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love moon·014
“媽?”
賀初月終于知道為什么會覺得婦人眼熟,她那張臉和肖知言有四五分相似!
“知知,這位是?”祁妍出聲,視線從兩人搭在一處的手臂上略過,嘴角微揚。
賀初月抓著他的手指用力,手背一熱,她被肖知言反握住。
渾身一僵,不自然地想躲開。
“媽,這是我女朋友,賀初月賀律師。賀”
肖知言改口:“初月,這是我媽。”
“阿姨您好。”
賀初月伸手就被祁妍握住,摩挲手背:“哎呀哎呀,小姑娘俊得嘞,這雙眼睛這么漂亮,笑起來像月牙呦。”
“阿姨,您也很漂亮。”
祁妍被哄得合不攏嘴,望向賀初月的眼中滿是喜歡,拉著人就近坐下:“知知跟我和他爸說周六要帶女朋友回來吃飯我倆都嚇一跳,還以為是怕我給他介紹胡亂說的,沒曾想竟是真的,初初,你真是我們知知的女朋友?”
“是的阿姨。”賀初月偷笑,“知知這個名字”
祁妍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是我一直想要個女兒,生完孩子后身體受損不能生育,知言小時候安靜秀氣,就像個小姑娘,他爸說那就給他穿小裙子,叫他知知,也算了我一個有女兒的夢,就一直叫到現在。”
“原來是這樣。”賀初月覺得自己也不算說謊,“他倒是從來沒跟我提過。”
“哼。”好臉色的祁妍忽然瞪肖知言,語氣里大多是抱怨,“這小子,瞞得倒深,你們戀愛一年多了竟然昨天才跟我說!我就說在國外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留在北城,可算被我找著原因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這里呢是吧?”
“是的吧。”
賀初月不敢冒認,但也不能否認,打哈哈地看向肖知言,后者救場。
“媽,您怎么來醫院了。”
“你姑媽說要回來替班,我送她來。怎么你們也在醫院的?”確認了科室名稱,她又看向肖知言手里的報告單,“你們誰身體不舒服?”-
身后的賀初月:什么信?
五分鐘后,她坐在椅子上見肖知言和人道謝后朝這邊走來。
他扶起人,將手里的幾封信放到她手里,一只手攬著她的腰護著慢慢走。
端詳著手里的信,她認出上面是肖知言的字體。
“寫給我的?”某日傍晚,肖知言收到賀初月的消息,說她要加班讓他晚點來接她。他回了個好,往HC行駛的方向改變,轉道去了家屬樓。
算了算時間,他把車子停在樓下后直接步行往最近的菜市場走。
果然,在海鮮攤位前,肖知言看到了接過袋子的戴聞春。
走近,聽到支付的數額后掃碼,同一時間,機械的女音播報數字。戴聞春看到來人先是一愣,隨后收回視線。
“小姨。”肖知言和攤主點頭示意,自然拿過旁邊的塑料袋。
攤主原本就一直看著,現下見又是付款又是幫提袋子的,知道兩人關系不一般,笑道:“嬸子,這位是”
戴聞春有些不情愿,但到底是在外人面前,不好拉下臉,“這是我外甥女婿,知道我一個人提不動偏要過來幫忙。”
“哦!是初月姐的對象啊!真帥呀,和初月姐真般配!”
攤主夸了五分鐘才把人放走。
離開攤位,戴聞春笑盈盈的臉瞬間拉下,瞥了眼身側樓后一步的肖知言,沒好氣:“魚的錢我會轉給你。”
“不用小姨。”澡自然是沒洗成,因為賀初月見肖知言擼起袖子就要脫她衣服的時候慫了,把洗澡改成了洗頭。
他搬來椅子讓她躺下,他則坐在另一側試著水溫,拿鐵在旁邊看著。
水流聲成了浴室里唯一的聲響,賀初月望著天花板,找話題:“我們要不要抽空把婚紗照拍了?”
“好,等會兒問問媽和小姨。”
他把淋浴頭移過來,打濕她的一綹頭發,“這個溫度可以嗎?”
“可以。”
合適的水溫逐漸包裹著頭皮,頭頂的手輕柔地插進她的發絲中,舒服地讓賀初月慢慢閉上眼,蓋著準備好的毯子險些睡著。
“肖老師,你之前是tony嗎?手法這么嫻熟。”
他眉眼彎彎,“那要不要充個年會?”
她睜開眼,打量他:“難不成你真干過,這話術熟練地讓我害怕。”
笑意又重了幾分,他關上水流,取了洗頭膏在手心揉搓:“別怕,滿意的話歡迎下次光臨。”
賀初月咯咯笑著,驚動了門口的拿鐵。
它慵懶地掀了掀眼皮,晃動著尾巴離開。
她忽然道:“你有王珍的消息嗎?”
肖知言坦然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沒有,怎么想起來問她了?”
“今天老師來找我,就是王珍的父親,他是我研究生時候的導師。”
他沉默幾秒,關上水,“竟然這么巧。”
賀初月歪頭瞧他:“你想說得就是這個?”
他也歪頭,那坦誠比日月可鑒的模樣倒是讓賀初月沒了翻舊賬的興致。
脖子發酸,她收回視線重新躺好,“老師讓我接手她的案子,我接了。”
肖知言嗯了聲,鼓勵:“別太累。”
“沒了?”
“嗯?”
“我還以為你會多問些她的情況,或者讓我多照顧她呢。”
知道她什么心思,肖知言輕捏了下她的鼻子:“初月,我和她只是說過幾次話而已。”
她自然清楚,奈何心里還是讓她這么問了。
果然喜歡在意一個人后,哪怕是曾經和他有關系的女生她都是介意的。
賀初月覺得自己真是個小心眼,偷偷嘆了口氣后思緒飄遠,開始走神。
周身溫度升高,再加上地暖還有身上的毛毯,她眼皮發沉,就這么說著話就睡過去。
肖知言撥弄她頭發的動作放輕不少,讓她安心睡。
大約十分鐘后,他拿過毛巾替她擦拭著頭發,將人抱到床上的時候驚動了她。
睡夢中的賀初月還懵著,只抓著他的手往被窩里帶,力道之大直接讓肖知言沒站穩,撐著床鋪才穩住身形。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能嗅到洗發露的味道,他試著拿開她的手失敗,彎了彎眼眸,哄道:“初月,先松手把頭發吹干。”
賀初月不情愿地嗯了聲,抓著他的手更緊了些。
肖知言沒轍,只能靠近些讓她的手臂不用抬那么高,嗓音溫柔:“乖,頭發吹干再一起睡,好嗎?”
終是賀初月松了手,任由他取了吹風機吹著她的頭發。
噪音讓她的睡意驅散了點,她望著頂棚刺眼的燈瞇了瞇,忽然呢喃。
吹風機關上,肖知言問:“你說什么?”
“沒事。”她仰起臉沖他笑,“明天晚上吃什么?”
“排骨湯怎么樣。”傍晚,賀初月說自己不吃晚飯了就拿了蛋糕回房,肖知言從書房出來沒看見人,看到冰箱里的蛋糕消失和緊閉的房門明白過來。
片刻后,臥室房門被敲響。
賀初月倏地把手機收起來,點開暫停的電視劇開始看,“進。”
肖知言掃過她手邊矮桌上沒有喝的,把牛奶放到旁邊:“媽送了幾箱車厘子來,要不要吃?”
“不要。”嘴里都是甜味,賀初月還是生生剜下一大塊蛋糕,帶著情緒地放進嘴里,口齒模糊地趕人,“我要看電視了。”
“好。”
門被關上,賀初月確定腳步離開后才把蛋糕放回去,拿過溫度正好的牛奶猛灌了兩口。
她感覺最近都不會再碰甜食了。
因為賭氣吃下的大半現在都堵在胸口,噎的難受。
原本她還計劃著,等和周姌聊完天就出去倒水喝,怪就怪她進房間的時候拿了蛋糕拿了薯片就忘了拿水。
好在肖知言
算了。
賀初月賭氣,不想給他記一功。
手機震動,她又喝了口牛奶將甜膩壓下去才去摸手機。
周姌:[那你說的時候是真的想和他親?]
周姌:[想不到哦初初,進展飛速呦~]
賀初月打字:[我也是開玩笑的!]
周姌很快回:[那你生什么悶氣呀,你先開玩笑的然后肖學神才開的呀,他親了你你豈不是會更生氣?]
她發了個憂郁的表情包,失望道:[我還以為你動心了,女人,我低估你了。]
握著手機的手垂下,賀初月靠著靠枕望天。
其實肖知言如果真的親她的話,她應該不會生氣吧?
可他沒親!
慫蛋!
把臉埋進掌心,臉上熱熱的像著了火。賀初月就著看不見的角落慢慢舒口氣,嘴里殘留的甜膩讓她還想吃點咸的。
看了眼桌上的薯片,是蜂蜜黃油味的,她嘆氣。沒讓她把氣送到底就聽敲門聲再次響起。
“咋了?”她喉嚨有些啞。
門打開,肖知言看了下去一半的牛奶不禁眼尾向下,說話時的聲音也似溫柔:“澤明他們叫我出去吃飯,想不想去?”
賀初月看他:“吃什么?”
他勾唇:“燒烤。”
別說,她現在就想吃點重口的——但是賀初月搖頭,繼續看平板:“我不去了,你去吧。”
肖知言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三分之一臉,他側著頭道:“是不想去還是不想吃?”
賀初月跟他唱反調到底:“都不想。”
“好,就排骨湯。”
她還要說什么,瞪了眼步伐沉穩的男人到底沒把丑話說出來,“你來干什么?你愿意辭職了?”
“我不會辭職的。”
腳步一停,兩人一前一后站在路燈下,耳邊風聲呼嘯,帶著屬于冬的寒冷。
戴聞春擰眉看向他,急促的胸前劇烈起伏:“那你來干什么?故意氣我是嗎!”
他喉結一滾,難演緊張:“嗯。”
賀初月見狀來了興趣:“都寫了什么?”
男人五指緊了緊,意識到握著的是賀初月的衣服忙松開手,咳了聲:“情書。”
她瞳孔一震,數著數量:“五封,這么多?”
“嗯。”他環著她的手悄然收緊,“小時候的妞妞,高中的妞妞,還有大學時候的妞妞和和婚前的妞妞。”
“還有一封呢?”
他眸子閃過笑意,看向她明亮亮的:“給現在的妞妞。”
電梯安靜,清潤的嗓音被放大,環繞在耳邊。賀初月耳朵發燙地垂下眸子。
目光落在手中粉色的信封。
每張信封上都有他強勁端正的字體,正如她第一次見過那般,見字如見人。
指腹撫過那行行的字,似乎是有溫度和心跳的,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寫這些時的心情和期待,正如她此刻收到情書時一樣。
“你什么時候寫的?我都不知道。”
“每晚工作完后,在你旁邊。”
她回憶了下,“我以為你在工作呢,一點都不偷偷摸摸,你就不怕我發現?”
他笑起來,眼中的星辰擠到一起:“我對你的愛光明正大。”
所以看著穿著西裝的肖知言,賀初月嘴角難壓。
還挺聽話的。鈴聲響起,肖知言起身,起名字的話題暫時中斷。
和賀初月說了聲是嚴峰的電話便到書房去接,后者沒異意自己繼續吃。碗里的粥見底,肚子也被填滿,賀初月把碗放進洗碗機收拾好餐桌也沒見人回來。
路過書房瞥了眼座椅上男人緊繃的側臉,心底忽然傳來不好的預感。
里面的肖知言沒注意外面,拒絕對面的人:“主任,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我不是項目的第一負責人”
他的話似是被對面打斷,賀初月沒有再聽,帶著慢慢悠悠從書房出來的咖啡招呼拿鐵進了房間。
她知道肖知言的實驗項目剛開始肯定會很忙,也猜到對方估計又分配了什么任務或者工作她能理解,只是此時的心態自然和從前不太一樣,落差和悲傷在所難免。
就這么干坐在床邊出神,懷里的咖啡安安靜靜躺在那里任由她抹,一邊的拿鐵趴著,尾巴一下一下的搖著。直到耳朵豎起,它起身,肖知言從外面進來。
不等他開口,賀初月先道:“你要出差嗎?”
他一愣,反應過來坐在她身邊,拉過她冰涼的手背,蹙了蹙眉:“沒有,嚴主任覺得方案有出入,想問問我的想法。”
她有些意外:“不是叫你出差?”
“不是。”“但后來,我發現我不自主的就會想起你,當我意識到這是什么后我退縮過,我怕這份情感會給你帶來困擾。所以在知道你對我也是同樣情感的時候,我感覺我在做夢,而且是一場希望永遠不會醒的夢。”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什么?”她接著他的衣服偷偷擦去眼淚。
察覺到的肖知言輕輕挽唇,輕輕觸碰她的額頭:“你很好,毋庸置疑。”
“我知你不愿相信承諾,我會去做,相信我,好嗎?”
他的聲音太過堅定,在昏暗的夜里劃破黑暗。
賀初月不止一次發現,她只要在肖知言身邊,多么急促的事都被放慢,再焦慮的心情也能減輕。
有他在,她的腳步能慢下來。
她點頭,睫毛還掛著淚:“你已經做到了。”
“不單是某個時間段,這件事會持續一生。”
指腹輕輕揉揉地擦過她的眼下,頰前。
他的嗓音溫柔卻不容忽視,他輕拍她的后背,無比認真:“就像我愛你這件事,會持續到我的生命盡頭。”
掌心溫柔,他哄道:“睡吧妞妞,好好休息,好起來。”
“”好像有人喊她。
是誰?
