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love moon·060
名產藥業的案子在元宵節后的第二個周審理結束。
賀暢達因竊取實驗數據價值巨大,判處七年有期徒刑并判處罰金。加州ADR生物實驗藥業公司的主要項目相關人員被判處有期徒刑并剝奪政治權利,該醫藥公司也被拉入醫藥項目合作的黑名單。
從案件從開始便備受關注,直到徹底落幕掀起的巨大浪花,HC也因此被數十家媒體爭相采訪,主理人梅清雪更是名聲大噪。
“梅律師呢?”
“我們是來采訪梅律師的!”
“我是新社的記者,請問梅律師在嗎?”
“”
前臺被圍堵的水泄不通,給樓上的電話根本打不通,于是安撫他們今天預約滿了改天再來。
另一邊,梅清雪正在會議室欣賞自己的美甲,狀態松弛地完全像是不知道樓下那么多人找似的。
“你看我這個蝴蝶是不是歪了?”她把中指送過去,“是不是歪了?”
賀初月從一堆案件里抬起頭,瞥她一眼沒做聲。
沒聽到回答的梅清雪不滿,戳她:“誒,你說蕭未被調飪去滬區分公司做首席了,那合伙人的位置給誰呀?給你?還是給我?你就不好奇嗎?”
“啪。”連著兩天,肖知言從書房離開的時候賀初月都在,瞧著她眼下的烏青,他今天收拾好桌面后沒急著走,坐在原位看她。
她的長發被她挽在腦后,露出纖長的脖頸,視線聚焦,肖知言似乎能瞧見白皙皮膚的細微絨毛,暖黃色的護眼燈映襯著,平添了許多平和與溫柔。
他看向被燈光照亮的那張臉,似乎是認真看資料的緣故,女人常掛著笑的面容此刻認真嚴肅,密長的睫毛隨著她的目光移動,眉心緊蹙著,好像遇到什么難題。
不等糾結三兩分鐘,聳著的眉倏地放松,那雙眼睛也彎起來,右手快速在紙上寫著什么,筆尖劃過直面的刷刷聲在寂靜的書房響起,卻不違和。
“嗯?”賀初月抬頭時就見肖知言看著自己,眼睛有些酸澀,她倒是沒瞧見漆黑眸底閃過的異樣,揉著眼,“你忙完了?”
肖知言垂在桌邊的手指動了動,摸了摸發熱的耳垂,“嗯,你還要很久嗎?”
賀初月看著自己標注好的文字,伸了個懶腰,“不用很久,這個案子明天就開庭了。”
那雙眼睛彎起來,上揚的語氣有感染力一般。
肖知言眼尾跟著彎曲,想起學校的那次見面:“是京大那位的案子嗎?”
賀初月眨巴兩下眼,半晌才反應過來,“不是她,那個案子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哦,手里這個是另一個。”
見他坐著沒動,頗感興趣的模樣,賀初月看文獻看得也累了,索性和他說起來。她才要抬起手,肖知言冷著臉問:“你跑哪去了?為什么一直亂走?”
雨勢越發大,路上行人變少,大家步履匆匆,無人再注意她。
算了吧,這樣也挺好的。
賀初月是真的走不動了,感覺到腳背有火辣的疼,估計是磨出水泡了。
反正她挺礙事的,她不在了,沈家人不會再有分歧。
她在一家打烊的店停下,站在門口,試圖想要自己冷靜下來。
不想讓人看到那些她壓在心底的想法,更不想因此被人憐憫。
下唇咬出齒印,壓抑情緒,沒有任何動作。
她的表現令肖知言略惱,一時心急,低斥:“說話。”
吼完反應過來她不會說話。賀初月看著他走遠,張了張口,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笑得有一點痞,語氣卻是不難察覺的輕柔:“穿好外套,入夜涼。”
賀初月拿出手機,鄭重地敲下一行字。
“好。”肖知言咬音清脆,還有很淡的笑意,幾分溫和。
岔路口停下,賀初月猶豫幾秒,走向了主樓的主臥。
若是他再年輕幾歲,按照這副桀驁不羈的性子,語氣或者用詞稍拿捏不準,就能把她惹急。
肖知言看出她的心理活動,玩笑說:“都我老婆了,搭個肩不過分吧。”
遞給肖知言。
進門前,她給父親發去消息,說明自己愿意和肖家聯姻,再寫了一些女兒應該對父親說的話。
賀初月深吸一口氣:「我也是認真的。」
雖然總是漫不經心的,卻很心細,在提結婚前會注意和她不產生肢體接觸,現在卻直接搭肩。
沈濯腳底仿佛生了根,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他難以解讀賀初月點頭是什么意思,是真不在意還是不想和他起沖突故作乖順。
悔意越發深,很想跑到她面前,讓她將真實的想法一字一句打出來。
賀初月沒有注意到沈濯沒有走,正琢磨告知決定和肖知言結婚的說辭。
賀傲霜坐在真皮沙發上,看到賀初月,開心地笑起來。
放下雜志,靜等賀初月走來。
“一晚都沒見你,去哪了?”賀傲霜撩開賀初月披散在胸口的頭發,指尖摸到冷意,“怎么弄得渾身冰冷,你不會又在院子里寫生忘了時間吧!”
