。

    “你接下來還有其他什么要緊的工作嗎?”林年問道。

    “沒有。”杜賓搖了搖頭,對比林年的事情,他還真沒有什么要緊事。

    林年聽他這樣說,臉上的笑容就滿意了許多,吩咐道:“那你就在這里呆一會兒吧,我睡一覺,你在這里看著,別讓皇帝來煩我。”

    “啊?”杜賓茫然地看向他。

    “想干什么你都隨意,別走就行。”林年說了一句,便自己進了臥室關上了門。

    杜賓一臉茫然地被留在了客廳里,然后一臉茫然地坐了一下午。

    林年睡醒之后看他還老老實實的坐在客廳里,也便讓他離開了。

    杜賓覺得這真是叫他摸不著頭腦,等他從林年那里離開之后,又立馬被皇帝叫去了。

    “今天下午你在林年那里都做了什么?”皇帝看起來臉色很不好,質問道。

    杜賓就誠實地答道:“林先生睡覺去了,叫我在客廳坐著。”

    “僅僅是這樣?”皇帝不是很相信的樣子。

    “就是這樣。”

    皇帝沉默了幾分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但是看杜賓這副樣子,也確實是問不出別的東西,便揮揮手叫他離開了。

    杜賓從皇帝這邊出來之后,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感覺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里,但是不知道該從何擺脫。

    結果禍不單行,杜賓出了皇宮之后,又被容景山給堵住了。

    這位大殿下這段時間看起來憔悴了不少,明明身邊少了個需要照顧的人,容景山卻像是被抽去了生機一般。

    “林年的情況怎么樣?”容景山皺著眉,攔住他問道。

    杜賓覺得容景山絕對在皇宮中安插了眼線,不然為什么別的時間他不來堵自己,偏偏每次自己被林年叫去說話之后,就來堵自己了。

    杜賓看了容景山的臉一眼,想起了林年對自己的囑咐,說道:“林先生已經做完了心臟移植手術,看起來恢復得還不錯。”

    容景山頓時就愣了一下。

    說實話他今天也沒打算從杜賓這里得到答案,結果卻遠超預期。

    “你說真的?”容景山臉上立刻便綻開了笑容,嘴角壓都壓不下去,連忙問道,“林年他現在好了嗎?”

    杜賓的肩膀都被他的手捏得生疼,容景山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一樣,只顧著高興。

    “嗯。”杜賓垂下眼睛,應了一聲。

    “那我什么時候能跟他見面?”容景山又問道。

    “我不知道。”杜賓搖了搖頭。

    意料之中的回答,容景山也不失望,林年的身體好起來對于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他眉開眼笑的放杜賓離開,然后活力滿滿地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撒謊的感覺并不好受,尤其是撒關于林先生的謊。

    杜賓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輾轉反側到幾乎天亮才勉強睡著。

    接下來有了幾天的平靜日子,然后林年又開始時不時地叫他過去,并不做什么特殊的事情,就是叫他在客廳坐著,林年自己去睡覺。

    杜賓都有些習慣這樣了。

    甚至于在林年這里一個人坐著的時候,他時常能感受到一種外面感受不到的安詳感覺。

    但是今天好像不太一樣。

    林年叫他坐下之后,沒有像往常一樣去睡覺,而是打開了手機的備忘錄,給他看了一條消息。

    “你對于非法的人體實驗如何看待?”

    第114章 狐貍老師攻×廢太子灰狼

    杜賓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去看林年在備忘錄上給他呈現出來的內容, 又用了三個小時才勉強平復好心情接受現實。

    林年說先皇帝一直在進行非法的人體實驗,研究換腦手術,現在的容景逸已經被皇帝換腦,皇帝已經瘋了。

    而現在皇帝還想把容景山抓住換腦。

    聽起來十分的匪夷所思, 但是一切又都有跡可循。

    杜賓如同夢游一般渾渾噩噩的從林年這里離開, 不出意料的又被容景山攔下了。

    “林年今天的情況怎么樣?”容景山問道。

    “林先生的狀態還不錯……”杜賓又想到了林年備忘錄里面的內容,想起來他說的皇帝現在已經把目標放在了容景山的身上, 猶豫了一下, 杜賓還是說道,“只是他叫您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

    容景山就愣了一下,然后臉上露出了笑容:“我知道……叫他不用擔心我。”

    杜賓覺得還是需要擔心一下的, 但是他也不能貿然說出更多, 最后只是點了點頭,便回家了。

    杜賓并不是誰的心腹,也不是什么特工,他只是一個單純在皇宮工作的人, 平時處理一些雜事,皇帝頻繁地叫他接觸林年也只不過是因為他和林年略微熟悉一些, 他出面的話,林年會好說話一點。

    現在林年把他從未設想過的驚人事實突然擺在了他面前。

    林年并沒有要求他做什么,但是杜賓明白他已經在開始叫自己站隊了。

    皇帝的行為是有悖人倫且違反法律的……但他是皇帝啊。

    杜賓糾結萬分地輾轉反側,到了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還頂著兩個大黑眼圈。

    “你沒事吧?”同事問道。

    “沒事。”杜賓搖了搖頭。

    皇帝這邊。

    雖然醫生一再跟他說不可以再進行換腦手術了,但是皇帝感覺自己心中的執念越來越深重,他的理智已經到了一種脆弱的地步,滿腦子都是自己想要變成容景山。

    簡直就像是容景逸的身體對于這顆大腦遲來的排異反應。

    不能再進行換腦手術, 皇帝也想暫時把容景山給抓起來,抓起來放在自己這里, 哪怕不做什么,自己也會感覺好受很多。

    他打定主意之后,就派人把容景山給迷暈了關到了皇宮的房間里。

    整個行動十分的簡單粗暴,但好在,皇宮是他的地盤,容景山的消失暫且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皇帝知道容景山正在試圖滲透皇宮,雖然不知道他已經做到了哪種地步,但是容景山消失的事情被那些大臣們發覺之后,肯定會有人跟自己鬧騰,皇帝默默地思考著對策。

    容景山是不能死的,不然林年知道之后肯定也就命不久矣了,皇帝想著最起碼要多關他一段時間,哪怕是為了他難以消解的執念。

    而杜賓這天下班之后沒有被容景山攔住問話,他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按照容景山的脾性,自從那天自己跟他說見過了林年,并且林年已經做完了手術,狀態看起來不錯之后,容景山就會每天都來堵他,追問林年的情況。

    今天卻一反常態的沒有見到容景山的人影。

    想到林年之前跟自己說的,皇帝已經盯上了容景山,想要跟他進行換腦手術,杜賓第一反應就是容景山出事了。

    但是他也現在也沒有途徑可以確定這一點,萬一容景山今天就是有事沒有來跟自己問話也未可知。

    杜賓捱到了第二天上午,來皇宮之后他就檢查了一下昨天皇宮出入的人員,結果發現容景山自從昨天打卡進入了皇宮中之后就再也沒有出入記錄了。

    這下杜賓幾乎就可以確定容景山是真的出事了,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去找了林年。

    雖然他也不知道找林年有什么用處,但是杜賓覺得自己該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林年看到杜賓主動來找自己的時候還有些驚訝,看到他給自己遞過來的備忘錄上的內容之后,林年就皺起了眉。

    皇帝應該暫時不會對容景山怎么樣的,畢竟他的醫療團隊不可能給他再次做換腦手術,而且皇帝應該會顧忌自己的反應……

    林年皺著眉思考了一小會兒,然后就讓杜賓先回去了。

    杜賓今天來給自己報信,就已經說明他站好了隊,這是一個好消息,最起碼不用擔心杜賓會給皇帝走漏消息了。

    林年坐在沙發上,在心中問道:“06,容景山真的已經被抓了?”

    “對。”06答道。

    “我得救他。”林年想了想,在心中說道,“主要是得跟他見一面。”

    “可以,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會幫助您的。”06說道。

    林年聽見他這種輕描淡寫的聲音就覺得精神一振。

    入夜之后,林年就打開了自己的房門,黑發的男人在空氣中現出身形,06抬手拉住林年的手腕,帶著他朝前走去。

    06的功能總是能強大到讓人感覺恍惚的程度,林年跟著他朝完全陌生的區域走去,期間完全沒有碰到任何守衛。

    兩道密碼門被輕而易舉地打開,06帶著林年來到了關著容景山的房間。

    到達了目的地之后,06就自覺地消散了身形。

    一個白天的時間過去,容景山早就已經蘇醒過來了。

    這么長時間沒有見面,林年在看到躺在床上的容景山的時候,高興得幾乎要心臟發痛。

    “你還好嗎?”林年走過來問道。

    躺在床上的容景逸聽見這熟悉的聲音,身體僵了一下,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驚喜地道:“林年?你怎么來了?”

    容景山左右看了看,直接抬手把林年緊緊地抱在了懷里,臉側蹭著他的頭發,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來救你了。”林年也抬手抱住了他,笑著說道。

    容景山聽他這樣說,連忙問道:“現在外面沒人嗎?”

    “沒有。”林年搖了搖頭。

    “那我帶你一起出去。”容景山毫不猶豫地抱起他。

    林年吃了一驚,壓低了聲音說道:“不行,我不能出去,你自己走就可以了。”

    “為什么,”容景山頓時警覺起來,問道,“容景逸對你做了什么?”

    “沒做什么,”林年垂下眼睛,他輕聲道,“那也不是容景逸,是皇帝。”

    “什么?”容景山一時間沒能理解他的意思,問道。

    “容景逸已經死了,先皇帝跟他進行了換腦手術,現在他身體里的那顆大腦,屬于你們的父親。”林年飛快地解釋道,“具體的情況你可以去問杜賓,他會告訴你。”

    “現在我不能走,皇帝已經瘋了,我要是跟你一起出去了,他說不定會不擇手段殺了我們兩個,”林年扶著容景山的肩膀,他抬頭看向容景山的眼睛,說道,“你先自己出去,想辦法除掉皇帝,我在這里等你來救我,怎么樣?”