漫長又寂靜的黑暗彌漫,賀初月站在未知的位置,四下什么都看不見,摸不到。她的身體仿佛被什么禁錮住,活動受限。
她想喊肖知言的名字卻發現說不了話,不消片刻,眼前的白光閃過,她看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女人將她抱在懷里,口中呢喃著熟悉的旋律。賀初月下意思跟唱著,歌聲引起女人的注意,她掛著淚珠的面上閃過喜色,隨后迅速抹了把臉,沖她笑。
說得什么賀初月聽不清,只感受到女人是由衷的開心。她還是蹙起眉,因為看著女人蒼白的臉和眼下的淤青,實在憔悴。
慢慢的,眼前景象模糊,隨之而來的便是物品落地的破碎聲,還有男人和女人難聽的謾罵。這次賀初月躺在床上,蜷縮在被子里,也是一片黑暗。
她想聽清楚外面的聲音,拉開被子前碰到一片冰涼,她怔了怔,是自己的淚。
原來她在哭。
哭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眼前又是一晃
白到讓人發慌的床單和墻面,空氣中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兒,賀初月被女人抱著環視四周。
這個擁抱,和最初的那個擁抱感覺并不一樣。
女人在哭,哭得很傷心,導致她被她抱在懷里的身子也跟著顫抖。情緒感染,賀初月眼中也充斥著眼淚,心里似是被什么很難受的東西撕扯著,讓她呼吸困難,渾身腫脹發癢。
她張著嘴大口呼吸著,奈何越渴望氧氣氧氣就越少,像是溺水的人,在一望無際的大海本能掙扎著,最后力氣散盡,徹底隱匿
“初月!”
倏地睜開眼,人中的殘留的痛楚讓她蹙起眉。
她對上那雙緊張的眸子,晃神,“知言?”
“你醒了”
他嗓子啞地不行,語氣中的震顫更是讓她睫毛一抖。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賀初月只覺得人中還是好痛,身上黏膩膩的,很不舒服。
她想動,卻牽扯左手,刺痛鉆心讓她側頭看到了纏著繃帶的一條。
這是她的手?
“這——”
“你摔倒了,小臂錯位。”
更多的疑問還沒問出口,賀初月眉心蹙了蹙,腦中忽然多了些被遺忘的記憶
整日以淚洗面的媽媽、身體不好卻會帶著她趕集的爺爺,還有那只她以為的小灰貓其實是只黃色的,還有給她戒指,企圖幫父母和好、一起救小貓的小男孩。
她全都想起來了。
那個她被爸爸像丟垃圾似得丟下車的村莊里,有個笑起來和藹可親的爺爺常給她買芒果糖。
那是她的爺爺——
在相處半月后,便得知爸爸執意出國,離世的爺爺。
她竟然全部都記起來了。
怎么才記起來啊?
肖知言察覺她狀態不好,緊張地詢問,她搖頭,眼眶里蓄滿的淚水傾斜而下,沒入她的鬢角里,冰冰涼涼的。
“我沒事。”原來她的嗓子也是啞的。
她想抬手去回握肖知言的,可她沒有力氣,只能貼著頰上的手掌,蹭了蹭。
“我們什么時候能回家?”
男人不忍,輕輕擦去她的淚珠:“一會兒,一會兒就回家。”
“好。”
賀初月最后意識模糊前想的不是亂七八糟,她什么都沒想,就這么安心的睡著,在令她心安的人的懷抱里。
后幾日,她和肖知言去見了心理醫生,做了催眠。
盡管在催眠里,夢魘中的一切清晰起來,傷痛加倍。可這次她醒來不再是淚流滿面,不再是被強按著人中拖出來的,她是平和的,平靜的接受早就過去的一切。
醫生說,時間是撫平悲傷最好的良藥。賀初月已經有了她的良藥,所以也不用吃藥治療,多曬太陽,心情愉悅自然藥到病除。
回去的路上,夕陽很美。
副駕的賀初月被晃得瞇起眼,可她仍是瞧著那抹橙色。
真好。不用于適才的淺嘗輒止,加重的氣息隨著亂動的樹葉在深夜晃動,樹影下幾乎融在一起的兩個人鼻尖相抵,吮吸又貪戀。
肖知言的唇有些燙,靠過來時賀初月還躲了躲,他伸手扣著她的后頸,不讓她離開分毫,偏頭吻上,徹底契合。
賀初月有些跟不上了,趁著轉頭時偷偷張開唇,再貼近卻被人趁虛而入,不知往哪兒放的舌頭被他纏著,徹底沒了歸處。
就這么糾纏著她有些累,抱著他腰的手也抱不住了,整個人全靠著身后的手和柱子才堪堪站穩。隨著動作,賀初月的雙腿有些發軟,直到撞上某人……滾燙的唇分開,賀初月有剎那怔愣。
她正要動,肩頭一沉,卻是肖知言完全將她包裹住。
他的臉貼著她發燙的耳朵,沉聲又帶著情/欲的啞音落下,酥麻了她半身:“別動”
賀初月承受著他的問題,捏著他腰側衣料的手有些發抖,卻真的沒動。
肖知言靠著人平復著那團火,任由氣息噴灑在她的頸側,染紅了耳垂,升高了體溫。
冬季的深夜也不覺得冷了,賀初月反倒還出了點汗,抵著他的肩頭忽然道:“我們這樣像不像宿舍樓下那些難舍難分的小情侶?”
他笑起來,氣息吹動她的碎發,弄得她有些癢。
“像。”肖知言退開些,眼中有克制,但更多的還是清醒,“但我們不會分開。”
她嗷了聲捂著臉,怪道:“肖知言我發現你真是變了,從前你肯定不會張嘴情話吧?”
肖知言還沒說話,她壞心思浮現出來,摟著他的肩,主動貼上去:“你上學的時候肯定沒遇到壞學生,不然肯定被她們勾勾手指就走了,肖知言,我發現你很容易被帶壞。”
聽完,他笑起來,胸腔震動:“她們不會,你才會。”
賀初月不甘示弱,掐著他腰的手蠢蠢欲動:“你說我把你帶壞了?”
肖知言搖頭:“我是近你者赤。”
近朱者赤,近你者赤京大德馨樓。
四樓教室內,肖知言回答完學生提問的問題后,抬眼掃過臺下座位,“還有嗎?”
“教授,我想問!”
肖知言緩緩道:“請說。”
“”戴聞春聽完臉都黑了,從不可置信到原來如此,她現在算是知道,為什么她一向溫婉的姐姐會在那段時間暴躁如夜叉,感情都是被他逼的!
剛要發作,身邊人壓低的氣壓讓她不禁磕絆了下。
肖知言看過來,往日溫和的臉在今晚一直是陰沉著的,此刻眉宇間更添盛慍。
賀暢達見人有了反應還想添油加醋,可在對上男人的眼神警告和敵意后,剎那間失了神,抱著茜茜的手不由得握成拳。
“初月是我太太,她的脾氣品性如何我比你這個十二年未見的父親更了解。既然你想和我敘舊,那我想問你,在你指責自己女兒缺教養的時候,你這個父親在做什么?都說子不教,父之過,我今天還是頭一次聽到子不教,父指責別人之過。”
還惦記著賀初月,肖知言語速又快又沉,“再者,初月是我見過最好的女生,她的性格、品性、品德都是最出挑的。她就是她,因為是過往種種造就了她,我為我能遇到這么杰出的她驕傲。”
“賀先生,你當初寧愿放棄一切也為了得到的那么有把握的事業,現在并不順利嗎?還坐在這里擺出一副尊者的姿態指責沒有資格指責的人”他盛凌地視線偏移在旁邊早就止住哭聲的女孩身上,目光微凝,“是為了在誰面前找回面子?”
“你!”
不給他機會,肖知言拿過賀初月身后的包,語氣冷至冰點,“賀先生,希望這是你最后一次出現在賀初月和她的家人面前!”
他看向戴聞春,后者沖著賀暢達呸了聲,快步跟人離開。
一樓大廳比來時人更多,戴聞春找不到賀初月有些急,給她打電話也沒人接,正后悔自己沒跟著出來,肖知言凝眸看著門口剛站定的身影,眸色又暗了暗。
“小姨,初月在門口。”
把戴聞春送回家后,兩人才往京寶路走。
窗外的霓虹燈在漆黑的夜里無比閃耀,車內的兩人各懷心事。
在門口見到賀初月時,她裝作驚訝的模樣看著兩人,問:“你們怎么才出來呀,我在外面等你們好久了。”
戴聞春沒料到她是這種狀態,想安慰的話此時說無異于劃開傷口,她索性攬著人往車里走。肖知言跟在后面,腦中卻是她匆匆躲開人群站定在門口,逞強的模樣。
不怒自威又不喜于色,無形的威壓讓角落里劃拳輸了的少年不敢起身,只敢趴在桌上小聲沖旁邊人道:“你還不如殺了我!誰瘋了想出這么個損招!”
旁人的人絲毫不慌,聳聳肩,“誰讓發現戒指后就來攛掇我們,我們答應你玩游戲輸贏決定誰去問,你輸了你又賴皮。”
旁邊的人也跟著附和:“就是,有人玩不起嘍。”
角落的騷動引起肖知言的注意,他看了眼時間,清冷的嗓音響起:“譚瀚森,你還有問題嗎?”
被點名的男生趴在桌子上的身體抖了抖,心想這下是徹底完了。
“譚哥,教授叫你了!”
“我嘞個豆,別說話別說話,教授看這邊呢!”
講臺上,注意到不對的肖知言,鏡片后的眸子微瞇:“是不舒服?”
“哈哈哈,譚哥豈止不舒服,他都快被嚇死了。”
“我一想到等會下課我要說什么就想笑。”
“”
感覺無數道目光和聲音,譚瀚森握拳,終是咬緊牙齒,站起來。
“肖教授,我有問題!”
一瞬靜默,仿佛所有人都替他捏了把汗。他身后那幾人更是絮絮叨叨吵個沒完:“他完了,肖教授最討厭問和專業不相關的問題,譚哥不會真要說吧?”
“臥槽?我現在還記得剛開學那幾個調戲教授的女生什么下場,譚哥不會也”
“我靠我靠!快錄像啊!快錄下譚哥生前最后的寶貴影像!”
“”譚瀚森在心里給自己上了柱香,深呼吸后,終于聽到自己視死如歸的聲音,“肖教授,我想問您,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仿佛連呼吸的聲音都沒了,臺下看戲的同學大氣不敢出,紛紛低著頭不敢看講臺上人的臉色有多冷。
肖知言是學校里出了名的嚴格,不論專業還是實驗,只要是報了他的課,必須零缺勤,零遲到。
他剛來京大的時候,許多學生覺得肖知言年輕又長得好看,對他難免缺乏敬畏,第一節課雖然教室擠滿了人,但來聽課的都很少,都是來看講課的人。
課上,肖知言節奏很快,講的知識點又很多,不少生化專業本科的學生都收起玩心,認真聽課。
惡作劇的同伙減少一半,剩下的也沉浸在肖知言清冷又儒雅的聲線里,跟著他言簡意賅又直接的切入點,竟也能聽懂一二。
賀初月覺得不對。周五,HC頂層。
兩個女人背對著天臺已經閉上的門,四下只有風聲穿過,身后的發絲被吹得凌亂,她們卻沒一人離開。
直到手機提示音響起,賀初月看清上面的內容后,側頭看向身邊的人:“唐總找我,你要是不說話我就走了。”
她抬腳離開,梅清雪的聲音隨著風聲而來:“我想辭職。”
她果然停下,看回去:“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找不到我待下去的理由。”
賀初月覺得荒唐:“就因為田媛媛駁斥你?看不出來你小心靈還挺脆弱。”
“你不覺得HC現在”她環顧四周,狐疑地瞇眼瞧賀初月,“你沒錄音吧?”
她好笑:“我又不知道你說什么,錄什么音?”
“你把你手機給我。”梅清雪不信,朝她伸手。
賀初月翻了個白眼,依言照做:“快說行嗎,天臺真的很冷。”
梅清雪確定她沒有錄音后才道:“唐總和之前不一樣了,HC的氛圍也和從前不一樣了。凡是利益為先,有錢人和普通人的案子以有錢人為主,這是咱們高級律師之間不成文的規定,你不知道?”
她深吸口氣,滿鼻腔和胸口的冰霜讓她清醒:“知道。”
“那你——”
“所以我要上那個位置,這樣就有選擇的權利。”
聞言,梅清雪看向賀初月的目光沉沉。
女人冷艷的面色白的發冷,眉間淡淡的,不見表情,平靜到像是再說件無關緊要的事。
梅清雪嘆息:“原來你要成為合伙人是因為這個但那是更高的位置,擁有的權利越多受限也越多,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
“那也比現在有話語權。”
“”她承認,“你也看到唐總是怎么對王瑛妙的,出了事就把她踢出局,還給自己的親戚開后門,讓一個不學無術進HC。近幾年和那些商業大佬交往密切,KPI是上去了,但外面怎么傳咱們HC的你不是沒聽到過,從前的唐總可不會這樣。”
天臺的風肆虐席卷,似乎比剛才更強勢了。
賀初月腳下被阻力推著,她環胸的手收緊,筆挺地站在風中,“她出事前就提了離職申請,關唐總什么事,至于”
“賀初月,別騙你自己了。”
她倏地收聲,看向身側的女人。
那雙眼睛,似乎能將賀初月看透。
“其實我們是一類人,賀律師。”
這人是不是拐著彎說她是豬呢!