賀初月不敢提畫畫的事:沒有,我從副樓走過來的。
雖然沈家遵從她的意愿,讓她選修了油畫專業,甚至留學回國后還砸錢給她開一個小畫室,但并沒想過她從事這方面工作,只把這一切當成消遣玩玩,到婚嫁的年紀就該收心了,全部注意力應該放在家庭上。
賀傲霜沒多想,比較擔心女兒身體,囑咐道:“晚上就不要從大門走,從走廊過來。”
賀初月:好!
“還有啊,別總花時間在畫畫上,有空和我去參加晚宴,認識一些人。”賀傲霜說,“你也到年紀了,多多接觸外界,說不準就能遇到喜歡的人。”
賀初月含笑點頭,唇邊璇起可愛的梨渦,任由誰看到都會喜歡她表現出的乖順。
“下次我帶你去認識一些同齡人,如果合適可以試著相處。”賀傲霜還是想親眼看到賀初月結婚。
賀初月婉拒:不了,我……覺得肖知言人不錯,他們還親自跑京北一趟,很有誠意。
“妞妞,你該不會看上肖知言了吧?”賀傲霜微訝。
原先因為更換結婚對象后,賀初月一直表現不感冒,也提出了退婚,所以沒有說過她內心真實想法。
她對肖知言印象說不上好,在江都一打聽,混蛋事一籮筐,好事湊不出三件,賀初月乖軟的性
得到的反應完全在賀初月的預想中。
談妥的不只是她和肖知言的婚事,還有兩家的商務合作。
未知號碼:【醒了給消息。】
說到做到,真的在一周后親自聯系她了。
這句話似乎戳中賀初月的痛點,她眼眶一下子紅起來,蓄滿眼淚,眸子里的光是破碎的。
肖知言看著眼前女孩想哭不敢哭,甚至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他心里罵了句,都耐著心找到了人,怎么就不能再耐著心說兩句安慰的話。
怕再沖動說其他的話傷害她,他拿起傘,想要暫時回避。
他轉身的那刻,聽到小小聲的吸鼻子聲音。
很小很小,似乎怕打擾別人,可見得有多難過,費勁力氣隱忍還是止不住泄出聲音。
肖知言轉過身,一把將她拉到懷里,嚴嚴實實地抱住。
身體相觸那瞬間,肖知言一顆高懸心終于落下。
壓在她背后的手收了收力度,試圖填補心空的那部分。
他語氣放輕,用盡溫柔安撫不安的她:“迷路了不要亂走,給我打電話。”
賀初月眼淚再也克制不住地瘋狂往外涌出。
“我找了你一整晚。”
“當事人被詐騙了十萬,對方落網不承認,老人家就拿著資料找到我們了。”
瞧他意料之外的模樣,賀初月倒是笑起來:“怎么了?”