    皇帝都敢在容景山身邊放三班倒的狙擊手了,他還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來的,林年一旦跟容景山逃跑,除非跑出境,不然就皇帝現在的瘋狂程度,林年都難以想象他們兩個死法的慘烈。

    林年暫時還不想死,他只想要皇帝死。

    容景山看著他,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

    “我會等你來救我的。”林年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讓杜賓幫忙傳話。”

    他輕輕地吻了吻容景山的嘴唇。

    容景山把他抱在懷里,用力地親吻他,然后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好,你等我。”

    林年躺在容景山剛剛躺著的床上,聽著他離開的腳步聲,臉上露出了笑容。

    第115章 狐貍老師攻×廢太子灰狼受(完))

    容景山離開之后, 警報系統才像是反應遲鈍似的開始響起來。

    林年懶懶地躺在還留存著容景山身上氣息的床上,聽著外面響起的警報聲,等著皇帝的到來。

    “突然覺得……挺對不起容景山的,這樣騙了他。”林年喃喃地說道。

    容景山以為他已經完成了心臟移植手術, 身體恢復了健康, 才會愿意讓他留在這里,選擇去除掉皇帝免除他們兩個的后顧之憂。

    如果知道林年實際上已經命不久矣的話, 容景山一定會不計一切代價把他帶走, 那個超級戀愛腦可不會管什么整治什么權力。

    “但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最優解了。”06說道。

    “對……”林年眨了一下眼睛,說道。

    自己的結局是必死無疑,如果想要皇帝死, 想要容景山好好活著, 想要容景山成為明君——那現在的情況就是最優解,容景山會為了他奪取皇帝的權力。

    只不過容景山以后一定會哭就是了。

    但是就算自己不騙他,自己死的時候,容景山也還是會哭的很慘。

    林年的腦海中默默地轉動著這些想法, 沒有理會來到這個房間里的警衛們。

    直到皇帝氣喘吁吁地達到了這里,林年才慢吞吞地支起身子坐了起來。

    “你怎么會在這里?”皇帝看著林年, 他的眼睛里有很多血絲,天知道警報響起,警衛告訴他容景山已經不見了人影的時候,皇帝有多怕林年也會被容景山帶走。

    在那一瞬間,他真的在心中燃起了對于這兩個人的殺意,林年如果不肯好好留在自己身邊的話,如果非要跟容景山一起私奔的話……那還不如就這樣讓他們去死。

    林年坐在床上, 看著皇帝臉上有些癲狂的表情,笑了笑說道:“容景山是我放走的。”

    皇帝當然知道這些, 在來的路上,這邊的警衛就已經把現場的情況告訴了他,連他們也不知道林年是怎么做到的,從林年的房間到這個房間,所有的監控和監聽裝置都失靈了,那兩道密碼鎖也不知道是怎么打開的,甚至連本該巡邏的值班警衛也恰好沒有發現他和容景山的動靜。

    林年剛才是完全可以跟著容景山一起離開的,但是林年現在沒走,他就坐在自己面前。

    皇帝就走上前,忍不住抱住了他。

    這是容景逸的身體,林年和他擁抱過好幾次,唯獨這次讓他感覺整個人都繃緊了身體,林年垂下眼睛,抬手推開他的肩膀,低聲道:“我留在這里是為了容景山。”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林年是在給外面的容景山保命。

    而且皇帝一定會接受他的威脅。

    因為容景逸留給他的,足以讓他癲狂失控的愛意。

    看皇帝沒有什么意見,林年就起身,慢慢地、旁若無人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皇宮外。

    容景山感覺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似的,突如其來的綁架,皇帝和容景逸換腦,還有林年的吻。

    他說等著自己去救他。

    容景山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臉上露出了笑容。

    當今皇帝的兄長、曾經的太子殿下,突然從原本幾乎是個隱形人的狀態中跳了出來,他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新聞和社交媒體上,參加活動發表演講,在民眾中的熱度突然猛漲。

    杜賓看著手機上推送的新聞,默默地嘆了口氣。

    他明白容景山為什么突然這么活躍起來。

    容景山這是在擴大自己的知名度和影響力,現在皇帝就不可能隨隨便便悄無聲息地就把他給綁架關起來了,容景山只要再次消失,他身后的大臣就會在輿論上推波助瀾,就算是皇帝也需要顧忌民眾的輿論。

    杜賓不知道林年怎么做到的,但他真的救下了容景山。

    杜賓腦袋里正胡思亂想著這些,就看到了手機上林年讓自己過去的消息。

    他認命地站起身,朝林年的房間走去。

    “您找我?”杜賓問道。

    林年坐在沙發里,他看起來比之前似乎更瘦了一點,皮膚顯出一種病態的蒼白,他看到杜賓過來了,便問道:“容景山最近有找你嗎?”

    “有……”杜賓點了點頭。

    容景山找他其實很頻繁,杜賓每次都只能搪塞過去,說自己沒有見到林年,或者林年看起來情況和往常一樣。

    但實際上他能明顯的感覺到林年身上生命力的流逝。

    林年在變得越來越虛弱。

    “他怎么樣了?”林年問道。

    “他在積極的活躍在民眾眼中,并且開始插手內閣的事情,結交了不少官員。”杜賓答道。

    林年點了點頭,他抬手拿過旁邊的一張白紙,慢吞吞地把它對折。

    杜賓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就看著那張紙被他折成了一朵花的模樣。

    是朵玫瑰花。

    林年折好之后,仔細看了看沒有什么瑕疵,便伸手把這朵花遞到了杜賓的面前,白色的打印紙折成的玫瑰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更襯得他手指白皙修長。

    杜賓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朵紙花。

    “這是我今天閑著沒事剛學的……你幫我把它帶給容景山吧。”林年臉上露出了微笑,“順便跟他說我在等他。”

    “好的。”杜賓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么可以盛放這朵紙玫瑰的東西,只能就這么把它拿在手里。

    杜賓抬起頭,還想問問林年有什么想要帶的話沒有,卻猛然注意到了他眼神中極為明顯的憂郁。

    那種憂郁并不深重,卻如同一團霧氣似的凝在他的眼底。

    杜賓心中就是一突,他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你……你還好嗎?”

    “嗯?”林年看向他,又笑了笑,“我很好啊。”

    杜賓不知道怎么說,他感覺林年的狀態并不算好。

    杜賓最終只是低下頭,認真地說道:“我會轉告給大殿下的。”

    “多謝你了。”

    下午的時候,實在是太過于忙碌的容景山沒來得及去找杜賓,就先被杜賓找到了辦公室里來。

    “怎么了?”容景山從文件堆里抬起頭看見杜賓,頓時覺得心頭一跳。

    “林先生今天有叫我給您帶東西。”杜賓動作很輕地從自己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小盒子,盒子里裝著那朵林年給他的白色的紙玫瑰,他把紙玫瑰放在了容景山的辦公桌上。

    容景山看見它的時候,眼睛頓時一亮,驚喜萬分又小心翼翼地把這朵紙玫瑰拿起來,他抬頭看向杜賓,樂滋滋地問道:“他沒有叫你給我帶別的話嗎?”

    杜賓低下頭,避開他期待的眼神,低聲道:“林先生說他還在等您。”

    容景山就頓時像是被充滿了電一樣干勁滿滿了,他看著手中的紙玫瑰,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告訴他我會以最快速度救他出來的。”

    杜賓點了點頭,沉默地離開了。

    容景山在他走后,戀戀不舍地把這朵紙玫瑰放到了旁邊密室的保險柜里。

    保險柜里沒有什么其他東西,小小的紙玫瑰呆在里面顯得空蕩蕩的,但是容景山很滿意自己給它準備的“豪宅”。

    他關好保險柜,回到辦公桌前,繼續處理著工作。

    想要除掉皇帝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因為容景山不想給他和林年的未來留下隱患,他要摧毀的不是皇帝這個人,而是要奪取他的權力和地位,消弭掉他的所有影響。

    而且容景山不想做皇帝,他想和林年兩個人一直生活在一起。

    他要準備的,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政變。

    杜賓第二天主動去找了林年。

    林年看起來精神不太好,他靠在床上吸著氧,沒有戴眼鏡,微微瞇著眼睛無精打采地看著視頻。

    “東西我已經給大殿下送去了,他說他知道了,會以最快速度救你出去。”杜賓說道。

    “好哦,謝謝了……”林年聽他這樣說,腦海中一下子就能想到容景山收到之后高興得不得了的傻樣,他彎了彎眉眼,終于有了點真情實感的笑意。

    林年抬手朝床頭柜伸過去,想要再拿一張紙給容景山折花,但是隨即他又覺得白紙折的花有些太單調了,便看向了杜賓,問道:“你能不能去給我找一些彩色卡紙過來?”

    “好的。”

    杜賓很快就去給他找了幾包卡紙過來,林年挑了一張大紅色的卡紙,戴好眼鏡,慢吞吞地仔細地折了一朵紅玫瑰,然后再次拜托他把紙玫瑰帶給容景山。

    “還有什么需要帶的話嗎?”杜賓把紅玫瑰放在自己兜里的小盒子里,問道。

    “沒有了。”林年搖了搖頭,吸著氧不太方便動作,他原本稍微坐直了一些的身體又倚靠了回去。

    “好的。”杜賓朝外走去,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轉頭看了林年一眼,林年就那么靠在床頭,周身是濃郁的孤獨和憂郁。

    杜賓憂心忡忡的離開了。

    林年閑著沒事,又抽出了一張卡紙,慢慢地折著玫瑰。

    折紙這項工作既不耗費體力,還能消磨時間,林年突然覺得折紙很有意思。

    他折了幾朵彩色的紙玫瑰放到床頭柜上,就等到了皇帝的到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為林年這邊無論有什么異動都會傳到他那里,哪怕是要了幾包彩色卡紙。

    “你在折紙?”皇帝看到他床頭柜上放著的幾朵紙玫瑰,饒有興致地問道。

    “嗯。”林年懶散地靠在床頭,吸著氧。

    他覺得皇帝的精神狀態已經徹底不好了,皇帝明知道自己想要殺他,還這樣把自己留在身邊,甚至發動了一切手段想要尋找可以和林年匹配的心臟源,哪怕是正常的活人他也可以動用手段……但是他沒能找到。

    仿佛這個世界上,壓根不存在可以對應林年的心臟供體。

    不光是這樣,皇帝甚至還因為林年而容許了容景山的一系列動作,他明知道容景山是來奪取他的權力的,一旦失去權力,他一定會死。

    但是皇帝還是留著容景山。

    林年的余光瞥到皇帝將要伸手摸到自己折的玫瑰,出聲道:“別碰。”

    皇帝的伸出去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他看向了林年。

    林年還是無法面對容景逸的那張臉,他閉了閉眼睛,說道:“那是我給容景山折的。”

    皇帝就收回了手,他“呵”了一聲,說道:“你還真是愛他。”

    林年這回臉上露出了一個很淡的笑容,聲音都變得柔和了一點:“你說得對。”

    皇帝這回整個人都僵硬了幾秒鐘,他覺得頭又開始鉆心的痛起來,溫熱的鼻血順著他的嘴唇下巴緩慢地流下來。

    林年冷漠地看著他頭痛流血,順手又拿了一張新的卡紙開始折玫瑰。

    過了一會兒,皇帝才終于感覺到好受了一些,他抬手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鼻血,啞聲道:“我有時候真想殺了容景山,殺了你……然后也殺了我自己。”

    林年聽他這樣說,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你不是渴望永生嗎?甚至不惜占據自己親生兒子的身體。”