他眉眼舒展著將人帶進懷里:“不是壞,是愛。初月,我愛你。”
過去的都過去了。
媽媽,您在天上都看到了吧。下次,我帶我的愛人去看您。
半月后,賀初月從王風家回來,王珍珍的案子已經找到證據,案子也通過審理,將在兩周后開庭,一切進展順利。
她從資料室調取了相關資料,抱著回辦公室的路上和路過人打招呼,直到在辦公桌前看到不速之客。
“你怎么不敲門就進來了?”她把資料放到桌上,笑意不改。
相比較她的如沐春風,梅清雪的臉色倒是差很多,眼下的黑眼圈就連粉底也蓋不住。
她一臉幽怨:“顧茜茜現在名聲扭轉,前陣子又在微博專門感謝HC的賀律師。合伙人的合同也要在一個月后完成擬定給你簽署,肚子里的寶寶健康,丈夫定時接送備飯,你現在簡直就是人生贏家啊。”
賀初月坐下來,揚眉,“梅律師是專門來我這里做近期總結的?不忙了?”
“屁!老娘他奶奶個腿兒的快忙死了!人比人真是氣死人!”萎靡的梅清雪瞬間暴走,沖著賀初月剛拿回來的那沓資料就是一甩,力道之大引起門外人的矚目。
見狀賀初月沒說什么,淡定地起身關上門,拉下百葉窗。
“怎么了,又吃槍藥了?”
“名產藥業的案子當初你避嫌險扔給我,起初我還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心想這么一眼看到頭又有實際成就的肥肉你就這么拱手讓人怕不是懷孕了傻了,現在來看是我傻了。”
說完,她瞇起眼打量賀初月:“賀暢達真是你爸?他張嘴一句實話都沒有,昨天剛說好的口供今天就不認賬了,光是跑他家我就跑了不下二十趟,這一月才幾天啊?”
關于名產藥業的案子,賀初月轉手后便沒再過問,只偶爾聽說案子進展得不是很順利。蕭未也在中間來找過她,詢問賀暢達的弱點,她以他拋妻棄子二十多年未見為由表示自己愛莫能助,最后蕭未也只能作罷。
賀初月倒是沒瞧見過梅清雪這幅被折磨的模樣,自動屏蔽了和他相關話題,有些好笑:“唐總不是還給了你好幾位助理律師幫忙嗎?不好?”
“快別提了。”她忽然認真,握著賀初月的手,懇求,“求你,入股合伙人之后能不能把田媛媛開了?她真是個大小姐不,大姐,我真服了。給她的案子不原封不動給我還過來就不錯了,我還指望她?”
“你要不跟唐總說說?”
梅清雪看她兩秒,失望道:“不幫算了,我去忙了。”
目送著人離開,她搖頭。
“真的?你沒騙我?”
她的表情太過認真,肖知言失笑:“真的。”
身體放松下來,她莫名松了口氣。
“不想和我分開?”他明知故問。
賀初月像是被點了穴,磕巴起來:“誰說的,你該去去,我又不會攔著你。”
“哦”
“而且你是去掙錢,掙錢給我和寶寶花,誰會跟錢過不去。”
“嗯。”
感受到他的敷衍,賀初月不滿:“你不信?”
笑意徹底攔不住,他低頭湊近她:“我信。是我離不開你,是我不想和你分開。”
他的眸子里清晰倒映著她,黑白分明中她成了那道唯一清晰的身影。
被包裹著,正在回溫的手掌已經出了汗,感受著他的跳動和脈絡。心尖很暖,可她卻有些討厭這樣多愁善感的自己。
賀初月垂眸思索著,半晌后仍是認真道:“肖知言,生寶寶的那段時間你不能缺席,不然我就”
她沒說那兩個字,她知道肖知言不喜歡。
“我知道。”
他收緊五指,摩擦她纖細手腕上的紅繩,“我一直都會在。”
“你準備了這么多嗎?”
肖知言看向后備箱:“后座還有。”
“”她面色為難,“我們兩個拿不了吧?”
“不用你拿,我來就好。”
話落,賀初月看到已經走出單元門的秦泰,迎過去,“小姨夫,您來得正好,搭把手吧!”
秦泰看向肖知言,后者罕見地流汗。
“不用,我能拿下。”
最后還是三人一起拿,才堪堪一趟搬完。其中肖知言手里的最多,賀初月手里就兩件,戴聞春讓秦泰帶著把東西放在哪兒,客廳里只剩她們兩個才跟壓低聲音說話。
“他怎么還讓你拿東西?”
覺得戴聞春夸張,賀初月走到桌邊倒水喝:“是我主動拿的,您看他手里還有空地嗎?就兩盒而已,還是最輕的。”
“那不是還有你姨夫呢嘛,怎么讓你一個孕婦提東西,你也太不注意照顧自己了,閃著腰了怎么辦?”
賀初月聽笑了:“不會的小姨,那么輕呢,再說我又不是紙糊的。”
戴聞春看了眼儲物間,還是不放心,“后天你倆不是領證么,領完證什么打算?”
賀初月握著水杯有些懵:“什么什么打算?”
“嘖!就是什么時候搬到一起住,讓小肖照顧你啊?你不會照顧自己,自己一個人在家他也能放心——”
“不是不是小姨,您先等等。”
賀初月覺得戴聞春太過緊張,而且同居完全就不在賀初月的計劃內,合同上根本就沒有這條。
“我之前把我自己照顧地挺好的呀,拿鐵也肥肥胖胖的,怎么肚子里多一個反而就到了要人照顧的地步了?”
“第一次懷孕可不能馬虎,你不知道——”戴聞春敏銳道,“你什么意思?結婚了不住一起?是你的意思還是小肖的意思?”
舌頭在嘴里絆了跤,她給自己打氣:“我呀!當然,他肯定也是這么想的。”
“哦?是嗎?”
賀初月忽然背后發涼,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戴聞春的視線從她面上移開,轉而落在她的身后、從儲物間出來的肖知言身上,語氣冰冷。
“小肖,你也是這么想的嗎?”
第 15 章 love moon·015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賀初月沒看肖知言,拉著戴聞春的手央求:“小姨,他都聽我的,是我的意思,您為難他也沒用呀。”
肖知言凝眸的目光微動。
戴聞春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嘶,你這孩子——”
“聊什么呢。”把儲物間收拾好的秦泰送來臺階,“小肖,你會做飯嗎?”
肖知言已經開始挽袖子:“會的叔叔。”
“行,那今天辛苦你來給我打下手吧,可以嗎?”
肖知言淡淡微笑:“當然可以。”
秦泰拍拍他的肩,對廳里的兩人炫耀:“沒想到有一天我這個高中老師能和生化實——教授配合,真新鮮吶。”
秦泰若無其事地和賀初月對視又移開目光,他再笑背后卻是直冒冷汗,“來吧肖兒,咱們上戰場吧。”
肖知言:“好。”
賀初月沒了聽下去的心思,絞在一起的手因為用力犯著白,她側過身想擋住肖知言的視線撓一撓,屁股剛動腿上一沉,她的兩只手被他的手掌握住。
“別撓。”他握著她的手捏了捏。
賀初月委屈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人怎么這么殘忍啊!那雙不掩情緒的眼睛翻涌著波浪,深瞳緊鎖著近在咫尺的人,忽地,嘆息。
他不知道賀初月對他什么感情,但他知道,未到喜歡。
可他卻清楚自己的。
知道他們之間只是合約,如果違約的話肖知言垂眸,掩蓋了眼底的情緒,片刻后,他抬眸看向呼吸平穩的人。
粗略計算后的違約金,他也不是賠不起。
這樣想來,郁結消散不少,他的眼底溫柔,似哄:“我賠償,好不好?”
去接秦陽一的時候賀初月捂著唇,一路上愣是沒敢松手。主駕的人笑出聲,她眼刀飛過去,“還笑,怪誰!”
肖知言微笑頷首:“怪我。”
“哼。”視線落在他同樣也紅腫著,下唇破了的口子上,目光一躲,“你也遮遮,戴個口罩。”
肖知言看向鏡子,“此地無銀豈不是更顯眼?”
“好吧。”
賀初月被他說服,正巧秦陽一上車話題就此中斷,后座的人拉緊衣服:“姐,要不咱們接了人回去吃吧,大伯家我不想去。”
“怎么了?”
賀初月的這位大伯是秦泰的哥哥秦束,是和姑母對她截然相反的態度,也是三人里獨獨把秦母的話聽進去的孝順兒子。賀初月和他不親。
要不是前年,他兒子的知識產權維權案擺脫賀初月代理,他們的關系還僵持著。現下秦母就在他們家過年。
“大伯他那個人說話怪難聽的,再加上奶奶我爸他們去得了干嘛還要我們也去,咱們回去吧。”
她倒是坦然:“吃頓飯而已,又不會怎么樣,而且奶奶也想你呢。”
“可算了。”
秦陽一欲言又止,最后靠在靠椅上,到低沒將去年賀初月過年沒回來、秦束說的話轉達。
駕駛位的肖知言察覺到,無聲從后視鏡上移開視線。
秦束家住的位置離市中心不算遠,一路上因著都是大道很快到達。幾人下車后熟門熟路往小區單元走,在門口抖落身上的雪、還沒來得及敲門,屋里就傳出秦母不屑的話語。
“南安都說了,那個案子給誰都能打贏,簡單的很,初月也就是撿著便宜了。”
伯母附和:“誰說不是,虧我們當時還以為她多厲害。”
秦陽一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他看向賀初月,后者面無表情。
秦泰的聲音緊隨其后:“嫂子,話也不能這么說。要是官司那么好打你當初也不能拿著大幾千的禮送來,照你這么說我們家平白吃了你家的好處?”
“就是,買的那些都是適合老人吃的,最后都給奶奶送去了,她還說是她買了讓我爸送去的,好人兩頭當我還是第一次見。”秦陽一同仇敵愾,氣道,“我都沒撈著吃!”
賀初月輕笑:“哪兒都有你,快敲門。”
“哦。”
“什么好處不好處的,這話說得可就謙虛了。你們一家養著個外人都養到快三十歲問她要什么了嗎?媽上次生日回來就說那閨女越發沒教養,還拿錢的事要挾她,這是個后輩該說的話嗎?她給她奶奶交個保險不是理所應當?”
門外的三人面色皆是一冷,尤其肖知言,秦陽一剛剛在他旁邊就感受到他的低氣壓,現下散發的冷氣更是讓他一哆嗦。
看過來,也不知道是在問誰:“還敲門嗎?”
回應他的,是賀初月先一步的閃影。
叩門聲響起,秦陽一見狀躲到肖知言身后,瞧著賀初月微笑的臉覺得身后更涼了。
門是戴聞春開的,賀初月卻沒進,站在門口。
伯母聞聲走過來,瞧見是該來的人來了,教育的話還沒出口就被門口的人搶先一步。
“既然伯母覺得找我和找其他律師結果都是一樣的,這意思是把我當成律師了?”
眾人不解,尤其伯母更是被問懵了,無措地看向秦泰,才道:“不把比當律師怎么會找你打官司?你這話什么意思,你偷聽長輩們講話是吧?你看你看,我就說你沒教養,你們看看!”
“嫂子,你能不能別說了!”
“怎么我是長輩我還不能說兩句了?”
秦母也道:“你再別護著了,我們也沒說錯。”
“您能說。”賀初月出聲,面上仍是笑著,“伯母,既然你把我當做律師,那你們和我就是原告和律師的雇主關系。現下案子已結兩年,你們還沒有付律師費,正趕上新年,也該把舊賬結算了。”
伯母兩手一攤:“什么律師費?”
賀初月今天穿著和肖知言同款的大衣外套,頭發雖披散著,可她筆挺的身形擋住了光,渾身的氣場配合條例清晰、語速穩當的縝密思路讓眾人不禁聽下去。
“按照案件的復雜程度,我應該收取你們律師費一萬整,再加上當時我已是高級律師,咨詢過程中按小時兩千收費,所以你們需要支付我兩萬八的律師付費。”
“你——”
“但我想著畢竟過年,那就抹點,兩萬五。”
她看著從屋里走出來的秦束,微微歪頭,“轉給我小姨夫就行。”
“你這孩子,門都不進就要錢?再說律師費那么貴你騙誰呢。”
不止伯母,秦束也聽明白了,指著賀初月那張笑臉氣得臉都青了,最后朝著秦泰道:“你們就把她養成這樣?看來媽說得沒錯,張口閉口就是要錢,跟他那個不要臉的爸一樣!當初那么決絕,現在回來又是要聯系方式有事要錢,都怎么好意思?”
“哥!你也少說兩句吧!”秦泰急著向賀初月解釋,“沒有的事哈妞妞,你別——”
也不知怎么了,賀初月感覺這兩日晚上睡得格外舒服,除了早上醒來是在肖知言的位置,一切如常。
她只當是最近自己太累了,沒往身邊多了個人身上想,下床時躡手躡腳,看著消腫的腳頓了頓。
這是什么?
