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理成章的,我和獄寺君逼問起前往黃泉的方法。
占卜頭呼出一口氣。起初我以為祂在嘆氣,后來發(fā)現(xiàn)祂是在興味盎然地微笑。
“要以‘生者’的身份前往那邊可不是件易事。百多年來成功做到的也只有一位……嘛,一般情況下,首先要去天竺念經(jīng)祈福……”
我一愣,想也不想就萌生退意。畢竟就算是我,也不會為了區(qū)區(qū)一份美術作業(yè)做到這種地步。
“天竺、是‘印度’的古稱吧……”獄寺君則陰沉著臉掏出手機,嘴巴里面念念有詞,“最新一班前往新德里的航班是……”
我大聲吐槽:“誰快來阻止他,這個人就要前往天竺了啊。”
“嘛,當然也有其它方法。”占卜頭適時地說,“由我來下咒就可以了。只不過嘛,需要的材料里有一味‘牛的眼淚’……”
事情的走向越來越怪了。我想了想,說:“原來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比起在現(xiàn)代城市尋找“牛”這樣親近自然的生物,還是干脆趕在今天結束前再畫一張美術作業(yè)出來算了。
結果還沒走出去幾步,我就像酒店大堂的旋轉(zhuǎn)門那樣被“呼嚕嚕”的拽了回來。
“在確認十代目的安全以前,你哪都別想去!”
我對上獄寺君縮小成綠豆大小的瞳仁。他一臉獰笑,已然喪失了全部理智。
“你不是號稱‘萬能之人’嗎?喂,快點給我變出牛的眼淚來!或者現(xiàn)在就把我們?nèi)妓惨频教祗萌ィ ?br />
……好離奇的一句話。雖說我對未來有過諸多夸張的美好暢想,但還從來沒想過自己有天會陷在這種對話里。
“喂,你辦得到的吧。”獄寺君鬼氣森森地瞪著我。
“…我又不是哆啦○夢。”我也假裝誠懇地望著獄寺君。
“……”
我們的對視噼里啪啦火花四濺,仿佛下一秒就能孕育出全新的宇宙。
“嘛、嘛…形似牛的‘生物’也勉強行得通。這樣的還沒有,就只能先前往天竺了。”
占卜頭像和事佬一樣打斷我們,用作出讓步的語氣說出了更離奇的話。
形似牛卻不是牛的生物,尋找的難度難道不是更高了嗎?
我腦海中出現(xiàn)了各種奇奇怪怪并不真的存在于世的生物。獄寺君卻忽然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形似牛的‘生物’…的眼淚,對吧?”他此時的表情十分詭異,嘴角不停抽搐著,眼中卻冒出慘綠色的精光。非要形容的話,就像被迫翻垃圾的時候在垃圾箱里找到了童年寶藏一樣。
“是的。但必須是貨真價實的‘眼淚’才行。”占卜頭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仿佛完全清楚獄寺君在想什么。
于是畫面一轉(zhuǎn),我們又來到了公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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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公園的兒童區(qū)也十分熱鬧。還沒走近,就看到大象滑梯那邊圍著一群小學生,吵嚷聲震破天際。
“今天我?guī)淼氖恰ぁ鹎鹛枺 ?br />
“哼,我這邊是——假面○人號!”
“看我的——白金之○號!”
他們?nèi)耸忠恢凰畼專咦彀松嗟卣f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名字。我一眼看到了尖錐頭,他似乎擔當著孩子王的角色,在一群小學生里竟然很深沉。
“整點就開始公園王的選拔。”他說,“以水槍決勝負,勝者可以在接下來的一年統(tǒng)領公園,所有人都要聽他的話!”
我被激起了曲奇餅干碎片那么大的好奇。主要是“公園王”這名號實在遜得可愛,是足以作為“童年黑歷史”被人嘲笑整個中學時代的程度。我想知道什么樣的笨蛋才會被吸引。
獄寺君卻對眼前的小學生爭斗毫無興趣。他銳利的視線在公園的各個角落迅速搜尋著,到底是在找什么呢?
就在我疑惑時,宛若雷鳴一般,一道嘹亮的童聲在前方炸起:
“——藍波大人也要玩!公園王的寶座是藍波大人的!”
這沙啞又不失開朗的獨特聲線。不光是小學生們,就連我都被震懾住了。
這種存在感一聽就不容小覷,像那種從小就飽嘗艱辛、長大了能當火影的了不得人物;換句話說,能擁有這種聲音的一定是主角,而且是那種能在少年jump連載超過15年的頂梁柱級別。
我定睛看去,對方竟然是只花椰菜頭的奶牛妖怪。如果說小學生們都是鷹嘴豆大小,那么矮小的奶牛妖怪就只有芝麻那么點大。
他小小的身軀挺立在人前,牛角在陽光下劃過勇猛的光輝,有一種違背世間常理的聰慧氣息。
小學生們迅速恢復了鎮(zhèn)定。
“哈?幼兒園的小屁孩快走開,”尖錐頭說,“再說你也沒有水槍吧!”