    皇帝就愣了一下,他想起來二十年之前,那時候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因病去世了,用盡了最好的藥品和治療手段,醫生還是沒能留住她的生命。

    從那開始,死亡就成了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他。

    他開始前所謂的恐懼死亡,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也會衰老,生病,死亡。

    于是他開始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研究永生的項目中去,換腦手術就是理論上最可行的辦法。

    容景山是灰狼,并不太符合換腦手術最佳匹配的要求,所以他又生了很多孩子。

    容景逸就是那個合格換腦對象。

    他年輕,充滿活力,又和自己相似。

    唯一的變數就是容景逸無可救藥的愛上了自己的老師,皇帝本以為這只是一件小事。

    但現在這份致命的愛意成了他所有痛苦的根源。

    他因為這份無可救藥的愛而幾度崩潰、痛苦萬分,甚至已經到了恨不得去死的程度。

    他終于意識到這世界上原來還有比死亡痛苦得多的事情。

    皇帝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有些癲狂的笑容:“對啊,我曾經是想永生,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想了,我想和你一起死。”

    林年面不改色地把折完的紙玫瑰繼續放在柜子上,語調平淡地說道:“用不著你動手,我已經快要死了。”

    他的聲音很輕,又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平淡。

    皇帝就感到了一種更加強烈的崩潰。

    “你覺得,如果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容景山,他會怎么樣?”他充滿惡意地說道。

    林年就愣了一下,然后笑著搖了搖頭:“不會怎么樣,他不會相信的。”

    “他只信我。”林年頗為自信地說道。

    皇帝就“呵呵”的笑了起來,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一下子就變得高興起來,他喃喃地說道:“你太狠心了……你太狠心了……他會比我更可憐……呵呵呵……”

    林年折紙的手就頓住了,他看著皇帝晃晃悠悠離開的背影,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他按住自己泛起疼痛的胸口,短促地呼吸著,然后從嘴里咳出了血沫。

    06把兩種藥丸都喂給他吃下,林年有些無力地重新靠在床頭,閉著眼睛慢慢地平復著呼吸。

    過了半晌,林年才自嘲一般想著,這偌大的皇宮里,只有一個想死的瘋子,還有自己這個將死之人,怪不得呆起來這么叫人不舒服。

    杜賓下班的時候,又去了容景山那里一趟,把林年讓他帶的紙玫瑰送給了容景山。

    容景山看見這朵紅玫瑰的時候高興極了,他滿懷希冀地問道:“是以后每天都有一朵嗎?”

    “不知道……林先生沒跟我說。”杜賓低聲道。

    容景山沒得到答案也不在意,他高高興興地欣賞了一小會兒這朵紅玫瑰,然后把它也一起放到了保險柜里,和那朵白玫瑰放在一起。

    如果可以一天有一朵玫瑰就好了,這樣自己就可以把每朵紙玫瑰都保留下來,等到把林年帶回家以后,就可以讓他看看這些花兒,想想都覺得浪漫。

    杜賓在第二天早上又去了林年那里一趟。

    一到這里,他就看見床頭柜上已經放了一小堆紙玫瑰,林年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身體已經連上了監護儀器。

    “你還好嗎?”杜賓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年已經吃過了早飯,但他總止不住地覺得困倦,看到杜賓來這樣問,也只是答道:“還好,只是沒什么精神。”

    “容景山問是不是每天都可以有一朵花。”杜賓說道。

    林年臉上就露出了笑容,他指了指床頭柜上的那一小堆花兒:“那你以后每天都幫我帶一朵去給容景山吧。”

    “好的。”杜賓垂下眼睛。

    林年感覺自己確實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末期,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精力越來越差。

    但好在折紙真的是一件并不費力的事情,尤其是在他已經熟練之后,林年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著,清醒的時候就會繼續折紙玫瑰,那些彩色的紙玫瑰堆在床頭柜上,已經逐漸開始堆不下了滾落到地上,但是林年也并不在意,他繼續往那里放著紙玫瑰,直到地面上也堆起了小山。

    與此同時,外界的政局也在風起云涌。

    容景山正在準備著一場政變,他已經獲得了絕大部分官員的支持。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風雨欲來,但是皇帝卻像是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似的,什么動靜也沒有。

    也有傳言說皇帝的精神狀態已經出現了問題。

    杜賓從地上撿起一朵紙玫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著的林年,林年現在清醒的時候很少,哪怕醒著也基本都是在折紙,不折紙玫瑰的時候,他的身上就會顯露出那種幾乎要把人溺死的憂郁。

    容景山不明白皇帝為什么不阻攔自己的行動,但是他還想再多準備一些時日的時候,杜賓一臉猶豫地對他說道:“你最好動作快一點。”

    “為什么?”容景山問道。

    杜賓想到病床上的林年,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搖了搖頭,只是說道:“我只是建議。”

    容景山心中卻突然有了些慌亂,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慌亂因何而起。

    “我會的……”

    聯合內閣推翻皇帝,只保留皇帝的位置而剝奪他的權力,從此以后,由內閣和議會掌控這個國家。

    這就是容景山提出的構想,這就是容景山能夠獲得絕大部分內閣大臣支持的原因。

    他以后不會成為皇帝,最多成為一個議會的成員,這樣就可以有充足的時間陪伴林年,正好林年的心臟移植應該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容景山想要帶他去很多很多地方,想要陪他做很多曾經想做但是不能做的事情。

    因為杜賓的提醒,容景山比預期還要早的發動了政變。

    然而衛軍進入皇宮的時候,卻意外的沒有遭受到任何的抵抗。

    容景山有些茫然地走在皇宮的地毯上,不明白皇帝這到底是在做什么。

    突兀間傳來一聲槍響,接著是警衛在對講機里難掩震驚的聲音:“皇帝自殺了!”

    容景山還沒反應過來,頭頂的燈就閃爍了一下,熄滅了。

    “怎么了?”容景山警惕地問道。

    “皇宮的電源不知道被誰給切斷了……”對講機里有人說道。

    跟在容景山身后的杜賓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大驚失色:“你是說整個皇宮都停電了?”

    “是的……”

    容景山驚訝地看向他,但是杜賓沒有任何解釋,只是拉起他就朝林年的房間那邊跑去。

    容景山不明所以地被他拉著奔跑,心中壓抑的不祥預感卻猛然開始爆發。

    杜賓拉著他一口氣跑到了林年的房間門口,容景山卻已經沒有功夫質問他了。

    因為他看見了那個躺在病床上的蒼白又單薄的人影,以及床邊堆了滿地的、彩色的紙玫瑰。

    這個畫面直直的沖進他的眼睛里,撞擊著他的大腦,容景山一瞬間就覺得自己的腿都軟了。

    所有連接在林年身上的維生裝置都已經停止了工作,房間里沒有那些滴滴作響的聲音,久違的安靜得可怕。

    容景山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湊到了床邊,他看著已經稱得上瘦骨嶙嶙的林年,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林年感受到了這種反常,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容景山。

    那雙長久沒有什么波動的眼睛里就亮起了一點光。

    氧氣面罩上被他呼出的水汽凝成了一小片白霧。

    “林……林年……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你不是跟我說,你已經好了嗎?”容景山攥著他的手,一張口就抑制不住哭腔,他哭著把林年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斷斷續續地問道。

    很多的眼淚從容景山的眼眶里涌出來,一瞬間就打濕了林年的手背,還落在了白色的床單上。

    林年就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他感覺到整個人前所未有的疲憊,同時又有些輕飄飄的。

    他想說些什么,但是張了張口,卻覺得沒有力氣發聲。

    “你騙我……你騙我……”容景山哆嗦著哭起來,他驚恐萬分地握著林年的手,害怕它就這么變涼。

    林年勉強動了動手指,想要摘下自己的氧氣面罩,好在容景山理解了他的意思,替他摘了下來。

    林年這才感覺自己可以說出一點話了,他臉上努力地露出了一個很淡的笑容,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啊……騙了你……”

    “但是我給你折了很多很多的玫瑰……原諒我吧……”

    容景山低下頭,努力地忍住哭腔,更多的眼淚從他的眼眶里流出來,他搖著頭說道:“我沒有怪你……”

    林年感覺呼吸已經不再費力了,或許他已經沒在呼吸了,但是聽見容景山這樣說,他就又笑了一下,說道:“我快要死了……你抱抱我吧。”

    容景山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更加絕望起來,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林年,像是抱住了一個單薄的紙人。

    林年感覺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昏沉起來,他用不太清醒的大腦試圖思考,卻也沒能想出自己自己還能說什么,但是最后的時候,他輕輕地說了一句:“我愛你。”

    容景山呆呆地抱著林年,看著他合上了眼睛,再無聲息,安詳得像是睡著了。

    床邊是大片堆積的紙玫瑰,從床頭柜堆積到地上,又從地上堆到更遠的地方,幾乎占據了半個房間的地面,如同一道從病床的床頭涌出的、彩色的、玫瑰的河,在陽光下顯得五彩繽紛。

    這些玫瑰足夠把兩個保險柜裝得滿滿當當。

    容景山突然歇斯底里地嚎哭起來、

    第116章 二周目

    林年回到系統空間之后睡了很長的一覺。

    趁著他睡覺, 06默默地幫他清理了一遍數據,把堆積的負面情緒都排走。

    林年一覺醒來之后簡直感覺神清氣爽,他打著哈欠坐起來,看到自己果不其然又要回去小世界里了。

    在再次進入到小世界里之前, 林年卻突然想到了什么, 問道:“我還能見到容景逸嗎?”

    系統可以讓他死而復生的話,那么讓容景逸死而復生, 應該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吧?