賀初月拿過腳邊的那包粉色毛巾似的東西,抖開發現是一包冰袋,略思襯就知道是誰,她扯扯嘴角,感嘆肖知言的貼心后重新蓋上,起床洗漱。
因為扭了腳賀初月一瘸一拐走得慢,肖知言把她送到公司后沒急著走,而是扶著人進了大廈。正是早高峰,辦公大廈不只有HC一家律所,不少上班的人都認出賀初月,又看向她身邊面容清雋的男人,不僅閃過艷羨。
賀初月起初沒想讓肖知言送,就兩步路,自己再怎么慢能怎么慢,可一向好說話的人也不知怎么了,非要送進樓。
此刻兩人站在被人群開辟出空地中心,賀初月迎著目光挪得每一步都被拉長,她從沒覺得那么一小段路竟能走那么慢。
“到了。”似乎感覺他們在看,賀初月聲音不自主地又壓低了些,“你快去學校吧。”
肖知言卻反而坦誠,身高腿長的高挑身型站在賀初月身邊,因為遷就她的步子所以微俯身,此刻完全站直后不禁又是一次視覺沖擊。
眾人默默對視:這也太帥了!???
“賀律師”
何文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他似乎才看到賀初月旁邊還有人,收住話頭。
賀初月朝后看來,卻是和剛從門口進來的蕭未對視,不過一秒便移開眼,和同事打招呼:“早上好。”
同律所除了何文,還有幾位中級律師和蕭未,他們打完招呼后視線都在肖知言身上,似乎等著賀初月介紹。
賀初月也沒扭捏,被扶著的插進他的臂彎,挽著他給大家介紹:“這位是我老公,肖知言,在京大任職。這些都是我們律師的同事,何文、明明、小甜。”
她視線落在最后站定的蕭未身上,笑容無樣:“蕭未,原來我高中和本科的學長。”
肖知言微頷首,寡淡的唇角浮起禮貌的笑:“你們好。”
視線卻停留在最后站定的人身上,賀初月看到了,見蕭未迎著他的目光,二人就這么莫名對視,她忽然覺得哪里不太對。
“啊啊——”小甜下意識出聲,隨后意識到不妥朝著賀初月道:“賀律師,你什么時候結婚的?我們都不知道的,姐夫好帥呀,怪不得瞞的這么緊。”
她彎起眼睛,解釋:“沒瞞著,是他一直在國外最近才回國呢,我們領了證還沒辦婚禮,到時候請你們吃喜糖。”
當即幾人便把“早生貴子”“白頭偕老”這些吉利話拎出來,賀初月還急著旁邊有人,沖領頭的何文使了個眼色,這才消停。
不等她說肖知言還要上班,蕭未倒是伸出手,沖著肖知言挑起話頭:“久仰。”
幾人噤聲,就連賀初月也看向肖知言。
后者垂眸看向身前那只手,不知是湊巧還是什么,伸出來的那只被賀初月挽著的右手,就這么帶著她握住了蕭未的。
“你好。”
冷冽到不像問候,可表情卻無異樣。
何文默默挪地離兩人遠了些,他感覺今天的蕭律師好奇怪。
雙手被伸進來的手指分開,賀初月低頭看去,只見他寬大的手掌幾乎將她的右手包裹,只剩可憐短小的手指頭露在外面。
他似是在哄:“掐我的。”
電話那邊的姑媽一愣:“你說什么?”
肖知言道:“沒事姑媽。初月這樣和平常飲食和鈣片有關系嗎?”
“對,有關系。初月的出汗量多不多?喝水多嗎?”
賀初月聽到了,沖他搖頭。肖知言:“不多。”
“代謝差,那鈣片就先不要吃了。忌辛辣,少鹽,不要熬夜,多喝水。”
“好的,我知道了。”
一早,賀初月醒來時是睡在肖知言的位置上,她渾身一緊立馬起身,這才注意到屋子里只有她在。
莫名松了口氣后,她的手掌按過的被褥被仿佛生了火舌,舔過她的紋路叫她迅速滾爬到自己的被窩。
看了眼時間,還不到七點,賀初月以為是肖知言走了之后自己才睡過去也沒多想,進了衛生間洗漱。
畢竟她睡覺老實,小時候和弟弟睡在一張小床,晚上睡覺什么姿勢醒了還是,因為這個,弟弟不敢再和賀初月一起睡,說她一個姿勢一整晚很嚇人
經過一夜后,癢疹終于有了退下去的趨勢,現下已經完全不癢了。
和往日一樣,賀初月出了臥室就看到桌上準備好的早餐和飯盒,只是不見肖知言人。
拿鐵吃飯吃到一半見人醒了搖著尾巴湊過來,短暫的親熱后又丟下賀初月回到狗碗前,賀初月坐在自己的位置,咬下三明治才聽到身后的腳步。
“你怎么從那里出來的?”問完又想起來那是咖啡的房間,賀初月下意識摸上手臂,“咖啡老待在一個房間是不是不舒服?”
肖知言沒直接到餐桌前,而是到陽臺拿過粘毛器,一邊粘衣服上的毛一邊注意著餐桌這邊:“初月,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賀初月檢查著沒有瘙癢感的每一處,隨口道:“什么事?”
“澤明搬到我在校區的樓住了,我想把咖啡送過去。它畢竟熟悉那里,沒課我也能去看看它。”
賀初月起初只是不想自己的到來讓原住民離開,卻忽略了咖啡活動空間受限的事。
目送著蕭未離開,賀初月沒有管身邊人的探究眼神,機械地給肖知言發消息。
[晚上有事,你不用來接我了。]
末了,耳邊傳來幾聲低語-
“聽說了沒?蕭律師和顧氏走得很近呢,今晚顧茜茜也會來歡迎會。”-
“真假?”-
“當然真的!”
賀初月默默撤回了那條消息。
重新打字:[晚上還是來接我吧。]
第 16 章 love moon·016
璀璨如晝的燈光將黑夜點亮,楚天大樓的頂層,一場盛大的宴會正在舉行。
在樓下靜謐的走廊,一位身穿白色禮服的女人隨著服務生的指引站定在套房門口,只見那服務生敲了幾下門,道:“陳總,您的客人到了。”
門被打開,唐慧敏被陳總的秘書引進去,看到了客廳坐著的顧茜茜、陳總,還有那位剛見過一面的蕭未,不由得一愣很快又恢復正常。
坐在中心的陳總,鏡片后的眸子閃過銅臭之氣,那雙眼睛里滿是算計和狠厲,仿佛條毒蛇,盤踞在唐慧敏的額頭,叫她坐下的腿不禁軟了軟。
“我也實不相瞞了唐總,今天找您來,是為了一個案子。”
窗外的煙花覆在楚天大樓的夜空,爆炸聲掩蓋了喧鬧和碰杯,也掩蓋其他隱匿在黑夜里瞧不見的東西。
觥籌交錯間,賀初月終于從人群里擠出來,放下握了整晚原封未動的香檳,找了處地方坐下。
屁股還沒做熱,梅清雪不知從哪兒過來,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
臨市餐廳。兩個男孩沒料到會有人注意到他們,錯愕著看過來,后面的更是直接把手里的籠子丟了,鐵質砸向地面的刺耳在巷子里尤為刺耳。
賀初月已經走到他們面前,也借著路燈看清了地上的慘狀,五指緊握著。
“你們兩個哪個班的?在這干什么?”
“我們我——”“初月。”
他反手握住她的,掌心之下是劇烈的脈搏。
賀初月以為他要,另一只也伸過來,卻被他再次握住。
黑暗里,她找到他的眼睛,瞧不清眼底的波瀾是在推拒還是歡迎。
“怎么了?”她問。
“我去洗個澡就好。”他拉著她的手緊了緊,說地正式,“謝謝你。”
在賀初月沒反應過來時,她的后頸被攬著,熟悉的氣息撲過來,額前一熱。
他吻了她的額頭
浴室里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賀初月睜著眼,久久沒有睡意。
她回顧最近的事情,那晚在餐廳遇到賀暢達更是她意料之外的。
從那晚崩潰大哭,肖知言和她表明心意后她是歡喜的,從而將賀暢達的事拋之腦后,盡量不去想他。可她無法否認的是,她一刻都沒有忘記他冒犯她母親的話和嘴臉。
她已經過了難以接受現在的賀暢達和從前記憶中和藹的賀暢達的時間段,就像她從不質疑真心,只是真心瞬息萬變。
現在和肖知言的關系處于熱戀期,賀初月沒談過戀愛,也不知戀愛結束后自己能多久才走的出來。現在唯一就是好好感受,好好相處,珍惜每一秒,哪怕壞結果依然到來,她也是不后悔的。
“啪嗒。”
浴室的門被打開,肖知言看見賀初月沒睡有些驚訝,“要關燈嗎?”
“好呀。”她面上已經不見愁容。
他上床,期間賀初月一直看著他,直到他掀開被子,她還往這邊主動挪了挪。
一聲嘆息,肖知言捏了捏她的臉頰,“初月,就在這里吧。”
“什么?”
“不然我還要再去洗澡。”
他話中無奈,一雙眸子卻是炙熱。賀初月卻勾了勾唇,果真沒再動。
“周五采訪你別忘了。”她提醒。
“嗯,沒忘。”肖知言側頭,“你是怕我忘了才等到現在沒睡嗎?”
“不是,我自己在想事情,想賀暢達。”
肖知言原想著她不主動說自己就不問,卻不曾想,她這么坦然地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眸色一斂:“想他做什么?”
許是肖知言難得外露情緒,還是毫不掩飾的氣憤,賀初月勾唇,忽然覺得也沒那么糟糕。沖他眨眨眼:“想他被你懟的時候臉色有多難看。”
他一愣,賀初月又道:“肖教授,看不出來呀,不溫不火的模樣原來也會懟人,說的話句句插他心窩子。”
她從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他的,雙手摩擦著,“真好,找了個能文能武的老公。”
肖知言垂眸,身側的人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兩只軟乎乎的手卻在自己掌心,絲絲柔柔的。
他沉默著,許久才抬眼。
“真好。”
賀初月已經閉上眼,頭卻是朝向這邊,姿勢像是不太舒服。
肖知言手指動了動,還是將人抱在懷里,和從前她不知情的每一晚一樣。
“干嘛?你不是讓我別亂動嗎?”嘴上不滿,她卻沒動。
“可我想抱著你睡覺。”他的氣息落在她的耳畔,蹭了蹭,“可以嗎?”
癢癢地不知是她的碎發還是他的鼻息,賀初月縮了縮脖子,忍著笑,“可不可以你都抱了,還要怎么樣。”
“好,那就抱著睡。”
黑暗中,唇角笑意更深,賀初月抿唇不讓自己太張揚,“晚安呀,老公。”
“晚安,老婆。”
“你管我們哪個班的?你是誰?”
相比較把籠子扔掉的男孩,前面的這個更鎮定,一雙眼睛盯著賀初月,一副不怕的模樣。
賀初月打量著兩人不過八九歲的模樣,身上還穿著京寶小學的校服,冷臉呵斥:“幾年級的?敢這么跟老師說話,都不認識常主任嗎?”
男孩一聽到常主任立馬變了臉,倒不似起初那么囂張,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此時,一聲細微的貓叫聲響起,她身后的肖知言走過去,看到了矮墻縫隙里瑟瑟發抖的小貓。
“你們做的?”
小男孩不說話,賀初月和肖知言對視一眼,她開口:“你們兩個哪個班的?班主任是誰?”
兩個男孩對視一眼,前面的男孩開口,底氣不足:“這是我家的貓,偷跑出來,我們想把它帶回家而已,這也要告老師?”
“你們家的貓?那你抓它它會這么怕你們,滿地都是血嗎?”
兩人的對話她和肖知言都聽到了,也知道小孩這是在狡辯,現下地上都是血,小貓的狀態也不太好,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耽誤。
鼻尖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賀初月胃里翻江倒海,只覺得自己剛吃完的現在都要吐出來,臉色十分不好。
她忍著那抹惡心,犀利道:“敢做不敢當,虐貓都敢做現在不敢承認了?”
小男孩眼底閃過恐懼,撞上賀初月視線時更是把頭低地很低,身側的手攥緊衣服。
賀初月的聲音索性更嚴厲了些:“回去寫三千字檢討明天交給常主任,要是不寫我就讓常主任挨個班去找你們!下次再敢傷害小動物我見一次打你一次,現在趕緊滾!”
那男孩看向貓躲的那面墻,沒動,身后的男孩早就被嚇得打顫,哆嗦著去扯他的衣服,兩人才快步跑開。
幾乎是男孩剛走,她就忍不住便扶著墻干嘔,肖知言幫她順氣。
“沒事,就是聞到血腥味有點惡心。”她接過肖知言遞來的紙,擺手,“小貓怎么樣?”