肖知言搖頭,“聽段澤明和你聊天,我以為你們注重資金雄厚的商業案子,沒想到”
沒想到詐騙案這么費力收錢少的案子HC高級律師也接。
賀初月“貼心”地替他補充好。
也不怪肖知言有固向思維,HC名聲在外確實給人在紙醉金迷中周旋印象,但金錢之下各類案件都有,HC那么多律師,總不能每人手頭都有大案子。
這個案子本身找的不是賀初月,是同律所的另一位王律師,她的師姐。
王律師本能在離職前把案子全部處理完,但不知怎么,那天她找上賀初月,問她能不能幫忙代理。畢竟在處處以利益為先的HC,高級律師接案子看的第一點就是獲利多少。
兩人畢業后漸行漸遠,雖在同律所交情甚少,又趕上接近年末繁忙的時候,賀初月都不用想都知道對方碰壁多少次才會走投無路找到自己
不過這些她都沒告訴肖知言,笑著垂下眸,抬眼時,半玩笑地看向對面的人。
筆被按在那堆案件里,那雙好看的眼睛冷淡看來:“你要這么閑就自己寫。”
“誒誒誒,錯了錯了。”她晃了晃自己沒拆石膏的左手,“我好歹也幫你找到了王珍珍老公,這可幫了你大忙,你別這樣對一個病患。”
“那你就這么對一個孕婦?”
“那怎么辦,顧總給HC投了五十個億,人家點名道姓說了,里面的三十是給賀律師的,感謝賀律師——”
“好了好了。”賀初月打斷她,“他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內情嗎?他們兩個能達成合作不只有我的原因,顧總也做了很多。”
“我抗壓能力很好的,不用精神損失費。”
賀初月略疲憊地瞥他一眼,挽唇:“肖教授,對自己有信心是好事,也不是我打擊你,我小姨你也在電話里見識到了,她的口才非常人能及,你說這話現在太早,等你等會兒見了就不會這么有自信了。”
“初月。”巡山別墅,燈火通明猶如午夜消散。
賀初月被肖生拉著在架子前鑒寶,就連祁妍端著果盤進來都沒發現。
“妞妞,怎么樣?今晚的晚飯還和口味嗎?”
賀初月彎起眼睛,接過果盤放下:“都是我喜歡吃的,謝謝媽。”
祁妍眸色喜愛,卻略帶責怪:“一家人客氣什么,給你夾菜也說謝謝,這一整晚都說多少次謝謝了。”
賀初月認下:“好。”
肖生拍拍祁妍的手,眼中滿是贊賞:“阿妍我跟你說,我沒想到妞妞也是行家,這雙眼睛又漂亮又會看,咱們家知知真是撿到寶了!”
祁妍也是一喜。
她原以為兩人就是簡單聊聊,誰曾想竟是說起古董,甚至交談甚歡的樣子。
“妞妞,你怎么會這個的?是跟著你小姨夫耳濡目染?”
賀初月落落大方地接過祁妍遞來的藍莓,笑著答:“不是的,我是后來接觸到一位當事人,他教我的。”
肖生笑得合不攏嘴:“竟然還有這樣的奇遇,那位老人家后來怎么樣了?”
“那算時間他兒子正在辦理出國事宜,后來一家人移民了。”
兩人遺憾對視,末了肖生又問:“人生嘛,總有遺憾,像我,我的兒子都不跟我下棋,下棋就是我的遺憾。”
祁妍剛要揶揄他,就聽賀初月自薦:“爸您下什么棋?我陪您?”
不等祁妍說話肖生已經答應下來,殷勤地去拿棋盤。
兩人下地火熱,祁妍沒有在書房再待下去,去找肖知言,卻在另一側的書房找到他。
握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在這兒?”
肖知言看來:“媽。”
祁妍走近,關上門,“怎么了?今天和妞妞鬧不愉快了?”