    果不其然, 06平穩的機械聲就響起來:“如果您想的話,可以的。”

    林年頓時高興起來,隨著系統投入了小世界中。

    再回過神來, 他已經站在了孤兒院的門口, 腿邊上還有個看起來只有兩三歲的小豆丁抱著自己的腿,奶聲奶氣地喊道:“爸爸。”

    林年從小到大第一次聽別人這么叫自己,頓時一個激靈,他轉頭看向自己的腿邊。

    奶團子版的小容景逸就抱著自己的腿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 看見林年看向自己,他又叫了一聲:“爸爸。”

    “景……逸……?”林年腦子還有些轉不過彎來, 有些遲疑地說道。

    “嗯嗯。”小容景逸點點頭。

    林年頓時大為震撼,他只知道06的功能很強大,但是從沒想過居然還能強大到這個地步。

    “您現在的情況是剛剛收養了這個孩子,準備帶他回家。”06及時的解釋現狀。

    林年就從自己的兜里掏出了手機,查看著自己現在的住處,發現離原本的房子也不遠,甚至就在同一個小區, 賬戶里還留有一些錢,看起來是個比較悠閑的開局……如果不算上自己腿上的這個崽子的話。

    林年低下頭看著小臉圓嘟嘟肉乎乎的小容景逸, 小老虎沖著他露出了一個可可愛愛的笑容,兩顆小虎牙都露出來。

    林年臉上也就露出了笑容,然后抬手揉了揉小崽子柔軟的頭發,把他抱了起來。

    小老虎這么可愛,養一只倒也不錯。

    林年打了車,抱著這只奶團子版的容景逸去了家里。

    小孩一路上都很乖巧,林年把他放在沙發上,打量了一下家里的裝潢,覺得不愧是06給他準備的地方,從各個方面來說都相當舒適。

    “容景逸,你餓不餓?”林年在家里轉了一圈,然后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沙發上,把小老虎抱著讓他坐在自己問道。

    但是小老虎聽了他的話,卻有些疑惑地樣子,說道:“爸爸,我不叫容景逸,我叫林景逸。”

    “呃?”林年愣了一下,然后又拿起手機去查他們兩個的身份信息,果然看到了這小孩的戶口現在就在自己名下,大名就是叫林景逸。

    改成跟自己姓了啊,林年笑了笑,想到那個十八歲就被親生父親挖去了大腦的少年,覺得不姓容了也挺好的。

    他抬手揉了揉林景逸的腦袋,笑道:“好的,是我記錯了,林景逸,餓不餓?”

    “有點。”小老虎抱著他的手臂,眼巴巴地答道。

    林年就拿起手機開始訂餐,他現在身體已經恢復到了全盛時期的狀態,自然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再也不需要忌口了,但是自己身邊這個個小崽子可不能跟著自己吃普通外賣,對身體不好。

    好在林年之前身體跟個玻璃人一樣,吃的比誰都精細,倒是還有不少點餐經驗。

    給自己和林景逸各點了一份餐之后,林年看著坐在自己腿上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這只小老虎,突然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任何育兒經驗。

    家里關于小孩子的東西似乎也不夠多。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林年就明白了,自己需要找一個保姆,來照顧孩子和做飯做家務,還需要進行一些采買……對了,還要看看送林景逸去上幼兒園。

    他剛看到林景逸的身份信息,這孩子已經三歲了,也到了可以去幼兒園的年紀了。

    一下子攤上這么多的事情,林年頓時感覺養個崽子真不容易了。

    他陪著林景逸吃了飯,這孩子相當的省事,不需要林年喂飯,自己坐在小板凳上,拿著勺子就吃得很香。

    林年看他吃得開心,自己坐在旁邊也快樂的吃起了炸雞喝起了冰飲料,這可都是他上輩子一直沒能吃的垃圾食品,現在聞著味都覺得要流口水了。

    等到林年吃飽喝足之后,看林景逸也已經把小碗里的飯菜吃干凈了,仰著肉嘟嘟的小臉蛋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看著自己。

    “吃飽了?”林年覺得省心的小老虎簡直是個小天使,摸摸他的腦袋,聲音溫柔地問道。

    “吃飽了。”林景逸點點頭,奶聲奶氣地答道。

    林年就順手把桌子收拾了一下,然后抽了張紙巾給他擦擦嘴巴。

    “謝謝爸爸。”小崽子又露出了那種可可愛愛的笑容。

    林年頓時就感覺自己的心都被萌化了,在他的小肥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然后把小孩抱起來,哄道:“爸爸帶你去睡午覺吧。”

    小孩子就是需要充足的睡眠,林景逸被放到床上,躺在林年的身邊,像一只小動物似的依偎著他,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林年就正好趁著這個時間去查了查靠譜的家政公司,以及周邊的幼兒園怎么辦理入學。

    下午林景逸睡醒之后,林年怕他無聊,便主動說道:“爸爸帶你去逛超市買東西怎么樣?”

    “好……”小老虎揉著自己的眼睛,手腳并用的爬下了床。

    林年幫他收拾好,便抱著小孩出門了,路上的時候,他問道:“爸爸請個人來家里專門照顧你怎么樣?”

    林景逸抱著他的脖子,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生怕爸爸不要他了,小心翼翼地問道:“那爸爸呢?”

    林年就笑了,說道:“順便叫他也照顧爸爸。”

    這下林景逸就開心了,聲音甜甜地說道:“好~”

    超市就在小區附近,林年抱著林景逸就直接走著去了,倒是在經過自己曾經的住處的時候朝那邊多看了幾眼。

    也不知道那里面現在還有沒有人在住。

    容景山站在窗邊,百無聊賴的看著外面的景色。

    林年已經死了十年了。

    過去的十年里,他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當初為什么不直接想辦法殺了皇帝,不去求穩,只要殺了皇帝,把林年救出來,就算找不到心臟的供體,最起碼最后的那段日子,自己可以陪在他身邊。

    什么政局什么內閣什么議會,通通叫他們自己各安天命。

    最起碼林年就不會那樣孤獨的躺在那個房間里死去。

    這種深重的、日復一日的自責和后悔讓容景山因此性格變得激進又極端,甚至議會的成員都開始對他頗有微詞。

    但是容景山不在乎,如果不是林年還活著的時候,不止一次的表露出想要他當一個明君的愿望,容景山根本連議會的職位都不想擔任。

    現在他像往常一樣,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景色發呆,視線中卻突兀的出現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

    那熟悉的身影讓容景山全身的汗毛都一瞬間炸起。

    容景山連忙趴到窗戶上仔細地去看著那道身影,那完完全全就是林年,只不過他的樣貌看起來年輕又充滿活力,懷里還抱著一個小男孩。

    容景山根本沒有思考那么多,他直接抓起手機沖出了家門,沖下樓梯,就朝著林年所在的方向奔去。

    等他追出來的時候,林年已經抱著林景逸走到了小區門口了。

    容景山遠遠的跟在他身后,感覺自己的心臟前所未有的激烈跳動起來。

    那就是林年,那就是林年。

    第117章 二周目

    林年抱著孩子去推了購物車, 然后把林景逸放在購物車里,叫他坐好,便推著孩子去逛超市了。

    偷偷跟在后面看著這一切的容景山簡直要把眼珠子瞪出來:這孩子是哪來的?還有林年這副單親爸爸的樣子是怎么回事?

    孩子的另一個家長是誰?不知道林年身體不好嗎,居然這樣叫他自己一個人抱著孩子出來買東西?

    重新見到林年的欣喜轉眼間就被他帶著的那個孩子的醋意給填滿了。

    容景山掏出手機, 一邊安排人調取監控去查林年和這個小孩的身份信息, 一邊悄悄地跟在兩個人身后。

    林年推著林景逸到了兒童用品專區,一邊在心中問著06這個需不需要買, 一邊不停地從貨架上拿了東西放進購物車里。

    “景逸喜歡這個嗎?喜歡哪個顏色?”林年拿了兩個顏色的小枕頭, 在林景逸面前晃了晃,聲音溫柔的問道。

    說實話給林景逸挑東西的時候他有些猶豫,林年自己習慣了黑白灰, 但是給小孩子的東西都是奶呼呼的顏色, 淺藍、淺黃、淺粉之類的。

    林景逸伸出小手指了指那個淺藍色的枕頭。

    林年就把它放進了購物車里。

    然后繼續推著孩子買東西。

    給林景逸采買完了東西,林年又一轉腳步去了零食那邊。

    之前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這一回他可要大吃特吃這些垃圾食品了,

    容景山在后面偷偷看著, 見到林年去不停地拿那些貨架上的零食,心中一下子就拉響了警報。

    這些零食總不可能是林年自己吃的吧?畢竟林年的忌口哪怕過去十年了, 容景山也還是記得清清楚楚,他身體不好不能吃這些東西。

    但是又不可能是給那個小孩買的,小崽子看起來話都說不利索,怎么可能給他買那么多看起來又辣又高油高熱量的零食。

    難不成……是給孩子的另一個家長買的?

    容景山升起這個念頭的瞬間就感覺自己心中醋意滔天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讓林年自己帶孩子來買東西還要他買這些東西的?

    他暗搓搓的躲在貨架后面,拿出手機看著自己的助理給發來的信息。

    孩子確實是林年的,只不過是他收養來的,從身份信息上來看, 林年目前來說并沒有配偶。

    還有容景山最關心的姓名和年齡——這個人確實就是叫做林年,年齡還停留在他死去的那一年。

    就是時隔了十年之后突然的死而復生。

    容景山感覺自己的心從來沒有跳的這么快過。

    一路跟著林年到了收銀臺那邊, 看著他要結賬的時候,容景山立馬快步走了出去,攔在了林年的面前。

    林年沒想到這家伙會突然竄出來,看著眼前突兀出現的容景山,他下意識抱著孩子后退了一步。

    容景山看他見到自己居然第一反應是警惕后退,心中有了一點點的酸澀,但是能夠再次見到活生生的林年的巨大喜悅把這一點點瞬間就給掩蓋的不見蹤影了。

    容景山用盡了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才勉強保持表面上的禮貌微笑,說道:“我幫你付款吧?”

    實際上他已經馬上就要忍不住沖上來把林年抱住了。

    林年看他兩眼冒光的樣子也是這么覺得的,但是自己懷里還抱著小崽子林景逸呢,生怕容景山毛手毛腳的傷到了小孩子,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容景山頓時著急了,怕林年就這樣走人,連忙道:“我有這家超市的會員,他們會給會員送貨上門,你買這么多東西,自己拿著多不方便,對吧?”

    這倒是沒錯。

    林年本來是準備給他們一點小費,讓他們幫忙送一下的。

    看林年神色松動若有所思的樣子,容景山頓時拿出會員卡交給收銀,讓她快點收錢。

    容景山作為曾經的太子,現在議會的議長,早就在這一片刷臉刷熟了,收銀員拿過會員卡就給林年把錢給付了。

    林景逸趴在林年的懷里,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警惕。

    “爸爸……”小老虎抱著林年的脖子,小聲道。

    林年低頭看了一眼林景逸,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聲音溫柔地哄道:“爸爸在呢,這不是抱著你的嗎?”

    容景山看這一大一小的反應,尤其是看到那小孩神似容景逸的那張臉,頓時感覺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這小子怎么陰魂不散地跟自己搶林年?

    看了容景山一眼,又看了林景逸一眼,林年有些猶豫地對容景山說道:“那我把錢轉給你?”

    容景山本想拒絕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可以借此加林年的好友,就立馬打開了手機。

    林年看著上面加好友的頁面,就知道容景山這大尾巴狼的本性了。

    他不慌不忙地給容景山轉了錢,然后說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容景山一聽,哪可能同意,連忙說道:“我送你們一起回去吧?正好都住一個小區,你這樣抱著孩子走回去,多累啊。”

    林年看他又期待又緊張的樣子,也就答應下來。

    容景山當時眼睛就亮了。

    林年看他大尾巴狼本性暴露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跟著容景山上了車,林年就把林景逸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讓他坐好。

    容景山看了林景逸一眼,然后對林年說道:“你是自己一個人帶孩子嗎?”