“好像卡住了。”他的目光落在賀初月泛著白的唇,不敢懈怠,“我給救援隊打電話,我們拿不出來。”
話落,賀初月已經挪到了墻邊。
是紅磚和水泥堆砌起來的,因為時間久遠,不少磚石水泥已經瓦解,小貓躲進去的那處位置是墻的側面,動口難度刁鉆又窄,確實不好伸手。
“喵喵”
貓叫聲越來越虛弱,最后幾聲更是沙啞干裂。賀初月目測著寬度,也顧不上自己過敏。
“等救援隊也太久了,而且這里是小吃街,他們的車不好進來,等人和工具都到以后小貓還不知道怎么樣呢。我看著我的手好像能進去,讓我試試。”
賀初月把大衣脫下來,遞給肖知言時對上他欲言又止的眸子,她一愣。
似乎從發現小男孩虐貓到現在,他全程配合,連個磕巴都沒有,甚至在知道她貓毛過敏還要自己去救的情況下,也是如此。
這么想著,對方已經接過她遞來的外套,替她把衛衣的袖子挽上去,猶如在餐廳時那樣,態度溫柔柔和。
“戴著手套,怕它撓你。”他從大衣口袋拿出左手手套給她戴上,后退一步,“我給你打燈。”
小巷安靜,肖知言的嗓音不徐不疾地在她耳邊降落,輕輕掀起漣漪。
她收緊戴著手套的右手,點頭:“好。”
因著還有學生在場,幾位老師也都端著,桌上也沒人喝酒。
別人肖知言不知道,但嚴峰是個無酒不換的人,全程坐下來盯著桌上沒開的那瓶陳釀,都沒心思吃飯。
終于臨近尾聲,有位老師起來說著結束詞,對幾位學生道:“今天的幾位老師提到的問題你們回去琢磨琢磨,明天研討會又不懂的可別客氣,在座的都是業內大拿啊。”
“錢主任錢主任。”桌上有人臉紅攬著,“快別說了,這么晚了讓孩子們回去休息吧。”
“嘿,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怎么你來當好人?”被稱為錢主任的中年男人撇嘴,氛圍也因此再次熱鬧。
幾位學生離開后,眾人明顯放開不少,錢主任提議:“咱們轉戰評彈?老嚴你不是挺喜歡聽的,上次聽完跟我說意猶未盡?”
剛摸著酒瓶的嚴峰還沒反應過來,手里便是一空,錢主任恨鐵不成鋼:“知道學生在場你不好意思喝,評彈我包了場沒外人,咱們敞開了喝,還有特產佳釀,味道比這個好。”
嚴峰一聽有酒喝,當即也顧不上了,拿起衣服大手一揮:“走!”
在座的都不是第一次見,流程自然是熟悉的,除了肖知言。
肖知言對上錢主任的視線,莞爾:“我不懂評彈,各位去吧。”
錢主任卻擺手:“肖教授是國外回來的是吧,少年離鄉回母校又工作繁忙,想必是不常接觸這些。評彈可是傳統文化,更應該多了解多熟悉,你說是吧?”
指針指向八點,包廂里響起八聲鐘響,肖知言醉翁之意不在這兒,正要推脫卻被嚴峰打斷。
“你別管別人了,知言新婚燕爾,本就是被臨時拉來的,人家急著回酒店和對象視頻呢。”像是怕錢主任不懂,嚴峰拿過手機沖他晃了晃,“他們小年輕都在手機點點就能看見彼此,這叫視頻,懂嗎你?”
末了替肖知言做主:“知言你回去吧,別搭理他。”
錢主任聽聞不可置信地推開嚴峰,“肖教授看著年紀輕輕竟然結婚了?”
肖知言點頭:“是。”
錢主任笑起來,眼尾的褶子疊在一起:“好好好,陪媳婦我自然沒話說,對老婆好報備是應該的,剛剛是我不知道,別介意哈。”
在場的人都很意外,他們都對這位京大外聘的肖教授略有耳聞,也聽說過他本人沉穩寡言,今日見面后對他禮貌謙遜的樣子有所好感,卻不想新婚不久。
眾人對視一眼,自然把他突然定居國內和結婚聯想在一起,隔日業內便傳出赫赫有名的肖教授是個妻管嚴,外出吃完飯就推了娛樂項目回酒店和老婆視頻
還不知情的肖知言已經回到酒店,三分鐘前發出的消息得到回復,他眉眼下彎給她打去視頻。
只兩聲就被接起,賀初月已經躺在被窩。
他問:“怎么今天這么早就上床了?”
賀初月頭靠著后墊,朝他眨了下眼:“想你了。”
猝不及防的思念抵達,握著手機的人耳朵一紅,預說話的舌頭都忘了往哪里放。
不等他調整好呼吸,聽筒一震,賀初月那雙眼睛望著他:
“你想我嗎?”
電話是周姌打來的,她的聲音已經震驚地劈了:“這么多快遞都是你寄的嗎?”
知道她誤會了,賀初月忍笑:“那都是你上次外派一年收到的快遞,你說怕快遞站過期就改到我家,后來回來了自己也不知道拿。”
周姌看著擺滿單戶樓道口的紙箱子,還是不愿意相信:“我沒想到這么多,我那一年那么忙竟然還有時間買這么多東西嗎?”
再次感受到她的不可置信,賀初月挽唇點開免提,手機放到一邊繼續整理。
“你對對,應該是沒有遺漏的了。”
“我自己都不記得我買過哪些了。”周姌也在那邊整理,隨后驚呼一聲,“不是初初,你怎么把這個也快遞過來了?”
不小心被剪刀劃到手的賀初月還沒反應過來,“什么?”
“套啊,整整一箱的避孕套啊!”
“”
“”
腳步聲在耳邊停止,賀初月和拎著外賣的肖知言對視,耳邊周姌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倆以后那個不戴了?”
第 17 章 love moon·017
外賣原封不動地放在桌上,賀初月坐在沙發,身前的男人半蹲著,指尖掐著她的手腕。
“嘶。”賀初月指尖一縮,“碘伏涂這些也太多了吧,沙沙的疼,不要了。”
肖知言不由分說地拉過她的手:“幸好傷口不深。”
他動作放緩不少,去拿藥箱里的創可貼,“最近不要碰水,洗手的時候避開這里,以免發炎。”
“哦。”
看著包扎漂亮的指尖,又想起剛剛的電話,面上不免發熱。
她打量肖知言,后者正在收拾藥箱,沒什么其他反應,似乎除了初聽到時不自然,現在又像是完全忘記剛才的事,沒有要追問的痕跡。
行吧,不問不問吧,她還要浪費口水解釋。
還沒起身,頭頂傳來他的聲音:“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產科,賀初月躺在床上,看著屏幕上黑漆漆的,蹙了蹙眉。
“胎兒很健康,心率也很穩定,雙生胎,初月后續要辛苦些了。”
肖知言替她擦拭著肚皮上的粘膏,一雙耳朵紅地徹底。賀初月瞧見了,本預去擦的手收了回來,撐著床面聽姑媽叮囑。
“上次那個癢疹好了嗎?”
“好了,吃了兩天藥后面就不癢了。”
“行,那就好。”姑媽看向肖知言,“三個月了,可以涂妊娠紋了,像肚子、側腰、后腰、大腿還有胸都是重點區,要是初月晚上睡覺不舒服可以在后腰墊個枕頭。”
“好的,我知道了姑媽。”賀初月視線平移回來,當沒聽見。再開口時,完美掩蓋好內心的異樣。
“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媽媽的手機號記得嗎?”
“我叫栩栩,我媽媽的手機號是”
肖知言和孩子家長還有物業溝通好后,兩人決定把他送到一樓。回家放蛋糕的間隙拿鐵跑出來,賀初月索性帶上它一起下樓,順便遛狗。
電梯里,栩栩被肖知言牽著,賀初月牽著拿鐵,一孩一狗站在兩邊中間隔著他們,眼睛卻是互相盯著。
雖然拿鐵從來不咬人,但賀初月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用腿擋在它前面,手上繩子拉緊。
栩栩見狀開口:“姐姐,我可以摸摸大狗狗嗎?”
不等她說話,拿鐵低聲地“嗚嗚”,賀初月余光瞥見身側的人有動作但來不及細想,倏地拽緊手里的繩子,低呵道:
“拿鐵!”
意識到錯誤地拿鐵委屈地嚶嚶叫,尾巴不停地掃著地板,亮晶晶的雙眼仰望著賀初月,一個勁兒往她腿上貼,似是在討好。
賀初月用膝蓋頂開它的嘴,示意它老實點,剛要安撫栩栩,就聽肖知言道:“別怕,它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
小男孩握著肖知言的手緊了緊,顯然是被那聲警告震懾住,但他幾秒后認真問道:“它害怕我嗎?”
肖知言:“是的。”
栩栩眼睛里透著疑惑:“可我沒有打它呀,它為什么害怕我?”
肖知言語速放慢:“就像你見到陌生人,會不會因為他的靠近感到害怕?”
小男孩點點頭:“會,而且我媽媽說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也不要拿陌生人給的東西,不然我就看不到爸爸和媽媽了!”
恍然大悟道:“大狗狗把我當成陌生人了!那以后我能來找它玩嘛?”
肖知言看向賀初月,明顯詢問,她摸摸栩栩的腦袋,“當然可以,不過要問過家長的同意才可以哦。”
“好的!”
“真乖。”
電梯到達一樓,一位穿著貂皮大衣、燙著大波浪的女人疾步小跑過來。
“小寶,你去哪兒了急死媽媽了!不是說讓你在小廣場玩嘛,等媽媽去接你嗎?”女人很快抱住栩栩。
“我口渴了,想回家喝水,但我好像走錯電梯了。”栩栩已經發現東邊和西邊都有電梯,他應該走西邊的,“是叔叔姐姐還有大狗狗給物業叔叔打的電話哦。”
這個稱呼
賀初月下意識去看肖知言,發現他視線落在栩栩身上,倒是沒糾結這個稱呼。
肖知言把人扶起來,懷里的賀初月卻沖他使了個眼色,他整個人身體瞬間繃直。
“不用太緊張,要是有不舒服隨時來醫院。”她注意到兩人神色不對,問,“怎么了?”
掃過他不正常的臉色,賀初月偷笑,握著他的手臂緊了緊,剛要出口,就聽有人紅著臉字正腔圓道:“三個月是不是就可以一起了?”
“我也清醒著,所以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說。”
她屏息,被迫望進他的眼眸里。灰蒙蒙的天籠罩著,天空東方那層厚厚的濁云一動不動,任由大廈高層內的人盯著,雙雙對望。
因為陰天,辦公室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與之不同的,是賀初月那張笑意明媚的面容卻陰沉著,渾身難掩的低沉情緒就像天邊的烏云,風吹不走,也吹不散。
昨夜肖知言問的那個問題,她毫不猶豫選擇后者,出口時有多堅定,話落便有多后悔。
她知道真相有多重要,所以經手的每個案件她都付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結果也都是好的,所以在此基礎之上她想要的更多,只是想穩住工作有什么錯?無愧于心地直視自己的野心又有什么錯?
賀初月后靠在椅背,渾身的疲憊和額角的痛讓她垂著頭,手指按壓眉心。
昨晚她說完后,肖知言什么也沒說,也是因為這樣,她成了一夜無眠的那個人。
心口發悶,她的指腹摩擦過凹凸不平的石面,掌心的石頭滾動磕上她的指環,下意識地松手叫無聲的室內響起一聲清脆。
恍然回神,賀初月去撿,和門口路過的梅清雪對上眼,后者推門進來。
“干嘛呢?聽說唐總今兒一早就請全律所喝咖啡,還單獨在你辦公室呆了好久才走,你們說什么了?”
賀初月直起身:“你猜。”
看到她把石頭撿起來,梅清雪也懶得計較,倒是有些無語,“你看你這桌子上,又是石頭又是葫蘆,外人看見還以為高級律師賀律師的辦公室的主人是個男人。”
賀初月把石頭放在那顆小葫蘆旁邊,翻著手里的文件,“你干嘛來了?”
門外又響起嚴肅的男聲,隨著一位律師的離開,她們收回視線。
“警察開始調查王瑛妙的案子了,逐一對律所的同事展開審問,你去過了嗎?”
賀初月語氣無波:“去過了。”
“你怎么看這案子?”
翻頁的動作停住,無聲看向坐下的人,眼底的神色清晰直接,像是反問她“你不是都知道還問我”。
梅清雪不怒反笑,艷紅的唇隨著唇角揚起媚色,她撐著下巴去看對面逆光的女人,眸色欣賞。
賀初月長了張極美的臉,她笑起來,那雙裝滿星辰的眸子彎成月牙,身上永遠有種消耗不完的自信陽光,似乎不會累一般。
可就是這么一個對誰都笑臉相迎的人,在梅清雪面前輕易會被她逼得幾句話露出本來的模樣,她就喜歡看她不笑、不開心的模樣。
許是得逞后笑著出聲,梅清雪卻說別的事:“聽說你跟你老公認識一年,他為了你放棄美洲的高薪工作只在大學里教書。”
“他是京大生化系的教授,也是實驗室外聘的技術人員,不知道和你理解的‘大學里教書’是不是一個意思?”
平日沁著笑的眸子此刻滲透冰雪,有層霧掩蓋著,卻擋不住她話里話外的冷意。
梅清雪覺得沒意思,“我又沒說他不好,至于這么護犢子么?不過能把蕭未氣得臉色鐵青,想必是個人物,你可得好好,我聽說現在離婚率也挺高的。”
聞及最后一句,賀初月臉色又冷下幾分,對上梅清雪看戲的眉眼,挑了句別的問:“蕭未什么時候臉色鐵青了?”