奶牛妖怪陷入沉思,眉毛撇成了搞笑的倒八字,嘴角自信勾起:
“藍波大人,要尿尿!”
他這么大聲宣布道。小學生們?nèi)即魷耍缓蠹娂姁佬叱膳?br />
“水槍大賽才不是那種游戲呢!”
“學前班的快點走開!”
鋪天蓋地的嫌棄聲中,奶牛妖怪含著手指,露出了近似癡呆的神情。
身邊傳來一聲響亮的“嘖”。是獄寺君。有一瞬間,他臉上出現(xiàn)了“真不想過去”的厭煩,但很快又被一往無前的決絕蓋過。
到這里,我也隱約察覺到奶牛妖怪就是獄寺君要找的人。
“…………”
我覺得事情能發(fā)展到這一步,參與其中的每個人都得是天才。
“水槍、水槍、槍水、火……火!”奶牛妖怪在頭發(fā)里掏來掏去,右手掏出來一顆糖。一片無人捧場的靜默中,他迅速把糖丟進嘴巴吃掉了。
“這家伙是弱智。”尖錐頭老氣橫秋地判斷道,“稍微給他點顏色看看。”
小學生們作勢要圍上來。奶牛妖怪看看他們,把左手也掏了出來。驚人的一幕發(fā)生了:花椰菜的頭發(fā)里竟然藏著一把ak-47。
“火//槍!”他聲音清脆。
“那個蠢牛!”我聽見獄寺君低罵了一聲,然后沖了上去。戰(zhàn)場上忽然加入國中生,這一事實令小學生們驚慌不已。
“是那個亂打人的國中生!”有人指著我說,“這次還帶著男朋友一起來了!”
“誰是她男朋友啊!?”/“你真有眼光。”
獄寺君和我同時對著他說。
“唔啊啊!?”
沐浴在我們共同的注視中,對方立即嚇得后退兩三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喂,蠢牛!”獄寺君沒管摔倒的小學生,而是像巨大的機器人一樣破開人潮,“現(xiàn)在有事要找你幫忙!”
“嘩啊!是笨蛋獄寺!吃我這招!”——則是奶牛妖怪的回應。他獰笑著朝獄寺君扣動了扳機,但是卻被一個閃身打斷。
毫不猶豫的,獄寺君一拳把他打進了沙坑里。
沙土像沙塵暴一樣濺起。小小的身軀發(fā)出“嘭”的一聲悶響,讓人疑心奶牛妖怪是不是已經(jīng)先一步前往了黃泉。
我:“……”
小學生們:“…………”
“太可怕了,他們連學前班的都不放過啊!”
“那兩個人專門欺負年紀小的!”
我聽見了這樣的竊竊私語。然而轉(zhuǎn)過頭時,小學生們已經(jīng)抱著水槍四散奔走了。那驚慌失措的樣子,仿佛身后正有哥斯拉奮力追趕。
不久之后,“喜歡打小孩的國中生情侶”傳言確實甚囂塵上,并最終演變成了“怪談”一類的東西:
想要成為公園王,就必須歷經(jīng)重重險阻,勇敢的向會吃人的國中生情侶妖怪發(fā)起挑戰(zhàn)…什么的,大概就是這種消息。
后話暫且不表。奶牛妖怪被打得哇哇大哭,很快就嚎叫著類似“阿綱!阿綱!”的話,像小美人魚一樣迅速消失在了我們眼前。
“喂!不要給十代目添麻煩!”
獄寺君朝他大吼,手上還握著剛剛殘忍收集的淚水——居然有滿滿當當?shù)囊黄浚膛Q值臏I腺就像它的聲音一樣,著實不容小覷——直到奶牛妖怪離開,獄寺君才收回冷酷理性的目光。
“…這也是為了十代目!你姑且先犧牲一下吧,”他垂眸喃喃,語氣飽含復雜,“蠢牛!”
我覺得那是獄寺君在以自己的方式說“對不起”。
我不禁悚然——那個獄寺君竟然會說對不起!
這么大鬧了一場后,兒童區(qū)的兒童跑得精光,還留下的就分外顯眼。
沙坑的一頭是小小的牛型深坑,另一頭則是垂釣中的釣竿魚線。紅色的浮漂半埋在沙土里,讓我想到【不在場證明】連載過幾章就匆匆完結的短篇故事。
順著那根線牽連的方向,我看到了端坐著的啟太。
還是和上次一樣,用雙手捧著根玩具釣竿,很有禪意地獨自垂釣著。
但是,上次來接他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想到了一樣的事,獄寺君眸光閃了閃,一時也沒有動作。
啟太就這么靜靜望著蹲在坑里的他和站在坑外的我。處在國中生情侶妖怪的視線焦點,這孩子竟然還能保持住冷靜,這只能用被嚇傻了或是心如死灰來解釋。
他看了我們一陣,然后說:
“你們兩個……一個是人//渣一個是智障。”
我想了想,然后說:“獄寺君,他罵你是智障。”