    “嗯。”林年攬著林景逸,有些矜持地點了點頭,雖然只帶了不到半天。

    “那多辛苦啊。”容景山就說道。

    “所以準備請個保姆。”林年笑了笑。

    --

    容景山頓時來了精神:“找什么保姆,你看我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林年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不要錢,給你當保姆。”說這話的時候,容景山的狼尾都快伸出來搖起來了。

    林年沒想到這家伙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眼睛都有些驚訝地睜大了。

    他有種預感,自己接下來發出任何問句,都會被容景山拐到其他少兒不宜的方面去。

    但是林景逸就坐在自己腿上,林年覺得在這么小的孩子面前說這些總歸不太恰當,就只是抿了抿嘴唇,轉過頭沒再說話。

    換個人或許就覺得這是林年不同意的表現了,可是容景山是什么人,對于他而言,只要林年沒有明確的反對,那就是代表同意了。

    一瞬間,他已經覺得自己成功打入林年的家庭了。

    下了車之后容景山就亦步亦趨的跟著林年去了他現在的住處,沒在林年的家里看到第二個人的生活痕跡,容景山頓時心中狠狠地松了口氣。

    也就是說現在林年還是單身狀態,雖然帶了個娃。

    不過很顯然那些都不是問題。

    容景山一進了家門,就招呼著超市的工作人員把東西拿進來放好。

    林年覺得容景山跟來或許是個很正確的選擇,因為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讓他自己來歸納整理的話,整個家都會變成豬窩。

    林年抱著林景逸坐在沙發上看著容景山忙前忙后的收拾東西,一低頭發現小孩已經靠在自己懷里睡著了。

    林年就起身把林景逸給放到臥室里的床上去,給他蓋好被子,再關好門出來。

    容景山一直注意著他的行動,看著林年身上沒有那個討人嫌的小崽子了,立馬便湊了上去。

    “你看我做得怎么樣?要不要讓我給你當保姆?”容景山殷勤地問道,身后大大的灰色狼尾都在甩來甩去。

    絲毫不見一點平日里那個冷面議長的模樣。

    “嗯……”林年矜持地點了點頭。

    容景山看他答應了,眼睛一亮,尾巴搖得更歡了,他盯著林年氣色健康的臉,盯著他淺粉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又問道:“那要不要讓我當你男朋友?”

    林年沒想到這小子進度這么快,但是想到自己騙他騙了那么久,害他最后哭得那么慘,也就再次有些矜持地點了點頭:“好吧……”

    容景山感覺自己的腦海中頓時“噼里啪啦”的炸開了一堆煙花。

    他直接一把抱住了林年,用力地勒緊了他的腰,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你還記得我對不對?你還記得我……”

    林年一定還記得自己,不然他為什么會對自己這么縱容。

    林年被他抱得有點喘不上氣,但是看容景山都要哭出來了的模樣,他還是盡量保住容景山,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揉了揉他的頭發,語調溫柔地哄道:“你先把我放開,抱的太緊了。”

    容景山趕忙放開他,議長大人的眼睛里還含著半汪沒有流出來的淚,他慌亂地扶住林年的肩膀,問道:“你沒事吧……我、我太激動了……”

    他用手輕輕地碰了碰林年的胸口,問道:“心臟疼不疼?”

    “不疼,我已經好了。”林年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說道。

    “真的好了?”容景山現在都要對這句話ptsd了。

    “真的好了,你看我的氣色還看不出來嗎?”林年湊近了他的臉,笑瞇瞇地問道。

    容景山看見他那張漂亮至極的臉湊得這么近,頓時屏住了呼吸,不過林年這次看起來真的和從前不一樣,因為心臟病,他之前的嘴唇總是泛著紫色,那是缺氧的表現,現在林年的嘴唇粉粉嫩嫩的,看起來氣色又好又柔軟。

    容景山就總算是勉強相信了他說的話,他飛快地把自己眼里的眼淚給擦去,小聲道:“那你為什么不來找我,我等了你十年……一直就在我們兩個之前住的地方……我一直在想你……”

    議長大人看起來可憐巴巴的,頭頂的狼耳都耷拉下來了。

    容景山不是因為十年的等待而失落,他是怕林年不喜歡自己了,不然為什么一直不跟自己聯系。

    “我今天才剛剛回來呢,連半天時間都不到,你就找過來了,是你動作太快了。”林年揉了揉他的狼耳,聲音溫柔,“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你相信我嗎?”

    “相信,”容景山連忙點頭,“我相信你的。”

    只要林年不變心的話,一切都好說。

    容景山握住林年的手,又問道:“那我以后可以在這里和你一起住嗎?”

    “當然可以了。”林年就答應下來。

    容景山頭頂的狼耳就又支棱起來了,他舔了舔嘴唇,搖著尾巴,聲音相當期待地湊上來問道:“那……可不可以親親?”

    林年手里揉著他手感極好的狼耳,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可以哦。”

    容景山當時就興奮地狼嚎一聲,撲上來啃他的嘴唇。

    林年被他這種亂七八糟的親法親得滿腦袋漿糊,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林景逸被客廳的動靜吵醒了,發現爸爸不在身邊,從床上爬下來就一邊拍著臥室門,一邊大喊著:“爸爸!你在哪?”

    林年當時就一個激靈,抬手把容景山給推開了。

    第118章 二周目(完)

    容景山看著林年推開自己去打開臥室門抱起孩子, 整個人都傻了。

    “不是……”容景山舔了舔嘴唇,一臉茫然地看著林年語氣溫柔地哄這孩子,眼都紅了。

    林年把林景逸抱起來輕輕地哄著,有些抱歉地問道:“景逸什么時候睡醒的啊?”

    “剛才……”林景逸委委屈屈地抱著爸爸的脖子, “我睡醒了發現找不到爸爸了……”

    林年看小孩這副委屈的小樣子, 輕輕拍著他的背哄著人:“好了好了,爸爸不應該把你一個人留在房間里的, 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

    他在林景逸的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小老虎頓時老實了, 哼哼唧唧地抱著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林年抱著孩子坐在沙發上哄著,溫柔得不像話。

    容景山呆呆地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看著自己這個人夫感拉滿的男朋友,身后的狼尾都搖不起來了。

    林年哄完了懷里這個小的, 看到對面沙發上還坐著個醋意滔天的大的, 頓時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你去做飯吧,我想吃你做的飯了。”

    容景山聽他說想吃自己做的飯了,頓時被哄好了大半,尾巴有些得意地搖了搖, 但還是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林年又繼續道:“你今天晚上可以留下來住。”

    容景山看向他。

    “和我一起住主臥。”林年微笑著說道。

    容景山的眼睛“蹭”的一下子就冒起了綠光。

    大尾巴狼積極萬分地跑去廚房做飯了,看起來干勁十足。

    林景逸坐在林年的腿上, 聽見爸爸這樣說,頓時有些疑惑地看向林年,問道:“爸爸,為什么叫他留在我們家里?”

    “他是爸爸的男朋友,以后都是要跟我們住在一起的。”林年答道。

    林景逸就皺起了小臉,很顯然他非常不歡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爸爸的男朋友”,覺得多了一個人跟自己搶爸爸。

    “好了, 景逸不要不開心了,叫他以后給你當保姆好不好?”林年笑著問道。

    林景逸聽爸爸這樣說, 才勉強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好吧。”

    林年看林景逸這么懂事,就又在他軟嘟嘟的臉蛋子上親了一口,然后抱著他去廚房看容景山在做什么好吃的。

    “這道菜多放點辣。”林年抱著孩子來指揮江山了。

    容景山看了他一眼,小聲道:“你不能吃辣椒,油的辣的都不行。”

    林年的忌口特別多特別精細,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我現在能吃了,少廢話,天天吃那些沒滋沒味的東西,舌頭都要壞掉了。”林年哼了一聲,不由分說地道,“給我做好吃一點。”

    容景山看了他一眼,唯唯諾諾地放了兩個辣椒,但是說什么也不肯多放了。

    這一餐勉強吃得還算是開心。

    到了晚上,把林景逸哄睡了,林年看著洗完了澡,穿了一身新睡衣扭扭捏捏打開了臥室門的容景山。

    林年剛想招呼他來睡覺,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我放在浴室里換下來的衣服,你用了?”

    容景山臉色微紅,顯然還覺得有些回味,點了點頭,小聲說道:“用了。”

    他都守寡十年了,用一下不過分吧。

    林年當時就被氣笑了:“我一個大活人就在這里,你用那個干什么?”

    容景山輕手輕腳地爬上床來,小心翼翼地攬住林年的腰,他聽林年這樣說,也沒有什么動作,只是抱著他,吻了吻他的嘴唇,輕聲道:“我不太放心,以后再說吧……”

    從前他連跟林年睡同一張床都不可以,怕自己睡覺不規矩導致林年身體不舒服,更別提親熱了,僅限于接吻而已。

    林年看他對待自己仍舊是一副對待玻璃人的模樣,嘆了口氣,安慰似的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說道:“明天你看看給景逸安排一個好點的幼兒園,等送他上學以后,你跟我去一趟醫院。”

    容景山聽到要送林景逸那小崽子上幼兒園的時候還很高興,但是又聽見林年說要跟他去醫院,立馬一個激靈,問道:“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林年擺擺手示意他冷靜一點,攬住了容景山,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哪里不舒服,主要是去給我做一個全面的體檢,省得你老這樣不放心。”

    “好……”容景山聞著林年身上香香的味道,看起來乖巧得像只大狗。

    第二天一早,容景山就給助理打電話,叫他今天就把林景逸上幼兒園這事給搞定,他真是受夠了這小崽子跟自己搶林年了,趕緊送到幼兒園去,最起碼這樣白天自己就可以跟林年過二人世界了。

    林年沒想到容景山的辦事效率居然會這么快,他這邊早飯還沒吃完呢,容景山就喜氣洋洋地跑來跟他說,林景逸的幼兒園的事情已經搞定了。

    “今天上午就可以送他入學,怎么樣?”容景山迫不及待地問道。

    林景逸坐在小板凳上一臉茫然地看著爸爸,肉嘟嘟的小臉的表情都凝固了。

    “爸爸……”小老虎飯都不吃了,哼哼唧唧地就往林年的懷里拱,“爸爸你不要我了嗎?”

    林景逸可憐巴巴地抱著林年的胳膊撒嬌。

    都是那個壞男人的錯!他一來,不光要跟自己搶爸爸,還要把自己送走!