意料之中的反駁沒聽到,梅清雪興致缺缺:“何文他們閑聊的時候我聽到的,而且蕭未出差走的時候我也撞見了,臉色是不太好。”
“他出差了?”賀初月想起從昨天開始就沒見到他人,不免蹙起眉,“剛接手了王律師的案子王律就出事,現在整個律所被調查,他出差了?”
話落,賀初月的手機響起。她看了眼來電人,接通后放到桌面。
“唐總。”
唐慧敏的聲音卻不輕松:“你旁邊有人嗎?”
和梅清雪對視一眼,她道:“梅律師也在。”
“好,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如果接到王瑛妙的電話不要接,她已經離開HC了,不管從前現在還是未來,她都和我們沒有關系,是她上周主動提出的離職,是正常離職,警察問你們也這么說。”
梅清雪見縫插針:“唐總,警察已經在律所了。”
對面停頓了下才道:“這事我知道,你們好好配合,打這個電話就是提醒你們,不要再和不想干的人聯系。如果王瑛妙以原告身份找律師,你們也不許接,HC的律師都不準接,懂嗎?”
電話掛斷,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意思,這次卻是賀初月先開口:“麻煩梅律師幫忙傳達一下,我還有工作。”
梅清雪還噙著笑,意識到賀初月真的在下逐客令變了臉色:“你認真的?你聽唐總的?”
視線落在她起伏的胸膛,賀初月垂眸,翻看著手里的資料:“不然呢。”
梅清雪一改玩笑,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明知道王律是觸動了誰的利益才會舊案重提,她是我們的師姐,你就眼睜睜看著她被陷害?”
不知哪句話觸動了賀初月,她蜷起的手倏地收緊,面色仍是不改,“唐總剛剛說了,HC的律師都不準接,而且王律也不一定需要我們的幫助。”
梅清雪半晌沒出聲,看著賀初月久久未動,直到眼底的光亮徹底消失,她點頭:“是為了合伙人是吧?你幫唐總瞞下來那人來鬧的事,換你在樓上的位置,是不是?”
沉默說明一切,梅清雪一言未發,甩開門帶風離去。
“賀初月,我喜歡你。我知道我越界了,壞了合約,但我愿意賠償。”
她徹底呆住了,她感覺自己也傻掉了,只能呆滯著看著肖知言,半晌才能出聲:“你說什么?”
他握著人的掌心出了汗,可他依然半跪著,任由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幾經確認他的心意。
他無比認真,卻又因為緊張有些發抖:“我說違約多少錢我都賠,我不要和賀初月做合作伙伴,我更不后悔和賀初月結婚,我喜歡賀初月,我想成為她可以依靠的肩膀。”
這一刻,一切都靜止了,唯有兩顆劇烈跳動的心臟,不斷提醒著剛才發生了什么。
早在今天之前就無比肯定的心意,曾因幾個醋意急于破口而出的占有欲前,就已經萌生的心意。
他喜歡賀初月,他愛她,不是一時興起。
在蛋糕店阻止她買諧音“蕭未”的蛋糕時,他就想要表白,可斟酌再三,他感覺更像是為了填補他吃醋時的沖動。他想精心準備后再向她表白,這樣才值得初月這么好的女孩,才配得上她。
可一次次的“穩住”后,這抹情感便愈來愈強烈,甚至演變為毒品,稍稍遠離便思之如狂、想入肺腑。他想見到她,知道她在做什么,想聽到她的聲音,想抱抱她,親親她的眼睛。
唯有和她在一處,什么都不做也好,也能緩解分開時的焦慮和不適。
思念成為肖知言二十八年來,第一次肆意滋長的情緒。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唇瓣,鼻尖,眼睛,他的手精準找到她的,分開她扣在一起的指尖,握在掌心。
任由體溫交換,他靜靜等著她的回答,珍重地尊重她的每一次決定。
安靜中似乎能聽到不知誰紊亂的心跳,在靜默的夜里敲響一記又一記的重錘。
掌心的手指不老實,肖知言低頭看去,抓住她亂動的手指,手腕一翻,十指緊扣。
她的臉頰因為哭過泛著粉色,唇瓣因為呼吸微啟著,肖知言視線一緊,仿佛又回到那夜。
那夜的他們就在酒精下肆意隨心,隨的是欲望,現下肖知言知道他無比清醒,比任何一刻都清醒,隨的是心,也是認真考慮后無比真摯的承諾。
他喉嚨干澀地像極端沙漠中干裂的土地。
夜晚和雨露都成了此刻他最渴望的。
他一只手替她拂去頰上掛著的淚,淡定從容,可他發顫的指尖將他的心意暴露在空氣里。
手指攬在她的后頸,他輕聲換她:“妞妞。”
賀初月眨眨眼,呆滯的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肖知言輕輕挽唇,問她時更像是帶著乞求:“你知道我的心意了嗎?”
她視線一閃,卻被他的另一只手圈住下巴,被迫迎上他的追問。
“知道了。”她有些緊張。
他的大拇指摩擦著她耳后的軟處,是觸及她的敏感區,也是他的。
呼吸全部亂掉,曖昧的氣息放肆生長,將他們的視線捆綁在一處。
他喉結一滾,看向她微張的紅唇,啞聲又溫柔。
“愛心貼貼,現在還要嗎?”
從醫院出來,賀初月唇角就沒下來過,坐在副駕捂著嘴,直到肖知言略無奈的嗓音響起:“初月,別笑了。”
“為什么不讓我笑?”她故意的,“嗯?你說話呀?”
“”他嘴唇抿得更緊。
這下賀初月直接笑出聲,“辛苦你了,為了我們的開心讓你一個人出糗。”
她出餿主意:“下次我們一起問吧。”
主駕的人搖頭:“那還是我來問吧。”
賀初月笑意更甚,“辛苦你啦。”
看到路口的標志,她道:“要不去逛個超市?拿鐵的零食吃完了,網購的還沒來。”
“好。”
開門下車,肖知言朝她伸手。賀初月裝傻,“肖老師,你這是干嘛?”
他直言:“牽你手。”
她雙手環胸,故意問:“你要牽就給你牽呀?”
男人挑眉,眉眼盡是寵溺:“嗯。”
“那我不給你牽你怎么辦?”
肖知言將門拉開,整個人探進車里,抬手搭在她側面的椅背上。
一雙眼睛似是如深淵一般圈住懷里的人,故意在她鼻尖前停住,將她想躲又倔強的模樣盡收眼底,眼尾帶笑。
“你干嘛?”
“不給牽,那我只能親你了。”
鼻息落在面前,賀初月眨眨眼,花了兩秒反應過來,去推他的臉。
“肖知言!這是在大街上!”
一聲笑,隨后陰影消失,他站起身,握著她捂著臉的手,似哄。
“那只能牽手了。”指腹擦過她虎口的軟肉,手腕翻轉,讓人握在掌中,嗓音輕柔,“老婆。”
她轉過來,不是恭維:“你這手藝還叫只學了皮毛,太謙虛了。”
承了夸獎,肖知言收回手:“除了腰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賀初月面色不自然,嘴里說著沒有,起身要走,肖知言卻把人拉回來,聲線緊張。
“還有哪里不舒服?”
后背抵著沙發,賀初月就這么和站在腿間的男人對視,一時不知道該解釋還是先掩蓋亂七八糟的心跳。
旁邊的拿鐵注意到這邊,二話不說飛奔過來。
隨著爪子起跳在落地的清脆,賀初月看著壓過來的肖知言,別過頭。
“唔——”
發脹的柔軟被按壓,痛得她眼淚都要彪出來。
“肖知言!你擠到我胸了!”
第 18 章 love moon·018
幾乎是同時,肖知言慌忙退開卻不忘伸手拉她。
賀初月還疼著,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想揉又礙于他在場只能沖著發泄:“怎么那么重啊,本來就疼,被你一壓更疼了。”
她窩在沙發眉頭蹙著,沒聽到身前說話,抬眼看過去,這才發現肖知言耳朵紅的太不自然。
許是他皮膚白,那兩個豬血色的耳朵格外突兀,甚至仔細看,他雙頰也染上淡淡的粉色。
惡趣味上頭,賀初月忽然覺得好多了,試探道:“肖知言,你就干站著啊?”
對面的人有些呆滯,就連看過來的視線都不自然,只敢看她的臉。
這下完全不疼了。
她忍住笑,身子往前:“欸,你不是問我哪里不舒服嗎?這里不舒服,你幫我揉揉?”
她指指胸口的位置,卻看地是肖知言。
“我”
豎日,陽光明媚。某種念頭在他腦中破土,肖知言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張照片,指尖都在發抖,甚至連賀初月叫他都沒聽到。
“肖知言?”
“怎么了?”他合上相冊,半晌才聚焦。
察覺他的不對勁,賀初月說著要去拿那相冊,翻看了下并沒有什么其他,只問:“你看見什么了,跟你說話都沒聽。”
“走神了,你剛剛說什么?”
“我問你要不要下去放煙花,小陽發微信給我說他又買了好多好看的。”
“好。”
賀初月站起身和戴聞春說了聲,兩人下樓。
換衣服前,戴聞春取了口罩給她,讓她注意肚子里的孩子,賀初月應著好乖乖帶上。
老式樓梯沒有電梯,肖知言注意著她的腳下扶著人。賀初月視線落在他沉思的側臉總覺得他有事瞞著自己,主動問:“你想什么呢?”
他抬眼,半晌才道:“你之前說你收養過小貓,那個時候是沒事的是嗎?”
“是呀。”
“那只貓是什么顏色的?”
她思索著搖搖頭,“不太記得了,好像是灰色的吧也可能是它太臟了。”
“那后來怎么不養了?”
“被賀暢達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腳步止住,樓道的聲控燈因為沒有聲音而熄滅。落下帷幕的黑暗環境里,她的聲音無比冷漠。
“在我找到它的時候,它已經凍死了。然后賀暢達趕飛機,騙我給我去買蛋糕,自己走了,我在垃圾桶旁邊待了大半天。要不是小姨找到我,我也凍死了。”
“然后我發燒燒了三天,醒來之后就對六歲之前的事很模糊,只記得賀暢達和媽媽,所以家里小姨也沒留之前的照片,怕我想起來那些不開心的。”
手上被用力握住,賀初月收回視線看向肖知言。在他眼底她看到了心疼,睫毛輕顫下,她挽唇。
“大過年的,別這樣。”她拉拉他的手,催促,“快走,小陽他們等急了。”
被她牽著往下,肖知言看向她的側臉,忽然覺得她知不知道她就是悠悠、他們小時候就見過都不重要了。
她開心最重要。
樓道的燈因著響起的聲響重新明亮,隨著他們走下的臺階,不斷照亮腳下的路,并驅散前方的黑暗。
簇簇煙花在夜空綻放,賀初月被點亮的笑容讓四周黯淡。
“肖知言,新年快樂呀!”
她的聲音蓋過響聲,輕輕落在他耳邊。
肖知言視線追隨著她,溫柔回應:“新年快樂。”
此時,一朵巨大的煙花綻放在兩人頭頂,賀初月停下來仰望,眉眼間的喜色被點亮。
她頭也不回地晃了晃身邊人的衣袖,催他:“快看!好美。”
“是啊。”他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好美。”
響聲落下帷幕,他的視線里永遠都有他的女主角。
賀初月手里的煙花在剛才看大煙花時燃沒了,她又去找秦陽一要新的。小區樓前面前是個巨大的廣場,此刻不少人都在這里放煙花。
吵鬧的祝福聲里,身后不知誰說了句“xx認識你真好”,隨后便被爆開的煙花吞沒。
他卻聽到了。
肖知言看著朝自己走來的人,視線繾綣。
“好久不見了,妞妞。”
“新年快樂。”
賀初月揉著眼睛半躺在副駕不知何時睡過去,連戴聞春什么時候上車都不知道,還是到了寺廟山下才被人輕柔搖醒。
“嗯?”她剛醒意識不清,看清人后緊蹙的眉擰著,嘟囔,“煩人。”
臉被推開的肖知言勾唇,拉過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輕聲哄:“到寺廟了,小姨已經下車了,我們醒醒也下去吧?”
“到了?”思緒終于回籠,她看清窗外景色后緩了好半晌,啞著問,“我什么時候睡著的?”
“去接小姨的時候。”
他擰開保溫杯,“潤潤嗓子。”
“不喝了,下車吧。”那天之后,賀初月每次下班都去趟家屬樓。不是戴聞春不在家就是秦泰自己在,趕上王珍珍的案子開庭,賀初月逐漸忙碌起來,去家屬樓的次數減少。
盡管戴聞春避而不見,賀初月仍是在閑下來時打去電話,她不接就打給秦泰。
這天,肖知言結束工作回到臥室瞧見燈還亮著,而床上的人呼吸均勻,手邊的電話還亮著,屏幕正是戴聞春的聯系人頁面。
他嘆了口氣,將手機鎖屏放在床邊,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子里。確定腰后的枕頭沒歪后,才拿起手機出了臥室。
昏暗的客廳里,沙發上的男人保持著一個姿勢,他手心的手機低低響起忙音。
微弱的光成了唯一的光亮,刺激著他的眼球卻仍是一眼不眨。直到屏幕上方彈出一則電話,他接起。
秦泰:“剛剛是你打電話了和,我去倒水去了,沒接到。”
像是怕驚動了人,他壓低聲音:“你小姨這兩天病了,叫初月最近別來了,等后面我再找機會吧。”
同樣怕驚擾了睡夢中的人,肖知言放輕嗓音:“小姨還好嗎?”