肖知言目光閃躲,“媽,您想多了。”
兩人從那件事后一整天沒說話,到了晚飯時間才一起出發,雖是在家里表現地很和諧,但到底還是有不自在在。
祁妍沒戳破,讓他坐下:“知知,妞妞懷孕嫁給你是你沒做好男人的責任,婚后更應該加倍百倍地對她好,就算你們意見不統一,但她是你的妻子,跟你最親近的人,你也應該和她好好商量。”
思緒被打岔,賀初月忽然忘了自己剛要說什么。
這是肖知言第二次這樣叫她,卻是沒有第三人在場。
“嗯?”她的聲音有些不連貫。
肖知言注視前方,聲音卻向她攏過來:“不是我有自信。是你,是不是要對我多一些信任。”
車子已經駛進停車場,輪胎越過減速帶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聲音。
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他的側臉,明明看不見他的表情,可賀初月覺得此刻莫名心安。
因為家庭的原因,她對肖知言負責的態度再怎么滿意也僅于此,不會因為他愿意這么做而感動,她清楚他做的都是他該做的,她沒有強迫。
從決定合作到現在不過三天,從前不管自己對他怎么防備,今天這場仗她必須無條件信任他,他們是站在同一陣營的戰友。
她露出笑容,卻未達眼底:“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肖教授。”
把車停好,他也看過來,探進她的眸底,眸色加深。
兩家的首次會面長達將近五個多小時才結束,雙方不僅商量好哪天領證,哪天婚禮,就連宴請名單都有了雛形。
賀初月本想攔著,奈何戴聞春根本不聽她的。
整個宴席她們一家占主導,說什么肖家答應什么,而他家都聽戴聞春的,賀初月更是一點話語權都有,默默吃完一頓飯。
結束的時候,戴聞春前腳笑瞇瞇的讓賀初月跟她回家,后腳上了車就拉下臉,車內氛圍詭異。
沒人開口,賀初月也不敢在雷區蹦跶,縮在后座望著夜景,手掌放在小腹,不禁懷疑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場夢。
兩個胎心、跟肖知言領證、辦婚禮。
都太不可思議。
“發什么呆呢,還不趕緊下車!”
戴聞春也不等賀初月說話,轟一聲關上車門。
夾雜著冷風的氣息飄進來,賀初月還聽到秦泰的低語,“妞妞肚子里還有孩子呢,你別嚇著她。”
“我都快被嚇死了了秦泰!你到底站哪邊!”
“”
賀初月下車,鎖車,幾次調整呼吸才跟上他們。
一百平的四室一廳,賀初月坐在桌前,面對臉色嚴肅的兩人,態度很好。
“小姨,小姨夫,對不起。”
“妞妞,你別——”
“有你什么事!”戴聞春打斷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你這聲道歉是應該對我們說嗎?”
賀初月不懂:“那我對肖知言爸媽說?”
好像也不對吧。
“賀初月!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戴聞春說著就要起身找東西,秦泰忙攔住她:“有話坐下說,她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呢。”
聽到孩子,戴聞春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氣,望著賀初月眼神不聚焦,仿佛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語氣放軟:“妞妞,小姨也不想兇你,但懷孕真的讓我們猝不及防,小肖看著那么老實一個男人,他怎么能和你婚前就做那些事呢?還不做安全措施,其心可誅,今天還說那些鬼話,當時我就應該拉著你走。”
“走吧,求個平安福。”
“好。”
接過福牌,賀初月只寫下簡單八個字便無所事事,忽然一聲啼叫引起注意。她找了許久,終于瞧見停在枝頭的鳥。
那鳥很是奇怪,只有頭是白色的,渾身毛發暗沉,站立在樹蔭處叫人分辨不清是樹葉還是鳥。
“寫好了嗎?”
她回神,“早就寫好了。”
兩人往前一步,找準位置后一齊扔上去。
只見兩道紅綢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隨后同頻的落在同一處樹枝上。
連帶著枝葉顫抖,站著啼叫的鳥振翅飛走。盤旋于樹冠上空后,落在將穩住的那節枝干上。
回去的路上,兩人雙手緊握,并肩前行。
“肖知言。”她忽然出聲。
“嗯?”
“我想到寶寶叫什么名字了。”
“叫什么?”
“肖賀愉,肖賀安。”她腳步輕快,“怎么樣?”
肖知言呢喃著,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平安喜樂,歲歲歡愉。”
“嗯,怎么樣?”
“我喜歡。”他點頭看來,“和我福牌上的寫的一樣。”
賀初月揚眉,那雙眼睛彎起來。
“你的福牌寫得什么?”
“不告訴你。”
“那我也知道。”
“你知道?你懵我呢吧,你說我聽聽。”
在賀初月的注視中,肖知言唇角挽起,眼里都是她。
慢慢啟唇,嗓音清潤:
“我猜”
“我們寫的一樣。”
鏡頭拉遠。
搖搖晃動的樹冠隨著鳥鳴聲晃動,仔細看,那只象征一切美好的白頭翁抬起鳥抓撓撓頭頂的白毛重新站好。
它爪下,兩條搭在一起的紅帶福牌相互碰撞,上面撰寫著的是不同字跡的同樣八個字。
[平安喜樂,歲歲歡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