    林年當然吃他這一套了,把小老虎抱在懷里好一頓哄:“爸爸怎么可能不要你了呢,只是送你去幼兒園而已,上午吃過飯送你去幼兒園,下午吃飯之前就把你接回來了……其他小朋友也都是要去幼兒園的,你可以去幼兒園交很多朋友。”

    林景逸埋在他懷里,委委屈屈地說道:“我不想交朋友,我只想跟爸爸在一起。”

    容景山當時就恨不得把這小崽子找個住校的幼兒園給送進去得了。

    “那可不行,要變成爸寶男的,大家可不會喜歡爸寶男。”林年笑瞇瞇地哄道。

    林景逸被他哄了好久,才總算是不情不愿地答應去幼兒園了。

    林年也沒有選擇今天上午就送他去,而是先帶著林景逸出去逛超市買了些東西哄哄他,然后下午才送他去。

    看著林景逸那小崽子走進幼兒園之后,容景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他轉頭對林年說道:“我給你約了明天的身體檢查……”

    “好啊。”林年點點頭,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微笑,“檢查完了你就可以放心了吧?”

    其實看林年現在的狀態,容景山就已經放心不少了。

    不過想要他徹底放下顧慮,很顯然還需要一份醫院的體檢報告。

    林景逸自己一個人去幼兒園適應得也很不錯,林年從班級的監控里看到了,小老虎全程都沒有哭鼻子,就是有些高冷,不愛跟其他小朋友玩。

    下午去接孩子的時候,林年把林景逸直接抱起來在臉蛋上親了好幾口,獎勵他的聽話。

    “明天也要乖乖上幼兒園哦。”

    林景逸就乖了,抱著他的脖子點頭保證自己會好好上幼兒園。

    容景山在旁邊酸得冒煙,晚上爬到床上就哼哼唧唧地要林年也親自己。

    然后林年的嘴唇就被他給啃腫了。

    偏偏完事之后還不敢跟林年進行下一步交流。

    林年咬牙切齒地把這個行為給他記下了。

    體檢結果出來之后,容景山當天下午就被林年按在浴室里給爽完了。

    下午放學的時候去接林景逸,這小家伙左右看了看,沒看到那個煩人的男朋友,便高高興興地抱住爸爸的脖子。

    “爸爸,你脖子上這里被蟲子咬了。”小老虎指了指林年的頸側,說道。

    “那可能是家里需要殺蟲了。”林年笑瞇瞇地把衣領整理了一下,盡量把脖子上的紅痕蓋住,“今晚我帶你去外面吃好不好?”

    “好~”林景逸頓時就高興了,但還是問了一句,“那那個叔叔呢?”

    “他身體不舒服,等會兒我們吃完了給他打包一份就可以了。”林年神清氣爽地答道。

    第119章

    林年從公園的長椅上醒過來。

    冷得要命,全身像是被人揍過一頓似的各處都在疼,但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林年按住刺痛的腹部,應該是胃的不適感,但整個胸腔和腹部都連著疼。

    這具身體,之前像是被餓死的。

    或許用“被”這個字有點不準確,是原主人主動把自己餓死了。

    這里并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市中心商業街旁邊的公園,哪怕翻垃圾桶也能吃飽了,想在這里餓到死也需要極大的毅力——忍著不去乞討。

    他更容易病死、被車撞死、或者在某個角落換種好受一點的方法死去。

    林年摸索了一下身上的口袋,他是想找一下遺書什么的。

    找到了一張紙,包著身份證。

    紙上有幾個黑筆的點,看得出來原本是想寫點什么的,但最后什么也沒寫。

    就只是一張白紙而已。

    林年不知道他是對這個世界無話可說,還是不知道該給誰寫。

    但無論是哪種,都讓人感覺到一種沉默。

    不過林年沒有用多少時間為他感傷,他很疼很餓整個人都沒什么力氣,系統雖然幫他恢復了身體,但并不完美。

    林年把身份證揣進兜里,慢吞吞地朝商業街那邊走過去。

    他現在身無分文又餓得要命,哪怕是夏天,也感覺身上一陣陣的發冷。

    他倒不是想去真的翻垃圾桶,他有更干凈的方式——他可以去要飯。

    林年也是第一次要飯,沒什么經驗。

    但他實在是餓極了,那些飯菜的香味一涌進鼻腔,他的眼神里就已經控制不住地寫滿“想吃”。

    商業街早上十點才開始熱鬧起來,現在都是一些早餐攤,而已經過了八點,早餐攤也都沒什么人了,攤主都在準備收攤。

    林年猶猶豫豫地站在一個阿姨的攤子前,看著她這邊冒著熱氣和香氣的豆漿,感覺自己要死了。

    他恨不得一頭扎進桶里去。

    “小帥哥想買點什么?”阿姨很是熱情地問道。

    林年一下子緊張起來,血液奔騰讓他原本因為虛弱而慘白的臉顯出一種不正常的紅。

    他感覺自己有些頭暈,像是隨時會倒下去似的。

    但他硬撐住了,只要倒下去,要飯也沒得要了,人家會以為他是碰瓷。

    “我……我沒錢。”他低聲道。

    上輩子加這輩子一起,這算是林年最窘迫的時候了。

    要飯應該怎么說來著?

    已經餓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林年并沒有什么想要顧及臉面的想法,但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說。

    阿姨很和善的笑了笑,把他拉到小桌前坐下:“餓壞了?”

    林年十分誠懇地點了點頭。

    他臉十分紅,但心中無比感激這位善解人意的阿姨。

    阿姨去給他盛了一碗豆漿,又端了兩籠素包子放在桌上,笑瞇瞇地道:

    “這些都是剩下的,不吃完也浪費了,你多吃一點,不用客氣。”

    “謝謝阿……姐。”

    接著她便去忙著收拾攤子了,沒有繼續在這里盯著這個年輕人讓他難堪。

    林年立刻就用手拿了個包子大吃大嚼起來。

    他用了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才讓自己只吃了一籠包子就停下。

    倒不是不好意思多吃,純粹是身體不允許。

    餓了那么久,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胸腔和腹部的疼痛已經緩解了許多,但也被另一種難受的感覺所取代,這是吃多了。

    阿姨看他不吃了,擦著手坐過來,小聲問道:“跟家里鬧別扭了?”

    林年的年紀看上去并不大,皮膚很白皙——雖然因為過度的虛弱已經顯得有些慘白了,相貌也特別尤其的乖巧。

    像個跟家里人鬧別扭然后賭氣離家出走的小孩。

    林年認真回憶了一下這具身體的記憶,沒有母親,父親出現的時候也非常少,而且父親出現的時候往往伴隨著謾罵和毆打,有時他會很高興,那是他贏了錢的時候。

    不過在一個月前,父親就再也沒出現了,而半個月前,追債的人拿走了他的房子抵債。

    所以連住的地方也沒有了。

    所以不是離家出走,而是……沒有家了。

    林年醞釀了幾秒鐘,然后用很輕的聲音說:“我爸爸死了。”

    林年其實不太能記得清自己本身的記憶,但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莫名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悲傷。

    于是這句假話的感情就變得真切起來,少年低下頭,眼眶有些紅。

    這是很能激發人母性的模樣,尤其阿姨剛剛還給了他一頓飯吃,幫助過某個人之后,心中對這個人產生一些關愛感是人之常情。

    “那你家里其他人呢?”她又問道。

    “沒有了,媽媽很小的時候就不要我了。”林年緊接著道,“我想找個短期可以包吃住的工作,攢學費。”他飛快地掏出自己的身份證,“我帶了身份證的。”

    如果只說自己沒有家人的話,很容易會讓對方產生“他不會想賴上我吧”的感覺,但在后面加上“找工作”這件事,瞬間就會改變觀感。

    果不其然,阿姨的表情更柔和了一點,她拿過林年的身份證看了看,有些驚訝地說:“昨天還是你的十八歲生日呢。”

    林年愣住了。

    他并不知道今天是何年月。

    林年突然有了種莫名的感覺,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空蕩蕩的。

    阿姨暫時帶著林年回了她家,阿姨是賣早點的,她的丈夫是個小包工頭。

    她和丈夫商量了一下,原本想找一下親戚安排林年去親戚的飯店后廚當幫工,但被林年表情一臉復雜的婉拒了。

    林年總感覺自己如果進入廚房的話會發生某種可怕的事情……

    林年接著表示想跟著她丈夫一起去工地做零工。

    日結工資,一天三百塊,包吃,如果通融一下也可以住在工地,除了環境艱苦和累點臟點沒什么不好的。

    連乞丐都可以做,建筑工人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只不過夫妻兩個看著林年白白嫩嫩的模樣,遲疑了很久。

    說實話林年如果去奶茶店啦商場啦飯店啦之類的地方打工,就覺得很正常,是會被女孩子扭著頭看很久的那種。

    但去工地搬磚的話……

    很詭異。

    但林年再三保證自己不怕吃苦,并且身份證確實顯示他已經成年了,最終阿姨的丈夫還是答應了先帶他干兩天試試。

    又蹭了一頓午飯,林年就被帶到了工地。

    夏天的太陽很毒,林年戴著藍色的安全帽站在那里,整個人白得發光。

    真的格格不入。

    但是阿姨的丈夫跟這邊的管理人員說了一會兒話,拿著林年的身份證解釋了一通,遞了兩根煙,林年的信息還是被錄入了。

    林年叫阿姨的丈夫李叔叔,別人都叫他老李,老李給他找了一身他兒子的舊衣服,讓林年干活的時候穿。

    下午的時候老李帶著他去熟悉了一圈工地,沒舍得真讓林年去搬磚推車,讓他跟著別人去干安裝工作打下手,不用在太陽底下暴曬,體力活也沒那么重。

    這時候林年才知道,老李告訴別人林年是自己親戚的孩子,來體驗一下人間疾苦的。

    別說,真的挺像的。

    晚上的時候林年還領到了一百五,算是他半天的工錢。

    他用這些錢買了些生活用品,然后用臉盆接了一盆涼水,對著自己兜頭澆下去。

    頭發上臉上的灰塵被水沖了下去,整個人都好像輕快了一點。

    住的地方沒有空調,是集裝箱改裝的宿舍,熱得壓根躺不下去,到處都是蟲子。

    條件很不好,但林年覺得可以接受。

    他把自己身上洗干凈,換上了原本的衣服,雖然廉價,但好在還干凈整潔。

    他去買了個小蛋糕。

    剩的錢不多了,只買了個巴掌大的,然后問店員討要了蠟燭。

    那個年輕的女店員被他叫了幾聲姐姐,就紅了臉,又被他厚著臉皮白嫖了一個打火機。

    林年回到宿舍里,把蠟燭插在小蛋糕上點了,然后看著跳躍的燭光,輕聲道:“雖然遲到了一天,但還是祝你生日快樂。”

    “林年。”