“唉,人上了年紀哪有不生病的,小病沒事。妞妞這幾次打電話我都憋著沒說,想著剛剛妞妞打電話我沒接到還是跟你通個氣。你讓妞妞別擔心,老太太就是鉆牛尖了,我這邊再勸勸。”
“好。”他應下來,思襯著,還是開口,“小姨每周四都去菜市場買魚是嗎?”
對面一愣:“你怎么知道?”
“上次您教我糖醋魚的時候說過。”
無意暴露信息的秦泰回想著,隱約記起是有這件事,反應過來他要做什么,勸道:“知言,聽姨夫的,你小姨這人軸,有些事別人說沒用,給她點時間自己就想明白了。”
肖知言垂眸,“初月這幾天工作很累,雖然每天的午飯都吃光,可她并不開心。”
秦泰沉默下來。
被光亮照出流暢側臉的男人抬眼,堅定道:“這件事起因在我,我想,我應該和小姨當面談一次。”
“你想怎么談?她現在要你辭去實驗室的職位,你要辭?”
“我不會。”
“那你——”
“姨夫,初月不愿我為她放棄工作。她不愿的事我不會違背,所以我不能辭職,我聽她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初月要你辭你真的會辭?”
“會。”
秦泰許久未說話,幾率呼吸后終于語重心長道:“知言,姨夫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對初月的好姨夫都看在眼里,可是夫妻之間不是一味的迎合,你”
“我明白,姨夫。”
他指尖捻著,握著手機的手指動了動,似是在思索怎么解釋。
“在不認識初月的前二十八年,我的世界除了父母和哥哥沒有其他人。我以為我會這么孤獨無趣地活過一生,可初月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她讓我明白原來腦子里不只有生化知識和實驗,還可以劃出一部分住進一個人,一個讓我思念牽絆的人。”
寂靜的客廳里,清潤的嗓音雖輕卻擲地有聲:“與其說是所為的迎合,倒不如說是我為了我的私心。為了能和她白頭偕老的私心。”
肖知言拉住她,“不差這一會兒。”
他把杯子遞過來,水溫正好。
賀初月抿了口,幽怨瞪他:“都怪你,情書寫得那么真情實感,我半夜才睡著。”
肖知言眉心蹙起來,意識到說漏嘴的賀初月忙穿上外套開門下車。他已經繞過來,扶著她的手腕,將人穩穩帶下來。
“昨晚幾點睡的?”
她不記得了:“就是在想你說的那些話,睡不著而已”
肖知言停下來,目光停在她面上,終是把話咽了回去。沉默幾秒后道:“要不你在車里補覺,愿我幫你還。”
“沒事呀。”她笑他小題大做,“走吧走吧。”
雪中寺四面環山,地勢高聳崎嶇,屹立于半山腰,門前那顆巨大的百年貝葉棕高聳入云,哪怕站在山腳也能瞧見云端若隱若現的樹冠。
賀初月已經不適合再劇烈運動,她走過三階后便坐上纜車先一步上山,留戴聞春和肖知言步行。
到達寺中,她被小和尚領著穿過前廊,經過兩殿一閣后才拜過佛位。拜過后便又引回來時的那條分叉路。
小和尚雙手合十,垂眸冷聲道:“友人在此等候家人到來便好。”
和尚說完就走,賀初月叫住他,提醒:“請問,貴寺還愿的地方在哪兒?”
“剛剛那一拜便是還過了。”
賀初月不解,還要再問,對方又是一欠身:“阿彌陀佛。師傅說過,佛前只跪信徒。小友意志堅定,逢兇化吉,所往所事皆為自身,所以這愿不用還。”
她站在原地,咀嚼著這句話,沒再攔著小和尚離開。
這時,一道金色的光閃過眼前,她瞇了瞇眼,這才瞧見遠處巍峨。
雪中寺在山腰,雖四面環山可此處因開闊平坦。賀初月站的位置往東,正好能瞧見被日出暈染開的層層金色波瀾,隱匿青色山巒叫人分不清是云端中橫進高山,還是山中飄來的云層。
寥寥青煙乘風上行,如云似海,蓋在東方。
她就這么站在原地,瞧見從東方逐漸升起的太陽,直到它的光徹底穿透云層照在她的身上,也照亮了她身后搖曳輕晃的青嫩枝芽。
瞧地出神,都沒注意肖知言從另一邊的長廊尋過來。
他握住她的手,站在她身側瞧著她眺望的方向。
“小姨呢?”
“在藏經閣聽禪。引我來的小和尚說,可以去藥王殿后的羅漢松悄悄。”
“好呀。”
反正閑來無事,賀初月握緊他的手,兩人離開。
走廊的盡頭,兩人繞過紅柱往另一端走去,隱匿在貝葉棕兩人逐漸暴露在視野。
被陽光照的更加紅艷的袈裟隨風浮動著,身前的人站定,白須下的瞳孔黑如曜石:
“景星慶云,抬頭見喜。聞春小友,你也該走走那一條通天路了。往前走,走吧,別回頭。”
“在今天的事情里,咖啡,就是你的利益。”
“媽說了,咖啡是你養了三年的小貓,它陪你在異國度過一千多個日夜,我知道它對你多重要。可我和孩子就目前來說也是不可割舍的,二者選其一我也做不到,但我可以試著改變,比如通過吃藥、脫敏。”
“其實今晚開門的時候我很害怕,害怕一出來你說你把咖啡送走了,我不瞞你,真的這樣我會直接離開。我不喜歡我的合作伙伴對我隱瞞,包括自作主張。”
她的眼底被月色照地明亮又耀眼,肖知言只能定定地望向她,望進她的眼里。
那雙純凈的、真摯的、像月色般的眸子。
“我不會的。”他同樣回以真誠。
手背一熱,他垂眸,卻聽她道:“肖知言,這無關協議,算是我們婚后,商量的第一件事。”
她指尖用力,索性把話說得更直白些:“我不想把咖啡送走,我不想我的到來,讓原本家里的所有缺失,包括貓。”
第 19 章 love moon·019
賀初月提前快遞來的東西被肖知言簡單規整好,洗漱用品還有衣物還是得她自己來。
正收拾著衣服,門被敲響,她應了聲“進”卻沒起身。
“怎么了?”她連頭都沒回。
“需要幫忙嗎?”肖知言的聲音停在門口。
兩人默認了住在兩個房間,賀初月住是主臥,和肖知言的中間只隔了一堵墻。
“不用了,這些都是衣服,我自己來就行。”
“好。”
飯桌之上香氣彌漫,都是北城家常菜,賀初月很喜歡。
懷孕之后,她除了情緒忽上忽下,吃飯的口味也和從前不一樣,但討厭的食物還是討厭,比如芹菜。
世界上怎么會有芹菜這種東西?
賀初月盯著碗里的肉默默想、
因為這是從芹菜里夾出來的,帶著惡心的味道。
吃也不是,不吃擺著也不好,張玲給她夾的。
終于,機會來了。
門鈴響起,徐清林讓幾人坐下自己開門,去之前還讓張玲把什么文件拿給他,他要寄快遞。一時間座位上只剩他們。
賀初月準備找紙,視野里忽然多了個碗。
碗里的米飯只吃掉一半,剩下的還整齊待在原位,仿若最初盛滿的那般。
她不解,肖知言言簡意賅:“不想吃可以給我。”
遲疑——她沒有去看肖知言,因為她眼眶里蓄滿的淚只要輕輕一動便會流出。她怕她哭了明天他看到了又要
“別哭。”
她心跳漏了半拍。
倏地轉頭,框中的淚劃過鼻梁,徹底模糊了視線。
溫柔的手指擦過臉頰,睫毛輕顫,她聽到溫潤的嗓音擔憂道:“哪里難受?”
她搖頭,想告訴他沒事,喉嚨里卻黏在一起。
額頭被他的手心貼住,她拉下來,搖頭,“不是難受。”
他神情并不輕松,嘴唇緊抿著。
賀初月吸吸鼻涕,“你不是睡了嗎,怎么突然說話,嚇我一跳。”
“怕你反復,不放心。”
睫毛一顫,她掩蓋好那點淚意,“那你現在放心了吧。”
將他的手放進被子里,“現在睡吧。”
“好。”
她先閉上眼,察覺未收的視線,終究被翻涌的淚吞噬。抱著他的腰,抵著他的胸口嗚咽出聲。
“肖知言,你能別對我這么好嗎?你一覺睡到天亮不好嗎,你就當我會傳染你去客臥睡不好嗎?你為什么”
任由哭腔傾瀉,她忍了那么久,今天忽然不想忍了。
“從前,我閑下來就會去想,一個人為什么會有極端的兩面,我想不通他是在哪個節點轉換的,更想不通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所以我報了法律,老師說,成為律師你會見識許許多多的人性,時間久了,我就會明白了。”
“可我可我現在還沒明白,所以肖知言,你能別對我這么好嗎?”
“傻丫頭。”肖知言輕柔她的后腦,抱緊她,“這就算好了嗎?我只怕對你不夠好。”
他閉上眼,有些哽咽:“初月,遇到你之前我以為我就這么一個人過完一輩子。你這么好的人,讓我怎么不對你好?怎么不舍得對你好?”
她碰過了,在張玲夾給她的時候。
“沒關系。”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手里的碗又往前遞了遞。
玄關的門已經關上,賀初月也管不了那么多,迅速把“燙手山芋”夾到他碗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什么都沒發生。
“誒初月,別只吃米飯,多吃點肉。”
張玲說著又要將筷子伸向芹菜炒肉那道菜,肖知言把手里扒好的蝦放到張玲和徐清林碗里。
“師母您和老師多吃點蝦,對身體好,初月我來就好。”
張玲見賀初月碗里沒有又要給她夾,卻被徐清林輕拍手背,“你讓人家小夫妻自己來,你個老婆子摻和什么。”
賀初月夾丸子的手一抖,肉丸脫離筷子掉進碗里。
張玲這才反應過來,點頭說是,笑著瞧著兩人,“糊涂了糊涂了,看我,現在這記性真是不好。吃飯吃飯。”
“有時間咱們就出去打打麻將嘛,你老在家里看電視,等年底兒子回來問你廣場舞放的什么曲子你又不知道。”
“行行,你生日,聽你的。”
賀初月聽著兩人拌嘴莞爾,低頭發現碗里多出顆肥碩完整的蝦
飯后,賀初月和肖知言幫著一起收拾,末了肖知言被徐清林叫走到書房,兩人談實驗的事,賀初月則是跟著張玲翻看相冊。
“你看,這些都是你徐老師的跟每屆學生的合影,這兒,是知言那屆的。”張玲指著相冊左下角的一張,又翻到下一頁,“這些都是知言本科時候的獲獎照片。”
略氧化的高清照片上,肖知言手里拿著獎杯,修長的身形站在舞臺中央,青澀的五官在曝光下一覽無遺。
他似是被迫拍照,笑容被牽強的扯出來,抓拍定格。
賀初月莞爾。HC會議室里,王風目光暗沉:“我重新翻看了近兩年的債權案,發現此類情況不在少數。可沒想到有一天,會是我王風的女兒被騙,自己是法律學的教授有什么用,女兒卻是個法盲,這說出去不叫別人笑掉大牙?”
賀初月深呼了口氣,瞧著王風發白的發絲,沒說話。
她上學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這位老師要強的很,在法律界有一定地位的存在,多少懸疑冤案、難打的官司落到他手中都變得那么輕松,似乎只要彈指一揮便可輕易扭轉局勢。
每每提及她是王風的學生,對方就會流露出信任的神情,學生時代的賀初月也因此自豪,覺得世界上就沒有難案,老師更是神一般的存在。
所以此刻挫敗的王風讓她覺得心中有落差,但又想到涉及親人如此也是無可厚非,安慰起他:“老師,您什么時候有時間把珍珍的案子發給我,這案子讓我試試吧。”
家里,賀初月吃完晚飯后便鉆進書房。
她瀏覽著王風發來的案件相關,只覺得其中有些邏輯對不上,可順下來又勉強通順。她花時間從頭梳理,再抬頭竟是快九點。
期間肖知言進來一趟,給她送的溫牛奶也在現在變成涼的。她伸手碰了碰杯壁,握著起身。
她從書房出來沒瞧見人,把牛奶放進微波爐加熱才聽到響聲,見著肖知言從臥室拿著手機出來。
“忙完了?”
“算是吧,反正今天是做不完了。”
放下手機,他走近。
賀初月解釋:“涼了,熱熱。”
“來。”他拉著人離開廚房,“微波爐加熱的時候有輻射。”
“哦。”
兩人換了個位置,肖知言擋在她和微波爐之間,賀初月勾勾唇,就近靠在他身上,“今天感覺好累。”
“我給你揉揉腰?”
她搖頭,“抱抱就好啦。”
肖知言笑著環住她。
嗅著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氣,賀初月吸吸鼻子:“你洗澡了?”
“嗯。”
“怎么不告訴我?”
他挑眉,“給你牛奶的時候就說過了。”
她眨眼。肖知言摟著她腰的手緊了緊,“又忘了?”