    沒有許愿,他吹滅了蠟燭。

    一個連遺書都是一張白紙的人,林年也不知道他的愿望該是什么。

    林年買這個蛋糕是因為,他覺得這個少年死于這個日期的這個夜晚,最起碼,對自己的生日可能還是有一點在意的。

    盡管醒來的時候身體差得要命,現在林年卻感覺還好。

    不知道是吃了幾頓飯的緣故還是別的什么,他感覺自己狀態好了許多,身上也不怎么疼了。

    林年是有系統的,只不過他那個編號為06的系統自從他穿過來之后就一直沒有動靜。

    大約是能量耗盡沉睡了。

    畢竟這可是起死回生,林年十分理解這件事,并且再次驚嘆于這種力量的奇妙,為了做到這種事而能量耗盡也是十分合理的。

    他需要找到某個是“氣運之子”的人給自己的系統充能。

    這有點像大海撈針,但林年覺得自己可以賺夠了錢去旅游,多轉轉應該總能碰到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06。”

    睡過一覺起來之后,林年感覺自己好了不少。

    像是一個完全健康的人,身上也不再疼了。

    就好像系統在讓他蘇醒的時候在身體里釋放的是緩釋能量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狀態越來越好。

    洗漱吃飯過后,林年換上衣服去工地。

    早上七點,太陽已經很大了,頭上的安全帽不算輕,像個蒸籠似的扣在頭上,衣服外面還要穿著施工人員的馬甲,光是站著不動汗已經要把衣服浸透了。

    更別說他們干的是重體力勞動。

    容量一升的大水杯,林年一上午就就喝了一杯子。

    晚上回去之后,林年把身上沖了一遍,躺在床上直接睡著了。

    完全沒在意有多熱有多少蟲子,他累得趴在水泥地上一閉眼都能睡著。

    或許是系統保佑,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并沒有太難受,林年活動了一下身體,戴上安全帽繼續去工地。

    干兩個月大概就能攢一萬多塊,有這些錢他應該就不會再這么窘迫了,起碼可以租個地方住,換個輕松點的工作,比如去奶茶店或者超市打工。

    晚上的時候老李過來看了看他,兩個人坐在集裝箱旁邊低矮的板凳上,勉強沒有那么燥熱的晚風很努力的吹著,老李點了一支煙。

    “怎么樣?還干得下去嗎?”他問道。

    “還行。”林年點點頭。

    能活下去、還能看得到未來的方向,他沒什么不滿意的。

    “沒想到你小子長得細皮嫩肉的,還挺能吃苦。”老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點感嘆,“我兒子也跟你差不多大,要是換他來,第一天就跑了。”

    林年陪著笑了笑。

    不知道是原主人的性格比較沉悶還是自己原本就有問題,林年如果想要露出“笑”這個表情的話,需要有意識的調動臉上的肌肉。

    他不會因為開心自然而然的笑。

    “回頭我再帶兩身他的舊衣服給你干活的時候穿,好歹也有個替換。”

    林年因為營養不良,長得比較瘦小,穿小李的舊衣服也稍微有點肥。

    “謝謝李叔叔。”

    林年知道他們家有個上大學的兒子,不同于沒考上大學的林年,老李的兒子上的是重點大學,是他們夫妻倆的驕傲。

    不過這一切都跟他沒什么關系,林年送走了老李,揉了揉自己罕見用力的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雖然這個世界上,沒什么人跟林年有關系,但還有一個隱藏在人海里的氣運之子等著自己去偶遇,還有一個沉睡的系統等著自己喚醒。

    還是挺有目標的哈。

    一周后。

    工地這邊據說是有甲方的大領導來視察,管理人員安排著他們把大路都用水管沖了一遍。

    這事是見怪不怪的,只不過這回的領導身份好像格外的不一般,整理倉庫清理路面垃圾,整得跟形象工程一樣。

    饒是如此,徐行跟著林青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大門的時候也不自覺地瞇了瞇眼睛。

    工地哪怕收拾得再好,也永遠是塵土飛揚的,現在正是盛夏,頭上的安全帽將近一斤重,塑料殼扣在腦袋上捂得汗流直下,三十六七度的天,太陽曬得人皮膚疼。

    光是下了車從大門口走進來,全身的汗就已經瘋狂地朝外冒了。

    但徐行并不能露出任何不好的表情,還得擺出一副認真觀察的樣子,以防止自己臉上的表情被這邊的負責人過度解讀。

    他剛剛大學畢業不久,大哥林青在鍛煉他接手家族事務——林青是他的親哥,哥哥隨父姓,徐行隨母姓,他們兩兄弟是兩個龐然大物聯姻的結果。

    父母從小就幾乎沒管過他們,現在更是已經去歐洲定居,林青對于徐行來說,完全是長兄如父的存在。

    但再怎么長兄如父,讓自己的親弟弟接手自己手中的家族企業這種行為在外人眼中也過于驚世駭俗了。

    只有徐行知道,大哥是真的不在乎。

    徐行不想讓大哥失望,這段時間林青說要帶著他在各種地方轉轉看看,起碼要對自己家里的產業有一點了解,他也很努力在學了。

    即便是站在完全陌生的、塵土飛揚的工地前,他也認真地在觀察各處。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一個在建筑工人中十分顯眼的身影。

    十分顯眼的白,穿著不怎么合身的臟舊的衣服,但也因此呈現了更大的反差;

    袖子卷到手臂,因為搬著東西而顯出了一點肌肉的線條;

    藍色的安全帽壓住了劉海,與周圍的人比起來略顯稚氣又格外標致的五官因此看起來更乖巧了一點。

    徐行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用“乖巧”這個詞來形容一個男人的長相,他覺得這個詞有些冒犯,眼前的這位也完全沒有任何女氣的地方,但徐行下意識就是滿懷喜愛的用了“乖巧”這個詞。

    他看著這個大男孩,看他因為塵土和曝曬而抿著嘴唇微微瞇著眼,心里驚嘆于怎么會有人把藍色的安全帽都戴的那么好看……

    然后他就聽到了林青的笑聲。

    來自大哥的聲音讓徐行一下子回過了神,他在這一瞬間為自己感到羞愧,明明是來跟著大哥巡視的,但自己居然在這種時候盯著一個年輕的建筑工人看個沒完。

    但是隨即他便聽到林青用那種好聽的、但非常干脆的聲音說道:“那一位是誰?叫過來一下。”

    徐行的心跳一瞬間加快到了他覺得幾乎要超負荷的地步。

    林年聽見負責人在叫自己,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那邊好多個大領導陪同的兩個年輕人,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放下東西,擦了擦汗走過去。

    不用別人指引,林年就知道走到林青面前,哪怕是一群人在行走,他們的站位也十分明顯地表現出了,這個臉上帶著輕松笑意的、看起來約莫三十歲的男人,是這里地位最高的那一個。

    “林總,這是林年。”工地的負責人殷勤地介紹道。

    林年注意到這位林總在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眼里涌上了一點真實的笑意。

    “青年的年嗎?”林青問道。

    林年點了點頭。

    “我叫林青,你叫林年,聽起來我們兩個才像是親兄弟的名字,你說是吧,小行?”林青笑道。

    徐行有些呆滯地看著他們兩個,哥哥第一次跟他開這種玩笑,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附和。

    但是身邊的人全都笑起來,仿佛林青說的是什么絕妙的笑話一樣。

    “你已經成年了嗎?”林青問道。

    林年點點頭,在那些負責人有些緊張的眼神中解釋了一句:“成年了,只不過我臉嫩。”

    “沒有上大學?”

    沒有考上。

    但林年看著林青的眼睛,很順利地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在打工攢學費。”林年笑了一下。

    很勵志的感覺一下子就出來了。

    林青那雙眼睛帶著笑意掃了秘書一眼。

    秘書立刻站出來:“林總,我們這邊有針對貧困大學生的扶持方案。”

    旁邊的人立馬都心領神會,原來是林總現場遇到了,準備臨時發一下善心。

    什么某某老總巡視的時候發現了家境困難勤工儉學的大學生,于是十分善良的給予了其資助和進入集團工作的機會之類的……新聞上很常見。

    炒作一下也是一樁美談。

    在旁邊人的贊美和附和聲中,徐行看著秘書帶走了那個叫林年的人。

    他覺得有些不對,但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直到林青取消了下午的行程,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帶著他回家——

    他見到了林年。

    林年洗過了澡,換了一身新衣服,兩個月沒剪的頭發有些略長了,或許是吹干的時候沒太有耐心,有一些頭發翹了起來。

    他穿著新買的白T恤,坐在沙發上吃雪糕。

    完全沒有初到這種豪宅的拘謹,少年靠在抱枕上,甚至有種慵懶的昏昏欲睡感。

    林青很開心地快步走過去,在林年的頭頂上揉了揉,尤其關照了那些翹起來的,像是在街上撿了只臟兮兮但絕頂可愛的小貓,出去做了點工作回家就看見小貓干干凈凈乖乖巧巧地趴在沙發上任擼。

    林年不太喜歡被這樣對待,但他只是瞇起眼睛,一點不滿的情緒也沒有表露出來。

    于是徐行在這個瞬間理解了,這個總是沒什么表情的少年,當時對著林青露出那個笑容的意思。

    只是心照不宣地給出一個讓雙方體面的回答。

    徐行感覺到某種酸澀的感覺在胸腔里爬行,一下一下拽著內臟疼。

    他不知道是因為誰的緣故,是因為有人突然跟哥哥這樣心有靈犀而自己完全狀況外的嫉妒?明明他們才是親兄弟。

    還是自己剛剛才被一朵花迷住了,還沒等自己做出任何事情,那朵花就輕而易舉地被別人摘走了的緣故?

    總之他感受到了一種突兀的委屈。

    他這時候是應該回到自己房間里的,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只是沉默地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哥哥和林年也沒有去房間,林年還是繼續坐在那里吃雪糕,而林青則是坐在林年的對面,端了一杯圣代。

    徐行也要了一杯冰激凌,這個地方的陽光很好,夏天的陽光雖然毒,但是屋子里冷氣開的很低,曬著太陽吃冰很爽。

    “你真的是沒錢上大學?”林青漫不經心地問道。

    “只是沒有考上。”林年十分誠實地答道。

    徐行吃冰激凌的動作頓了一下。

    林青不以為意:“還想繼續上嗎?”

    “我不喜歡學習。”林年說完這句話之后就抬眼看著林青。

    林青卻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只是繼續問道:“藝術、體育、或者別的什么,有喜歡的嗎?”

    “藝術?”林年有些不確定地道,他把吃完的雪糕棒扔進垃圾桶里。

    “繪畫,有興趣嗎?”林青平時一直是帶著笑意的模樣,但是這樣跟林年快速地問答的時候,那張沒什么表情在思考的臉顯出了一種莫名的冷漠。

    此刻的林青和林年看起來真是像極了親兄弟。

    “有吧。”林年扯動臉上的肌肉,露出了一個笑容。

    林青就一錘定音地道:“那你留在這里,學畫畫,天黑之前會給你準備好房間。”

    他知道林年現在的人際關系就跟剛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孫悟空一樣干凈,還沒回到家的時候,林年一生的履歷就已經被秘書發到他的手機上了。

    “好。”

    林青臉上就露出那種慣常的笑容,用滿懷喜愛的眼神看著他道:“乖。”

    就像是剛撿回來的小貓乖巧地接受了你給它挑選的可愛口水巾。

    林年知道自己就像是林青撿回來的貓貓狗狗。

    雖然起初他也以為林青是圖個新鮮想要包養個偶然看見的小年輕玩玩之類的……畢竟這成本比普通人養流浪貓狗還要低廉,林青都不需要自己操心,自然會有人把他洗吧干凈了安排好了,花費的錢加起來還不夠買林青衣服上的一對袖扣。

    但在這個房子里經過了短短的接觸之后,林年就確認了,林青是真的單純想要“養”自己。

    就好像有些興趣愛好不一樣的人,會養蛇、孔雀、豹子之類的,林青想要養這只他剛從工地上撿來的林年。

    林年當然不可能拒絕,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更何況,在接近這兩兄弟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一股溫暖的熱流涌向自己,同時視野中也出現了一個進度條。

    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正是那位一直沉默跟在林青旁邊的徐行。

    第120章

    不知道為什么,林年不怎么喜歡徐行。

    并不是因為徐行哪里不好,極高的出身、頂尖大學畢業的學歷、溫和有禮的脾氣、文雅的氣質等等許多會讓人喜歡的特質都被徐行匯聚在身上,林年也沒什么討厭他的立場。

    尤其自己的系統還需要靠他喚醒。

    但林年就是不怎么喜歡他。

    完全沒有緣由的。

    林青在客廳逗弄了一會兒林年,就回自己屋里處理白天推掉的事務了,剩下林年和徐行坐在沙發上大眼瞪小眼。

    林年下意識想離開。

    但理智告訴他得接近這位氣運之子,好把自己的系統喚醒。

    于是徐行就看見對面沙發上的少年突然站了起來,在沉默的氣氛中走到了自己面前,用那雙目光總是平靜到冷漠的黑色眼睛居高臨下地看了自己幾秒鐘。

    徐行差點以為自己哪里惹他生氣了。

    然后林年直接貼著他坐下來了。

    徐行差點跳起來。

    雖然這壓根算不上什么親密的接觸,只是貼著坐在一起而已,而且兩個人都是男生……可是林年是自己哥哥帶回來的哎!

    他怎么能跟自己坐這么近!

    雖說他反應這么大的根源還是來自于自己心中那種近乎無由的酸澀感,這種酸澀感在近距離面對林年的時候顯得更為明顯了。

    但是!

    雖然不知道大哥什么時候喜歡上的男生,雖然他跟大哥一起出現的時候自己心里總會有點不好受,但所有和哥哥特別親密的孩子在突然得知自己有了嫂子的時候,應該都會小小的難受一下吧?

    更別說大哥對于自己來說不僅是大哥,這些年來父親、母親、兄長、老師的角色全部由他擔任,自己多難受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吧?

    而且自己可是個直男,以前直不直不知道,但如果大哥彎了自己就必須要直,不然連遠在歐洲的父母都會跑過來警告他們兩個……

    徐行腦子里一瞬間略過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想法,直到林年的胳膊貼上了他的胳膊,冰涼的皮膚讓他不自覺一哆嗦。

    立刻清醒了許多。

    “你是……冷了?”徐行有些不確定地看著林年,氣弱地問道。

    終究是坐在那里沒有動。

    林年感覺自己就像是泡進了溫泉里似的,暖洋洋的感覺從徐行和他接觸的地方傳遞過來,不是那種單純的熱,而是“溫暖”“舒服”的概念。

    他舒服得嘆了口氣,得寸進尺地像只樹袋熊似的抱上去,眼前的進度條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了。

    徐行感覺林年整個人身上都很涼,可能是空調吹久了:“你要是冷的話就回房間睡覺吧,這樣容易著涼……”

    話還沒說完,林年就趴在他身上,沒動靜了。

    秒睡。

    林年這一個月都是躺下就秒睡,今天上午暴曬著干了一上午活,下午又跟林青說話——對于他來說跟林青說話所要耗費的精力完全不亞于重體力勞動,現在突然放松下來,被這么溫暖舒服的感覺包圍著,就直接睡著了。

    徐行就愣住了。

    他沒想過有人能睡覺這么快的,快到他幾乎以為林年是在裝睡。

    但林年真的睡著了。

    徐行低頭看著他,他看見林年的第一眼就覺得好看,只不過還沒看夠就被林青打斷了,現在他可以盡情的盯著林年看。

    醒著的林年氣質總是很安靜,幾乎帶著某種淡淡的憂郁,眼神也有種說不出的冷漠,但他睡著之后,整個人仿佛驟然柔軟下來,略帶稚氣的五官真的讓他看起來有點乖巧。

    徐行怔怔地這樣看著他幾乎十分鐘,勉強回過神的時候,他在心里對自己說哥哥的眼光果然很好。

    林年身上雖然冰涼,但呼出的氣息卻近乎滾燙。

    徐行擔心他真著涼,想把人抱到樓上去。

    覺得公主抱有些不合適,徐行就攬住他的腰背,把人像是抱大孩子一樣豎著抱起來。

    從小就跟著大哥一起鍛煉還學了各種防身術,徐行看著很文氣,實際上有一身漂亮勻稱且頗為實用的肌肉,十分輕易地就把林年抱在懷里。

    林年輕得有點讓他驚訝。

    而且放在林年背上的手能很清晰的摸到他脊柱凸起的骨頭。

    不過對徐行影響最大的還是在林年趴在他懷里之后,他才發現這么抱好像比公主抱還要親昵許多……

    林年整個人都貼在自己身上,手臂還維持著抱著自己的樣子,臉靠在自己的肩膀,呼出的有些發燙的氣息就打在自己的脖頸上。

    把人放到床上去之后,徐行感覺自己耳朵尖都在發燙。

    林年被放下之后就蜷縮了起來,他睡著了,并不知道那個進度條已經滿格。

    徐行看著他有些發紅的臉,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感受著明顯超出了正常范圍的溫度,有些不確定地想:“這是……發燒了?”

    徐行從小到大沒生過病,林青比他身體更好,林年這樣突然發燒,一下子讓徐行有點茫然。

    他叫來了管家叫來了醫生,想了想,又叫來了正在開視頻會議的哥哥。

    整個家里過年都不一定有這么熱鬧。

    “只是發燒,二少爺,您不用過分擔心。”管家勸道。

    一包退燒藥的事,被這位二少爺搞得像是天塌了。

    醫生也默默地給林年做了一遍體格檢查,確定他確實沒事。

    “可是我們家這是頭一回有人發燒啊。”徐行還是一臉茫然,“我感覺還是挺嚴重的,他身上一下子就變得很燙。”

    管家一下子被他哽住了。

    因為身體太好而對小病失去概念,這種事情怎么說?

    林青速度應付了一下視頻會議,也來了臥室看林年。

    一間臥室里擠了五個大男人,門外還有保姆端來了熱水和藥劑,這陣仗,活像是宮廷劇里動輒要太醫院陪葬的配置似的。

    “把藥放下,其他人出去吧。”林青一過來就直接接管了指揮權,“小行你去把上午安排給你的事情處理一下,明早我要檢查,醫生你先在這邊等等,林年退燒后給他做一次全面體檢。”

    于是擁擠的屋內一下子就空下來了,管家最后一個出去的時候還默默地帶上了門。

    林青出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林年的額頭。

    “這得有三十九度多了吧?”他嘟噥了一句,手上一份能量傳遞了過去。

    這足夠一個人恢復健康并且下半輩子都不再生病了。

    但蜷縮在被子里的少年毫無動靜。

    “嗯?”林青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111,出什么問題了嗎?”

    “檢測到其他系統存在。”無機質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正在訪問系統編號,”

    “您好,未在編系統06。”

    編號為111的系統人形站在林青旁邊,它白色的長發一直垂落到地上,金色的瞳孔里閃動著無數的數據流。

    “你好,111。”

    06顯出身形來。

    相較于擁有著美到不真實外表的111,06顯得真實許多,如果不是06半透明的身體,任何人都會將06當成一個真人。

    剛剛重啟成功的06也有些無語,沒想到自己跟宿主這么巧遇到了一位三位數級別的宿主,編號111——在兩位數級別系統幾乎全體沉睡的情況下,這代表著還在活躍的宿主中最頂級的力量。

    而且這位林青,實際上還挺出名。

    不光是因為系統編號,還因為這人是個弟控——看到順眼小男孩的就想拐走變成自己弟弟的控。

    林青最大的成就,是把06的第一任宿主,也就是現在系統編號0的那位……也變成了弟弟。

    這誰見了林青不得叫一聲哥。

    06沒想到自己的最后一任宿主也要變成林青的弟弟了。

    “06?”林青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以傳奇經歷聞名總部的系統,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聽說如果遇見06的話,他們最好給06一些能量塊,這個編號足夠恐怖的系統因為不在總部編制內,常年能量不足,大家能接濟都會接濟一下。

    只可惜林青的系統111比較特殊,并沒有帶著能量塊。

    “是我。”06看了一眼自己的宿主。

    正常系統重啟倒是不會導致宿主發燒,但是自己的宿主身上還帶著一些前置的模塊,這就讓林年身體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剛剛林青給補充的那一道能量填上了這個空缺。

    “原來小林年是你的宿主啊……怪不得這么合我的眼緣~”林青看著林年的眼神幾乎要發光了,弟控的靈魂在熊熊燃燒。

    “你放心,你宿主就是我弟弟,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林青那副精英模樣已經完全垮掉了,嘿嘿笑著仿佛是個會吃小孩的變態。

    06有點沒眼看他這副模樣,也不知道曾經以“極端冷酷而鋒利的美”震撼得一群宿主喵喵叫的111怎么看上的這個宿主。

    但林青確實是個十分好的哥哥。

    林青高高興興地坐到床邊上,就像是發現自己從路邊撿來的小土貓原來是皇宮里跑出來的,以一種賺大了的心態把還昏睡著的林年抱到懷里,親昵地在他手背上劃了道十字,金色的橫,白色的豎。

    這是來自111的信標。

    111的信標除了可以搖人之外,還有一個基于系統特性的“等價交換”,很多非常強大的系統都有這種功能,其他的比如像是系統0的信標,可以召喚無所不能的0進行現場許愿,系統06的信標……

    嗯,系統06的信標可以召喚一只缺能量的06,收下你多余的能量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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