“抱歉,我忙起來的時候可能聽不見四周的聲音。”
“這有什么好抱歉的。”
他望著懷里的人,眸色下沉,正猶豫著怎么和她說今天下午的事不突兀,就對上她亮亮的眼睛。
“肖知言,你幫我洗澡吧?”
“嗯?”
下一張,肖知言的明顯從容許多,光雖從頭頂打下來,陰影正巧勾勒出他眉眼淡然,溫潤的笑意掛在唇角,那雙漆黑的眸子望向鏡頭,似乎穿透時光的年輪,和她對視。
胸腔仿佛著了魔般,一顆心不受控地蹦跳。
速度加快,再加快
錯開眼,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張玲沒發現異樣,欣慰道:“知言很優秀,還記得新生入學那天晚上,你徐老師回來興高采烈的,說這么多年沒見過這么聰明的學生,把他美的,做夢都能笑出聲。”
“我當時還說他夸張,后來知道接連獲得省區獎項的也是他就不覺得夸張了。”她又恍然,“你們大學不會就談了吧?”
賀初月擺手,“沒有的師母,我們是最近遇到才談的,相處合適就處處看。”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們大學的時候都挺受歡迎的,當時就沒想過和對方談個戀愛?”
當時
賀初月回憶著那段時間。
此時驚喜,睡眼惺忪看著她。
賀初月卻一點不困,想到什么很是興奮地抱住它的腦袋:“今晚你在哪里噓噓的?”
“嗚。”
看向衛生間的狗尿墊,她不管:“那你想不想出去噓噓?”
拿鐵一臉生無可戀,賀初月已經攬著它的前腿把狗抱起來,催促:“走吧走吧。”
客廳里很黑,只有她房間門打開露出的光照亮一方視野,賀初月今天還沒來得及參觀,更別說知道開關在哪,只能打開手機手電筒往前走。
她只想出去透透氣,因著今天誤會了肖知言也不想驚動他。摸索到玄關穿完鞋子又給拿鐵帶繩索,這才發現狗不見了。
“拿鐵?”她弓著腰小聲喊,“拿鐵!”
無狗應答。
剛要把鞋子脫下去找便聽一陣爪子刷門聲,賀初月意識到拿鐵在干什么,倏地轉身,毫無顧忌地撞上旁邊的鞋凳,小腿一痛,她倒吸涼氣的同時,和打開門的男人對視。
“你要出門?”
第 20 章 love moon·020
察覺她姿勢不對,肖知言已經快步走過來,“磕到了?”
賀初月迅速起身往后躲過他伸來的手,視線交匯,她沒看清肖知言眼底閃過的神色,只岔開話題:“我帶拿鐵出去溜溜,誰知道它刷你門,打擾你睡覺了吧?”
他已經做好決定:“不打擾,我沒睡,我陪你去。”
“不用了”
手里的牽引繩被拿走,肖知言已經蹲下來朝拿鐵招手。
賀初月又不干了,“這么晚了,咱們兩個人遛狗也太大張旗鼓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她說著就要把繩子拿回來,拽不動。還要再說,另一頭忽然發力,賀初月被帶著往前踉蹌,抓著肖知言的手肘才穩住身形。
“她是誰?”
男人的身形動了下,衣料摩擦時,她忽然閉上眼,語氣也是不自然的繃緊。
她提醒:“你大一開學的時候幫她提過行李箱。”
“沒有。”
賀初月眼皮一顫,仍是沒睜開,“沒提過?”
“沒有這件事,也沒這個人。”
“你騙人!”
也顧不得裝不在意,賀初月睜開眼正要發作就撞進一雙潭般的眸,喉頭一哽,氣勢也弱下去。
“你再好好想想,有。”
感受到男人審視的目光,賀初月慢慢掀起被子把臉埋進去,下巴剛碰上被角便感受到筆前劃過道風,面前一涼,她的臉全部露出來。
肖知言的手已經收回去,面朝上躺著,似乎剛剛他就這樣躺著沒動過。
“她是誰?”
“沒誰,一個之前的朋友,今天說起來這事。”
原本就是賀初月夸大其詞,就想試試肖知言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記得,現在看來他確實沒有印象,賀初月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怎么會這么在意這件事。
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準備睡覺。
“謝謝你愿意接受采訪,如果后續主編借著由頭再打擾你,你也不用看唐總的面子,該怎么樣怎么樣,做你自己就好。”
“嗯。”壓抑的哭聲到底引來了秦泰,他瞧見戴聞春如此,嘆息著讓她別在肖知言面前丟人。
戴聞春顧忌著孩子們都在家,怕自己弄出動靜驚擾了他們,好不容易止住了淚,看向肖知言:“知言,妞妞這是心病,她她這是迫不得已才會得這種病,她不是故意的,你別害怕,多多理解好嗎?”
肖知言一張臉就沒放松過,此刻聽到戴聞春這么說直到她害怕什么,神情嚴肅:“小姨姨夫,我既愛慕她便不止愛慕她的好,她的所有我都將甘之如飴。從前她自己面對這些,現在有我,未來有我陪她一起,請你們放心。”
夫妻二人都有欣慰,點頭:“你對妞妞好我們都看在眼里,也自然信你。只是妞妞的病她自己不知道,貿然帶她去看醫生怕是”
“我都明白,我都明白的。”
“”
新年也在這場暴雪中迎來尾聲,賀初月和肖知言又在戴聞春家住了兩天才會自己的家。
路上,兩人先去別墅把咖啡接了回來,又去超市買了菜準備回家下廚。
算賬前,她瞥見貨架上的東西,頓住腳,看向某人,暗示。
肖知言順著目光看過去,一頓:“去樓下便利店買吧。”
賀初月歪頭:“為什么?”
他瞥了眼售貨員:“便利店的店員是男生。”
她眨著眼,許久才回過味來:“我們可以拿了去自助掃碼機那里算呀。”
肖知言還是沒懂,清雋的面上難得露出窘迫,微紅的雙耳再次浮現:“初月,去便利店買吧,好嗎?”
“噗。”賀初月沒忍住捏捏他的臉頰,兇狠道,“不行。”
捕捉到他眼底的為難,她松了手才問:“還有什么原因?”
“我沒買過,怕買錯。”
酒店里第一次時,那個尺寸就不對。
她了然。
超市人多,排隊結賬的人也多,在眾目睽睽下拿那個確實難為情。賀初月本也是瞧見了想起來,攛掇肖知言的時候他紅了臉這才繼續逗他,倒也沒想讓他真的去拿。
兩人推著車往自助機走,肖知言掃碼的時候賀初月搭著他的手臂湊過去,低聲問:“那上次那個尺寸合適嗎?”
手腕被滾燙的溫度握住,她被帶離了那片危險區域。
“怎么了?”
一雙眼睛蓄滿了水,眼尾粉紅叫人忍不住渾身一緊。
肖知言咳了聲,再開口時聲音沙啞到像是吞了沙子:“今天不行。”
賀初月怒了:“剛剛不說好了?”
似哄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面上,可她不吃這一套,難受到眼尾都噙著淚。
肖知言于心不忍,想湊過去抱抱她卻停在她面前,隨時的觸碰都會讓他失去理智,點燃即將崩弦的某處。
他貼上他的耳朵,喉結一滾,“沒準備那個。”
“哪個?”
賀初月正在氣頭上,完全沒反應過來要準備什么。
“嘶。”
耳唇被咬住,微微刺痛更像是懲罰。
“套。”
她對上男人猩紅隱忍的眸子,不由得喉頭一哽,面上十分不自然:“懷孕了還做什么措施?”
“懷孕卵巢是不受卵狀態,可避孕套的作用不僅防止受孕,也可以減少精/液對卵巢的刺激,降低子宮收縮的風險,有助于寶寶健康。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細菌傳播。”
一大串的專業知識猶如一記重錘垂向賀初月,她閉眼,什么都沒聽進去,腦中亂到只記得她現在漲得難受。
她咬牙:“現在買。”
“小姨姨夫都睡了。”
她睜眼,恨恨道:“肖知言!你怎么不早點說!那我現在好難受怎么辦?”
不知道在哪看過的知識,如果女人長時間欲求不滿就會導致內分泌紊亂,雌性激素失調,賀初月感覺她馬上就要這樣。
“去洗個澡?”他提議。
“你們男的倒是可以洗涼水澡,我能嗎?用熱水還不如不洗。”
“初月”
賀初月眼皮一抖,慢慢睜開眼。
肖知言這聲不摻雜情欲的呼喊被心疼填滿,她借著床頭的燈看清他蹙著的眉,這才發現他額前的汗珠和額角的青筋。
他肯定沒比她好到哪去。
就這樣還忍著不碰她,她還那么說
眼尾的淚滑落,她拉下他的脖頸,貼上的他的唇。
“親親就好了。”
掐著被褥的五指收緊,身下的難受更是讓他青筋暴起。肖知言擦去她的淚痕,回應。
臨時接到唐慧敏電話要回律所,肖知言把人送到樓下才離開,讓她結束給他打電話,他來接。
獨自往律所走去,一路上年味十足的福字和大紅色蔓延至十一樓。
唐慧敏辦公室的門開著,賀初月還沒進門就瞧見一位熟悉的人坐在沙發上,舉止態度已然和那次晚會見到的氣勢不太一樣。
“來了,坐吧。”唐慧敏起身,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人都到齊了,那我們開始吧。”
辦公室里,除了賀初月和唐慧敏,還有她第一眼看到的陳煦,他身側是顧序源,顧茜茜的哥哥、也是顧氏集團的董事。最后便是她身邊坐著的蕭未,還有許久未見的研究生導師王天。
和王天對上眼時她明顯愣了下,沒料到會在這里見到他。相對比,王天的反應平和許多,堆著笑意的臉上滿是和藹,輕頷首表示回應。
“顧總您來說吧。”唐慧敏客氣道。
顧序源卻擺手:“我只是作為牽線人旁觀,陳總是當事人,還是陳總來說吧。”
陳煦也搖頭,謙卑道:“還是唐總來吧。”
唐慧敏環視四周,一抹紅唇勾出笑:“那我來說吧。想必在座都知道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名產藥業醫療事故吧,陳總身為公司代理人找到我們HC,希望HC能代理此次案件。”
她看向左手邊,“初月,蕭未,顧總和陳總希望這個案件你們共同辦理,有問題嗎?”
蕭未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欣然應允,反倒是賀初月,遲疑了下才回想起兩天前那通電話,答應。
十分鐘后,賀初月了解了事情全貌。
陳煦除了經營國內的名產藥業,涉獵醫藥投資和商鋪等,在國外也注冊了一家實驗室。
此前,實驗室一直擔任和加拿大實驗室的合作,主要用于研制的藥品和觀察罕見病癥的細胞構成。實驗室研制出的新藥達標后流通市場,兩月后再有國內的名產藥業配合發行、應用,長此以往不容有錯。
可事情發生在一年前,實驗室兩位主要實驗師對同一結構的實驗出現意見分歧,且多次交流試驗后仍是說服不了對方。
他倒是不上心。
賀初月撇嘴。
覺得自己多余說這句,她還是翻了個身,卻在右耳貼近枕頭時,聽身后人道:
“不是她的面子,是你的。”
添了夜色的嗓音多了幾分溫柔,被安靜的屋內無限放大。
一時啞了,賀初月張著唇,一聲未出。
肖知言則道:“這個采訪是不是會牽扯那個位置?”
賀初月意外他知道其中的利益關系,沒否認。
默了幾秒,他問:“你很在意合伙人的競選嗎?”
她很快道:“當然。”
“是為了接觸更大的案子?”
“是,也不是。”賀初月的眸子有光閃爍。
她從小學習拔尖,以致于工作的時候從不懈怠,拼命往上爬到最高處成了她的目標。
HC律所里,賀初月已然成為最高等級的律師,接觸的案子有重要話語氣只是其次,她還想要的,是利,是不用受其他因素影響,穩穩扎根在HC的底氣。
她是位好律師,但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往上走,能走多遠。
她需要掙更多的錢,給戴聞春和秦泰,給她自己。
不怕肖知言知道她對名利的渴望,賀初月語速很快,似是在回避什么。
“成為了合伙人我就可以在HC有更大的話語權,不用擔心哪個案子接后的影響是大是小,能帶我多少助力。也沒有人強迫必須做某件事,不用向非正常工作的人阿諛奉承,可以做我自己。”
肖知言沉默幾秒,一針見血:“那必須要你違背律師的職業操守才能獲得你想要的,你會選正義還是名利?”
見人不信,賀初月把事情的始末講清楚,肖知言這才拉開距離。
“那我也幫你戴?”
賀初月點點頭,瞧著逆著光的肖知言,吶吶地:“好。”
“誒。”她又拉住人,“你家還有單人被嗎?喜被是結婚的時候兩個人蓋的,我自己蓋挺詭異的。”
他悶悶笑出聲:“有,我給你找。”
走出電梯,肖知言忽然回頭。
“初月。”
賀初月視線還停在他筆挺的大衣身后,此刻移到他寬大的肩膀:“嗯?”
走廊安靜,頭頂的燈光因為一時沉默黯淡下來。月色透過窗戶灑落進來,一方走廊被照亮,僅僅可以讓站著的兩人看清對方。
賀初月看清他的眼眸,他的聲音恍如深水魚雷。
“其實我們可以一起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